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04】─未歸(1)

「

　　　　　　　　　　　女　神

　　奧格馬將映照出『布莉根緹雅』的鏡子敲破，

　　於是『布莉根緹雅』就因此而消滅。

　　接著、奧格馬與阿爾阿吉夫被孚爾塞特之力

　　給遣返送回了摩莉‧巴洛之中。

　　至今到達過亞瑟爾‧雷的，除了奧格馬他們之外依舊沒有其他人。

　　　　　　　　　　　　　　　　　　　　　　　　　　　　　　　　」

(*1)

　　週末結束的開工日，尋常的提不起勁氣氛。

　　雖說、其實是有著別的原因。

　　「……那丫頭今天還是不來嗎。」

　　雅斯金拉起眼鏡揉著鼻樑，問向他對面的另一小組小隊長。

　　而這邊、吸完了一包能量果凍飲料當早餐後擺出不甚滿足面孔的烏露卡奴思，邊翻找著抽屜中的零食邊回答了：「嘛、我上禮拜五已經給她下了最後通牒，說要是她再曠職我就要去她家把她給拖來公司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打電話來跟我討價還價的話，應該是會來無誤了吧？……喂、海老原、借我一包吃的吧。什麼都好。」

　　又把話鋒拋回去對面。

　　「你不是在減肥嗎，怎麼那麼沒意志力呀～！是說，你不確認一下小千里真的會來嗎？我可不覺得那孩子有這麼簡單就聽你的話耶。畢竟她那麼膽小、然後──」

　　玫蘿說著說著，偷瞄了她身邊的藍塞歐魯一眼。

　　「……妳在看什麼？」

　　而他當然有意識到，也明白這視線是什麼意思……

　　「阿哈哈沒事沒事啦！我絕對不是在說隊長臉色太難看把千里給嚇得不敢來上班啦！隊長本人的表情就像這個ＰＣ一樣正氣凜然英姿煥發一點也不可怕嘛──」玫蘿像隻被揪住尾巴的貓一樣惟恐命危而哈腰鞠躬的誇大逢迎態度；帶點不自覺吐槽地，「──咦？怎麼感覺隊長你的ＰＣ……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依她那在遊戲中被特化的、能看見肉眼不可視外滲光芒的視覺所見。

　　大家聽見這句話，紛紛操縱自己的ＰＣ到達藍塞歐魯面前端詳──

　　首先發表感言的是雅斯金，「──哇勒！學長你……是因為朝霧的事受到太大的打擊、居然像個國中生一樣把自己的ＰＣ重新設定成雙瞳異色了嗎！？一點也不像你的作風……」

　　（打擊啥的，你是想暗喻什麼啊。）

　　然後是烏露卡奴思的大嗓門，「你呀……這樣不行啦！印象色是白色、做為主人公的親友及好敵手的金髮騎士怎麼可以摻雜這種邪氣眼的屬性呢！？不上不下、根本就是半吊子！你這樣不就辜負了黑澤那傢伙依照你的形象特地做出這個專用ＰＣ給你的一番苦心了？」

　　（為什麼一定得是這種影薄又苦命的配角定位？）

　　玫蘿再補上一刀：「不過冷靜下來想想、說不定這也不失為一個有用的計策唷？比起憨傻的爛好人，女孩子果然還是比較喜歡有點壞壞的、帶著陰暗面比較有人味的角色哦～！要不然整天就只有女人被ＮＴＲ的份、說真的也是很可悲──」

　　（冷靜什麼妳根本滿嘴都在胡說八道吧！誰被ＮＴＲ了？）

　　最後是沉默了半天總算開口的庫拉凱，「……你這ＰＣ，還真讓我想起了某個人哪……」

　　（終於……有個正常話題可以切入了嗎……）

　　藍塞歐魯深深吐了一口氣。

　　「老爹你說的是、渡會先生吧？」

　　一個悲劇性的名字。

　　於是庫拉凱打開戒菸器，「唔嗯……雖然說到『連星之瞳』的確是該先想到那位前輩的啦──不過我印象較深也確實有接觸過的反而是做為他後繼者的一位女性……」

　　　　　　　　　　　　　　放浪A I

　　手持著舊神之威光、面對「渣滓檔案」毫無饒赦的女性騎士長。(*2)

　　「啊……也是。老爹成為社員的時候應該差不多是那時期嘛。」

　　用這句話接下去的竟是烏露卡奴思；先前的玩笑話就像沒說過一樣地自然融入話題中。

　　「那麼、學長你是因為渡會前輩的ＰＣ──阿爾比雷歐的某種『隔代遺傳』、而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是吧？動得了我們的專用ＰＣ、看來可不是什麼閒雜人等……」雅斯金瞇起眼，開始了腦內無止盡的臆測。

　　「何止如此呢……是奧拉的女兒與姊妹們哪。」

　　「咦咦──！？那、那個奧拉，怎麼看都……」

　　不像已為人母。

　　庫拉凱倒是不動聲色，「嘛……說起來她其實就像是地母神的存在，有幾個兒女什麼的也不意外──不過她們有說為什麼要把你的眼睛弄成這樣嗎？」

　　被這麼一問，藍塞歐魯便取出了當日收到的那把武器：「沒有直接說明，只是……當初碧衣的騎士長都會擁有特殊的除錯用道具對吧？她們是說、這把劍也是一樣的東西，所以就順便讓我的瞳孔顏色也變成像前輩們一樣……」

　　玫蘿看見「雷劍」整個眼睛亮了起來，「好帥的武器唷！我也想要！重槍的話就是神槍沃坦了對吧？我一直夢寐以求的傳說級──」

　　「──那種東西被妳拿了還得了！？絕對大搞破壞的吧！」雅斯金拍了下她後腦勺。

　　「哼──嗯……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庫拉凱吐出水蒸氣煙霧，「還以為是在對你訓示些什麼呢；連星之瞳這東西哪，其實是在比喻兩個不同的視界、並行著的兩個對事物之不同看法……是怎麼樣的不同通常因人而異，不過是你的話嘛──」(*3)

