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03】─催奇(2)

　　滾滾黃塵，是金色砂海揚起的浪花。

　　苦行仍持續著。

　　「……真沒想到我也會有熱到滿頭大汗的一天。」

　　現實裡。

　　話中更深的涵義是：她意識到了；從小到大、當然一定也是會有諸如體育課或大太陽下外出的情況發生過，但對奧蘿菈來說、就算身體溫度達到臨界點終究還是會本能地排汗散熱，她也不會因濕黏的不適感而注意到自己流了汗。事實上也因這方面的遲鈍性、導致她常常陷入一旦忘記刻意抹去汗水，就會因額前汗液滴進眼裡而看不清楚的窘境……

　　對她來說、要生存就是一切都必須遵照標準作業程序來進行。

　　可悲至極。

　　「果然哪……只看字面報告根本不覺得妳那樣有什麼嚴重性，但仔細想想還真不得了。」

　　小瑪哈也是熱到受不了，脫下帽子邊搧風邊說著。

　　「現在現實裡還是冬天、又不可能開冷氣……」用手背揩去一道汗，奧蘿菈居然認真在想排除這個異常狀況的方法，「……如果有水系呪紋就好了，可惜我只有雷札斯……」

　　小瑪哈也配合地查看自己這個代用的ＰＣ數值內容：「唔呣──我這邊也沒有。嘛、說到水系呪紋果然還是會第一個想到史凱斯那傢伙呢。」

　　似乎還真的在盤算要不要叫他過來。

　　「……他來的話，沙漠都要變成雪原了吧。」(*1)

　　聽了這回答，瑪哈捧腹大笑了起來：「──妳還真是出乎意料地有趣哪，這就是所謂的、冷面笑匠嗎ｗ……不過這提案是不可能達成的哪；大叔一聽到那名字馬上發飆起來了呀。」

　　有時上了年紀的男人反而是更加地心配性。

　　「叔叔真是……都講過無數次了、那個人是不會再──」輕輕嘆了口氣，「比起史凱斯，我認為更該擔心的應該是妳。只不過妳今天的態度真令我意外……妳不是應該要最憎恨我這種人──系統管理者側的最高決策層級嗎…？」

　　是的。比起基層與中階管理層級，她這樣的人才應該是罪魁禍首──

　　　　 Chup Chop Case

　　那個切肉斷骨執行命令之下達者。

　　　　　　　　　　　　　　　　　(*2)

　　朱紅色的貓眼瞬間混濁了一下、又清澈起來，「……是啊，的確在救出伊霓絲那天之前我都是這麼想的，但我畢竟是可以理性與感性並行思考的人工知能、再怎麼被憤怒沖昏頭的同時其實也充分明白到了──妳，與其說是跟那群人同流合汙、不如說是被派進去的內諜吧？」

　　為了徹底將他們殲滅的、臥底。

　　「所以讓妳起了認同感嗎？因為跟妳還挺像的。」

　　笑了笑。有點淒涼地、為著自己也為對方。

　　所謂的身不由己。

　　「說起來是、但又好像不是哪……大概是範圍的差別吧？妳的目標只侷限於某一小部分人，而我的對象應該是『全人類』吧？」小瑪哈雙手扠胸、歪頭苦思，「嘛、我也沒像妳那樣下手毫不留情哪──感覺已經不僅只是服從『亞培隆』的命令而已了。」

　　充滿著個人情緒、這樣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想要進入『這個世界』尋找線索、單靠普通玩家身份根本不夠，於是我便透過小黑和社長訂下了口頭上的契約、不得已必須委屈自己整天面對那些糟老頭……」炎炎日下，奧蘿菈卻像在撫平雞皮疙瘩般摸了下手臂：「看來我應該是被加齡臭薰昏頭了、才會那樣不理智地做出過當的行為吧？」

　　更糟糕的是完全不覺得後悔。

　　不過這番話更是把瑪哈逗得樂不可支，「咈嘻嘻嘻嘻妳實在是──這讓我更期待妳的病治好了以後的模樣哪。不過、契約……是怎樣的契約呀？還特地透過那個男人……」

　　相對於奧蘿菈目的之單純，亞努這個人整個要複雜上得許多、且充滿未知──

　　就像某個人一樣。

　　於是奧蘿菈停下了步伐，「跟我的契約內容是……和小黑一起負責與那些居心叵測的老頭子周旋、最終壓倒他們取回權力；只是我總算確定直接剷除掉比較省事。」

　　看著前方淨空的一片，猜想應該是沒有路可走了、又再度折返。

　　「耶──很奇怪呀不是嗎？為什麼堂堂一個社長需要這樣……」

　　「因為他們兩人之間另外的『契約』吧……和我的契約、只是為了達成他們真正一致目標的一個過程罷了。」垂下眼低了頭，奧蘿菈眼神開始有點茫然：「妳應該也可以從預言者那裡得知吧，那位大人實際上、是做為一個監督役的官派外部者。原本他就無實權、也不需要擁有……但、他就是想要，而且我感覺得出來、那絕對不是單純的戀棧權勢。」

　　────是為了理想。

　　許久以前，對著最頂樓唯一房間裡的那個人、她僅只一次的疑問所得到的回答。

　　聽見這兩個字，連小瑪哈都不禁搖了搖頭：「男人哪──總是容易被理想這種東西給囚禁住呢。哈洛爾德‧修伊是一個、天城丈太郎也是……真是受不了哪、男人這種生物。」

　　「剛才是誰說別提真實人名的？」瞟了小貓一眼，奧蘿菈吐槽道，「不過妳這麼一說、我忽然有點眉目了──女人、這個存在……男人的理想、似乎特別容易糾結在女人身上。」

　　母親、姊妹、愛人、女兒……這些女人。

　　「哦……聽妳這麼說、看來妳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想幹什麼呢。話說回來、連科爾貝尼克都沒個頭緒了哪；那傢伙最不能容忍的、大概就是老把人耍得團團轉的自己居然也會有猜不透別人目的的時候吧──嗯？妳在看些什麼……」

　　瑪哈注意到對方的目瞪口呆。

　　而奧蘿菈又再次止住腳步，定睛瞅住前方遠處：「──那邊、一個會動的黑點、看起來好像是……！不對、怎麼可能在這個『舊世界』會有──」

　　幸運小動物。

　　小瑪哈也嚇了一跳，「咦──！？我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種設定呀……」她瞇起貓眼、仔細地辨識確認出那東西的真面目，「貓鬼。而且居然是黑色的……」

　　「────！」奧蘿菈聽了，睜大眼、然後馬上舉步衝刺。

　　這行為讓瑪哈措手不及：「喂喂妳怎麼一聽見是貓鬼就激動起來了啊──現在這裡出現幸運小動物……不、應該是不幸小動物，已經是仕樣外現象了很危險哪！而且還是沒有過目擊例的稀少毛色──妳該不會其實跟大叔一樣是貓派的吧……」

　　無可奈何，趕快漂浮著追了上去。

　　而像是感應到有人要來踢自己似的，小小的黑貓拔腿也奔跑了起來……

　　寬廣無垠沙漠中，開始了一人兩貓的追逐戰。　　　(*3)

　　黑色的，貓。

　　其實是深遠記憶中、曾經出現的東西。

　　就算另外那頭貓說那種連全身紋樣都是黑色的貓鬼是前所未見的、但……如果有人看見過、卻沒有通報或者到揭示板之類的地方宣揚，自然也是不會有人知道。

　　加上種種由亂數決定的配件部位顏色都要剛好是黑色的、那機率可說微乎其微，更不用說亂數群中黑色所佔的數量是最少的了；在數量本就稀少的情況下，又是「黑貓」這種有點不吉祥的象徵，於是乎在統計數據中、現在奔跑於沙漠中的這隻黑色貓鬼無疑就是絶滅危惧種。

