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萬別討厭做夢。
夢啊,是種很神奇的世界,
可以帶你前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湛藍的天空染上了帶有悲傷的灰黑,下起如淚珠般的細雨,細得如刺般,不斷扎著一位穿著全黑套裝的九歲男孩的心坎,或許他太過年輕,嚐到的痛僅止於皮面上。他呆然地看著鑲在鐵框中,那個女孩最後的笑靨。
男孩既不哭,也不鬧,僅想著:這場鬧劇,何時才會結束?
在框中的女孩,是大他六歲的姐姐。他們之間的血緣很怪異,他們是同父異母的關係,他的姐姐卻待他如親弟弟,不曾鄙視過他身上留著另一個女人的血液。
男孩最討厭他那對假惺惺的父母,只有在眾多人面前他們才會哀悼他們的女兒,不過更正確地來說,是另一個女人的女兒,幾乎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她是另一個女人拋下的拖油瓶。
男孩跟在父母的身旁,聽著他們盤算那筆他們為了姐姐辦理的保險金,巨大的金額讓他們竊笑了幾聲,畢竟他們巴不得姐姐快點去世,好讓他們從住院費和照顧她的負擔中解脫。
男孩環視整圈為姐姐辦告別式的會場,哭得最慘的是一個聲稱是他姐姐男朋友的家伙,這時大家才曉得一直待在病房裡的姐姐,原來偷偷交了個男友。
聽說,姐姐的男友事業做得挺大,是位負責製作遊戲的程式設計師。
男孩排隊捻香時,他看到姐姐的男友一直凝望著他,像是透過看著他,遙望遠在他鄉的姐姐一樣。姐姐的男友用那種看似要看穿他一切的眼神,令男孩打了幾個寒顫。
真是噁心。男孩忍不住這麼想,他嘆了口氣,隨意捻了點香,然後看著姐姐那張蒼白的臉龐,他不明白為什麼姐姐一直以來總是帶著一張畫了美好弧形的面具,心想著:若是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我還能一直笑著嗎?
啊啊、快要被這種氣氛奪走所有的氧氣了。男孩的面色有些難看,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前來看姐姐的最後一面,光是想到姐姐瀕死前的畫面,他便難受的不得了,因為他束手無策,怎樣也救不回他最心愛的姐姐。
是的,他偷偷地愛著自己的姐姐,因為他僅能從姐姐的身上汲取到一個家應有的溫度。不過,一個還在讀小學的孩子,面對心愛的人死亡時,還能做什麼呢?除了一個人無助地哭泣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於是,男孩選擇了躲避,他寧願逃避所有的現實,也不想在他姐姐的面前哭泣。
姐姐過世後的七七四十九天,男孩也不知不覺地在放著姐姐遺物的房間,睡了好幾個夜晚,每天都是含著淚水而睡去。
「死,對你來說,會是種解脫嗎?」男孩失神地抱著姐姐的照片,沉沉地睡去,又從夢魘中醒來。
男孩反反覆覆地看著外頭的日升月落,最後將焦點聚在姐姐常常於病房中使用的酒紅色筆電,他忽然憶起來,姐姐在闔上眼的那刻,嘴巴似乎囁嚅著,他卻記不得姐姐說了什麼。
男孩看著那台筆電發呆許久,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碰觸姐姐的私人物品。就連先前男孩去探望他心愛的姐姐時,她幾乎絕口不提她用那台筆電做了什麼事情。男孩唯一知道的,只是姐姐成天耽溺於她自己的世界當中。
聽姐姐的男朋友說,他們攜手做了一個線上遊戲,他們都期盼能夠讓男孩體驗他們所看到的世界。
姐姐並不是完人,偶爾也會脫口說出一些男孩聽不懂的話,這才讓男孩想起來,姐姐口中的人是誰。
是那個終於在姐姐告別式露面的男人。
為什麼只有那個人能帶給姐姐歡樂呢?想至此,男孩不滿地握緊拳頭,一股勇氣向上竄,他打開了姐姐的電腦,宛若潘朵拉打開禁忌的盒子一般。
他看到姐姐的桌面上什麼都沒有,唯獨留下一個遊戲的鏈結。
「『Infinite Blue(無盡之藍)』,這是遊戲的名字?」
男孩立即點開來看,全螢幕瞬間變成黑色,滑鼠跟鍵盤動也動不了,他以為姐姐的筆電壞掉了,準備關機時,畫面忽然發出「喀擦」一聲──
「勇者,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男孩看見一位留著白長髮的女性身穿一襲白袍,拉起裙角,向他恭敬地鞠躬。
「奇怪了,遊戲最初的畫面不是應該為姐姐設定的角色嗎?還是,電腦中毒了呢?」男孩沒有理會畫面中的女子,他胡亂地敲打鍵盤。
「真是奇怪……」男孩試圖重開機也無法。
「你想要救回你心愛的姐姐嗎?只要回答『想』或『不想』,你所希望地便能重新來過。」
「但是……你怎麼會知道我姐姐的事情……」男孩對畫面中的白髮女子感到有些膽怯,可既然這個是他姐姐和她的男友製作的遊戲,他沒有理由拒絕白髮女子的邀請。
「所以,你到底是『想』,還是『不想』呢?親愛的小勇者。」
男還猶豫了半晌,才答道:「想,我想看到姐姐,我很……我很想她……」
男孩努力地把話說完,用力把他的淚水嚥回腹中。
「乖孩子。」白髮女子開始動起她的纖指,畫面隨著她在空中的畫圈產生了變化,一道黑色的漩渦勾動著男孩的雙目,使他定睛在白髮女子的纖指上,踏入她的圈套之中。
「開始吧!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復仇遊戲……」男孩緊握著最後一點意識時,他只記起白髮女子說的這句話。
男孩的雙瞳失焦地看著螢幕,整個空間安靜的只剩天花板上空轉的電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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