　　兩個女人。

　　兩種不同的感情。

　　要怎麼樣取得平衡、才不會走得跌跌撞撞？

　　「……關於這個，我倒是充分地被說教了半天哪。」

　　被一群小姑娘。

　　庫拉凱聽聞至此，露出了些許欣慰的神情，「這樣啊──難怪一早來看見你，就覺得今天好像沒那麼緊繃了呢。怎麼樣、準備好要對她們說什麼了嗎──？」

　　於是藍塞歐魯搔了搔頭苦笑，「說真的、實在──」

　　磅！

　　極其用力的開門聲響，硬生生打斷眾人的談笑。

　　而來人氣喘吁吁……

　　是話題中的女性、之其一。

　　「──千里、妳來了啊！……怎麼、神色……」

　　玫蘿正要衝上前去摟住她，卻發現不對勁。

　　萊涅克沒有回應自己的前輩，反而直直地用力望向藍塞歐魯：「須、須藤！你姊姊……姊姊她這幾天有沒有跟你聯絡過！？」

　　過於唐突，大家全瞠目結舌著。

　　好不容易平復過來，藍塞歐魯回了：「沒有……週五下班前、我是有去看她一下……」

　　然後接著是庫拉凱的情報，「前天晚上，我還有打電話給她過──那時還好好的呀？」

　　聽進去後判定餘下三人應該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資訊，萊涅克在腦裡快速思考了幾輪後愈發不安，「──不……不行！看來還是……須藤！你有帶著老家的鑰匙吧？趕快──」

　　「──慢著慢著慢著！妳沒頭沒腦跑來不工作還要把須藤拉去跟妳一起罷工是不是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也好歹說明一下吧！」被她的小隊長給喝止了。

　　「～～～～吼！現在情況……啊啊啊好啦！」萊涅克也急了，「人家、人家昨天決定……要跟姊姊親自、親自──總之我想說先打個電話提一下順便確認她今天會不會上班，結果一直沒人接！進入遊戲發現她在線上、傳訊息卻沒任何回應。原本覺得她一定是還在、還在……生我的氣才……可是、到了上班時間我看她都還是在線上！就想說會不會只是單純的ＡＦＫ、那我乾脆直接殺進來公司──」

　　一股腦地說著、連氣都沒換過當然就要說不下去。

　　於是受到雅斯金的規勸，「好了好了妳慢慢說！說太快我們也聽不懂吧！」

　　約莫十秒，調整完氣息，「進來以後我先去上面，發現他們的辦公室沒人！去庶務那邊問說是不是在開會什麼的、結果他們居然跟我說──沒有！週一慣例的晨會因為社長不在所以延後！然後人事則說姊姊到現在都還沒進公司打卡！想說小黑一定最清楚她的事，結果連小黑都出差去了據說會有好一陣子不在！太奇怪了……那個一板一眼的人怎麼可能無故曠職──」

　　越聽越令人慌張起來。

　　「……老爹，這邊就拜託你了。」藍塞歐魯聽畢隨即站起身，拿了隨身物快速走至門邊、抓住那個矮小女孩的肩頭：「走，妳跟我一起回去。」

　　門再度關上。剩下的四人咀嚼著心中滿溢而擴散開來的、不祥感──

　　禁閉生活第十一日，著實閒得發慌。

　　科爾貝尼克已經什麼都不想做了，光只是坐著、發呆著。

　　等著。

　　「還沒嗎……」

　　看來，有點等不及了。

　　正準備起身來嘗試要再做些什麼，這時聽見了漸近的步伐聲響──

　　帶著點很輕微的、葉片摩擦淅淅沙沙。

　　「喲！最近還好吧？(´∀｀)看你氣色不錯哪──」

　　梅加司充滿陽光的寒暄，在一片空白室內顯得更加耀眼。

　　而相反地，這邊這個一身白的人則有那麼點死氣沉沉：「氣色不錯……？沒看我都快發霉了嗎。要關禁閉是可以、但斐德赫爾還限制我瀏覽外部網站的權限，實在太不人道……」

　　「哦？不是沒全部限制嗎、不然你是怎麼──嘛、算了（￣～￣）」好像想提起什麼，但又作罷，「總之我今天呢，是來給你看這個的啦；說起來呀──突然收到女孩的來信我是很高興啦，可是這內容我怎麼看都看不懂啊，所以想說向你請教一下囉？」

　　挑了一下眉，科爾貝尼克打開對方傳送過來的轉寄信件……

　　寄件人署名為、「Ａ．Ｉ．」──

　　「

　　　　　梅加司先生、好久不見。

　　　　　收到您的來信，震驚之餘卻也非常開心；

　　　　　畢竟像您所提出的這個調查要求、

　　　　　第一眼看見的時候不禁讓人覺得：

　　　　　怎麼不找令子小姐反而是找我呢？

　　　　　但換個方向想想、這就是我被認同能夠獨當一面的證明了吧！

　　　　　所以我很高興哦！希望這次的調查結果能夠成為您微薄的助力！

　　　　　……只是話說回來，為什麼梅加司先生的郵件帳戶、似乎……

　　　　　稍微查了一下，好像是情報工作用的免洗帳戶呢。

　　　　　這種事情會是梅加司先生的職責嗎？奇怪……

　　　　　為了以防萬一，我便不把接下來的事項回寄過去、

　　　　　直接寄到梅加司先生的端末通用信箱了。

　　　　　對了，那個人不曉得有沒有安分守己呢？

　　　　　如果他做了什麼不穩的舉動危及到哥哥的立場、

　　　　　我是絕對不會饒過他的！

　　　　　那麼就麻煩梅加司先生替我跟大家問好囉。

　　　　　斐德赫爾的話，因為規定事項所以不便……

　　　　　但我一直都有謹記他的指導在鑽研占星術哦！

　　　　　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您可以替我轉達這個訊息，

　　　　　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以下為今次的調查結果報告────

　　　　　　　　　　　　　　　　　　　　　　　　　　　　　　　　　　　　　」

　　再接下去就是幾個附加檔案的鏈結。

　　「…………」

　　不著痕跡地吸了口長長的氣。

　　而仔細觀察著他看信的表情，梅加司也知道他應該是讀完了本文內容……

　　「一整個露餡露得徹徹底底的哪(￣_￣|||)」

　　大失敗。

　　「……對我是這樣，對斐德赫爾卻是那樣。真不公平哪……」低下頭揉著額前的頭髮，科爾貝尼克的焦點似乎有點偏掉，「而且明明就發現了，卻還硬是故意把信寄給你；要不是這次我選擇了借用你的名義而不是史凱斯的，我現在耳根子八成淨不下來了吧……」

