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01】─降臨(2)

　　聖域之中。

　　崇尚著、並領受有大地之精──地靈王之名的祭司咬起了牙關。

　　「可惡……還差一點，解析的結果就要出來了！」

　　可是卻來不及；因為那幅三道凶爪刻下的標記、某種非正式傳送裝置已經起動了。

　　想必，那幾個人馬上就要出現……

　　然後將他們最至高無上悉心捧著的女神給擄走。

　　「你先不要動任何聲色、暗中注意解析動作的進行，由我們來交涉就好。」

　　祭司的隊長，頂著一頭猶如沖破天際那樣耀目電光般金色頭髮的雷靈騎士，小聲地吩咐。

　　因為他也很在乎那個結果。

　　不知為何，覺得走到此刻的一切、有種奇妙的違和感……但癥結到底在哪，他也說不上來。

　　能說的只有、一個從開始就感到疑問不已的點：

　　碑文──某種程度上能算是靈魂的物體，可以有所「預備」、以及與本體「分離」的嗎？

　　所以要趁現在解析那個「碑文」；一直以來總是處於無法辨讀、簡直就像在瀏覽破損檔案那樣、錯誤發生訊息百出而令人無從下手的這個動作，卻在今日這個大好時機下有了手段可以做出更進一步的觀測與干涉──說是干涉，他也並不想「干涉」那群人什麼就是了……

　　除了那個危險、愚蠢的目的──

　　竟然，打算拍拍屁股就走人。

　　沒有人要把那股毀滅的狂潮全歸咎於他們身上、但也不代表他們一點都沒有責任。

　　因為，他們是這個「世界」中、最為奧妙的生命。

　　最偉大的血淚結晶。

　　包含本就備受期待出生的「她」，以及完全意料之外卻進化得如此淋漓盡致的「它們」。

　　力量，等於權限，等於智慧──

　　擁有它，就也必須擔起責任。

　　所以，要阻止「他們」。

　　這正是作為這個假想「世界」的子民，唯一所能肩負起的渺小事物。

　　就算用身體來……

　　「嗚……超緊張的……」玫蘿面有難色地望著那幅爪痕，「……耶？好像有點……變暗了？」

　　往室內唯一的自然光源，那道射入晨曦光芒的落地窗看去──

　　「！？」

　　大家這才發現、才更為確定──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絕非開玩笑、而是「世界」真正的異變……

　　照進聖堂內的，再也不是「陽光」，是皎潔明月一輪高掛天空、所微微映射出的柔光。

　　或許因為是夜、又或許是因為其它的什麼……那感覺有點冰冷。

　　「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喪失之地會有日夜變化的。玩笑開大了哪真是──。」

　　此刻全場中最古老的史籍‧庫拉凱，感嘆地吐著胡亂折射日光燈光線的煙圈。

　　再來還會有些什麼都不奇怪。

　　反正，那幾個人原本就跟個魔術師集團沒兩樣、總能弄出令人歎為觀止的新把戲。

　　就像，眼前這莫名其妙就亂來到不行的複雜裝置，和地面上那正閃著紅光的印記。

　　有種感覺：要來了。

　　眾人無不嚙緊牙關。

　　一、二、三四五、六七。

　　總計七道紅色的光圈出現。

　　最後一個現身，卻站在最前面的、黑色生體裝甲之死神，看清跟前一群人後，縮起瞳孔。

　　開了口，語氣是萬分不悅。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啊。」

　　無形的那幾顆「棋子」不算，共計十五人的大場面、由兩方人馬開始上演對峙。

　　在這小小的禮拜堂裡。

　　「搞什麼呀斐德赫爾，你守門員是怎麼當的啊！」

　　史凱斯轉頭對著那面無表情的預言者劈頭就是大罵，在挑高屋樑的室內迴音效果出奇地好。

　　看來，他們是真的一點也不想讓管理者加入這場好戲。

　　「……『破滅』的爆發性增大早已影響至全體回線。在我對這裡進行區域傳送機能強制控管的期間，也遇上了不少次的連線混雜甚至一時中斷情形。想必、是趁那些空隙鑽進來的吧。」

　　斐德赫爾無聲調起伏平淡地解釋著，簡直像是早有心理準備了似的。

　　這整個突發事態。

　　「話說回來……管理者的各位，難道已經對那裝置動過些什麼手腳了…？」

　　這接下去的發言引導另六人的視線往站在傳送裝置那一側的精靈神們而去。

　　「…………」

　　這方，則丟出了不語的，默認。

　　對這種態度越來越不高興，史凱斯向前了一步：「快回答啊！你們對人家的東西亂搞啥啦！？」

　　「恕我們無可奉告。」藍塞歐魯力求自己語氣平穩專業冷靜，「……你們才是，居然要把奧拉給帶離這個世界……到底在想什麼啊！」

　　最後還是破了功。

　　「啊～啊？那又干你們什麼事？」仰起面，滿滿的不屑伴隨史凱斯像在挑釁的腔調，構成了一面無所轉圜的牆、隔絕了一切將有可能的勸阻，「我們早受夠了好嗎，這個『遊戲』、還有你們這間公司！」

　　以及，你們人類。

　　沒說出來的選項；複選題中的以上皆是。

　　不過聽在管理者的耳裡根本就是小鬼頭的不負責言論。

　　「哪有人像你們這樣說走就走的！？再怎說──」萊涅克衝上前叫著，卻被藍塞歐魯攔下。

　　另一邊則是慢步走近的烏露卡奴思。

　　兩個小隊長以眼神交換了什麼，然後專注、認真地看著對手。

　　「你們哪，」率先發難的是發出男性聲音的女性ＰＣ，「如果想走，我實在也不反對。問題就是現在你們一走的話，這個世界八成──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這遊戲的玩家中出現了許多……」

　　接話的卻是與亞努一同站得遠遠的、鐵欄杆之後的奧蘿菈，「……類『人偶症候群』的患者。並非要求你們對這現象做出處理，而是一旦Ａｕｒａ在沒有接替措施的情形下自系統中消失、這個遊戲恐怕將會出現無法預期的運轉機能障礙，最後……遊戲若是停止服務，那關於患者們的醫治手段……」

　　說完後快速地瞄了史凱斯的臉孔一眼，馬上撇頭逃開他必定迎來的狠辣瞪視。

　　「哈啊？誰管他們啊！跟他們很熟嗎？」

　　不知是被那女人的反應惹得極度不耐，還是原本就這麼想，史凱斯說出了這令管理者們無言以對又過分之至的超乎想像回答。

　　雖然也是事實；什麼都要跟他們扯上關係，也太……

　　但，這邊這八個人應該就不適用此剔除條件了吧。

　　「那就不說那些了，」藍塞歐魯有點猶疑，困難地吐出了疑問：「……如果，換作是我們呢？」

　　連我們的死活也不想管了嗎？

　　雷精靈神悲愴的表情，就是這一句。

　　好像在用苦肉計求人別走一樣，沉重卻可笑、無奈卻悲傷。

　　缺了一角的，聖堂石碑之八英雄，默默望著這喪家犬般的騎士。

　　什麼情緒都沒有，像是貨真價實的ＮＰＣ般……

　　最後，由相同發言人做總結。

　　「是喔？啊～說起來你們也的確──」

　　右手往旁邊一舉，就是那把漆黑的十字杖。

　　「不過，這也不關我們的事吧ｗ」

　　管理者都還來不及睜大吃驚的眼，刀刃就晃了出來；浸浴於紅蓮地獄那般、血紅卻凍徹的暗光。

　　「總之我只說一次……」

　　嘴角開始往耳邊裂開，是死神那露出犬齒之笑容的徵兆。

　　不但沒有妥協，還要趕盡殺絕──

　　因為，礙事。

　　「讓開！」

　　和窗外天空中的銀光圓盤相輝映，紅色的月弧朝正楞著不動的藍塞歐魯等人之方向劃去。

　　鏗鏘。

　　幸虧藍塞歐魯的反射神經本就比一般人敏銳得多，故他下意識取出了巨劍驚險萬分地擋下。

　　然後是，一滴冷汗。

　　不是不瞭解眼前這個齜牙咧嘴和自己以武器相抗衡著的傢伙有多不可理喻，但只說了句讓開、什麼都未經確認就抄起大鐮砍過來，也未免太扯了點；冷汗算什麼？其他人甚至還嚇得闔不上嘴。