　　說是這樣說，但就是有人見過。

　　「──記得我第一次帶那傢伙進入『世界』時的事嗎？」

　　老樣子，舒適自如地在皮沙發上延展著身體的黑色貓科動物。

　　臉上，沒有笑意。

　　「我怎麼可能知道。隊伍只能有三人，所以那天我很識相沒有露臉、讓你跟阿內莫尼帶她組隊了不是嗎。」用流利書寫簽了個名後還沒放下鑲金墨水筆就重重拍往桌面，年輕卻有點滄桑的那道嗓音稍稍表達了點不滿，「……果然在那第一天就發生了什麼是吧。就說她絕對跟這世界有著什麼牽連，你們實在太慢帶她進來了。」

　　「唉唷，不要事後諸葛好嗎、小白。」

　　黑貓用的暱稱，是對方還未坐上現在這個位置時、那女人所使用的。

　　「…………」

　　無話可說，不論是話題或是那稱呼。

　　因為，很容易讓人莞爾起來；那樣一個不會笑的娃娃，其實內心有多稚嫩……

　　童心未泯到把他們當成寵物那樣取了貓狗名字般的外號。(*4)

　　「那麼，當時是發生了什麼、讓你今天來找我下了這個決定？」

　　用筆尾戳了戳自己現在桌面上剛簽署完的文件。

　　在詢問原因。

　　因為實在太唐突了；沒有預警之下、就跑上來要求自己下達某個命令，而且是個完全不符合現況需求的命令。然後又若有所指地提到過去的事，他就知道兩者絕對有所關聯。

　　這時，黑貓坐起身，直勾勾望向深紅木桌後的人。

　　「……剛好、有名人辦了結婚式嘛──然後帶她稍微去觀禮一下、她忽然神經兮兮嚷著要離開，我們就下區域了啊～～結果遇到一隻黑毛的貓鬼。超觸霉頭的吧、第一次下區域就遇到不幸中的不幸小動物！帶隊的涉被那玩意踢到受了詛咒、體力最大值只剩十分之一哪──」

　　說罷還無奈地攤攤手。

　　不過這邊的回答倒也絕妙：「黑貓？你確定不是你自己嗎、小黑？」

　　反將一軍。

　　「呿──在那汪汪叫的吵死了啦小白狗。」擺了個煩厭的表情，黑貓翹起腳來，「總之你想要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告訴你、那都沒有什麼直接關係啦。會想起那天的事純粹只是我個人的多愁善感罷了……」

　　「多愁善感什麼的套在你身上真是噁心死了。」

　　看來再問也是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做出這個惡毒的結論。

　　不過這反而把黑貓逗笑了；他一向就熱衷於將眼前這個從小受著英才教育的精英份子壓抑在精明冷靜面孔下的強烈情緒給挑撥出來；不管是骯髒的、或是純潔的一面──

　　對那女人，也是這樣。

　　笑了無聲的笑一陣後，黑貓又再度開口：

　　「吶……你知道那天舉辦結婚式的、是誰嗎……？」

　　到達臨界點了。

　　炙熱荒漠中急速奔跑，然後又是赤腳的狀態，奧蘿菈覺得自己快罹難了……

　　像橫跨沙漠途中斷糧的隊商那樣、屍骨無存的結末。

　　不得不緩下腳步。她用手支撐於膝蓋、吁吁大喘。

　　一滴，兩滴。汗水接觸到沙土的瞬間馬上蒸散，可見其熱辣之甚。

　　腳底感覺已經起水泡了……畢竟實在太燙，而且砂粒也是偶有粗細不同、多少會刺傷人類尤其是尊貴無雙女神的腳底；雖說以上都是遊戲內的事，但她本人平日也的確除了洗澡就很少光著腳接觸地面，柔嫩的腳底板當然是更不耐磨擦了。

　　不堪。身心充滿著疲憊與濕黏不適，奧蘿菈現在就是如此不堪。

　　可她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快追……不上了……已經要離開視線範圍──」

　　喘得說不下去，不過這時小貓很快便善解人意地接下去：「──好啦好啦我先去看看牠有沒有在改變前進方向，妳不行的話先停下來休息吧。」

　　加快速度衝上去，小瑪哈跟奧蘿菈擦了身直驅前去……

　　那瞬間，又有另一個「什麼東西」、拂過她的身側。

　　「咦……這什麼感……」

　　在這酷暑的沙漠中、是股明顯的寒意。然後，她看見了。

　　『瑪哈──等等我啊……妳要帶我去哪裡──』

　　手執法杖，帶著一頂布帽，色調黯淡的服飾配色──

　　呪紋使少年。

　　「──！？」

　　海市蜃樓嗎？

　　她腦中第一時間浮現的是這個詞，然而只要意識到這個有點透明的幻影在叫的是前方那頭紫色的小貓、就會馬上明白那不是單純的、遊戲中模擬自然現象的特殊效果。

　　異變，果然存在。

　　不過見小瑪哈完全沒有反應，「──瑪哈！那個……有人、在叫妳、沒聽見嗎！」

　　「嗯？」小瑪哈轉頭、有點詫異：「沒聽到呀？妳──該不會……」

　　馬上就聯想出來了。

　　奧蘿菈點點頭，「……應該是『他』沒錯了。妳一定也曾經像這樣幫他引路對吧？」

　　通往陷阱的那條路。

　　獲得了相當不得了的訊息，小瑪哈握著下巴做出思考的動作，「簡言之、因為觸動了相同的情境，而引發了某些回溯是嗎……這麼說來、對妳而言妳的『引路人』不是同樣身為他的引路人的我，而是那隻黑貓？」

　　「恐怕……就是如此了呢。」不知怎地忽然也沒有那麼燥熱了，奧蘿菈口氣趨於冷靜，「黑色毛色的貓鬼……其實，是在我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天、第一次和小黑與朝霧君下區域時所遇見的幸運小動物。」

　　依稀記得暗精靈披風與魔導士白袍布端隨快跑而揚起於前方的背影。

　　曾經，有那麼一點點的快樂──

　　「就說、是不幸了呀……算了不吐槽這點。」瑪哈停了下來，示意她止步稍做休憩，「那小東西看來真的是來引路的，因為牠停在前面等我們追過去。妳就不用那麼急呼呼、調整好步調再跟上去吧。」

　　聽了這話，有些如釋重負：「那、那麼……我先擦擦汗──」

　　煞有其事地抹起自己的身軀；現實中想必是有使用毛巾或面紙之類的東西，只是從遊戲這邊看來，她就只是空手在那摸呀摸的不知道摸些什麼，有種滑稽感。

　　「……」看著奧蘿菈，小瑪哈又眨起了紅寶石大眼，「妳是不是有點……敏感？因為長期以來在現實裡對一切幾乎都不會有情緒反應，所以現在在『這裡』變得可以感受到了、反而就有點過於敏銳然後過度反應？」

　　看她用那種若是粗一點的布說不定會磨破皮的力道在擦著，小瑪哈有點擔心地問了。

　　被這麼問，奧蘿菈怔住，這才回想起一些不妥之處，「……經妳這麼一說，難怪──對於疼痛的畏懼反應會延續得很久、所以那時的肢體麻痺才會復元得那麼慢。甚至最一開始被切斷的當下就引起了幻肢痛、還一直持續到登出後……」

　　她從未向人提起過的症狀，看來其實是頗嚴重、令小瑪哈皺了皺眉。

　　「哎呀哎呀……史凱斯那傢伙真是的，下手從來沒個輕重的。」

　　「我覺得妳也沒什麼資格說他呢。」汗已擦完，奧蘿菈隨即便啟程向前邁步，「咦……那隻小黑貓停著的地方好像……有一個巨大的、像嘴巴的東西──」

　　當她們走在一個小山丘的最高點時、奧蘿菈看見了。

　　小瑪哈聽了、便定睛確認，「哦哦──大章魚的嘴巴，那就是地下洞窟的入口囉。」

　　「……我實在很不能理解，為什麼在沒有半滴水的沙漠中、會有章魚呢…？」

　　雖說遊戲要天馬行空也是無可厚非，但還是不太能接受這種天方夜譚出現在眼前。

　　「嘛──就當這是種可以游在沙漠裡的變異物種吧。類似的設定不是很多嗎？在沙裡游泳的怪物、在沙上行駛的船之類的，甚至說到章魚、連飛在天空中的都有了呀。喵喵。」小瑪哈調皮地露了個開朗的笑，象徵性地比了個貓爪抓東西的動作，逗趣又可愛。(*5)