　　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妹。

　　「就是說啊──而且還好真的是寄給我耶！要是那些東西被史凱斯看到……(ーー;)」

　　不知又會掀起多高的波瀾。

　　「哦……你已經看過了呀。如何，有趣嗎ｗ」

　　稍事振作，科爾貝尼克抬起頭微笑問道。

　　「────」對這份輕鬆自若，梅加司不太能接受般地皺起眉，「一點也不有趣啊！你哪、搞出了這麼多名堂，害得小傢伙關在家裡不出來……最糟糕的是你居然對她使用了ＡＩＤＡ！結果為的、就是想要看見那些意義不明的東西嗎(▼皿▼#)」

　　約莫是因為受害者是女性、因此有些氣憤。

　　但科爾貝尼克沒半點意欲悔改的神色：「意義不明……？不是吧，這非常重要呀……ｗｗｗ喏，你看這畢業論文、難道沒辦法聯想到自己身上嗎？這個破天荒的新發想。」

　　他將信件化為一本厚裝書；做出歸檔的動作。完成後對梅加司以指尖敲著封面。

　　「那生物系的論文能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啦……增殖？(´・ω・｀)」

　　梅加司不解，挑了張椅子坐下後等待正確回答。

　　將書本翻了開來，科爾貝尼克雙腿交疊後整個人後仰，「嘛、這理論倒也不是只針對有機物──那這樣切入吧：做為一個不具備有現實肉體的存在，你對『時之勇者』的看法、是什麼呢……？」

　　簡明的問題。

　　「呃……你是說我個人對他人品的意見、還是關於他過來這裡的『形式』？（ー＂ーａ）」無奈搔搔臉頰，「……反正應該是後者吧？那麼我就直言囉──根本莫名其妙嘛！這樣┐(´д`)┌」(*4)

　　聽上去有點自棄與敷衍，但做為相同存在的科爾貝尼克卻是心有戚戚焉點著頭：「呣嗯……那麼，反過來呢？這篇論文──那個男人、『亞努』的操縱者的大學畢業論文，實際上就是要這樣試著以我們的既有經驗來進行反向思考、才能融會貫通的呀……ｗ」

　　說完便綻出一個不敵的笑容，將那本書收起。

　　「反過來！？難、難道說那個實驗是……！」

　　突然警報聲響起。

　　「……？」科爾貝尼克看向操作台，似乎有著閃爍著的訊息：通話的要求，於是他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並開啟，「……是斐德赫爾呢。該不會你打混太久了要把你叫回去吧？」

　　梅加司聽見這猜測，「怎麼可能啊！真要是那樣哪需要大費周章響起警報笛──」

　　「──你們兩個，馬上到知識之蛇來進行緊急會議。」

　　畫面跳開，是斐德赫爾略顯匆忙的一句話；講完便逕自關閉。

　　「…………」

　　好像不太對。

　　兩人都驚覺到了這個事實，於是沒再多廢話半句、馬上離開這全白空間前去集合。

　　這應該是個夢。

　　倒臥在桌前、頭上覆著什麼裝置的女人──

　　瘦骨嶙峋的手，無力地攤放鍵盤上。控制器、早已不知滾落到哪去。

　　將她抱至懷中，等了許久、她終於吸了一口氣……

　　然後又再等更久後，才把那口氣吐出來。

　　之後的影像就不太清楚了；視網膜上只剩嬌小身影焦急鑽來鑽去的殘像。

　　接著便是，警笛聲──

　　而現在，他坐在急診室外……

　　一臉茫然。

　　「大概、又是幽體脫離去哪玩耍了吧。史凱斯他們也真是的、要帶走她都不先跟我們知會一下……」藍塞歐魯低語著，乾笑了幾聲，「……不、我明明──」

　　明明就已經問了、確認過了。

　　得到的是「沒有」這個答案。

　　就算如此，還是希望這只是個夢，或是整人惡作劇。

　　啊……一定是姊姊跟朝霧串通好的吧？說不定兩人早就暗中和好、然後淘氣地想要捉弄他一下，才這樣精心策劃了一齣戲；那女人演技也真是太出神入化了，連呼吸遲緩跟瞳孔放大都演得絲絲入扣，看來比起律師檢察官之類的、她其實更適合當個演員吧──

　　──不對呀，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演得出來？

　　果然，是個夢哪……

　　是個惡夢。

　　「為什麼……會這樣……」

　　打開房門看見那幅景象的當下，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打電話回社內──

　　拜託雅斯金他們看看她的ＰＣ在哪。

　　發現ＰＣ「奧蘿菈」的狀態是所在不明、忙碌中後，又再向那群人作了確認……

　　什麼，也沒有；「世界」中的「她」，消失了。

　　在這裡，剩的只是一副軀殼──

　　當這個事實在腦裡成形化為字句後、他便眼前一片黑、直至此刻。

　　而叫了救護車、然後硬把他拖上車的，似乎是那個瘦小卻出奇充滿行動力的女孩……

　　「……她人呢……」

　　有氣無力，抬起頭環視四周，找尋那個身影。

　　沒能找著。但身後傳來小小的鞋跟踏地聲──

　　低跟鞋，不是她為了掩飾自己的身高而愛穿的厚底高跟鞋類。

　　往上看、是隨意的牛仔褲Ｔ恤大外套；迥異於她平日精巧裙裝可愛風格的居家打扮。

　　臉部是未施脂粉，甚至還是披肩散髮、沒有任何造型……

　　看來，真的是很急忙地出門呢。

　　「須藤……」

　　對著那無保留打量自己的視線，她開口叫了對方一聲。

　　神情有點慌亂；大概是以為他要開始責罵她吧──

　　──是啊，像她隨意把哥哥的死胡亂怪罪到別人身上那樣。

　　「……吶、朝霧，要怎麼樣才可以像妳一樣？」

　　不冷不熱的口吻。

　　「咦……？像我、什麼……」

　　對那如驚弓之鳥猛一震的動作感到好笑，他自鼻腔輕哼了一聲：「是不是只要把我姊她昏倒的原因都沒來由全歸咎到妳身上、我就會好過一些呢…？」

　　半諷刺半淒涼地，笑了。

　　「──！不、我沒有……我怎麼可能……！」一開始先是反射性地急忙辯駁，但頓了一下後：「……也好啦，你就怪我吧。就像我當初怪姊姊那樣……而且要是我昨晚沒有退縮，堅持一定要聯絡上她的話、說不定──」