　　雖說心照不宣的是……這個擋路的局面是確實成立的。

　　「斐德赫爾……」瑪哈的眼神依舊是往日的迷濛，不過會飄落花瓣的細劍隨問句順勢拔了出來，「假設強制傳送裝置的內部設定數據遭到竄改，我們有辦法在預定時間內將它們恢復初始設定嗎…？」

　　「沒有問題。」

　　攤開的扇子，看來就像會散發出檀香香氣那般，預言者難得的戰鬥態勢。

　　「……不過，必須要接近且碰觸到裝置，因為那是獨立於全體系統的額外裝置。數值之類的反而只是些許小事；用備份的程式語言構成文字檔案加以覆蓋和載入、就能回復為我們原先的設定值了。」

　　場內溫度似乎開始升高。

　　「這樣啊──那接下來就是要玩搶旗子遊戲囉～？唉，真麻煩(￣へ￣」

　　梅加司有點懶洋洋地，現出了他那把很自然會令人聯想起針葉植物的銃鎗。

　　身邊的塔兒佛絲則是一貫的斥責語調：「你給我打起精神來！」接著雙手便也覆上滿是尖刺的護拳。

　　「佔領據點、攻略城池！嘿嘿，再也沒有比這更有趣的事了哪～！」

　　今日的策謀家充滿了幹勁；雖然只有手持紅色封皮魔導書的這一個。

　　劍拔弩張。

　　「什麼啊這些傢伙……根本一口咬定人家做了那種事不是嗎！」

　　就算沒有戰意、也必須做好防衛準備，於是萊涅克邊抱怨邊將她那雙銀製短劍交握。

　　除了仍跟史凱斯僵持不下、大劍正緊緊握在手中的藍塞歐魯外，其他人也陸續取出武器。

　　但亞努卻沒有動作：「嘛，雖然我們是真的有對那裝置……抱歉囉☆」

　　晃晃自己空著的兩手，朝對方陣營中那個拿著復古典雅造型銃鎗的人表明自己的立場。

　　什麼都別做。

　　沒人注意到他話中是否有什麼針對特定對象的暗示，也沒人知道他倆的密約，於是科爾貝尼克也露出了個神秘兮兮的微笑，「還真敢說呢……你們這些管理者怎麼總是愛做些駭客才在做的事呀…？」

　　原本是站在隊伍最後方，但說著這話的同時、也舉步走向了陣中央。

　　「不不不，這可是工作唷？命令☆人家我只是聽從叔叔們頒布的社長聖旨行事哦～☆☆☆」

　　邊說邊指著上空，嘻笑自若。

　　像在說自己是「循規蹈距執行上司派下來的任務而沒有踰越程式管理人員的本分」這樣。

　　「棋子、嗎……」

　　這下斐德赫爾總算猜出這話的箇中涵義、與當日身旁這人離席之目的……他抬頭望向亞努指的位置。

　　觀眾席。

　　被揭穿了，於是其中一枚棋子出聲了。還是沒露出樣貌。

　　「你也給我準備戰鬥。」這當然是對全場唯一沒有拿出武器的亞努說的，「現在起到女神降臨為止，全員必須阻擋此七體放浪ＡＩ奪回裝置操控權的攻擊行動。這就是你們今日的第二道指令。」

　　任務開始。觀眾搖身一變為規則制定者、裁判、與……下棋的人。

　　廝殺就交由「棋子們」去承受，他們只要優雅地讓棋子走著格子就好。

　　「……嘿。」

　　時勢所逼，讓低下頭拿出巨斧的亞努迸出的笑，是那種裡層塗滿深深黑紫色般的表裡不一。

　　現在，就只待開場的倒數讀秒。

　　看來大型的亂鬥已是勢在必行，想要採取和平解決手段的藍塞歐魯本欲叫眾人撤下武器的念頭也只好就這樣硬生生地打消，而咬著牙使力地問了面前的鎌闘士一句他最想問的話──

　　「……你到底對伊霓絲作何打算。」

　　真想把她丟棄在那個宛如冥府深淵的囹圄之中一走了之？

　　執拗地望著、瞪著、強求著──這名跟她反色相卻又最心靈同調的，重要的人，親口說出的答案。

　　只希望，能看到那麼一點點哀傷也好。

　　但很可惜，那對烈紅瞳眸中閃了個約零點幾秒的死寂暗灰後，馬上就換成了一種說不上來的躍動。

　　「伊霓絲？……啊啊──你說現在埃爾得‧思列加裡面的那個嗎～？」

　　原來那躍動，是滿不在乎的、笑謔。

　　然而，還有更過份的。

　　「那種毀損的廢物檔案已經不重要了啦，蠢蛋ｗ」

　　簡直，不像一個有人性的東西在形容另一個有人性的東西。

　　「────你……！」

　　這令重劍士再也克制不住滿腔的怒火。

　　３……２……１……０。

　　戰鬥開始。

那樣真的、好嗎？

沒問題的，我相信大家。

唉呀，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畢竟，人類……

不是這樣的。就因為，愛著他們……

咦。

我、犯過那樣的錯……知道那種自以為是的愛是不行的──

哦～？

必須……讓他們放手去做……讓他們順從自己的心願與意志……

……哼哼♪

我會等待下去的。在那之前……無論什麼，我都有信心可以面對……

　　８７４３→７５１

　　此為藍塞歐魯看見的，自己ＰＣ體力值的變動。

　　那是僅僅的一刀；狂嘯著的死神無視離心力之劇烈作用，揮了個囊括起己方前鋒的美麗半月弧形。

　　痛，是一剎那，但接踵而來的暈眩才是最艱苦的。

　　好像快吐了。這樣的刀傷照理來說會因大量噴濺出體外的血液流失、導致體內液體壓力瞬間極度不平衡而引起伴隨失溫的頭暈。但現在問題是、這刀痕是虛擬的；不存在的，只有作用卻沒有跡象的，是故那理應遽降的血壓反而造就了一種，錯誤的自我催眠、以及錯誤的認知──

　　像是以為這顆氣球就要消氣了，因此必須趕緊將束口給收得再更緊些，讓球體積變得稍小、卻得以呈現飽滿狀態而不會鬆垮垮的，但它根本就沒有消氣，於是漲過頭了──這或許就是藍塞歐魯覺得胸中有一股作嘔的被催吐感之原因。不過他其實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事情……

　　不只他而已。

　　「這、這是！？所有人瞬間──」守候全員ＨＰ值的雅斯金手忙腳亂了起來，「偏偏又全是在分散的隊伍，只好一個一個用完全治癒術……」(*1)

　　說出回復技能的名稱後，又覺得自己很蠢似地、咂了舌一下。

　　只因雅斯金本身也清楚不過：沒有用，因為那種撕裂的怪異痛覺是沒辦法解消的。

　　劃在意識上的刀口、告訴你自己是道劃在皮肉上且此時血流如注的外傷、這般不協調難捱的感受。

　　巡視了一遍室內光景，所有遊戲中受創的成員那張現實中的臉孔就擺明著在強忍什麼一樣。

　　因為很痛。

　　不是第一次說了，但還是很想大聲咒罵──

　　「這什麼鬼遊戲啊……！」

　　這種場面無疑地演變成了種惡性循環；不知怎地，明明等級都已達到上限，管理者ＰＣ們的防禦力在那道刻劃死亡之影的猛攻下卻仍舊如同一張薄薄的面紙般，總是會血量暴跌、險象環生。