　　奧蘿菈又看傻眼了。

　　不過這次她沒有保持無言狀態：「……貓咪這種東西，真的是不管做些什麼動作、都會讓人不想移開視線呢，真奇怪。」

　　淺淺地笑了。

　　呆楞了一下，「──看來不管是討厭臭老頭子也好、拼命用力擦汗也好、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也好，妳其實根本充滿少女心呢對吧？難怪伊霓絲會那麼喜歡妳哪……」

　　一個很難跟這個人聯想起來的詞彙。

　　「……大概、吧。」輕嘆了口氣，朝洞窟入口踏去，「偏偏就已經不是少女的年紀了，所以太去在意反而只會造成困擾而已……別說廢話了，走吧。」

　　見奧蘿菈說完便消失於圖像上的黑影處，小瑪哈無可奈何。

　　「就因為那樣才想要先告誡妳的嘛，這洞窟可是最與少女情懷有所牴觸的存在呀──」

　　噁心透頂。

　　走在這個洞窟──名為「肉壁」的區域中，腦裡就只有這四個字。

　　真的是、太嘔心了。

　　每走一步、就不知能不能再跨出下一步的、那股牢牢沾住腳底的黏性。奧蘿菈驀然覺得能體會蟑螂進入蟑螂屋後的感覺；一種不由自主被牽引進去、然後動彈不得後悔莫及的感覺。

　　最慘的是她還光著腳……黏歸黏，這有如器官內壁組織的地面仍是挺滑的，赤足踩踏於其上恐有摔倒的疑慮。要是真滑倒了、不就連身體其他部位也要接觸到這噁心的地面了嗎……奧蘿菈不禁這麼想著，於是走得極為謹慎且緩慢。

　　空氣中瀰漫著和外面沙漠截然不同、一種奇特的潮濕氣味，這氣味之中似乎摻雜了些混濁難聞的某些成分，讓人不免猜測著現在自己走著的這裡是哪個器官……

　　光是在心中羅列著那幾個想得到的答案，就想吐了。

　　啪嗞。啪嗞。連聲音聽起來都如此惱人。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所謂的五感，再加上對著這洞窟本身有種莫名畏懼的、意識──奧蘿菈覺得自己的感官活動恐怕在這一天到達了人生最高峰──

　　針對「噁心」這個感覺。

　　「真是差勁……做出這種地圖的人。」

　　徹徹底底的惡趣味。奧蘿菈忽然覺得亞努會很想要到此一遊。

　　「嘛──別這麼說啦。伊霓絲當初出現的地方也是這類型的呢。」

　　因為肉壁區域就是沙漠區域的地下洞窟，這是種永恆定律。而有著「惑亂的海市蜃樓」這樣別名的第二相，也只能被綁定在這樣令人不快的洞窟登場了。

　　「那女孩還真可憐。」

　　斬釘截鐵的結論。

　　聽了就讓瑪哈忍俊不禁起來：「可不是嗎──那小妮子每次進入這類型洞窟時都一邊走一邊尖叫呀ｗ直到後來就乾脆全程浮空狀態了。只是她浮空其他人卻沒有、走路聲還是會讓她受不了的樣子。」

　　然後安排任務的斐德赫爾還特別愛指派伊霓絲跟史凱斯一同進行沙漠的相關工作，想起被耳邊驚呼聲疲勞轟炸的史凱斯的臉，瑪哈又不受控制地大笑了。

　　「……他也是、頗可憐的。」

　　對瑪哈這種針對性的幸災樂禍，奧蘿菈的感言。

　　瞧她居然能這樣胸襟寬大不計前嫌地同情那個曾加害於她的人，小瑪哈不禁咋舌：「不是吧──妳這樣也太奇怪了呀。史凱斯可是對妳做了這些那些一堆不可原諒舉動的人唷？妳怎麼好像打從一開始就不怎麼怪罪他的樣子呢……」

　　「妳說些什麼呢。黑珥芭不是說那行為只是某種錯誤造成的嗎…？」像是小瑪哈說了什麼令人難以理解的話，奧蘿菈有點不解的表情，「……而且我也不是全然沒有過錯的呀。我不但害伊霓絲遭遇那種事故，連我的存在本身就讓他感到痛苦……而不時地在流著淚。」

　　週遭的牆壁，那猶如交錯韌帶組織構成的肝紅色外觀，濕漉漉地滲著水。相較於這看了就作嘔的黏稠液體，死神臉上那串無形的眼淚分外剔透動人地、令人──

　　心痛不已。

　　的確如同瑪哈所說的，很奇怪……但她就是無法不這麼想。

　　「妳呀……我真是越來越──以戈雷的說法，就是無法判定屬性哪。」小瑪哈無奈半闔了大貓眼，拿出了一個妖精光球然後使用，「哼──嗯，地圖意外地不是挺複雜，往前走就可以到達階梯了唷。是說那隻貓鬼怎麼消失了……」

　　「使命達成了，消失也是很自然的吧。」兩人準備通過一個甬道口，「當時我第一次遇見牠時，是有被牠襲擊導致帶隊的隊長也就是朝霧君……千里的哥哥，受到詛咒下降了ＨＰ的最大值。因為他那樣太危險、等級高的角色一旦死亡所喪失的經驗值很多，所以那天後來我們就直接回城鎮──」

　　說著說著，一種異樣的空氣密度感襲來。

　　頭皮發麻。

　　────把組隊名片、給我嘛。

　　耳邊細語，是嘻謔的口吻。　　　(*6)

　　「……！」

　　這令奧蘿菈僵直起身子。

　　看她沒說下去，神情又有異、瑪哈也停了下來：「──怎麼了？又感覺到什麼了？」

　　想也知道是這樣，只是不知遇見的是哪個就是。

　　「……交換……名片什麼的……」

　　吞吞吐吐，奧蘿菈說出這片段的回答。

　　不過一聽這關鍵字，小瑪哈便瞭解了。

　　「哦──那我跟妳說、那個就是妳今天最想看的『東西』──某個跟人交換名片成為好友之後就會馬上ＰＫ掉人家的、白目小學生……ｗｗｗ」

　　黑衣的少年。

　　「……是嗎。原來……」隨即了然於心般，奧蘿菈從驚慌轉為平靜：「雖說只是小孩子不甘寂寞的幼稚行為，但果然七年後從惡質ＰＫ『轉職』為ＰＫＫ這回事實在……記憶喪失，真是便利的東西呢。」(*7)

　　「不可以吐槽那個點啦──沒有記憶喪失這種梗的話、很多事情都很難做唷。」曾經就失去過記憶的貓、苦笑地勸說著，「而且ＰＫＫ是種正義使者、必要惡的黑暗英雄風格角色扮演嘛……比如獵殺同族的吸血鬼獵人這類的，當然是最令中二病與高二病患者為之心醉呀ｗ」

　　「所以現在才會那個樣子是吧。」

　　拿著鐮刀的死神、之類的。

　　說完這句最後評論，兩人對視。

　　然後，不約而同開始用手扶住腹部──

　　迸出大笑。

　　不是只有瑪哈、連最不可能這樣笑的奧蘿菈都漏出了些許忍笑的悶聲。

　　笑得連腰都彎了。

　　「啊～～～為什麼呢、說那傢伙的壞話就是這麼有趣。」

　　眼眶還含著笑淚，小瑪哈拍著肚子說道。

　　奧蘿菈則是揉著濕潤的眼角，「……我想，是因為只要看著他、一種想捉弄的念頭就會油然而生吧？儘管明明是被他虐打著的當下，也總有種如果我願意的話、用幾句話就能逆轉局勢的感覺……實在是太好欺負了。」