　　「──好個頭啦妳！我根本辦不到啊！我真不能理解為什麼妳可以那樣遷怒……我也想要像妳一樣呀妳知道嗎！？」完全忘記所在處為醫院廊下，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了出來，「可惡……這就是妳曾經面臨過的抉擇是吧？我明明就知道……明明知道不是妳害的，可是──」

　　再度把頭垂下，而且垂得比先前任何一刻都還要再低。

　　肩膀抖震著，似乎有些什麼正不爭氣地滴落下來。

　　這模樣看了、連她都眼眶發紅。

　　「別這樣……了吧？」

　　向前走了幾步，撫上他的頭。

　　就著這安撫，他便如同在汪洋中發現了浮木、尋求更多慰藉般朝她兩個袖子抓了上去。

　　「我到底該怎辦啊……」

　　一個大男人依著看上去只是個未成年少女的女性啜泣的樣子，實在很沒用。

　　但對兩人來說，不這樣抓牢彼此的話只怕會墜得更深──

　　朝絕望的深淵之底。

　　救贖之手、是否能夠朝自己伸出呢？這是他們此刻僅此唯一的冀望。

　　不管是誰都好，只要──

　　「須藤小姐的家屬……哎呀？」

　　急診室走出來的醫師，戴著口罩的臉只露出高挺的鼻樑與深深的眼窩……

　　外籍人士。

　　藍塞歐魯驚了下，馬上挺腰舉首，「……你是、上次到敝舍替家姊診療的那位醫生──」

　　「是的。不過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到二位了…？」醫師邊取下口罩邊說著，「這位小姐應該是萊──啊、不，朝霧小姐對吧。」

　　好像露出了什麼馬腳。

　　「沒有打擾啦……可是也真巧，今天又是你來主治嗎──」

　　而比起依舊沒瞧出端倪的藍塞歐魯，萊涅克倒是直覺敏銳地馬上注意到了些什麼：「──根本不是巧合吧！這傢伙是那個叫亞提司的人呀、你聽聲音都聽不出來嗎！？」

　　「──呃！？」

　　藍塞歐魯眼睛睜得老大。

　　這一來一往讓亞提司看得不禁苦笑：「嘛……應該是須藤先生──管理者隊長先生對於在下的ＰＣ有著某種先入觀，以至於無法跟現實中的我聯想在一起的緣故吧？」

　　天性浪漫而四處留情的吟遊詩人，與嚴謹學者風格身披白袍的醫者……

　　稍一不注意的確是會看走眼的。

　　「不過這麼一來，那天你會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也是有理可循了哪；斐德赫爾拜託你的是吧？」驚訝只消一會兒便平穩下來，「記得大聖堂那仗完，我的某個暗中跟他勾結串通已久的學弟兼部下也說過：當天和更之前的救護車都是你張羅的。那時千頭萬緒、沒去追究太多……」

　　「不對哦～？救護車什麼的只是個舉手之勞，但令姊的事情，與其說是斐德赫爾先生拜託在下、不如說原本只要是關於她的治療事項、在下就有必須加入療程的職責呀。」亞提司一個帶點不置可否的表情，額頭浮起了外國人常見的那種誇張神情時所會伴隨的幾條皺紋，「因為不管怎說，她過去也曾經是我的病人嘛……」

　　在外籍人士特殊腔調裡交錯著的兩種第一人稱稱謂間，透露著某個更不尋常的點。

　　「曾經……你這是、什麼意思……！？」

　　藍塞歐魯的思考仍舊保有條理與合理性，因此馬上就導出了問題點：醫生是有各自專門領域的，不可能為了私人關係而跨界進行診療；比如心臟科醫師不會去為自己臨盆的妻子助產。亞提司現在正治療著他那昏迷不醒的姊姊、代表他的專業是在這方面，可他卻又說姊姊「曾經」是他的病人……藍塞歐魯並不記得自己的姊姊之前曾有過猝倒昏厥送醫的經驗──

　　「……說起來，她一直不打算讓你知道呢。」

　　萊涅克聽到這句，馬上叫了出聲：「喂、你別──不要再……！」

　　不要繼續說下去。

　　看她這反應，亞提司則是了然於心，「看來這位小姐也知道了呢。在下記得、妳也是她最想隱瞞實情的關係者之一呀……既然連妳都已經被告知真相，那麼我看──」

　　知道阻擋不了，萊涅克用力別過頭、而藍塞歐魯下意識感覺到不妙。

　　好像、是個會重重往自己腦門敲下來的事實。

　　足以顛覆長久以來膠著凍結著的、某些……

　　「現在，就由做為主治醫師的在下我──神經外科復健部門主任Ｉｓｓｅｎ　Ａｔｚｅｓｂｅｒｇ氏替二位進行患者的病情報告吧。」報出名字的同時還亮了亮胸前別著的識別證；宣告自己的身份是絕對正確與權威，「雖然到院時呼吸數與心跳數都不甚樂觀，但經過我們團隊的奮力搶救、總算可以藉著維生裝置回到正常數值了……腦死的部分請不必擔心，看來生命跡象的衰退並非昏厥後立即發生的；可能在數小時間以極緩的幅度遞減頻率，實際上並未造成太大傷害。」(*5)

　　稍微讓人放了下心；若是能恢復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遺症、這樣。

　　不過，那也是要「恢復」得了再說。

　　「再來便是重點了：以她目前的情形，我們研判為原因不明的急性休克、有可能經歷過強烈的電擊……而她的腦波，仍舊和事故前一樣、有著和所謂的『未歸還者』們相同的波形──」

　　藍塞歐魯揪住了那個亮點：「仍舊……相同的波形……等、等等！這──」

　　彷彿是故意做出這樣一顆球給藍塞歐魯接的，亞提司迅速接下去說明，「是的，這就是長年以來令姊一直不肯讓你知道的真實──明明看上去就是活著的、好端端的，但實際上並沒有完全地待在這裡；她因腦部未知的舊創，導致一部分的意識──或該說、靈魂吧……迷失在不知名的次元中。而這個樣子的癥候、對她的人格定義造成的影響就是──」

