第四天,大概才剛過中午十二點,我們就準備出發離開這間小公寓了。此刻,我才終於知道老大爺的名字叫做史帝夫。他給了我們一張名片,告訴我們,若要再來法國就找他,他願意便宜出租給我們。幸好,雖然房間有點亂,但他沒有收我們清潔費。我看了眼自己不算豐盈的荷包,感覺真是賺到了!我們在走之前,聊了很多。我告訴他關於個地方對於魔女艾琳的看法,他仍舊堅持己見,認為魔女艾琳絕對是真正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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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要離開時,史帝夫告訴我們,今天起霧了。明明是中午,水氣卻很濃烈。或許,會下雨吧!他拿了幾把便利商店的雨傘,送給我們後,表示今天的客人只有我們幾人,所以不需要還了。我們有些許不好意思地收下後,便離開了小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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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街上,或許是因為霧氣的關係,人的數量並不多,車子倒是比平常多了一些。我們走到火車站前,雨就下了下來,雖然只是毛毛細雨,但水氣的味道,還有物體的濕滑感,卻濃烈了許多。南夏是個不喜歡雨天的人,她抱怨大家的衣服都有股怪味,並且幫大家噴了一點點芳香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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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火車站人很多,但大部分人都不是本地人。一群黑人小哥正在用手機觀看球賽直播,大聲替自己喜歡的公牛隊歡呼。看過去則是兩名帶著小孩的女人,她們似乎在聊關於電梯工程的事情。我只聽得懂電梯這個單字。再過去的遠方,則是三個大學生,其中兩個似乎是情侶。他們在說關於期中考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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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上了火車。窗外,濃厚的海霧將整座城市包裹起來,誰也看不到一公尺外的距離,包括我也是如此。根據天氣報導,不久前,法國的聖瑪莉鎮起了厚厚的海霧,要開車的和路上行人注意交通狀況。今天的火車上,倒是沒有中國人了,只有幾個韓國的大學生坐在我們附近。時間大概過了幾個小時,我們才到了這座濱海聖瑪莉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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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正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小店內抽著香菸,雖然這裡似乎是禁菸的,但這裡留下了很多菸頭,似乎是大家默認的供抽菸的地點。我在靠窗戶的位置,打開小窗子通風。除了香菸以外,我還準備了一片麵包。必須老實說,歐洲的麵包都很蓬鬆,但跟台灣傳統市場那種柔軟的添加劑麵包完全不一樣,很難讓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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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其他幾人先去旅館CHECK IN,而我則想要在這間販賣雜貨的小店內逛逛,或許能找到什麼寶貝也說不定。當我剩下一個人的時候,我總算能夠慢慢享受香菸的味道。一個人品嘗法國與眾不同的街坊氣息。小雨以及霧氣,讓原本不強的陽光,又被吞噬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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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看淡淡的光影從一旁的路口經過,一邊揣測這些人是怎樣看清面前的道路。總之,我還挺無聊的,看向窗外的模樣也好,抽菸的樣子也罷,都看起來是個無聊的女人。窗外明明有太陽,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溫度,只有微溫且濕的風吹過時,我才能清楚知道現在應該還是白天。海風中帶有一股濃厚的鹹味,還有海水那種澀澀的感覺。每當我呼吸一口空氣時,都能感覺到鹽分與陽光進入我的身體裡頭,變成養分滋潤了我那單薄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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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哼著在街上聽到的法文歌曲,一邊將剩餘的香菸丟進攜帶式的菸灰缸中。我將包了起士的麵包撕碎,丟進口中。雖然口感不怎麼好,但味道確實是一流的。該如何形容呢?在台灣從來沒吃過這樣的麵包,就好像在咬一團有味道的空氣一樣。我很佩服第一個做法國麵包的人,因為有可能不受歡迎而倒閉啊!當我正在感嘆麵包的好吃時,有個女人經過了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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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吃得還真香啊!好久沒看到這麼享受食物的人了。」女人看起來四十出頭,黑色短髮中有些許白色的髮絲。身著黑色的女用西裝,看起來並不像是商業人士,更像是依自己喜好穿上這身衣服的。她向我擋了根香菸,跟我表示,自己今天身上剛好沒有香菸。我替她點了火,而她則也靠在窗邊默默欣賞了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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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也常來這個角落吸菸,妳很有品味,一下子就找到了那男人的專屬座位。」我問了對方,那男人是指誰。她很輕鬆告訴我,梵谷。同時也是她的初戀男友。這時候,她才拿出一盒名片,遞給我一張。上頭寫著,魔女艾琳.艾德勒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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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找我,對吧?我的血親。」外婆精通占星學,靠星星以及天氣的變化,推斷我今天的出現。當她這樣說的時候,我的嘴巴完全張開,感到既神秘又難以置信。