　　故雅斯金也只能拼命地一補再補，ＳＰ值沒了也不在意、毫無忌憚地大開除錯模式。

　　那可不是無償的。他覺得有一種被掏空的感受；硬是擠出些蠟油來燃燒、那樣的意境。

　　但是不能不繼續。

　　就算陷入戰鬥不能的話、實際上會如何是不得而知，但他認為只要人倒下就什麼都完了……

　　認命地實行指令的施放。

　　先從以格擋攔下史凱斯第二波砍擊的藍塞歐魯開始，接著是距離稍近、與貓女和暴露狂拳術士纏鬥著的烏露卡奴思跟玫蘿，再來是沒幹勁地使用著初級闇系呪紋攻擊敵方後衛的亞努與撐住重斧替他擋下銃鎗士們連發彈雨的奧蘿菈……

　　因為精神的緊繃所致之分神，害得他漏掉了一個──

　　改不過來的壞習慣驅使下打算進行背後突襲的萊涅克。

　　結果她便因站在彈道上被波及、以那僅餘不到十分之一的血量吃下了幾發光彈。

　　３３１→０

　　「────。」發不出聲音般，那個綁著公主頭的小個頭女性握著操控器的手鬆開了。

　　像遭受電擊失神那樣，整個人就要重重趴至桌面……

　　碰。一聲，幅圍頗小的手掌不住顫抖地，張得老開而撐住了自己癱軟的身軀。

　　像要昏厥了一般的輕喘：「沒……沒事，我還……」

　　她使用除錯指令瞬間將自己的ＨＰ值強制修正為滿檔。

　　ＰＣ則像具僵屍那樣，又再度自地面起身。

　　「千──」玫蘿連她的名字都還沒喊完，就看見暗精靈双劍士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耶！？這是怎……戰鬥不能的話、不是應該……」

　　以他們此時的狀況──精神與ＰＣ結合的惡劣條件下，這樣的猜測的確是無可厚非……

　　但一切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是一團亂了。

　　這點，某個一向冷靜到根本沒有起過溫度的人是最早意會到的；在這混亂不堪的戰局中。

　　「總之撐住就對了。不管多痛、都要極力保持自己的意識清醒。」與奮力握緊巨大金屬製戰斧、幾乎快要斷掉般的細弱手腕大異其趣，女神奧蘿菈臉上的神情是無所動搖的堅毅，「全員即刻將自己的ＰＣ定義為特殊任務用頭目級ＰＣ、這樣至少能讓那個一擊瀕死的附加能力無效！」(*2)

　　所有被痛感與刀光劍影給沖昏頭的人這才驚醒過來。

　　「原、原來是這樣嗎……那小子的攻擊有那種附加效果，所以才……」

　　烏露卡奴思照辦著的當下，才漸漸釐清所有事象的真實面。

　　遊戲設定上，那種誇張的附加能力唯一的罩門，就是對上頭目級怪物時派不上用場這點。

　　而亞努仍不忘微笑地解說起來，「這就是他們一貫的集團戰術。以『死之恐怖』小弟的廣範圍一擊瀕死做開頭，接著是可做出穩定傷害輸出的色氣魅惑近戰雙人，第三條防線為架出遠距射擊網的無良二人組，最後就是在大後方調整同伴狀態的偷窺狂預言者，跟隨時隨地準備放大絕的小可愛策謀家囉☆」

　　如果一擊瀕死生效，接下來就會造成骨牌效應──慌張地想回復體力，卻被緊接而來的怒濤攻勢給逼至險境。若非雅斯金是個回復技能全數修得、操作手腕又極精準的專業呪療士，另外加上猶如作弊手段的除錯指令，才得以穩住戰局，不然這應該是場不用三分鐘就會結束的一面倒戰鬥。

　　另外還有一個很大的重點：對方少了一個重大的命脈。

　　「八對七，我們多一個人，而且他們缺少的是呪療士……嘖！」

　　藍塞歐魯討厭自己這麼想；把對方失去伊霓絲的這事實、當作是戰術佈局上一個有利於己方的條件。

　　很無情，但很確實。

　　「反正，我們要的並不是戰鬥勝利、而是絆住他們一段時間，這樣就綽綽有餘了──。」跟對方的戈雷一樣，不主動採取呪紋攻擊、蓄勢待發作為支援與牽制角色的庫拉凱，安慰似地對他這麼說道，「話說回來那個小鬼頭……說不上來，不過我記得他應該是會非常積極地進行攻擊性行動的啊，怎麼……」

　　但就是說不上來。

　　正覺得一定哪裡有問題……

　　「體力值沒有表示為亂數呢。」

　　臉上無笑容的亞努，有時會散出種令人畏懼的氣息。

　　通常，也是因為那代表他進入狀況了；認真了起來之類的。

　　像現在這句話，精準地指出了某個重要的關節。

　　「……！」一語點醒夢中人般，藍塞歐魯嚇醒了，「對、對呀！那個被叫做防衛機能的玩意……」

　　「不只是那個！資料吸收、還有身上會開始長出一堆有的沒的那種形態，以及救出前輩那次、塔兒佛絲歐巴桑的恐怖『變身』──」萊涅克很用力、用好不容易才平穩住氣息的聲音說著，「難怪一直就覺得很不對勁，因為他們多的是方法讓我們全軍覆沒而且全進醫院！可是現在卻……」

　　進行著遊戲範疇內的普通戰鬥。

　　先不論戰況的慘烈與他們依舊是靈敏過了頭的各種操控，自剛剛起不要說資料吸收，連那會凍結成絕對零度地獄的螺旋霧霜，和會造成天變地異般吞噬一切的巨大火球都還沒見識到；謹慎的其他人可能會顧忌對一般人使出仕樣外技能，但那兩個人──史凱斯與戈雷，從不吝嗇於表演自己的大技才對……

　　什麼一擊瀕死之類的超稀有能力都還只是遊戲設定中的東西，極易造成一種那是作弊能力的假象。而某人左腕也依舊沒半分動靜，專門魅惑人的那隻貓今天連ＳＰ攻擊都不靈光了。

　　「照理來說他們應該很急切要奪回裝置，卻在這跟我們纏鬥……」硬擋住前衛三人的集中猛攻，剖析出問題點的藍塞歐魯在專屬頻道中叫著：「難道……不是不使用仕樣外能力，而是『無法使用』！？」

　　這理應為強心針一劑的結果，猛過頭了、害全員愣住。

　　怎麼會、突然間無法使用？這樣。

　　「是因為碑文石……碑文本體、力量的泉源被取出來放在這個裝置裡面的關係嗎！」

　　雅斯金邊看著還在運轉著的解析程序：８９％，邊如此喊了出來。

　　這也就代表著：以戰鬥層面來說，眼前的七人，只能算是等級達到上限、若干參數值高得不像話但還不至於破表的，一般ＰＣ……雖說還是沒法竄改他們那資料結構完全相異於正常情形的ＰＣ，但管理者們確確實實地擁有優勢──可以修改遊戲中一切至某種程度的除錯模式。

　　被衝擊波擊退後重整態勢起身的玫蘿問了：「那……我們接下來該──」

　　「對他們發動全力總攻擊。」

　　這種聽起來冷硬到了極點的亂來指令，卻不是奧蘿菈、也不是任何一個「棋子」所說出口的。

　　那個用手指撥弄著自己束腰繩結、另一手則拖著把比身體還大的巨斧的女神。

　　亞努，破曉前夜空中的明星。「她」現在那副睥睨一切的姿態就切實地符合這描述。

　　看來他是厭倦了嘻皮笑臉，「不用懷疑我說的話。你們、從剛剛起根本就只會防禦跟挨打。雖說要達成今天的目的、也就是阻撓他們到某個時間點這回事，的確只要這麼做就行了……」

　　望向那個舉槍射擊有一發沒一發的人，想在那張臉上找出什麼。

　　想看見些什麼。

　　「但是這樣還不夠。既然情況會演變得如此不利於他們，我不信預言者沒能預測到這一步、策謀家會隨隨便便就訂出這種行動流程，然後是那個裝置……把碑文從自己的ＰＣ取出的危險性他們絕對不可能不清楚的吧？反正，就是不夠啦……只有這樣還是不能看出什麼……」