　　說出來了。

　　最該要知道、卻又最為之隱蔽，因此最後的最後、才終於能夠得以知曉。

　　他望向身邊的女性，對那簡單易懂到極其殘酷的真實做確認。

　　真的是如此的話、那我們……

　　看見她難堪的神情，忽地覺得、雙腿都軟得再也站不住了。

　　五彩繽紛的無限空間裡，漂浮著倒吊著的、白髮呈坐姿男性影像。

　　空無著、而殘破地，在半空中忽明忽滅。

　　閃爍著的同時，周邊一片片碎片石面上刻印著的文字，也以同頻一閃一暗。

　　不像有任何路面的空間中，一襲白色飄逸法袍的男子走近那幅影像──

　　白衣，白髮，蒼白的臉孔。穿著法袍臉上卻沒有呪紋；被畫在未持武器的雙手手背上。

　　「這個、也不行了是嗎……嘖，枉費這還是舊世界呢，怎沒一個有用的啊。」

　　看著衰老男性動著口似乎說些什麼、卻僅有弱小的雜訊音，白袍男子啐道。

　　不耐煩對那幻影般的物事伸出手揮了揮，竟就這樣被他抹去。

　　一點，也不留痕跡。

　　「…………」瞪視著已空無一物的前方，「看來，得再繼續──」

　　「──哎唷喂呀這不是～～大名鼎鼎『世界』史上最後一位宮皇『阿內莫尼』身旁兩位做為他唯二後盾之一、與呪療士『白熊』並稱為最強逆天ＰＬＡＹ雙人組的……」(*6)

　　身後突如出現、操著和外表不搭軋方言的少年出現，唸出術士外貌男子頭上的ＩＤ──

　　單一羅馬字加上極短單字的構成。

　　「哦……？我還不知道像你這種存在也對鬪技場的事如數家珍呢。」瞥過頭來後淡淡一笑，「嘛，說是這麼說，不過想到另一個整天混在那裡的爛賭鬼、就覺得沒什麼稀奇的了哪……」

　　說畢還擺了一下手，有種渾然天成的流利與瀟灑。

　　「他那是規格外啦不一樣不一樣～～就賭性堅強的層面上～ｗ」一個若有所指的調笑，「是說怎麼想到用這個ＰＣ來辦事呀～？為了掩人耳目嗎──」

　　應該沒什麼必要才是。少年的話裡隱含了這種意思。

　　男子轉身正面對向少年、作出伸懶腰的動作，「沒有啦……單純是角色扮演玩膩了，覺得接近自己真實模樣的身體比較自在一點罷了。而且說真的，比起那種滿腦筋肉的職業、還是使用智慧與精神力作戰的魔導士適合我呢……」(*7)

　　「魔導士（物理）是吧～？ｗｗｗ」

　　看著對方的兩枚拳頭，賊賊地笑了笑。

　　男子露出一個好氣又好笑的無奈神情，「老樣子走到哪被嘲笑到哪耶……我和小白只不過是想要來些比較有趣的玩法，怎麼總是都要遭受異樣眼光呢──嘛，先別說這個了吧。」

　　忽地嚴肅起來。

　　少年明白他這樣是什麼意思，「如你所見，秘儀之筐破片的良率出奇地低，我們也只能進行物量作戰而已，沒有其他的捷徑了啦～～瞭嗎？」

　　「……我可沒那麼多時間哪。算了，繼續下一個吧。」

　　得到不滿意的回答，男子有點不悅、轉身後便化為一道光塵於這空間中淡出。

　　面對這不禮貌的舉動，少年非但沒有動怒──

　　「哼～嗯，果然人類真是……」

　　反而笑得更開了。

　　「──真是太有趣了呢～！呵嘻嘻嘻嘻……！」

　　鐸爾‧多那的一角，一個隱蔽起來卻又格外開闊的崖邊。

　　沁涼的微風，吹起來竟是悵然若失……

　　金髮的騎士，以他琥珀色的左眼與藍翠色的右眼眺望著灰濛濛的天。

　　兩個觀點，所謂的連星之瞳──

　　一邊，是身為遊戲管理者、為維護遊戲環境穩當而不可動搖的意志。

　　另一邊，是一個區區的人類、羸弱的物種、渺小的芥子……

　　親人因遊戲遭逢變故的，普通老百姓。

　　這樣、還有辦法並存嗎？這兩個視點。

　　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他現在就想奔離這個令他半愛又半恨、想逃又逃不開的世界。

　　可是、沒有辦法；他不想放棄希望。將病房看顧職責交接給庫拉凱後，他理應是該回家好好補眠的……但他不甘願，就是硬要巴在線上等待情報班的三人所捎來每一則消息。

　　累垮？不會的，在她沒醒來之前、他哪有時間去累垮呢。

　　也就是因為這說也說不聽的頑固，看護班的第三人──同樣也是休息中的萊涅克，便操縱著她那有男性外表卻沒有男性該有低沉聲線的ＰＣ悄聲躡步至藍塞歐魯後方……

　　「……怎麼還不去睡啊？前輩很擔心你說都勸不聽呢。」

　　她自己的聲音倒是聽來有點沙啞；剛睡醒那種。

　　畢竟、她也是累翻了呢……藍塞歐魯心裡這麼想著，於是回過身：「別管我了，妳才該多睡點吧？下一個跟老爹交班的不就是妳了嗎。」

　　「……我睡很飽了啦，沒關係。」

　　說是這樣說，她還是下意識揉著眼睡眼惺忪、往藍塞歐魯身邊坐下。

　　然後便是沉默。

　　這是當然的了；兩個人之間的心結都還沒解開，就發生了那麼嚴重的事情、以至於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詳談。甚至，在醫院又接受到了那轟然若雷響的震撼告白，令兩人會變成如今這般尷尬關係的那個立足點都徹徹底底地崩毀了──

　　他們都太苛責那個女人了。

　　雖說是她自己選擇隱瞞的、但……想到自己長年來每一句帶針如刺的話語、扎在她那有痛覺卻起不了反應的心上，然後又嫌沒有反應於是再更加用力蹂躪至今，究竟、能有多痛？親友親友……最親近的人不是最該包容接納然後自己細心觀察出癥結點嗎？怎麼他們都這樣渾然不知而沒神經地不停地忽視她為什麼會如此無感情的原因，卻一直怪罪她怎麼這麼無感情冷冰冰呢？這樣說起來亞努還好得太多，至少他什麼都不說陪在她身邊、就算她做出再多匪夷所思的舉動也願意相信她哪；在得到任何回應之前先不計結果付出，這才是對待最親近的人所該秉持的原則吧？

　　講再多也沒用了，連道歉都來不及、她就變成聽不見道歉的狀態了。

　　而說到這，藍塞歐魯才忽然想起，「……所以妳是因為知道了那個病症的事，才突然急忙忙要跟我老姊親自見面致歉的對吧。是誰告訴妳的？」

　　對這摸不著邊際的問題，「這有什麼……呃──塔兒佛絲啦。她來找我跟我說別太怪罪自己，因為我的脫軌行為好像是ＡＩＤＡ影響造成的。但說是這樣說，她覺得我應該還是要跟姊姊說對不起，才索性告訴我那件事……」