　　被遊魂騷擾的驚恐全都拋至腦後，她們步入了通往下一層的階梯。

　　少年睜開眼睛，模糊間意識到自己趴在活體組織構成的洞窟地面上。

　　黏黏地。以食指與拇指玩弄著從臉上揩下來的液體。

　　意外地，是這麼逼真；一切的一切、都這麼逼真……

　　撐起身子，才驚覺連手掌微微陷入深紅色肉膜的感觸都如此精細。

　　不對啊……這個世界、是這樣運作的嗎？

　　抬起頭，看見引導自己前來的貓型ＮＰＣ。

　　開了寶箱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是不會說話的貓，什麼也不能夠告訴自己。

　　算了，怎樣都好……原本他是這樣想的。

　　原本，他就只是具行屍走肉，一具ＰＣ──不管在哪一邊、都是。

　　　　　　　　　　　 Log Out

　　直到，他發現自己無法離開這個世界為止……

　　地下二階，空氣更加混濁腐敗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深入敵陣──某種病變根源的，苗床。

　　生理上極度的無法接受。

　　「……一直沒遇見敵人呢。」

　　唯一慶幸的點。

　　面對奧蘿菈似是疑問的肯定句，「唔──呣，我也沒有特別設定成沒有怪物出現啦……只是本來就是這樣子了啊，帶他來的時候也是。」小瑪哈說完還動了動鼻子……

　　看來，氣味的確不是很好聞。

　　「說起妳說的那個人……其實這個地方的模樣，似乎就像在唆示著──這裡是世界誕生的胎內──這樣的感覺呢。」看著前方無止境般的如出一轍，奧蘿菈眼神開始迷濛，「……如果依照你們的母親所想的、是一個扭曲的存在……畸形兒被孕育著的胚胎，那麼果然──」

　　會這麼令人不快也是理所當然的。

　　明白她的不好受，「放心吧……這迷宮只有兩層，等到了最深部的寶箱房間確定了沒有問題、就可以離開了。」瑪哈用一種溫軟輕柔能撫慰人情緒的口吻說著。

　　「…………」

　　而奧蘿菈能做的，也只剩嘆息。

　　畢竟這一切對她來說是太沉重了些……一路上，除了黑衣少年與呪紋使少年，還有著更多其他的──有著雙翼的重斧使少女、健康膚色的重劍士少女，這兩者似乎著急地在尋找著那個無法登出的少年；另外是原始部落住民外貌的劍士男性與金髮的呪紋使女性、紅衣的重槍使等等……交雜著的對話聲音都帶著飄渺的迴音、不停穿刺著她的腦神經。(*8)

　　過多的訊息，消化不及。

　　主要還是她很勉力在強迫自己一點都不剩地吸收資訊……她內心深處是相信瑪哈所說的、一定可以在這裡找到自己變成這樣的原因，而眼前所重播著的過去映像、就是和自己情況最相似的、「Ｎｏ‧０意識不明者」事件了呀……

　　「人偶症候群第零號患者……這就是妳在診斷報告中的稱呼吧。」聽了奧蘿菈簡述著她看見而自己沒看見的一切與感想，小瑪哈開始了剖析，「……我是不清楚研究者們評斷的準則是什麼，只是當時根本不是網路遊戲玩家、又為什麼說妳是人偶症候群呢？我有點不懂哪。」

　　直白地被說出這個名稱，奧蘿菈看了小瑪哈一眼；帶著不由自主的不安：「就是因為找不到我直接接觸任何遊戲的證據、卻──我的腦波波形似乎和那些意識不明者是相近的，但我並沒有昏迷、所以……有著症狀、但找不出原因，才會被歸為『第零號』啊。」

　　被確定的案例，會從「第一號」開始排起。

　　所謂的「零」，代表的是一個只能放在心上、不能明說的佐證──

　　被隱蔽的。

　　「所以『人偶症候群』這名詞在正式公表於大眾面前的一年前、就已經存在了是吧……看來，這症狀的命名就是由妳而起的哪；不哭也不笑的，洋娃娃──」小瑪哈歪了歪頭，然後決定下結論，「不過妳可別認為發生火災後線索就會消失掉哦；就是因為那場火災，妳才必須透過『舊世界的遺產』、也就是我們，來尋求解決的手段吧？」

　　瑪哈說著說著，卻沒注意到自己提到了個禁語。

　　「火災……」

　　喃喃地複誦這字眼，奧蘿菈的表情起了變化──

　　崩潰的冰壁。

　　「──呃呃！不好、我居然忘了……」看到奧蘿菈用力摀住自己的嘴唇、痛苦難耐的神情，小瑪哈有點慌了似地擺動雙手。

　　不過力求鎮定的反而是奧蘿菈本人，「……在醫院等著醫生進行急救的那時、候診室的電視播放著的就是那則火災的新聞。」使力地閉起眼、將情緒沉澱了好一下子後說道。

　　然後，聽見醫生所說的話。

　　永遠忘不了，那時自己有多駑鈍愚蠢，完全不能理解那是什麼意思……

　　死亡，的意味。

　　「多重器官衰竭，再不進行手術就會造成腦死……但先天性凝血不全加上昏迷狀態，手術的風險太高、就算救回來了也會有許多後遺症。」

　　佯裝出來的平靜，是潛藏在娓娓道來言語中的些微抖顫──

　　就這麼簡單滑稽地、失去了媽媽。

　　簡單地。

　　一想到這裡，就讓人渾身發抖。

　　「抱歉……沒想到妳也會這麼激動。」小貓無奈地撫著後腦，「……很憎恨對吧，這個『世界』、構成這世界的我們、以及奧拉。」

　　────我想要的、失去的，她無法給予、又不能還給我不是嗎……！

　　那樣深深的深深的、埋怨。

　　「該去恨的，從來就不會是你們。會那樣說出口只不過是遷怒呀……」淒涼又充滿諷刺地笑了，「說來說去，我根本也無法行使『憎惡』這個情感指令吧？會斷言自己有所憎恨，純粹就只是依常理判斷、這樣的憎恨是絕對有動機的罷了。」

　　所以說不定也沒有怨恨任何人。奧蘿菈這樣下了決定。

　　「一旦恨起誰來、那麼詛咒就一定會連鎖反應般發酵吧……」

　　這個世界渦卷著的、無盡迴圈般負面情感所堆疊而出的詛咒。

　　「又來了嗎。妳真是很執著於這個詞哪……咦？」

　　兩人看到前方的某物，不約而同止步。

　　蹲坐在眼前腔內黏膜地面上，彷彿聽見了自己的代名詞而跑出來宣耀自身存在感的──

　　會詛咒路過冒險者的，黑色的貓鬼。

　　「哇勒怎麼……這小傢伙居然還在啊。」

　　小瑪哈嚇了一跳，伸出來攔住奧蘿菈的手背上、毛都豎了起來；沒辦法，她其實對這頭有著貓咪外觀的生物並沒感到半分的同族情誼，反而是……隱隱約約的、不安不信與提防。

　　貓鬼眨了眨有著金色瞳孔的眼，看得出眉睫部分是銀白色的。

　　「總覺得、這隻貓鬼好像……」

　　推開瑪哈擋住自己的手，奧蘿菈往前走向小動物跟前、彎下腰想摸摸牠……

　　「碰」的一聲，被狠狠踢了一下。

　　「────！！！」

　　太突如其然、奧蘿菈當場愣住，而瑪哈嚇得那張不會用來說話的嘴都大開、手上的動作則是馬上召喚出鐵啞鈴往那頭黑色的小東西撲過去。

　　又是咚咚咚的好幾聲，守護者攻擊完畢後便逕自消失，但也沒看見貓屍體之類的東西。

　　「被牠逃了嗎……！我就知道來路不明的貓絕對是有問題的──」小瑪哈毫無自覺地說著這種她最沒資格講的話，「……等、等等！妳……怎麼回事、慢著──」

　　她看見奧蘿菈被紅色的光環給帶走。強制傳送的證明。

　　這就是，詛咒。

　　原野上，四名少女與一名騎士。

　　「怎麼了，大哥哥？剛才問你的話有在聽嗎？」

　　邊問邊偏了下頭，捷菲鵝黃色的髮絲隨這動作輕柔地晃動、有如被風吹拂的羽毛。

　　果然……這種精緻到不可思議的細部動作，馬上就會讓藍塞歐魯想起種種類似徵兆：初見史凱斯時驚訝於他虹膜裡比人類還更能表露情緒的光澤，伊霓絲拿牛丼給自己吃得到讚美時那純真無邪的真摯欣悅，以及其他更多更多的、那幾個人身上才看得到的東西──