當她看到我的嘴巴與眼睛睜大時,只是淺淺一笑表示,她有跟母親通電話,才會知道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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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邀請我進入她家,不過我更好奇教堂的事情。外婆告訴我,三聖徒大教堂就只是一般的教堂而已,只不過大了一些。現在管理它的人並不多,外婆是其中之一。她表示,只有那個教堂願意收留她這種異類。當然,剛開始很辛苦,直到她的名聲漸漸起來,才得以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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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我以為與外婆的相遇,會是場很波瀾壯闊的旅程。不說會遇到危險,至少要看見什麼超自然現象吧!但是實際上,外婆只是邀請了我上車,進入她家。我不疑有他,很乾脆上了那輛黑色的皮卡。在路上,外婆告訴我,母親跟她聊了很多關於我的事情。像是不吃甜食、愛抽菸、學習力驚人之類的鬼話。外婆表示,我的母親很了解我,我們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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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來妳學習力驚人,明明不常講法文,現在卻能用法文跟我流利對話。不錯!」外婆拿出一包炸過的豆子,她問我要不要試吃看看。她告訴我,法國人不愛吃豆類食品,所以她都從中國超市買黃豆回來炸。這種奇怪的零食,可以補充蛋白質。當我想吐槽炸過的食物應該會破壞胺基酸時,她才表示,自己才不管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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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快就抵達了一座帶有庭院的獨棟房屋。外婆告訴我,這裡是法國的鄉下,房子都蓋得特別大。即便蓋了這麼大,還有一大片空地可以使用。或許,這是這裡唯一的優點了。我進入傳統裝潢的房屋,裡頭沒有其他人,只有外婆一人住在這裡。她告訴我,若想吃桌上的垃圾食物就請自便。當我想表現出有家教且成熟的一面時,她反而感到不高興,只表示孩子就該像孩子一樣,放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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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應該不急著長大吧,所謂的大人,就是這些小小的日常累積下來,才會被人稱之為成熟。」當我望向外婆的背影,看起來也太過年輕了吧!我試探性問她的年紀,她才告訴我超過一百歲後就沒有記了。原來,當她跟我說她跟梵谷有段戀愛時,那是真的!也可能到這邊都只是開玩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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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外婆,我有很多事情想問她,而她只反問我,是不是關於出路的事情。她告訴我,這個世界太不正常了,要未成年的孩子馬上決定自己這輩子要做什麼,實在太過辛苦。她告訴我,若我想知道自己的將來,可以什麼都去嘗試看看。我反過來說,我很疑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與未來。即便母親支持我做任何事,但我卻不知道我對何事有興趣。我只是跌跌撞撞前進,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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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過股票、中醫、畫畫、食品包裝、稅務局、水電工、占卜、神職人員。最後才待在教會中,教小朋友寫字跟畫畫。」我想起了張大嬸根神父說的話。他們願意提供我一個工作機會,讓我在教會工作。當外婆聽到這裡時,表示我很不錯,很快就找到工作機會了。她表示自己有去理解台灣是怎樣的環境,包括大學生畢業率、失業率、工作時長以及報酬等等。她提醒我,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活在如此高壓的環境下。有時候,換個水缸生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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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未來這點,妳不用擔心。」對方告訴我,當我全心全意熱愛自己的生活時,未來就會出現在手中。她認為我是個很獨特的孩子,並沒有學其他人匆忙就業或去讀大學,而是來了趟旅行。或許是因為想要或渴望的緣故,我才會來到法國。她告訴我,這種渴望是難能可貴的,因為只有對夢想貪婪的人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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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在最近才理解什麼是愛自己。」外婆告訴我,唯有愛才能讓人接受自己的現實面與理想面。她在詛咒一事上頭鑽牛角尖了很久,直到不久前知道了我的消息後,她才明白該放下那不切實際的害怕了。外婆拿出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表示,當她看到我的樣貌時,就想起了母親小時候的事情。她知道,自己的母親也是個會保護自己的女人,而這種保護傳承到了外婆身上,再來是母親,緊接著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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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母親會保護我,所以不用再害怕詛咒了。原來,那種像是惡魔包裹外婆的詛咒,早已如同輕煙一樣消散在了天空之中。她讓我知道了一件事,比起無數次的禱告,用愛面對現實更有力量。我在外婆的屋內與她聊了很多,多虧她學了一點點中文,我們之間的交談並沒有太多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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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要我吃下我所有的經歷,就好像法國人吃下餐桌上所有的蛋糕一樣。她透過各種管道了解我,知道我是個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赴湯蹈火的人。我告訴了對方有關李恆的事情,還有學校那些歧視,以及拉麵店的打工。