　　「這樣啊……」垂下眼，藍塞歐魯淡笑，「那麼我真該感謝她呢。要不是這樣、妳也不會發現我老姊的不對勁，然後我們就傻傻地放她趴在那裡直到斷氣──」

　　「夠了！不准你再那樣想！」明白他內疚什麼自責什麼，萊涅克飆起了她平日的高音調，「如果要像你那樣想、我才該怪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衝到你們家去了不是嗎！老爹不是說了？這種事再多都說不完、也多說無益，畢竟事情都發生了……」

　　「不，我是由衷地感謝她、也感謝妳。絕對沒有任何諷刺成份……」依舊無力地笑著，搖搖頭，「妳真的沒有那麼恨她、甚至比我還關心她……其實從以前就是這樣呢，我卻漠視這事實，然後想要怪罪妳、質疑妳……實在、很對不起妳呢。」

　　不相信對方，沒有懷疑過對方犯錯是不是有什麼隱因──

　　就像女神後補者們所說的：錯最多的，說不定根本就是他自己。

　　所以，反過來變成他在道歉了似的。

　　「不、我也……吼唷、我哪有關心、關心什麼啦……」

　　最不能承受這種直白的態度，她開始扭捏起來。

　　看著，就好像沒那麼鬱悶了……於是迸出了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嘛、那件事就算了吧。反正我只是思考回路打死結一時解不開；明眼人來看應該都是科爾貝尼克那傢伙問題最大了吧不是嗎？」然後話鋒一轉，「說到那群人，妳有接到他們任何一人的聯絡嗎？」

　　貼心地輕輕轉移掉話題，為的是對她不知如何是好窘境的解圍。

　　而萊涅克則傻傻地：「喔、喔喔……沒有耶，前輩他們也說沒有。雖然斐德赫爾說他們那邊也會進行關於姊姊的ＰＣ的搜索。」

　　全體動員。

　　可是就算如此，「就算投入了這樣多人力，卻也依然沒有半點消息是嗎……她到底是跑到哪去了啊……！」藍塞歐魯每每只要講起這句、就會一股火上來。

　　並不是在氣奧蘿菈，而是氣自己。

　　氣自己跟她疏遠到她到底做了什麼想做什麼而到了哪裡都沒個頭緒的程度。

　　「那也是沒辦法的啦，又不是在現實世界裡失蹤、可以保證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萊涅克半闔起眼嘆了口氣，「你也聽過報告了吧？遊戲伺服器端雖說有接到過姊姊的帳號登入遊戲的封包，但似乎卡在角色選擇畫面非常久……再之後、收到確定她以『奧蘿菈』進入遊戲的封包的同時間點上，三個城鎮伺服器全部都沒有接收到這名角色進入時、在正常程序上所應該要產生的第三個封包啊。」

　　所以她的角色是線上‧忙碌中；在遊戲中的某處、卻聯絡不上。

　　恐怕，在進入遊戲的瞬間、就直接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場所。

　　「那就像史凱斯他們的角色登入時會被預設現身於Ψ伺服器，所以我們這邊從來都找不到他們上線後的所在地對吧。」說著說著，藍塞歐魯像是感到什麼不適般伸手掩住口鼻，「真不想這樣、但我實在被逼到不得不懷疑他們的程度了哪；難不成會是他們裡面的誰偷偷把人藏進自己的端末嗎……」

　　說起來，就有人為了莫名其妙的意圖對他們植入網路史上最窮兇惡極之一的病毒了。

　　「我懂你的感覺啦……全部最有嫌疑的就是那傢伙了對吧？可是他偏偏又是被禁足的狀態，根本無法有所做為啊。」而身為受害者的萊涅克卻也沒有什麼激烈的認同反應，「姊姊在最後一次上線之前曾經去過許多的喪失之地，現在他們應該是在那些地方做地毯式搜查吧？」

　　但至今仍未有捷報。

　　「啊啊……真是夠了……」焦頭爛額般，藍塞歐魯舉手捂住額頭將瀏海往上撈起，「為什麼我什麼都幫不上忙、只能在這裡窮著急──」

　　「──就是在等你這句話哪。」

　　耳熟的金屬關節撞擊聲，以及帶點調侃的語調──

　　「嗨，小倆口和好了是吧真是可喜可賀呀ｗ」

　　原來是史凱斯。

　　萊涅克看見他的出現、加上方才打招呼的這句，好像查覺到些什麼：「你、你這傢伙該不會……一直都在躲後面偷聽吧！？從哪邊開始──」

　　「沒有偷聽啊，因為我是跟在妳後面過來的。本來就是有事要找你們兩個的啦……誰知道你們才一開場就上了重頭戲，我實在很難插嘴啊ｗ」史凱斯聳聳肩，「所以我等了好久、總算等到我可以切進來的話題了。怎麼樣、準備好沒？」

　　突然就是這麼一個選項。

　　「準備……什麼啊……」

　　藍塞歐魯根本抓不到他這話的走向。

　　看兩人呆若木雞，史凱斯總算知道自己有點太唐突了，「嘛……只是覺得要解釋很麻煩想跳過、不過看來──反正，你們家的解析班剛才將你老姊當時用的那台主機受到不明損壞的資料給成功復原了，所以終於可以推測出她在選擇角色畫面停留那麼久是在幹什麼了──」

　　一線的曙光。

　　兩人略帶緊張地，直直望著那名難得不是帶來死亡信息的死神……

　　「卡爾米那‧加德利卡……那傢伙追著那個小黑點、侵入Λ伺服器了。」

　　帶著滿臉疲憊與鬍渣，一胖一瘦的男子對著那光看就漂蕩著威嚴的門扉敲了敲。

　　叩叩。得到了「請進」這樣的回應──

　　帶點抑鬱、謹慎、冷漠的聲音。

　　沒錯；是那個萬人之上的僅此唯一、「光之王」的化身。

　　戒慎恐懼著，打開門步入──

　　ＣＣ社代表取締役，他們的年輕社長。

　　當他上任起，大家就常在討論所謂的、一白一黑……

　　社長的苗字裡有個「白」字。

　　不是什麼罕見的姓氏，但仔細追溯一下，會得知這和某位在政黨內執牛耳的現任議員是一樣的；同一家族。雖說並不是父子而是伯姪的關係，但議員膝下無子、因此家業的繼承人照理來說應該是兩人眼前這位戴著無框眼鏡斯文白淨的男性也就是議員的長姪──