　　高位階的人工智能、才擁有的東西。

　　而如果他們是那樣舉足輕重的存在，那麼這些女孩們……？

　　「……我是、朋友推薦我來這裡散心的……伊霓絲、妳們認識嗎？」

　　被她叫來這裡卻遇上這幾個女孩、想必她不可能不知情……於是藍塞歐魯這麼問了。

　　「嘿耶──你是阿姨的朋友呀？」

　　「就說別這樣叫人家了嘛捷菲！伊霓醬還好、要是是塔兒醬──」

　　「伊、伊霓絲姊姊最近好嗎…？好久……好久沒看見她了呢……」

　　接二連三的發言，藍塞歐魯不知該先和哪個應對，「──等、等等……」

　　「……不用特地一一回覆了。她們總是這樣、請別見怪。」

　　唯一沒有加入這場小混亂的女孩，像是看出藍塞歐魯的無措、這樣提醒著。

　　這才發現她較長的左側白髮下，是另一隻墨綠色的眼睛；雙瞳異色。

　　除此之外，藍塞歐魯還察覺到另一個點、於是下意識地：「妳……還真像奧拉呢──」

　　脫口而出才驚覺到，這幾個女孩子、雖然髮色瞳色服裝小配件等等的設定都大異其趣，但看上去其實都會有一個相同的印象：五官的樣式──眼眶的弧度、眉毛與眼睛間的距離、鼻翼的形狀、嘴唇的厚度與寬度等等這些地方，都是所差無幾的。

　　以現實世界最常見又最簡單的說法就是、有著血緣關係。

　　血緣間的聯繫、在這個世界聽過的類似名詞、就是神之系──

　　奧拉的系譜。

　　「──！」

　　心中歸納出來的結論，嚇了他自己好一大跳。

　　而不知是不是明白到藍塞歐魯所想的事情，「……是啊，就是因為太過相像、所以打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可能成為『完全的死』了呀……」被喚作默爾緹的少女這樣回答道。

　　「完全的『死』、是……！」

　　死這個字，總是令他反應劇烈。

　　不過也難怪；眼前的少女渾身就散發著「死」的氣息無誤。而且有趣的是，這和史凱斯那種充滿致人於死的恐怖感般「死之化身」的形象不同，但也確確實實就是「死亡」這事物的表象般、那樣──凋零、冰冷、蒼白。

　　藍塞歐魯說不出話，而看似無言的少女意外地開始替他詳盡解惑了起來：「我的名字、由來是什麼你知道嗎？……『ｍｏｒｔａｌ』、死亡──但很意外，這個字同時也可以釋義為『人類』呢……很有趣吧？」

　　人類，是有朝一日必定會死的、活著的存在。

　　「所以當初以『遊戲內一切的破損廢棄』為基底被生成、然後冠上這名字的同時，就代表我只不過是遊戲內仿照現實世界中生命之一部分、一個現象──細胞自然死『Ａｐｏｔｏｓｉｓ』(*9)罷了。現在想想，妄想成為『完全的死』、超越那個的存在的自己真是幼稚──」

　　話中潛藏著一個巨大的癥結。

　　「那個是指……『破滅』嗎！？」

　　氣急敗壞地，藍塞歐魯蹲下身、抓住了默爾緹僅被輕薄衣料遮蓋住的肩頭。

　　不過她卻沒對這無禮舉動做出任何抗拒或露出排斥，「哦……你們叫『她』為破滅、是嗎？八成是依著黃昏碑文照本宣科取用而來的吧，真像一板一眼預言者的作風呢……」

　　「咦～？我反而覺得是小恐怖的命名耶，因為厨臭沖天呀。」(*10)

　　「吼唷～～妳們怎麼跟陌生人說這些啊！這樣人家不就知道我們──」

　　制止捷菲湊熱鬧繼續爆料下去的莉可莉絲、驚覺自己也要說溜嘴般迅速摀住嘴。

　　短暫沉默後開口的則是眼鏡娘尤菲：「別擔心啦，既然是伊霓絲姊姊請這位大哥哥過來見我們的，想必大哥哥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吧。會知道我們是ＡＩ的事情也很正常唷…？」

　　「是啊，所以我才會把她想問的事情直接說給他聽了呀……關於『那個存在』的事。」默爾緹這才把肩膀上藍塞歐魯的手輕輕撥開；她的手連指甲都是泛白無血色的，「雖然我不明白她為何不自己前來，不過既然你是代理人、可得把我說過的一五一十傳達給她哦……『要做為令一切破滅的存在、完全的死的話……是不能不死去的』、這樣一句話。」

　　「不能、不死去……為什麼是完成形？」

　　以文法上的慣用例，特地強調這點的確有點刻意。(*11)

　　被提出這疑點，默爾緹眨了一下那雙異色瞳，「不是行使完畢的動作，而是一個持續著的狀態……單單的『現象』是不足以表現這種狀態的，必須從根本上就被視作已經死亡……」

　　「──妳越說我越糊塗了啊！不要玩文字遊戲……」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把這些話傳達給伊霓絲小姐就好了……她要不要跟你解釋、那就交由她自己判斷……」默爾緹站起身，看上去有那麼點脫力的搖搖欲墜，「……不過到底為什麼會選你呢…？從你一直都很驚訝於我所說的話這點看來、你並沒有被告知相關的事項呢……關於伊霓絲小姐發出定期會的通知要我們前來、然後議題是有關──」

　　「好了好了好了～！接下來的那些已經被吩咐過不可以再提的唷大家忘了嗎～？總之就到此為止！」捷菲用大嗓門打斷這個話題，然後用食指搓了搓鼻子，「是說大哥哥你既然不是關係人，那為什麼那麼簡單就被拐來這裡了呀？雖然我也明白伊霓絲外表那樣其實超腹黑的很容易就會讓人上當啦……」

　　好像在偷偷諷刺著什麼。

　　不過藍塞歐魯並不會這樣就責怪伊霓絲，「……腹不腹黑就另當別論，她應該也沒有必要騙我吧，純粹只是真的沒辦法自己前來──」

　　稍微跟女孩們解釋了一下目前的狀況。

　　「──不，他們根本沒提到過啊。真是的……」

　　捷菲聽完，無奈表示自己完全被蒙在鼓裡、攤平掌心搖搖頭。

　　「大概、是不想要我們擔心唷……因為大家都很溫柔呀……」

　　「……如果說他們其中有人是這樣也就算了，有幾個妳說他們溫柔我實在不敢苟同。」藍塞歐魯吐槽了一下尤菲的話，「我個人覺得比較有可能是太忙了，然後他們有個共通的缺點、就是什麼都不說也以為別人都能理解……」

　　「就像奧拉那樣吧……你真辛苦呢，身為一個人類還要跟他們扯上關係。」

　　「就是說啊。你是系統側的人對吧？夾在兩邊之間一定很累呢～～像那個人一樣。」

　　默爾緹與莉可莉絲接連地發表感言；好像忘了自己也是相同的存在。

　　這讓藍塞歐魯有點哭笑不得：「妳們也差不多吧……在這種沒設限的一般區域完全不避嫌地玩耍、還隨便跟路人搭話；要知道我本來也以為自己只是來這裡觀光的而已哪。」

　　嘆口氣，遭遇知人以外的放浪ＡＩ而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愈顯疲憊。

　　看他這副模樣，捷菲才像想起什麼般、睜圓眼睛嘟起嘴：「對哦、大哥哥剛才說自己是來散心的吧。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看起來就好憂鬱喔……連大哥哥漂亮的髮色都黯淡掉了……」尤菲則憂心忡忡。