　　有點不耐煩，亞努抹了抹臉。

　　「所以你要我們攻擊，是想要逼急他們──？」

　　從開始到現在沒放過幾個呪紋的庫拉凱，邊問邊準備著。

　　緩和一下般地，露了個平日的笑，「嗯嗯～～麻煩囉☆」

　　然而這種事並不是說了就會有人服從且心甘情願去做的。

　　「說要採取攻擊行動，這樣會令我們這方無法專注於防禦跟閃躲你知道嗎！」烏露卡奴思中氣十足地大吼著，「因為你也再清楚不過了啦！包括你在內……我們，會痛！剛才小不點還陷入了戰鬥不能一次耶！就算她撐住了也好險沒事，誰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啊！？」

　　遊戲內的，死……連結上了真實的，死亡。

　　這是第一次、在全體隊員、以及上司們的面前，讓這個事實給血淋淋地被揭開……

　　這個可笑至極，卻絕對有可能發生的事實。

　　在這個世界裡。

　　對這義正嚴詞，不可忽視的真理，亞努沒有意見。

　　不過從另一面來看，依舊是非這麼辦不可；必須讓他看看，那條底線──

　　自己所選出來的人，所擁有的底線。

　　而他也很明白，對這個從一開始就一直頗有包庇對方之意的小隊長，最適用的就是激將法了：「你難道是怕了呀？怕自己沒辦法像千里那樣、咬住牙硬是忍了過去……太丟臉了吧阿宅小慎☆」

　　這句話惹得烏露卡奴思差點沒把桌面搥破、並離座衝上樓去扁這傢伙一頓。

　　所幸一切都被身邊中年大叔的手跟對面另一個小隊長的眼神給制止住。

　　然後是聽上去像幫腔、又像打圓場的解說……

　　同樣令人驚訝，是奧蘿菈。

　　「現在，他們不擁有仕樣外的性質，我們在戰鬥中的所有實感、均是因目前自身的ＰＣ特殊化所導致，因此如同我剛剛說的──撐住，憑意志催眠自己沒事就可以了，因為實際上、我們根本沒受任何的傷──」話雖這麼說她卻想起了什麼痛楚般地握住自己的左手，「……另外是戰術上的疑問。對他們進行攻擊為主體的行動看似魯莽，但若考慮到對方沒有專職回復役這件事的話、反而是最安全的；沒有防護機能的他們，想必會因不得不做出原本就不熟練的回復行動而慢下進攻步調吧……」

　　也許是聲音本身，也或許是她今日異常地不同於以往的口氣，這番話比起亞努的要讓人信服許多。

　　六人退至後場，各自在心中考慮著這指令的可行性。

　　兩方，針鋒相對地對峙著；棋局似地。

　　「就這麼決定。」第一個捧場的是藍塞歐魯，「即刻起全員換上攻擊用的裝備，不用在意ＳＰ的消耗、全力猛攻！不管是治癒、蘇生、或ＳＰ補充，來得及就用道具、來不及時則使用除錯指令；尤其是蘇生，我們必須彼此照應，力求第一時間能迅速復活、減輕精神與ＰＣ的負擔──」

　　握緊巨劍再次走向前，對上一副就是飲血茹毛野獸般兇殘形相之對手瞪視過來的燃燃雙瞳。

　　「──不管是另有目的、還是純粹蠢到欠打，我們都得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視界，搖曳著。

　　本還以為是自天花板垂下來的幾個掛燈被進行中的爭鬥所撼，而晃著。

　　但實際上，動盪的是人的心。

　　銃鎗士腰上的藍光掛巾飄著，像是對方愈烈攻勢襲來的徵兆。

　　「哎呀，看來是被發現了哪……」於是如此對後方擬定計劃的兩個主腦說著。

　　斐德赫爾與戈雷倒是挺鎮靜。

　　「都還在想定範圍之內，沒有問題。」充當起回復役的斐德赫爾，一邊替前方戰鬥人員們進行治療並一邊回答：「那個人……亞努，可以看透到這種程度是不奇怪，但我在意的是上面那群監視者……」

　　「不用擔心啦～！」戈雷拿闔起的魔導書敲了敲後頸，「那些老爺爺們好幾個湊在一起、都鬥不過那兩個人了不是嗎？那兩個人沒能察覺到的事他們哪可能會看得出來啊。」

　　不知在氣定神閒什麼的得意樣。

　　「反正，那都沒什麼影響……不，說不定我們還省事多了哪，是吧ｗ」

　　科爾貝尼克轉頭對那小策謀家笑了一笑，順便扣了下扳機。

　　「唉……你注意點啦，都打到了不是嗎。」跟他同職業也做著相同事情的梅加司提醒著，「是說，要做到那樣真的不怎麼容易哪～～至少，就完全違背我們倆這職業的最大利點了(ー`´ー)ａ」

　　嘴上說著充滿玄機的話，手上的動作則是不停的猛烈射擊。

　　「是呀，要拿捏得恰到好處實在挺難的。而且現在他們又開始對我們猛攻……」調整了一下沒派上用場的瞄準用護目單眼鏡片，「不知道史凱醬撐不撐得下去呢ｗ」

　　依舊不忘言語的挑釁；還是針對自己人。

　　「你給我閉嘴！」被恥笑的人則頭也不回，「假面、ＨＰ！」

　　會這樣主動叫喚著要求，代表他接下來要開始一輪深入敵陣的連續攻擊、因此需要滿檔的體力值；畢竟是未架起防護的狀態，對手也非區區的普通角色──這說法或許還不夠，而該說是所有玩家都視為神鬼的、「管理者專用ＰＣ」，故史凱斯在對手開始全力攻擊後，一直沒法子令ＨＰ維持在安全範圍。

　　而因為不是專門回復的職業，斐德赫爾的治癒技能無法替史凱斯完全回復，故連同戈雷、甚至梅加司與科爾貝尼克都加入了用道具替他補至全滿的行列，因此射擊網一時撤除、呪紋攻擊的威脅也大減。

　　看來，管理者的對策算是生效了。

　　可正如亞努所說，這突如其來的惡化情況是不可能逃過斐德赫爾之預測的。

　　與其費心避免突發狀況，不如刻意造成突發狀況並好好運用驅使……

　　這是那個小策士奉為圭臬的行動準則，當然今日也切實地遵行著。

　　面不改色，心有靈犀在心底對笑著。

　　「不過有一點我想不太透。」捂住口部，斐德赫爾思忖著，「明明就陷入了戰鬥不能，卻能夠沒事般重新站起來；本以為短期間的昏厥是不可避免的，但沒想到……」

　　看著史凱斯不要命地在敵陣中央瘋狂地揮砍著，又吞掉了兩三條滿滿的血量──他的攻擊中所附帶的另外一種能力：體力值與技能值的吸取。(*3)可是倒地的精靈神們卻又隨即起身，簡直像是不死之身。

　　「應該是種近似麻藥的效果。對自己進行『死而復生』的強烈自我暗示──藉著他們那強大的精神力以及……除錯指令的絕對效力。那怎麼說呢，有點像回復技能之於我們那樣吧？」說著，科爾貝尼克的嘴角又浮起了略顯惡意的笑，「腦內嗎啡與腎上腺素的分泌也比平日要旺盛許多；疼痛的輕減，對眼前的不合理和困難生出足以跨越的意志和勇氣。簡單來說，管理者們現在根本就是……吸了毒的狀態。」

　　一語道破了、再繼續下去會引發嚴重後果的、這個可能性。

　　「這樣不太樂觀……與其造成永久性的傷害，倒不如直接全昏過去、在旁邊休息呢……。」

　　以貓科動物的輕巧後躍至本陣的瑪哈，像是方才的對話一字都沒聽漏般接了下去。

　　莞爾。畢竟是貓嘛，當然聽得一清二楚，科爾貝尼克無奈地笑笑回了：「這可不行哪……要是昏迷人數一多，說不定他們上頭的人會說要撤呀。無論如何，那都是不能令其發生的結果。」