我們無話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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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提及到畢業的時候,我又有一絲害怕。我誠實地表示,自己很是慌張。我明明不久前還只是個學生,但接下來就要面對就業或升學的問題。光是考慮自己該不該上大學,就讓我壓力好大。我已經決定了,先不上大學,但這真地好嗎?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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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那個叫李恆的男生,希望妳去當老師。」李恆確實說過,但我無法成為引導孩子們未來的關鍵。我對自己評價過低,這讓我很害怕,若我搞砸了就是毀掉一個人的人生。光是這樣想,就會讓人崩潰。此刻,她才表示,我或許太過善良了,導致自己無法做出決定。我的每一步路都是猶豫,這種猶豫是要命的。她當然知道我的痛苦,也知道該怎麼幫助我,所以她將問題簡單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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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向我要了根香菸,抽了起來,她擺出老練的架式就好像廣告上的明星一樣。她告訴我,形是最重要的,當有了形後,人們才會開始考慮內在。她細數了我的優點,適合當老師、會做料理、熟讀法律並受師長期待。這樣的人生似乎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但卻又不是如此。我告訴她,我或許只是想找個人發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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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很簡單,就是妳還沒伸手就感到害怕。這種感覺只會持續到妳伸出雙手的時候!不妨住在法國一段時間,讓我改變妳吧!」外婆希望我來法國住一段時間。她知道,我只是因為生活被太多壓力所填滿,才導致我看不清楚。她希望我在法國住個一年,讓時間教會我如何生活。除此之外,還有破除在我身上的詛咒。那個名為現實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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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立刻答應對方,只是說道自己需要時間考慮。這樣模糊的想法,或許就是我停滯不前的原因。我表示自己得回去收拾行李了,要外婆明天在三聖徒大教堂見。我想讓她看看我的朋友們,她一定會喜歡的!我走進深霧之中,去找尋自己的方向。在迷霧中,一公尺的距離都看不清楚,只能慢慢繞過各種障礙物還有人車。最終,我停在一間咖啡廳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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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入其中,就看到了小優正在吧檯的位置喝奶昔。沒錯!她不喝咖啡,只喜歡喝高熱量甜點。至於南夏則喝著拿鐵,李恆要了杯水果茶,慢慢享受。我拉了張椅子到他們的旁邊,並且要了杯果汁,我們坐在一起的模樣在別人眼中看來,就好像一群小孩子似的。我們幾人一語不發,只是默默喝著手中的飲料,看看電視上播報的新聞、聽超級小聲的爵士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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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個給妳寫信的男人,妳有頭緒了嗎?」小優搖搖頭表示,她找不到任何線索。她似乎有去看這裡的墓園,但沒有找到名字符合的男人。她的樣子很是疲倦,但卻又沒有任何難過的部分。我想,她應該已經釋懷了。她告訴我,她必須從那個人給的詛咒中逃了出來。我沒有多問她一句,只是默默陪著她而已。我知道,現在的她需要的不過是一點點的安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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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跟你們分開一段時間,可能這幾天不能陪你們了。」我告訴小優幾人關於我的想法。我說了說關於外婆的事情,還有我會在三聖徒大教堂待一段時間的事情。除此之外,就連外婆邀請我在法國待一年的提案也說了出口。我告訴幾人,雖然不是現在,但我知道,我會在這邊過上幾個月到一年,讓我搞懂我的未來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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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生氣嗎?」她笑了出來,並且搖搖頭表示,自己從不會為了我的決定而生氣。她知道我是個謹慎的人,不會做出傻決定。除此之外,若有必要,我一通電話她也會出現在我面前,就好像平常一樣。此刻,她靜靜啜飲奶昔的樣貌,真像一幅畫。我呆呆望向她的側臉,總感覺我老是被大家接受包容,才知道我的未來中一直都有這幾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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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雖然不是告白,但我是真地很喜歡你們!」我將內心中所有的想法講了出來,我得出了解答。我告訴這幾人,我的生命因為有他們,才會變得如此多采多姿。每個人都無止盡包容我,就好像我的家人一樣。即便我現在得不出解答,也有人願意陪伴我苦惱。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吧!是我需要的,也是我所需要正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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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吞下口中的口水後,幾人笑了出來。不知道哪時開始,我漸漸流出了眼淚。我感動到哭了出來,大家遞上的紙巾,都還有手指的溫度。我一邊哭一邊笑,要他們一起陪我哭泣,這樣才是最好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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