　　「ＰＣ散發出一種負能量的氛圍……還以為是未歸還者呢。」

　　默爾緹幽幽地道。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語間才是最滿溢負面能量的。

　　而相對於這低溫度，「啊～～是不是戀愛方面的問題呢！跟女朋友吵架了之類的？說嘛說嘛～～我們來幫你想辦法唷～～」莉可莉絲興致勃勃地湊向藍塞歐魯。

　　結果另三個人也奔上前去；女孩子的習性，遇到類似話題就趨之若鶩。

　　「女──沒啦、不是那樣……」揮著手做出推拒的動作，藍塞歐魯手足無措：「是家人、我姊的事。只是剛好扯上史凱斯那傢伙、情況有點複雜……已經變成攸關生死的問題了，所以處於兩難狀態、這樣吧……」

　　邊說著還是不住嘆息。

　　「史凱斯跟姊姊之間的、兩難？嗯哼～～你跟小恐怖難道……」

　　捷菲的表情帶著點揶揄與惡作劇的意味。

　　「唔……！不、不是啊！這這這誤解也未免太──」被這莫須有的誤會嚇得瞠目結舌，藍塞歐魯有些結巴了起來，「……唉，總之他跟科爾貝尼克兩個人說起來只能算是確切的主因與肇事者，但對我而言、天秤的兩方是我老姊跟──」

　　「戀人？」

　　莉可莉絲斬釘截鐵。

　　「……妳似乎是有點戀愛腦傾向的ＡＩ哪。彼岸花會是這樣的存在嗎？」(*12)頭痛不已捂住額頭，但沒有特別強烈否認的意思，「還不到那種程度，嘛簡而言之……兩個人的重要性是不同次元的，這也正是我的苦惱之處。」

　　無法兩立。順從所有人心意的做法、根本就不存在。

　　整理了一下脈絡，「總之，彼此衝突的兩人，『死之恐怖』先生充其量只是個借刀殺人用的兇器……然後你煩惱著要站在哪一邊…？」默爾緹言簡意賅。

　　「……啊啊。」

　　點了個頭，藍塞歐魯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輕而易舉就將無助寄託於眼前四個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正覺得自己怎麼那麼隨便之時，又想起大概是因為她們的長相、令他潛意識就有種像在依藉奧拉的安心與踏實；無所不能的女神，想必能給予迷茫著的自己一盞明燈吧……

　　不過，畢竟她們仍舊不是──

　　「哼──嗯……家人是最重要的，你是不是想聽我們這麼說？取暖？」

　　將手搭上妹妹的肩，捷菲這麼尖銳地問了。

　　「不、我並不是……」

　　「那～～想要有一個理由來支持女朋友對嗎？愛情至上！這樣。」莉可莉絲有點亢奮，說起話來那些紅色翹起的髮尾還會抖動。

　　「不是女朋友啦。我只是覺得她也的確有苦衷、很可憐……」

　　最後是默爾緹不疾不徐的口調：「想要兩全其美的最適解是吧……在那之前，我比較有疑問的是、你的姊姊與戀人之間究竟有什麼嫌隙？會牽扯上生死實在有點……」

　　「就說不是戀人了啊！為什麼這世界的人工智能似乎都會有選擇性地故意沒聽見人家講的話……」藍塞歐魯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嫌隙什麼的，反正就是──我姊個性上也很有問題，導致我根本不清楚她會不會怪罪對方……這麼說好了，就算我要挺她，說不定她還不領情；反之亦然。她們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關係、我才……」

　　有種兩方都不討好的感覺。

　　女孩們聽完，肅靜了半晌。

　　然後彼此互看了幾眼，最後居然是尤菲開口──

　　「那……那個……我覺得是大哥哥你的不對比較多唷……」

　　跟說出來的話內容呈反比，她的態度有點畏畏縮縮。

　　「──哈啊？」

　　藍塞歐魯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尤菲說你不對、就是你的不對啦～！」像是有啪一聲的音效，捷菲氣勢磅礡地指向藍塞歐魯：「大哥哥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執著於『作出選擇』這件事吧？嘴巴說著能明白她們雙方的苦衷、結果還不是只會做著些他力本願的事嗎！」

　　好像是有點毒舌過頭了。

　　於是當然要辯解，「我可是一直……一直都在替我姊向她贖罪的啊！不管她有多無理取鬧、多麼無的放矢胡亂遷怒我，我都──但結果仍然無法改變她的想法、我實在是……！」

　　「誰要你這麼委屈自己了？那不過是你的一己之見……覺得你這樣默默承擔就會有所轉圜，是想要當悲劇的英雄嗎……？」平淡死寂的語調，是這麼地具殺傷力。

　　莉可莉絲則是軟聲軟氣，「隊長先生……要知道有的時候、適切的責罵與制止才是人家心中最想要的哦；希望有人來告訴迷惘的自己、這是不對的──這樣，你懂嗎？」

　　交錯的言語，藍塞歐魯開始了無地自容的羞愧。

　　「…………」

　　低下頭，看著被風吹成波浪的綠茵、啞然無語了起來。

　　被幾個小女孩數落、對一個大男人來說著實可憐，「嘛……大哥哥也不用這麼沮喪啦。說起來呢、以前我也曾經陷入跟大哥哥你類似的狀況哪──」

　　捷菲的口吻、像是要開始說起什麼故事一般，於是藍塞歐魯抬起臉準備傾聽。

　　「這個世界的人工知能、都一定會是被賦予某些『使命』而誕生的。別看我這樣、我的出生可是背負了個超～～重大的使命哦～！」說著還張開雙臂、擺出一個示意其巨大的動作，「可是呢、在世界各處輾轉徘迴許久以後，我確定了一件事──我不想要這個使命、也沒有足夠的資格！溫柔的媽媽也沒多說什麼、就遵照我的意思了……」

　　「媽媽……難道……！」

　　藍塞歐魯忽然覺得自己聯想到的人物所帶出的事實非常不得了。

　　「要捷菲當上女神這種事、是我也要再三考慮的唷～？」

　　「囉嗦！人家只是討厭被拘束、才不是──」雙頰氣嘟嘟地鼓起，捷菲怒瞅了莉可莉絲一眼後繼續：「因為我的使命必須要有人達成，所以媽媽就『生出』了尤菲、然後給我一個新的使命──保護唯一的妹妹、讓她順利成為女神！」

　　說完這段，便朝尤菲處攤開手、將全場焦點聚集在她身上。

　　尤菲害羞不已，「呃、姊姊……那個、我……」支支吾吾，眼鏡都滑到鼻樑中間了。

　　「不要看尤菲這膽小鬼的模樣，其實比起捷菲、她可是被『製作』得更加精細……比較內斂、不會那樣本性外露不受拘束，確實地符合著女神的形象……」

　　默爾緹的附註，似乎在暗指些什麼。

　　「就說我是風的化身了嘛～！女神什麼的、絕對會過得很枯悶啊不是嗎！」撥撥瀏海，捷菲換上一個異常認真的神情，「……不過，不曉得大哥哥知不知道？要成為女神，並不是只有資質的問題……講白一點，我們必須像媽媽做過的那樣，『死』過一次、然後殺死媽媽來取代她──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想要的啊！要我對媽媽……」

　　癟起嘴，哀傷的表情就像連想像都千刀萬剮般悲慟。

　　「可是，像尤菲這麼溫柔的孩子、果然也像我一樣不願意完成這種愚蠢到爆的使命！而我要保護尤菲、為她達成一切她想要的，包括不想當女神這件事……但這卻和最原本的『使命』衝突──我的存在是為了要成為女神，而尤菲是要代替我成為女神而誕生的。關於自我存在意義的思考迴路產生了矛盾的話，如果弄不好、可是會像媽媽的媽媽那樣發狂起來的說……」