　　預言者手揮了一下，替貓女做了個小治療並附和著，「這點我同意。『棋子』們跟管理者不同，相當地清醒且冷靜；所謂的旁觀者清。稍有不對勁，就有可能引起他們的懷疑……」

　　後方五人，不約而同地抬高視線看往空無一物的半空。

　　「嘛，也不用這麼憂心忡忡。如果真變成那樣，那麼由我們這邊來下道更猛的藥不就得了ｗ」

　　左腕的巨型兵器動了一下。

　　於是乎大家都聽懂了這是什麼意思。

　　「你那已經不算麻藥，而是一級毒品了……不過斟酌一下劑量的話倒也無妨。」攤開扇子向遠處的塔兒佛絲搧了一下，替她補上一整串的能力上升效果，「現在，就只等那道月光消失了。」

　　月明的沉落，即為破曉的降臨。

　　點了點頭，凄艷的紫光朝前方戰線劃去、充滿熱能的光彈與射線也持續無止盡的灑落。

　　等著，她的來到。

　　對方也抱著相同的意欲。

　　基本上算是三對六。以接近戰系間之大對抗來說的話。

　　實在是有點吃力。

　　衝得飛快，史凱斯捕捉到了個空隙，往裝置的其中一個腕輪奔過去。

　　「先搶回一個！」

　　卻在他前腳一出的同時，地面上捲起狂風氣旋數道。

　　「──煩耶！」

　　對方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明白最能牽制他的手段，史凱斯滿肚子火、朝同伴比了個手勢。

　　小魔導士馬上覆命，「耶嘿嘿嘿……反～擊～！」

　　使出了地屬性──庫拉凱的弱點──的最高階呪紋。(*4)

　　目標的腳底下天崩地裂，穿出無數尖刺石柱。

　　「嗚哇──！」老人倒地；就算魔法防禦值高，天生低落的體力值仍不足以捱過那種衝擊。

　　然後是其他的緣故，「那小鬼……到底技能傷害加成了幾倍啊──！？」

　　喘著氣，被瞬時施以蘇生的庫拉凱邊爬起來邊大肆抱怨著。

　　「以老爹你的魔法防禦跟元素屬性值來算，差不多是四倍……其中八成包含了傷害與消耗ＳＰ皆兩倍的那個附加能力的作用吧？」拔起方才攻擊時卡在地面的巨斧，亞努竟然還能做出這種算計，「你們知道那代表什麼嗎？……那是不可能連發的，所耗的ＳＰ值加倍就不說，光是技能冷卻就要等上半天了☆」

　　也就是引誘對方用掉了一張王牌、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的意思。

　　「嘖，」聽見了對方的談話而不滿，「你這白痴小鬼、誰叫你用那種呪紋來支援的啦！還反擊咧！」

　　不罵一下真的會氣炸，史凱斯轉過頭對戈雷大吼。

　　又分心了。

　　於是藍塞歐魯舉起鋼鐵大劍，砍了過去。

　　「這次……不會再……！」

　　看來是想起了過去那場激鬥的畫面。

　　而遇襲者還未能完全反應過來，「這小子……又想來陰的喔！？」

　　發現武器格擋來不及，故史凱斯看來似乎打算像過去那次一樣、以手臂……

　　一剎那，換了個表情。

　　你上當了。

　　看見他嘴邊的不懷好意揚起角度，藍塞歐魯這才驚覺不妙──

　　黑獸矯捷地往上跳，取代其位置的則是無數發的電擊光束。

　　中彈瞬間，彷彿還瞥見了科爾貝尼克一貫令人發寒的輕笑。

　　說是感情最差，卻這麼合作無間。

　　不支，跪下，藍塞歐魯心裡想的是這件事。

　　好像還是他所認識的他們。因此再度浮起了點安心與欣慰……

　　然而那應該是錯覺。

　　「我就說擊劍士真的很難對付嘛……乾脆先在這裡把你解決了比較輕鬆。」

　　一步步逼近，史凱斯猙獰的笑臉就像那彎血紅刀弧一樣、充滿了貪婪。

　　要將他生吞活剝、連屍骨都吃乾抹淨般的貪婪。

　　忽然覺得這回真的完了；大概連蘇生或除錯指令都沒用了吧。

　　怎麼每次、對上這傢伙時，自己都好像會死得很心甘情願呢？

　　藍塞歐魯笑著自己，然後搖搖頭、疲累地閉上眼──

　　唰的一聲，像是什麼堅甲被劈裂開的聲音。

　　而藍塞歐魯發現，不是自己身上這副盔甲。

　　抬眼一看，連史凱斯也楞了。見他緩緩轉過身……

　　「女人……很行嘛……」

　　聽得出那句話是狠狠咬住牙關、盡量不讓怒氣流洩地說著的。

　　藍塞歐魯直到對方完全背對自己，才赫然看見那襲黑色的類金屬硬殼破裂、流竄著電光。

　　隔著史凱斯的身影，約略能看到那個對他造成這道傷害的人的裙擺與重斧──

　　「呃？」

　　那是，最不可能來搭救他的人。

　　是那個從沒對自己笑過的女人。

　　「隊長～！」這時玫蘿躲過了塔兒佛絲的一擊重拳、衝到藍塞歐魯身邊並將癱軟的他扶起，「你有沒有怎樣！一個人吃了那麼多發有擊退性能的子彈、應該很暈吧！？」

　　隨著身上一道道灌頂般的回復呪紋下來，「……沒事。」藍塞歐魯也總算熬過那股死亡的昏眩了。

　　一起身卻發現更糟糕的情景。

　　是那個最不該重現的，有如宿敵再見的畫面。

　　死神咬牙切齒地對上那纖弱的曙光女神。

　　「……！」

　　奧蘿菈繃緊身子，顯得有點害怕。

　　不過倒不後悔惹上這個她最不想交手的對象；她有的，真的只是本能的畏懼。

　　而果不其然，她是徹底激怒了史凱斯。伸手就往咽喉撲去，像抓獵物般用尖爪扣住她的頸子。

　　「……還真想不到妳會出手救妳弟哪。怎麼，洗心革面了？ｗ」笑語和充滿殺意的動作完全不相符，隨著字句一個個吐出，手部的力道也越來越大，「是說那是怎麼回事？妳也把自己那個『破滅』的種子改造成武器了是吧……痛死了妳知道嗎！」

　　以沒抓住她那隻手的大拇指朝後面比了比，示意著自己背部的缺口。

　　被抓舉了起來，奧蘿菈快無法呼吸，「誰叫你……你們要……」卻仍拼命想說些什麼。

　　誰叫你們想離開。

　　誰叫你要捨棄她。

　　稍微猜想一下就知道這女人想講的是什麼了。

　　「就說那不關你們的事了！」

　　氣急攻心，一把就將她往地面摔。用力的程度是連屋頂都像要塌了一般。

　　再來當然是慣例的斷喉一斬，然而疼痛似乎蒙蔽了他感官的靈敏度……

　　「！？」

　　對手全員，圍住了他。

　　「可惡……」史凱斯惱怒自己的一時大意，想著如何突破重圍。

　　忽然，傳來了個訊息。這又令他掩不住欣喜般地，笑了。

　　然後是大喊：「塔兒佛絲、交給妳了！」

　　說著便架起自己的大鐮做出防禦的擋格動作。

　　而管理者們聽見他喚的那個名字，便自然地以視線去搜尋那粉紅色暴露狂的身影──

　　結果，是從上面。

　　轟隆隆，她那搥往地面的一發，是與隕石撞擊相比也絲毫不遜色的猛烈狂浪。

　　一掛人全被吹飛，體力值計量表沒滿的人則又變成灰色ＰＣ了。

　　管理者全都急忙地整頓著狀態，「喂喂！魔導士就算了，有拳術士一拳就那麼誇張的嗎！？」接受夥伴的蘇生後扶住氣喘難耐的胸口，萊涅克指著聖堂中央站在史凱斯身邊的塔兒佛絲大吼。