　　真的，是膝下無子的話。

　　「你們是想來問我到底派了那傢伙上哪去吧。」

　　開門見山切入主題，不打算對下屬的辛勤做任何慰勞。

　　但雅斯金不需要這類東西，「是的。因為方才我們已經查出我們的兩位長官一前一後侵入了被社長您下令封鎖起來的Λ伺服器，這樣說他只是出差也未免太過不合常理，而且那個人事調動命令……」

　　「我只負責簽名。」

　　一切都不是他在主導的，問他也沒用……是這樣的意思。

　　不過，不代表沒有牽連。

　　和帶點畢恭畢敬的雅斯金不同，烏露卡奴思是憤慨激昂：「──沒有這樣的吧、社長！那女人……須藤他姊都變成那樣了啊！現在怎麼看都覺得絕對和下落不明的黑澤的行動脫不了關係不是嗎！？您身為他的堂哥──」

　　說出來了；不同姓氏的、従兄弟……

　　不可公言的，醜聞。

　　「……所以你以為我就很好過？黑澤家難道都不會來跟我要人？」

　　年輕社長露出了一點點極薄的感情：那是種和雅斯金他們一樣的疲倦與瀕臨限界。

　　「我、我們是知道您也很難為但……！」

　　「真的是、淨丟些爛攤子給我哪……那混帳東西。」社長吐出了和身份不相符的暴言，「你們不必太費心在他的行蹤上了。要想憑黑澤家的能耐，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他的所在地的話、你們又能做得了什麼？跟其他組織不同，他們組裡可是納入了許多年輕世代的知識份子……現在只能放手交給他們去找，然後等待消息罷了。」

　　揉了揉太陽穴，看來他也是頭疼難忍。

　　而烏露卡奴思依舊無法接受，「這……我實在──」

　　「荒取，植村，你們做自己應當做的事就夠了。這是社長命令。」眼神中添了一道犀利的果斷，「你們現在正在準備要讓人進入那個伺服器的作業對吧？Λ伺服器的封鎖原本就是聊勝於無，真正在抗拒外力入侵的並不是我們這一側……總之你們一定要全力以赴，若有醫療、資訊、器材等等各方面的需求都不必客氣，全由公司名義負擔──」

　　那是一種王者的氣勢，聽得兩人頭一點一點傻呼呼的。

　　然後最後一句，口氣卻忽然有點軟了下來：「……須藤就拜託你們救回來了。再怎麼講，她都是阿內莫尼──那個叫朝霧涉的早死混球所託付給我們的、最重要的人……」

　　眼神忽地飄渺，裡面映出來的恐怕是過去的回憶。

　　旁人所無法看見的、那往事歷歷──

　　他那異姓的堂弟帶了個朋友來見自己。

　　意氣投合的三人，繁重學業中忙裡偷閒和他們一同瞎混。

　　然後又帶來了那尊和人形。

　　人偶少女與她愉快的夥伴們，這樣和諧的畫面就在某一天崩毀……

　　直至現在。

　　到底這中間有些什麼被扭曲了？以他捱過英才教育連連跳級的高材生頭腦都想不出來。

　　所以，必須孤注一擲──

　　相信那個世界、能帶來轉機。

　　默默地接下諭令，兩人換上更加堅毅的眼神、退出社長室。

───Θ　ｓｅｒｖｅｒ

　　　被隱蔽的　禁斷之　竜骨山脈

　　　　　竜骨山脈　Ｂｒｉｏｎａ　Ｇｗｙｄｉｏｎ　布琉納‧基狄翁

　　石化的龍骸被日光曝曬著。

　　悽慘至極。

　　太陽神、或也可說是雷神的、塔拉尼斯──做為負責拉動其所乘之戰車的真龍‧基狄翁，在這個地方滴水未進地等待紋章砲擊滅亞瑟爾‧雷之役後再也無法歸來的主人等了三十年，夙願未嘗就這麼死去……這裡，著實是個充滿悲哀的場所。(*8)

　　感覺就類似於忠犬八公那樣的存在吧。而不知是否為巧合，今日的竜骨山脈居然也像忠犬八公像一般、變成了人們約見與集合的地點──

　　「這樣真的好嗎？小不點也就算了、隊長你不是都沒睡嗎！？」

　　玫蘿的大嗓門，在這個地形恰巧就會引起空谷跫音的現象。

　　被這反覆的迴聲給震痛耳膜、又或者只是單純地頭痛，藍塞歐魯扶住自己的側頭部，「妳小聲一點好嗎？放心，接下來應該可以長睡好一下子、不是正好嗎；就是因為史凱斯一副興沖沖要把我們只有精神的部分帶進去那個伺服器的緣故，我們兩個才特地跑來公司讓你們照料昏迷狀態的身體不是嗎……」

　　「──問題不是那個吧！？要做那種事我們來就好了呀！」

　　玫蘿還是不接受這安排。

　　這時萊涅克跳出來安撫她：「前輩別這樣啦……說是你們三個要去，我看你們才是最疲累的人吧？而且史凱斯那傢伙說搞不好狀況會超出想像惡劣，最好是由親友來……」

　　說著說著，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對著「親友」二字。

　　「千里妳很擔心大姊頭我是知道啦、可是真的太危險了嘛！就是因為你們兩個是親友、才更應該要維護你們的安全吧！？要找替死鬼的話荒取和植村去當就可──」

　　「──喂喂喂怎麼說得好像我要把人帶去送死一樣啊？」

　　姍姍來遲，三人。

　　「史凱醬你來得正好！難道你就不能勸勸──」玫蘿還沒看到人只聽聲音便劈哩啪啦脫口而出，但轉過頭才發現另兩名均是意想不到的人：「──科爾醬！？你不是在坐牢中嗎、誰放你出來的啊……是『女王』大姊妳嗎！！？」