　　「──那然後呢！？接下來妳到底是怎麼──」

　　聽得入迷，連藍塞歐魯都緊張起來、急急追問。

　　這也難怪；捷菲開頭就說過了，這是和他情況類似的一段經歷，而眼下就正是那最核心的部分──矛盾的二擇一，不管走哪條路都是死胡同。

　　不過，這位女神後補者絕對是跨過了吧？所以今日才能在他面前訓示……

　　「就耍賴啊！無限期延後！」

　　有點破天荒的答案。

　　於是藍塞歐魯當然要傻眼，「妳、妳在說什──」

　　不過捷菲可還沒說完、對他搖了搖食指：「別急啦繼續聽下去！『世代交替』這件事，通常是系統太過陳舊跟不上時代、才會需要進行的對吧？所以我就決定，要靠我自己的努力讓這個世界不需要更新、而且不再大小事都只能依靠女神！」

　　一神信仰拓展為多神信仰。藍塞歐魯曾經對史凱斯說過的話。

　　「也就是說、史凱斯他們是因為妳……」

　　「他們好像以為是媽媽吧？讓他們開始進化為八位一體究極ＡＩ的。其實執行者是我啦，媽媽只是純粹看他們很可憐、所以放手讓我去做的。」

　　這樣一個小小的身軀，原來那麼了不起……藍塞歐魯看捷菲的眼神添了幾分敬佩。

　　這時可能是要讓捷菲歇一會，接下去講的是莉可莉絲：「不巧這個時候呢～～奧拉出了意外、生命垂危，所以更是急著要讓她們兩姊妹趕快登基……如果來不及或者她們拒絕的話、就必須行使一個叫做『女神絕對絕命』的計畫，也就是讓奧拉連著世界被吞噬掉、順便拖一堆人下去陪葬的糟糕東西喲！」(*13)

　　講完便緊抿住雙唇、非常入戲。

　　聽著這些資訊、然後和曾經聽來的做整合，「那看來妳們說的、就是──『不滅黃昏』的那時，女神受到極大創傷甚至流離至外部、然後像歸巢待死一般回到『世界』的一連串事件？……史凱斯那傢伙，說明實在是簡略過頭了啊……」藍塞歐魯碎念了一下。

　　「嗯！當時叔叔阿姨們全都突然變成文字文件，我就帶著尤菲、邊躲避追兵邊找尋可以幫助我們的人……雖然想和『賢者』叔叔搭上線，但又被社內的人阻撓，只好採取一些迂迴的手段──真的很辛苦呢～！長期累積的資料毀損加上戰鬥，人家連ＰＣ都破破爛爛的了……」

　　兩手提起裙襬，此刻完好無缺精美無瑕的捷菲，像在諷刺話中過往般地說道。

　　「就是在那個時候吧…？破損不堪的捷菲漂流到涅貝耳‧蒙特……從那時起耳根子就再也沒能清淨過了。」默爾緹搖頭，好像有點無奈。

　　「涅貝耳‧蒙特、是……」

　　「那……那原本是一個未開放的城鎮伺服器、但後來……變成正規伺服器的鏡像伺服器了、是給像……默爾緹跟莉可莉絲這種、必須隱遁起來的存在居住的地方唷……！」(*14)

　　尤菲說完還用力點了下頭，鏡框又更往下滑了一點。

　　「現在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那裡，只不過實在有點太陰濕了、所以才需要出來透透氣呀～！呵──哈……」捷菲伸了個懶腰還打呵欠，「反正後來也救回媽媽了，然後奠定現在的機制、我跟尤菲就不用為那個使命而活了，皆大歡喜！這樣──那麼，大哥哥你明白、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什麼了嗎？」

　　俏皮眨了一隻眼睛，捷菲手叉腰彎下身問道。

　　看似冗長，其實重點就是這麼一個──

　　「……不是對現有的選項去做出選擇、而是……去改變那些選擇的內容？」

　　他一直認為無可奈何無從轉變的東西。

　　「你的姊姊……看來你也是苦惱於無法理解她對吧…？你應該是已經嘗試過無數次想要瞭解、卻無功而返……」默爾緹以手指梳著較長的左側長髮，「人，是隨著時間流逝會逐漸改變的東西；就算你以前失敗過、也不代表現在就不會成功……」

　　去理解那個女人。他那個不會笑的姊姊。

　　曾經，他以為那是如此遙不可及──

　　但被白髮的少女一提醒，他忽然覺得似乎是可行的了；這陣子以來、她已經讓他看見太多不為人知的一面，也確實地因為和那些人的交集開始了些轉變……

　　然後是，那個失去兄長、永遠忿忿不平的小東西。

　　「至於女朋友的部分嘛～～她跟姊姊有些因緣對吧？是不是因為她也跟你一樣，不能理解姊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會變成這種情況的呢～？重重的誤解導致──」莉可莉絲說到一半，誇張地做出了個握拳打氣的動作，「兩人攜手一起去打開姊姊的心房、就一定可以三個人彼此互解盡釋前嫌的唷～！Ｆｉｇｈｔ！」

　　是了。他就是認為她跟自己同病相憐、才分外憐憫。

　　以前只會覺得，她的哥哥已死、是件不可能挽回的事，所以只能消極地、任憑她繼續傷害別人也傷害她自己的言行；他完全沒想過、其實就因為這樣、才更該兩個人坦誠相對，並且找出最佳的解法……

　　瞳孔中漸漸滲入光芒。這陣子以來他灰暗的藍色眼睛開始回復原有的閃耀。

　　「沒錯、我……」像是決定了什麼，藍塞歐魯暗自握緊起拳頭，「……不過妳是在Ｆｉ什麼的？就說不是女朋友了！這種話我聽聽就算了、被她聽到可不得了──」

　　邊說邊伸出手把莉可莉絲那頭亂翹的頭髮給揉得更亂、藍塞歐魯開心地笑了。

　　看見他將陰霾一掃而空的滿臉陽光，女孩們也都笑了。

　　「果然……身為雷精靈神的大哥哥、就是要這樣開朗才對呢……！」尤菲大眼鏡下的柔弱小臉、笑得像是初春甫開的小花一樣羞澀嬌嫩，「這個、是我們送給大哥哥的禮物……因為大哥哥接下來要走的路可能會很辛苦、而且又跟史凱斯哥哥他們一起的話……這個一定會派上用場的哦……！」

　　她走近藍塞歐魯，伸出兩隻小手、示意要對方也伸手過來。

　　「禮物……？」

　　不明就裡，他將左手遞往了小女孩面前。

　　沒想到，「叮」的一聲、在尤菲碰觸到自己ＰＣ的同時，眼前一陣刺目。

　　「……！這什麼──」

　　有個東西從左手流入體內的感覺、然後眼部一陣酸麻──

　　數秒。過了這數秒後，他眨了幾下眼，然後模糊逐漸清晰的視界中，是莉可莉絲慢慢張大嘴的詫異表情。

　　「──喂等等！默爾緹妳幹了什麼好事～！？把人家的眼睛變成那樣──」

　　眼睛？

　　藍塞歐魯聽了，馬上將畫面視點改為第三人稱、才發現到……

　　「呃……怎麼變得跟默爾緹一樣、兩隻眼睛不一樣顏色……」

　　整個人傻掉了。雖然這種小事他自己不是辦不到、但果然被別人這樣弄、還是會嚇到。

　　……不對，右眼那摻雜進一點翠色的藍綠、有種說不出的深沉，不是單純改變色調而已的問題。變化較大的金黃色左眼、折射出來的光線似乎特別銳利──

　　「不是我呀……不、顏色樣式是我設定的沒錯，但不是像我……」默爾緹將右側一些短髮絲整至耳後，「左右眼顏色跟我相反，那不就是莉可莉絲妳日思夜想的阿爾比歐雷嗎…？」

　　「──阿爾比雷歐啦！不要故意講錯人家的名字！」(*15)