　　「附加能力『復仇』(*5)──ＨＰ接近０時攻擊力上升的幅度是超乎想像……真不愧是『復仇者』的碑文。」再次艱難站起身，藍塞歐魯拭了下額前冷汗，「不行，再這樣下去、撐不住的會是我們……！」

　　三途之川哪是可以來回無數次的散步步道？

　　就算ＰＣ完好，身體也不堪負荷了。

　　時間，還沒到嗎？──

　　望向那道落地窗。

　　「唉唷、怎麼回事啊ＨＰ少成這樣，跟妳的服裝尺度一樣岌岌可危耶不是嗎ｗ」史凱斯說著便順手對她使用了個回復道具；對她前來解救的回禮。

　　「你還敢說！我可是刻意調整成這樣危險的狀態小心一路戰鬥下來的！哪像你──」塔兒佛絲懶得在這種時候算帳，而轉向了另一個重點，「收到了吧，指示。」

　　「啊啊。」

　　對看了一眼，她嬌笑起來，「哼嗯……不過哪，還真是棘手呢，到現在一個裝置都沒奪回來。」

　　盯住她的臉半响，史凱斯擺手大嘆：「沒辦法啊──情勢比人低。就算接觸到裝置也一定會被他們妨礙的嘛，所以才要先一網打盡啊！可是偏偏碑文……」

　　抓抓頭，滿是無奈。

　　走路無聲的貓這時也加入對話，「時間可能不夠……看來也只能玉石俱焚了。」

　　說完三人便瞥向離他們最近的腕輪。

　　「……難、難道他們打算……！」藍塞歐魯隨即意會過來，「全力集中於其中一個腕輪裝置的數值改竄，這樣一來雖然他們的目的無法達成、但我們的任務也──」

　　這個推斷一出來，「棋子」便馬上開口：

　　「全體，傾全力去阻止那三人。」

　　倒下幾個也無妨，擋住就對了。

　　局外人的冷酷無情。

　　烏露卡奴思再也忍不下去，「哈啊！？他們既然放棄了、我們也不用趕盡殺絕吧！你們到底──」

　　「這是命令！少多嘴！」又是那個較為性急的下棋者之斥罵。

　　「你們……！」

　　幾乎就要演變為內鬨。

　　然而就在雙方都是一團混亂的情形下，一個物象的變動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某一個入射角過後，月光，黯淡了下來。

　　清潔，與雅致。

　　人體模型帶出稀釋過的消毒水那股不至於刺鼻的味道。

　　掛衣架上有白袍，而不是披在那高大的身軀上。

　　電話，似乎是擴音模式；為著手邊忙不完的文案與卷宗。

　　「那麼，大家的情況如何了？」

　　金色微曲的瀏海搔到那高聳的鼻樑，男人很癢似地邊撥開邊問了。

　　那一頭回傳過來的聲音，是穩重、卻又年輕的──

　　以及充滿抑鬱味道的男聲。

　　『我認為，你或許該開始準備。光聽聲音就覺得、快不行了……雖然這只是我個人觀感。』

　　「咦～？現場的監督人員都沒說什麼嗎。一旦判明有危險，不是應該……」

　　『……你以為那些老傢伙會在乎？下屬的安危之類的。』

　　一個眾所皆知的事實。

　　上位者易於腐敗。

　　男子停下握住黑色鑲金邊自來水筆撇劃的手，興味津津看著那只話機。

　　「那麼話說回來，你──不……您，跟他們不太一樣呢，是吧。」

　　『不一樣是當然的，倒是不見得有比較好──善惡，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了。』

　　蘊含著些許苦澀的話，令有著白種人血統的男人不禁訕笑。

　　「現時點來看，您還是屬於全體之中最有定奪能力的常識人了……請別這樣妄自菲薄呀。」

　　『哼……定奪？笑話……這可不是具傀儡所該擁有的技能。』

　　滿載著諷刺、像是連說出口都憎惡的不吐不快。

　　白人男子點著頭，卻不能多說什麼。那不是自己可以插手、干涉或是說嘴的領域。

　　只好，順對方的心意做事。

　　「那麼就讓救護人員先待命，一旦您判定出危險請馬上通知在下。」

　　說著便離座起身、去進行調度與安排。

　　關上門，通話卻仍未切斷。

　　『……說是判定，隱藏式鏡頭無法調整角度、實在也不甚周全──』

　　後知後覺，發現這頭的室內早已沒人。

　　洩了股無奈的嘆息。

　　『坐在這位子，居然還需要偷偷摸摸才能監看到現場畫面……真是沒用到家了。』

　　喀嚓。掛了電話。

　　天明將至。

　　光滑如鏡的花崗岩地磚映照出的，是所有人的焦急。

　　白棋這方，想的大多是一點──

　　「太奇怪了……老頭子們的主要目的、難道根本是……」

　　將這念頭說出口的雅斯金，並不怕這句話被監聽者捕捉到。

　　因為在說出的同時，他把顯示器拿下來、做了幾個動作。

　　他身邊的隊長被這舉動嚇到了：「你…你幹嘛啊！很危險──」

　　「解析完成了啦，我只是在把破解程式的結果畫面同步掛載到Ｍ２Ｄ裡直接看；要是分心看另一個螢幕、不是反而更危險嗎？那些傢伙、看起來可沒罷休。」

　　手腳相當俐落，說完這段話時就正好完成一切步驟。

　　「這樣嗎……我掩護你，趕緊查看有沒有問題。」

　　而白棋中的主教──或許只是個裝作「主教」的「國王」吧……注意到了這兩人的小動作。

　　「哦～？解析完成了嗎，那個☆也分人家看一下嘛、植村君～～」

　　說著便朝雅斯金喊著；完全沒在意史凱斯等人佔據了其中一個裝置分流的危急情況。

　　「喂喂喂、哪來這種愛湊熱鬧的長官啊！等我仔細檢查過以後、會對你提出報告的啦。」

　　雅斯金倒也不怎在意黑棋那頭的狀況；他原本就只需要負責回復，而此刻的情勢、是塔兒佛絲邊咬著大拇指邊對著其中一個腕輪進行些什麼操作、而史凱斯與瑪哈則死命地替她擋著攻擊。

　　一方的，進攻。

　　「──還要多久啊、塔兒佛絲！有那麼難嗎！？」

　　背部負傷，還必須咬牙招架下對方那幾乎為前衛職業組成的陣容之狂攻，史凱斯擔心撐不了太久。

　　粉紅色的雙馬尾，卻在此時僵住了；不再因動作而輕晃。

　　她帶點顫抖地開口：「……程序，進行中……覆寫、不可能……！」

　　「！！？」

　　嚇煞了眾人。

　　「耶……耶耶？這是代表、我們成功了嗎……」玫蘿停下攻擊，手中放開的重槍倒落於地。

　　除此之外，沒人有所動靜。

　　已經忘了爭奪、或任何目的……傳送裝置開始運作就代表、那個讓能它發揮功能的存在、正要降臨。

　　遂只能這樣眼睜睜看著冷月的光暈完全褪去。

　　傻了許久，史凱斯驚覺自己不該這樣窩囊下去，「這樣……乾脆直接破壞了啦、一個也好！用病毒或是什麼都行……就算帶不走奧拉、也不能──誰知道那群該死的管理者改寫了些什麼啊！？」

　　看了看身邊兩人，又看往遠方的斐德赫爾一行人，尋求首肯。

　　這自然要討塔兒佛絲的罵：「說什麼蠢話！裡面有我們的碑文呀！現在這一個、還是你的──」

　　話沒說完，卻被個意想不到的人打斷。

　　對黑棋這方來說的話，的確是意想不到、今日從一開始就保持緘默居多的、雅斯金。

　　「裡面……有『碑文』？妳……你們……該不會……」

　　像個牙牙學語的幼兒、說不太出話。

　　因為他絞盡腦汁在思考：眼見的這個結論一旦成立，今天發生的一切到底有何含義──

　　「……？」而全場僅次於雅斯金、最在乎那個解析結果的，恐怕非藍塞歐魯而是亞努；因為他現在就什麼也不管，直往古銅色皮膚的祭司那兒走去，「你說些什麼呀植村君，就說讓我也看看了嘛～！」

