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六月五日，台南成大附屬醫院停屍間內，冰冷空氣夾雜著消毒水與腐臭，令人窒息。從清晨八點起，十七具屍體陸續送入，男男女女，年齡介於二十至三十歲，驗屍官劉左齊初步檢視，發現死因驚人一致：皆因暴力凌虐致死。屍體浮腫，皮開肉綻，塌陷的五官與密佈的傷口訴說著生前的痛苦，乾涸的褐色血跡如黑暗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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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左齊闔上雙眼，轉過頭，胸口沉重。從事驗屍多年，他見過無數慘狀，但如此多人同時死於殘忍手法，還是頭一遭。是連環殺手崛起？還是精神病患集體脫逃？他的眉間緊鎖，彷彿爬著一條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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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汗流浹背，衝進停屍間，扶著門框喘氣：「阿齊，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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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活活被凌虐致死的。」劉左齊放下解剖刀，語氣沉重，眼中閃過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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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怒拳砸向門框，咬牙低吼：「該死的！」他的襯衫濕透，頭髮凌亂，剛從街頭暴力現場趕來，心頭的憤怒無處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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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目擊證人嗎？」劉左齊問，語氣焦急。他的妻兒與父母都在台南，若兇手未抓，他恐懼明天的屍體會是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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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拉過鐵椅坐下，無奈道：「哪來的證人？人都躲遠了，連報案的都是匿名。我們到時，只剩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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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怎麼回事？一下子死這麼多人！」劉左齊急問，聲音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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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抓亂頭髮，煩躁不語。他起身，掏出胸口袋的原子筆，走向屍體，從第一具開始，翻開眼皮又闔上，重複十七次，至最後一具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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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左齊跟在後，問：「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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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沉默片刻，沉聲道：「應該不是同一人幹的。阿齊，最近別戴墨鏡。」
「啊？」劉左齊一臉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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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指向屍體，分析道：「第一，十七人中有五人有灰眸；第二，他們的遺物都有墨鏡；第三，幾乎都是二十到三十歲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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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左齊喃喃道：「所以……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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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是被路人打死的。」李逸楠咬牙，「新聞洩漏疫情症狀，民眾以為戴墨鏡的都有病。年輕人愛戴墨鏡耍帥，這才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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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陷入沉默，停屍間的冷氣低鳴，彷彿為這十七條冤魂哀悼。弱小的女子易被制服，但壯碩的男子又如何解釋？李逸楠望著屍體，胸口如壓巨石，黑暗的現實讓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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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收起原子筆，默默離開停屍間，走在醫院長廊，腳步沉重。無形的壓力包覆他，彷彿快樂永遠離去。直到走出大門，炙烈的陽光刺眼，他才稍稍回神。他站在樹蔭下，摸遍口袋，尋找香菸，卻發現已抽完。胸悶難耐，他急需尼古丁的慰藉，於是小跑步衝進旁邊的「超級便利商店」，鐵牌上鏽痕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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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家，一包七星跟打火機。」李逸楠急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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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歲的老闆目不轉睛地盯著櫃台電視，隨手遞過七星與打火機，用台語說：「八十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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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掏出百元鈔，拆開菸盒，瞥向電視。螢幕上，許榮興的影像清晰，聲音狂熱：「『神選』就是眾生藉疾病進化成更完美的人。神賦予我們神奇的眼睛，明辨是非……世界將無犯罪、無政商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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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心頭一震，菸盒掉落，掏出手機猛撥號碼，來回踱步，如熱鍋上的螞蟻。「喂，小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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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楠，安抓？」警員小張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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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看電視？不用去……」李逸楠話未完，小張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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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啊，但局長說不用咧！」小張無奈道，「我們要出動時，局長說不用去，好像接到什麼電話，說這是安定民心，不用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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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李逸楠怒火衝頂，猛將手機砸向地面，摔得粉碎。他咆哮：「人都死了，還安定民心？這是妖言惑眾！有病就該治，誰鼓勵生病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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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撿起菸盒，點燃一根，濃烈尼古丁嗆入肺部，卻無法平息憤怒。台灣瘋了，政府無能，民眾恐慌，許榮興的狂言如野火，點燃更多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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