　　紅紗罩衫下鑽出激動晃著的兩枚小拳頭，莉可莉絲脹紅臉大叫。

　　「呃、難道是碧衣的……難得妳們口中也會講出我有聽過的名字。」將視點調回原樣，藍塞歐魯搔搔頭，「原來那位前輩就是跟你們一家扯上關係、才會被……果然是災難哪。」

　　說著說著，順便將方才那陣光芒間得到的物品拿出來看了一下。

　　「雷劍‧齊格飛……」　　　(*16)

　　唸出名字，藍塞歐魯抬起頭望向四人；滿腔的疑問。

　　察知到他的不解，「啊啊，那個命名是仿照小沃坦的啦；用人名對上他們使用的武器。以小沃坦其實本尊是神槍亙古尼爾來說的話，大哥哥這把是……唔呣──是啥咧──」欲替人做解答的捷菲，自己卻也拋出了個疑題。(*17)

　　「古拉姆、也就是後來的巴爾孟克唷～！這是北斗跟我說過的──」莉可莉絲說這話時帶著點如數家珍的愉悅，「那把劍沒事絕對不要拿出來使用，因為尤菲跟默爾緹做東西總是沒個分寸、一個不小心砍到不該砍的東西可就慘了呢～～不過隊長級人物果然就是要配上這層級的武器！如果這副盔甲可以再弄得炫麗一點就更──」(*18)

　　見莉可莉絲打量著自己ＰＣ好像有什麼企圖，藍塞歐魯感到些許惡寒：「不要把我當成芭比娃娃在玩換裝遊戲好嗎。是說剛才我就注意到了、妳怎知道我是隊長級的……」

　　「味道吧？所謂的社畜。你跟比歐雷一整個就是渾身抖Ｍ臭。」

　　「那是什麼簡稱呀！？而且還是用錯的那邊來取的不是嗎～！」

　　對捷菲的辛辣答案，莉可莉絲歇斯底里反駁著；依舊是在奇怪的焦點上。

　　藍塞歐魯則是頭疼欲裂：「拿社畜這種詞來形容人家、還塞一把完全就是仕樣外武器的東西給這個社畜是怎樣啊……就當得到了個類似資料吸收的手段，我就笑納了、謝啦。」

　　颯爽地笑了笑，就算是帶著邪異的雙瞳異色也不減半分英氣。

　　看來離別的時間到了。

　　「那麼，就請你把今天說過的話轉述給伊霓絲小姐了哦。絕對只能讓她本人親自聽到……雖然那也只能等她維修完畢後就是了。」率先轉身準備離開的是默爾緹。

　　「然、然後……請幫我們向大家問好唷……！等……等這一次的事件平安解決後、我們會找時間親自去拜訪的哦……！」尤菲依依不捨般、不停地回頭揮手。

　　「再見囉～～隊長先生！一定要跟女朋友和好唷～！」

　　「──妳要講幾次啊就說不是了！……嘛，妳們也多保重。」

　　先是叱責了一下那朵彼岸花，然後像她們一樣揮起手道別。

　　於是最後一個離開的捷菲回給他一個豎起的大拇指，「加油囉大哥哥～！我看人的眼光很準的，大哥哥你一定可以辦到的唷、就像我的『勇者們』一樣！」(*19)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風一樣追奔至同伴身邊了。

　　目送女孩們走遠然後化為紅色光圈消失，藍塞歐魯滿足地吁了口氣。

　　似乎，終於找到出路了。

　　「……星期一上班，跟大家討論看看該怎麼對她說吧。」

　　然而這時，他並不知道得到那把英雄之劍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注釋部分：

1.上一章沒有詳細寫明，病める　囚われ　堕天使這串Area Word其實以前是Ｒ：１時ザワン・シン的所在地，而且是雪原……只不過當初是Ω伺服器啦。現在是存放在Ψ伺服器所以並不是一定要完全照舊，單純只是同樣的３ｒｄ所以被整合起來了；這麼說吧，如果真的要把Ｒ：１版本的事件復舊、也不會是Ψ開頭的了，這樣。

2.チャップチョップ事件(ChupChopCase)，也就是所謂的CCC。

3.上一章曾提過的小魔女サヤ與貓，其實那是隻黑貓。

4.シロちゃん跟クロちゃん。其實曾經一度打算用トロ跟クロ的說ｗｗｗ

5.有人看得出來這是在暗諷哪個作品的嗎ｗ喵叫聲可能必須腦內補完為ア●ルー的聲音了……知道我為了嚴選紫色的尋寶貓花了多少時間嗎！？

6.メンバーアドレス、ちょうだい。~~最近有種ハチミツちょうだい的錯覺果然是小學生~~

7.這種メタ發言其實就是我們視聽者的心聲啊！

8.絕對沒有故意遺漏「昴様ぁぁぁぁあああ！！！」的人唷？ｗｗｗｗｗ

9.原本モルティ所使用的病毒就叫アポトーシスウィルス了，所以拿這個來作文章。

10.恐怖ちゃん。

11.應該要是「死なないといけない」卻把「死なない」換成「死んだことがない」這樣。嘛就說是刻意、所以就別吐槽這樣很不自然了吧？

12.成天看著パパママラブラブ的話小孩子是很容易被影響的唷ｗｗｗ

13.老樣子看過就好……因為有打算會寫那邊當主軸的作品所以只能簡略再簡略而已。

14.幻の都ネーベル・モント。うででんアニメ才有出現的東西。實際上這個ネーベル(Navel，肚臍或中心點之意)呢，相關的字詞就是Navel of Lake(湖のへそ)，也就是大聖堂所在的，「某個湖的中心」哦。

15.古いネタでサーセンｗｗｗｗｗｗ

16.雷剣ジークフリート。~~取名靈感絕對不是拿~~ラ●ア跟レ●~~ス武器名湊在一起的禁斷愛的結晶哦~~ｗ

17.其實ウォータン(原作是ヴォータン但我個人不太懂為啥要刻意弄成濁音故寫回原樣)就是オーディン的德文發音，而ジークフリート出現的那部歌劇就是德國人做的，自然就會是寫成ウォータン囉。所以神槍ウォータン＝グングニル、這邊的劍取名模式當然也就是這樣囉。刻意寫出來的人名其實是帶有諸多諷刺跟感慨的呀……

18.別的不說、ほくと可是曾經跟グラム組隊的夥伴啊！她當然會知道的吧、那兩個名字的涵義。另外語末提到的、比較華麗的盔甲，就是アルビレオ的フルバースト☆モード的騎士團盔甲囉。

19.複數。まぁ勉強就把某個⑨さん也算進去好了……

總結來說，性格的變化並不是沒有根據的啦；リコリス一看應該就知道是變得像ほくと了吧？モルティ的話主要是外表變幼了，所以話也稍微多一點起來。ゼフィ跟ユフィ的話，其實我是想把母女三人寫成三貴子的感覺，也就是アマテラス＝アウラ、スサノオ＝ゼフィ、ツクヨミ＝ユフィ這樣。スサノオ是暴風雨神所以剛好跟風神的ゼフィ吻合，也因此讓她性格變得較像男孩子(多少有一點因為多了妹妹的關係)，當然毒舌要素也還是要留著啦。ツクヨミ一般來說就是影薄，而我創造ユフィ這個角色時的主軸就是影薄！因為她的名字YUFI是YHVH Ubiquitous Faceless Intelligence的縮寫，切實地表達著「遍在」這個性質的涵義。關於這個縮寫雖然0401(1)也有提到，不過那時候特地寫出意義，然後耶和華的部分取的是祂唯一神的全知全能這點來做解釋；絕對不是某個全治歯医者哦ｗｗｗ我寫那篇的時候都還ＥＰ１而已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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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催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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