　　奧蘿菈急忙想拉住他：「小黑、現在別──」

　　沒拉到人。

　　本來打算追上去硬將他抓回來，不過她或許該慶幸自己沒有踏出那一步──

　　一種地獄傳上來的悲鳴響起。

　　黑色的，什麼東西，就這樣往她眼前、疾速掠過。

　　甚至還削斷了她幾絲細細的金光長髮。

　　以同常人無異的動態視力去捕捉、只能看見──黑黑的、穿刺過了亞努的左半身後，仍繼續前進。

　　有點像、手……或該說是爪、的東西，直撲那名發現了禁斷秘密的司祭。

　　速度快得簡直、連看的人心臟都要停了……

　　又或許根本是停了。

　　葉狀構造組合成的機爪，以被滿布於表面的黑泡所鏽蝕的姿態，抓住那個精靈神的頭顱。

　　發不出聲音。

　　碎裂，碎裂，碎裂；被掐爆的頭部，銳爪往下扯開分成直直數段的胸腔、骨盆──

　　最後全跌落至地面，粉碎的玻璃瓶化成可悲七彩碎片那般。

　　依舊是開不了口。

　　頹倒。

　　「有什麼……往意識裡──」

　　重重摔至桌面前唯一說出口的一句話；他甚至連感覺到自己被宰割的機會都沒有……

　　眼鏡彈了開，破裂。所幸沒傷到臉，但這是僅此惟一的「幸」。

　　左右兩人，對面三人，全呆著、睜著不可置信的眼眶，看著這完全出乎意料的狀況。

　　驚呼聲，全卡在喉嚨裡了。

　　僵凍的一切，與呼吸。反而是昏迷的這個人，猝倒並完全失去意識前那沉重紊亂的吐息聲最為響徹。

　　小隊長伸出無法克制抖顫的手，想搖搖身旁那副虛軟無力癱著的臂膀……

　　「唔嗚……！！」

　　被眼前的另一個世界的「現實」裡、某人哽咽般的忍痛聲給拉了過去。

　　緊握著已然破裂的左肩，亞努站都站不穩，神情則像……中了什麼毒，快要嘔出滿口的鮮血一般。

　　「小……」

　　奧蘿菈茫然著、恍神地蹣跚步行而近，卻被他喝聲止住：「先不……先不要靠近！用那個……妳的那把武器來……噗、呃呃──」真的吐了出來、卻不是血液，而是方才在凶器上瞥見過的，黑色氣泡。

　　原本就是黑色的衣裝上，卻能看見另一種黑色──閃著雜訊的──往ＰＣ的頸部蔓延。

　　「快一點！把它──」

　　這是現實這側，她身邊男人的痛苦嘶喊；另一邊的世界中，這句叫喚早就變調為程式出錯的亂碼了。

　　砍掉。

　　這是他和她默契下的心靈相通，也是現下僅有的出路。

　　用力咬住下唇，她操作自己的ＰＣ、將眼前搭擋的左半身大部、以巨斧一刀劈開。

　　啪嚓。

　　隨著明星女神的左臂落地，眾人才醒覺過來──往那道狠毒不仁的漆黑之源頭探去。

　　這數十秒中的異變，全是因著那負荷著這隻畸形手腕而沉甸甸垂著的左半身之主人……

　　眼瞳中的，瘋狂。

　　「那隻第三腕、然後是黑色的點狀物……難道……」

　　藍塞歐魯喃喃唸道，心底則是不解與絕望。

　　他們不是說，那東西已經消失了？

　　望向當時也在場的史凱斯，得到的是那張臉所難得一見的嚴肅、和默然不語──

　　危險警示突然飆至紅燈的程度。

　　那東西仿如折疊收納式的組件一般，漸漸地縮短並收起。而左肩冒著大團黑泡的人這才站直起來。

　　「很久……沒放風了，似乎有點……陷入亢奮狀態？ｗ」

　　科爾貝尼克往前移了一步，像個不良於行的老人般。

　　鎖緊眉頭的斐德赫爾則冷冷開口：「你稍微克制一點，就算是現階段我們所唯一僅餘的、超出遊戲仕樣的力量，危險程度仍是絲毫不減……」倒是沒有動手制止其行使的意思。

　　聽到這囉嗦的叮嚀，科爾貝尼克不自禁回嘴了一下，「就算你這麼說……這玩意可是很難操縱的呀。大家最好站遠一點，免得被──」

　　此話方出，沾附著黑色油漬般的附屬肢又再次伸長、衝刺而出，繪出了黑泡所構成的軌跡……

　　看似隨興地，朝摟著亞努殘破身軀的奧蘿菈那方向過去。

　　說是難以控制，卻看得見科爾貝尼克的笑；明顯地蓄意。

　　「……呵，」躺在女神奧蘿菈的懷中，痛、與意象上肢體的的缺空，致使亞努只能睡眼惺忪地看著那黑色猛毒的第二次襲來，「那傢伙……到底想湮滅什麼啊……」

　　沒有星星記號，不過看來應該是很想加下去般的、一股笑意。

　　還沒查覺到危險的奧蘿菈不解，「湮滅…？小黑、你在說些什──咦！？」

　　視線上方頂端有著些什麼黑色的蠕動、這才讓她注意到那個東西已經來到僅有咫尺的眼前。

　　「在發什麼呆啊──！」

　　沒能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被庫拉凱以他矮短的身軀給奮力撞了開來、離開了黑色物體的行進軌道。

　　一條命，換兩條。

　　說不定還僅能算一條半就是了。

　　「叔──」

　　心室的血在劇烈的震盪下彷彿被抽離殆盡而鼓動停歇，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者身上的慘劇──

　　仿人掌的葉片機械腕手收束的五片「指頭」以形成尖錐狀凶器的姿態刺進木精靈神軀幹中央。

　　然後是，大肆地張開與螺旋式轉動。

　　若要作個淺顯的比喻，就是果汁機。

　　化作一攤泥，最後乾涸般消散逝去。

　　幾秒前還完整的、好端端的一個人──就算只是資料組成的身體──便這樣憑空般消失。

　　雖說那歷程是令人難忘又非忘掉不得的可怕。

　　中年男性壓下那蓄著亂中有序鬍渣的下巴，一手使力地按著胸口、另一手則搔抓著頸部。

　　掙扎了些短，終於停下一切動作、就那樣昏過去。

　　簡直，不腳軟也不行。

　　「──夠了、全都夠了！該收隊了吧？！已經有兩個……不、三個人出事了！」

　　就算現實中雙腳發著抖，萊涅克也仍鼓起勇氣朝空中看不見的監視者們叫出這要求。

　　「…………」

　　沒有馬上回應。

　　這讓原本就個性潑辣的她更是氣得跺起腳：「快點做決定啊！不然、我們可要自行──」

　　而討論結果似乎終於出來了。

　　「我們方才已開啟了伺服器的連結路徑，現在不可能說撤就撤。」在這種情況下那聲音實在是無情到令人想大罵該死的程度，「以光源消退的程度來評估，離日出尚有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你們必須撐住。」

　　換言之，三分鐘內待在現場，充當獻給那隻觸手的牲祭；如果沒人，說不定他們會破壞裝置。

　　好個居心叵測。

　　想不到，真能泯滅到這種地步……

　　「你們……太……」吸不太到氣，萊涅克瀕臨憤怒極限，「不管了！我要登出遊戲！大家、也──」

　　這由她引起之騷動似是惹惱了那蠢蠢欲動著的異邦神，於是……

　　「……！！？」

　　再也喊叫不出來。

　　因為，聲帶、氣管、動脈──全被截斷了。

　　首級是還沒落下，但那麼大一隻手掌的五根手指全插進那覆著黑膚外皮圖層的頸子，果然是太擠。

　　那顆頭，搖搖欲墜。

　　眼神渙散的當下，又急急地被舉了起來……然後往牆柱撞下去。

　　碰。硿咚。喀啦。

　　建築石材迸開的聲音。頭蓋骨內容物紮實的回音。關節碎裂骨髓流出的聲音。

　　那就如同一隻不停甩著、想把黏住不放的東西摔開的手掌。

　　終究是擺脫開了。

　　不成人形，沒人敢看那具最後被丟至老舊長板凳坐椅上的黑灰色物件。

　　像塊破布般地引人不憫。

　　碎屑被黑色的泡沫吞噬，最後一片片消融於空氣之中。

　　弱小的身體則再也撐不住了，蜷縮、卻僵直著，就那樣以坐姿睡著了似地昏去。

　　「就說……不是很好控制了嘛。太吵鬧的話，咱們家友人可是會害怕的……」

　　殺人兇手僅以這樣輕鬆閒淡的說法將自己的惡行給草率帶過。

　　甚至有那麼一絲愜意的微笑。

　　波折未平又起難以承受，故兩個小隊長瞪著銅鈴大的眼好一陣子、這下才總算懵懂般地清醒過來。

　　不退，不行。

　　黃昏之海那一日，就是太讓血氣方剛的愚蠢仇討意志主宰心神，同伴才會一個個倒下。

　　「登出遊戲……」藍塞歐魯先是小聲說了一遍，然後再添上數倍音量：「登出遊戲、馬上！姊、由妳替他登出、先安置好讓他休息，我等等就上去！」

　　這般突如，奧蘿菈傻了，但也還記得要點頭。

　　「危險成這樣，誰還敢奉陪下去啊！是說……」納起有著火紅刀柄的日本刀，烏露卡奴思卻因看見有把倒放在地上的武器沒被收起來反而提起並緊握了住、於是咋舌：「喂……喂喂！海老原──」

　　低頭不語，玫蘿輕柔如羽絨的水色頭髮遮蓋住了她整個臉孔。

　　蹲著，沒有立刻站起身。短版百褶裙下的雙腿擺出的是起跑預備的態勢。

　　不顧身後兩人氣急敗壞的叫喚，她緊緊咬住牙。

　　很生氣，非常地生氣。

　　那個弄出三名昏迷者的人，一副無所謂的欠揍態度很讓她生氣。

　　什麼叫做不能控制啊？

　　氣到不行，衝了上去──

　　「到底在幹什麼啊你這傢伙～～～！！」

　　不能惹女人，或許這句話就是這麼來的。

　　玫蘿盛怒中淒憤的形相甚是攝人，雖只是具ＰＣ。

　　蓄滿蒸氣裝置爆發力的重槍，朝那個兇手戳了過去。

　　「把大家──」

　　還來。

　　不知道這有沒有可能，卻還是非這麼祈願不可。

　　倘若科爾貝尼克不替她實現的話、絕對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就是氣到這般無理取鬧的程度，才會無腦地發動攻擊──

　　然而，這人依舊也只是淡淡地、像窪小水塘似地靜靜映著一切。

　　漣漪的波紋，從銃劍刃面精準地抵住重槍尖端之交合點，散開。

　　「──！」

　　玫蘿倒抽了口氣；完全沒想到，這樣小小的一把武器可以擋住自己的大型武器攻擊。

　　「哎呀……妳這樣殺氣騰騰，會引起它的自我防衛意識的。」

　　忠告，但仍是那副讓她氣到要吐血的調調。

　　於是玫蘿加重力道，「吵死了、你趕快給我……」右側視界卻晃過了什麼。

　　居然笨到，會忘記這個此刻全場最注目的焦點。

　　濁黑、閃耀著瀝青光澤的殘虐凶惡，八成要一箭貫通她兩個太陽穴了。

　　心神忽地剝離；為即將而來的無盡昏厥做準備般，她緊閉起眼。

　　一秒。

　　兩秒。

　　三秒。

　　第四秒過去，再也忍不住……

　　睜開眼看見，他還是微笑著。

　　掠殺而來的畸形第三腕是兇手，持銃劍擋住她攻勢的右手是盾牌──

　　此刻徒手抓住黑泡浮動之葉刃的左手，是救了她的一隻手。

　　沒有溫暖，亦感覺不到溫暖，但確實地保住了她的小命。

　　那樣一定很痛。

　　「科爾……醬……？」

　　只能傻傻地望著，然後喚著。

　　這讓他輕輕搖了下頭，嘆氣。

　　「真的是很亂來的女孩哪……難道不能稍微安份點、待在旁邊看著？」

　　接著，便將臉湊近她耳邊──

　　說了幾個字。

　　內容令人不敢相信；異次元的異種語言般，「……咦？」

　　來不及問出後續，就被猛力一揮的作用力給往後彈開、飛出去。

　　藍塞歐魯和烏露卡奴思趕緊上前去接住她，「沒事吧！？妳在莽撞什麼──」

　　對自家隊長的斥責，玫蘿卻仍呆然不動。

　　「……對了，大家……大家！」

　　失了魂，丟下手上的操控器。先是替雅斯金收好眼鏡、扶他趴好，然後離開座位奔至萊涅克身邊。

　　烏露卡奴思嚇傻了眼，「耶？這傢伙是──怎麼忽然……」

　　「你負責老爹啦！看他有沒有異狀！」不理這質問，反而命令起人了。

　　沒轍，登出遊戲什麼的先放在一邊，胖子小隊長只能照辦。

　　而藍塞歐魯，好像理出了個頭緒了，「……他對妳、說了什麼？」

　　緊閉的嘴不小心咬住一根因凌亂而掉下的長髮，但她沒半分在意地堅定看著她的隊長。

　　「他說……奧拉降臨以後，大家就會得救。」

　　有點像傳教洗腦時那類口號標語的一句話。

　　因為那總是沒頭沒腦，又毫無憑據地肯定……

　　而且有著一種可怕的說服力。

　　會實現的可能性，不是零就是一百。

　　「怎麼會有這種──他……他們，究竟是……」

　　不由自主，藍塞歐魯望向天際。

　　窗外的，山頭。

　　等待，是漫長的，但發生永遠都是一瞬間。

　　就像破曉這回事。

　　眾生引頸而盼的晨光，用視覺上的暖度、傳送了希望給網膜上的桿狀細胞。

　　腕輪，八個，發出微光，然後將這道光以鏈條輸送至末端。

　　在整組裝置全都裹上金色耀眼的曙光之同時，格雷馬‧雷夫大聖堂中的歌聲忽然提高了音量。

　　反射著那聖潔光輝，年久失修而老朽的一切也變得煥然一新。

　　八條蛇所圍著的空間，開始有一團極彩色的霓虹體生成……

　　然後是具體成形。

　　美麗得幾如虛幻，漂著夢境般光澤的那口長長銀髮，如有晨風吹拂般輕輕地揚著波浪。

　　齊額瀏海下流動著水光的靈眸，彷彿鑲了顆琢磨至臻的天青石。

　　銀色的眉睫，以極講究的比例與形樣，在白如真珠的臉蛋上刻劃出永恆的完美──

　　是的。無限大的，永恆；「∞」

　　此符號之下流逸的則是無窮的虹彩輝緞。

　　破曉的晨曦，微明的曙光。

　　　　　　　　　　　　　　(*6)

　　「奧拉……大人……」

　　預言者低聲地、充滿敬畏地、唸著這名字與稱謂。

　　女神，真的降臨至世上了。

注釋部分

1.ファリプス。

2.ダイイング。會讓他有這能力的構想是來自無印那把「楚良の双剣」。

3.砕魂の凶手。

4.這裡是<5>故意用鬥技場的系統“反擊”來說著玩的。當對方有人使用技能時己方領隊可以發動反制的那個……

5.リベンジ。

6.微かなる曙光。BGM名。

怎麼都在注解技能啊……另外地系最高階單体暫時是設定為復舊的ファガンゾット。

ns3.133.116.221da2

【01】─降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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