　　氣勢磅礡地問向分別站在史凱斯左右兩邊的科爾貝尼克與黑寡婦。

　　「誰在坐牢了呀……久久不見妳那張嘴都不能說點好聽的嗎？ｗ」

　　「不會呀、我覺得小姑娘嘴挺甜的呢，你沒看她不像某人、可是稱呼我為姊姊哪♪」

　　兩人一搭一唱，一點也感覺不出有受到現下這瀰漫的緊張感之影響。

　　「……女王會出現在這裡我是不意外、可是為什麼你──」

　　藍塞歐魯看著科爾貝尼克，似乎有點不能理解。

　　帶著不悅地。

　　「唉唷，我知道你跟我一樣很想捏扁這顆死豆子啦，不過現在情況緊急，他好像也蠻有悔意、想要盡點力來做為補償的樣子……」沒想到居然是史凱斯在替科爾貝尼克說情，「總之呢，我們循著你們家兩位長官的腳步，想要以這個喪失之地為前置點來進入Λ伺服器、可是卻沒能成功……看來，我們是被排擠了哪，就像當年的ＡＩＤＡ伺服器一樣。」

　　有差別性的、挑選。

　　再進一步說明的是身著喪服的女王，「這裡呢……喪失之地『竜骨山脈　布琉納‧基狄翁』所構成的檔案中，包含了一個名稱與Λ伺服器少數幾個對外鏈結點之一所帶有的某個漏洞──閒置的外接埠相同的檔案。站在這個定位點上的話，再巧施一些小加工、讓帶有此登出資訊的ＰＣ在某種狀況下只要迅速將檔案所在位置改為Λ伺服器，即能被傳送至該連接埠上囉♪」

　　不疾不徐，她悅耳的聲調與咬字將艱深至極的內容給流暢地清楚展現了開來。

　　萊涅克仔細地咀嚼著每一個字，然後提出自己的疑問：「以前的ＡＩＤＡ伺服器事件、是老爹遇上的那個嗎？把大家的精神意識全部都帶往另一個鏡像伺服器，然後斷絕與外界的聯繫……」

　　「不，那位大叔所經歷的事件充其量只是個『實驗』，我們指的是再更後來的另一次、發動於『王之根城』月之樹本部的、『實行』……」科爾貝尼克解釋著的同時，還用一個充滿深意的笑容看向她，「……怎麼，身為不只一次的ＡＩＤＡ現象受害者，似乎是做了不少功課──」(*9)

　　「你給我閉嘴啦！」

　　「你安靜。」

　　出聲的是打算制止他繼續惡意脅迫萊涅克的玫蘿，以及動怒原因不明的黑寡婦。

　　大概是某種、共同感的關係。(*10)

　　「好啦好啦不要一直扯開話題！」難得地，史凱斯出來將重點扳回正確位置，「總而言之說起那個政變事件呢、跟這次最有相關聯的就是……那個公會的成員聽到噩耗就上線衝進去＠ｈｏｍｅ，可是想救人的部外者們居然全都進不去、這樣。這次這個情況、不知道是因為你老姊事先對Λ伺服器發動了ＤＤｏＳ攻擊、製造出處理延遲的關係還是──」

　　「──你、你說什麼……那個人、會做那種事！？」

　　玫蘿嚇得合不攏嘴，畢竟那個名詞是種切切實實的……

　　犯罪。

　　「看來是用了金錢或者直接強奪的手段、來取得某些低階集團所擁有的殭屍網路……對比上她的身份，真是一點也不搭稱呢。不過也可以由此看得出來、她是有多麼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追上那個男人的腳步……」黑衣的未亡人語帶隱憂，頭紗被山風吹得不停拍著臉孔，「……恐怕，是明白到他想做些什麼危險的舉動，才不得不這樣的吧…？」

　　說到最核心的部分，於是眾人靜了片刻。

　　「我們這邊、當然也得要用些非正規的手段來提高進入那個伺服器的成功機率，但果然ＤＤｏＳ攻擊之流的實在是太危險、要是伺服器毀損了可不得了哪ｗ」打破沉默的是剛剛才被禁言的科爾貝尼克，「……所以由我來開路；和『友人』一起……你們就照著方才所說的程序，等待轉移進那個連接埠的最佳時機。」

　　這個方法聽起來也是頗為亂來。

　　「等……等等啊，你說得很輕鬆可是……」藍塞歐魯好像聽出了什麼不協調之處，「Λ伺服器目前和『世界』本體的連接是切斷的！那就代表……你說的『開路』，是要經由外部的路徑來進行的吧？平日藉著端末也就算了、你說要連著你左手上的ＡＩＤＡ一起──你們、居然可以直接以那個ＰＣ……！？」

　　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存在定義就是「世界」。

　　沒有「世界」，就沒有「女神」，那「碑文」又怎麼可能……

　　科爾貝尼克和史凱斯對看了一眼，似乎在決定說法，「你說得並沒錯哪。八相的碑文本體、是癒著在這個『世界』的沒錯──那是指如果我只是單純的『碑文』的話……ｗｗｗ」

　　然後由史凱斯接下去：「說起來這傢伙手臂上那些黑點是從外部來的『異邦神』啊──原本就對外部網路上那種惡劣的環境有著適應力了。你可以把ＡＩＤＡ想成是件太空衣、花生豆是太空人；穿上太空衣以後進出宇宙與地球兩個天差地遠的環境也是家常便飯嘛ｗ」

　　難得地，他居然舉出了個連平常最愛使用譬喻式手法的科爾貝尼克都讚嘆不已的例子，「哎呀哎呀……這麼好的舉例被你給搶先說出來了。看來咱們死之恐怖大人在上演了世紀大和解之後整個人腦袋變得清楚了許多呢ｗｗｗｗ」

　　「和解……？」

　　萊涅克與藍塞歐魯都發出了疑問聲。

　　「～～～～」這害史凱斯忽然慌了起來，「你、你你你為什──是那隻臭貓跟你講的嗎！？可惡……好了啦說明完了、你趕快開始工作了！」

　　眼神飄來飄去，一整個就是有鬼。

　　這一頭的黑寡婦捂住嘴輕笑了一陣後，「嘛，史凱斯小少爺說得沒錯，你是該出發了；侵攻發動路徑我已經準備好了，然後……雖然稱不上為本格的ＤＤｏＳ攻擊，但我會使用原理相近的手法來替你做援護的♪♪♪」

　　她那越說越愉悅的口吻總令人覺得她是興致勃勃躍躍欲試──

　　但有網路史上赫赫有名的超級駭客做為後盾，這讓科爾貝尼克也理所當然地流露出了個必勝與安心的笑：「……那麼，我就走了。祝我武運昌隆吧ｗ」

　　整具ＰＣ開始以極快速度堆疊起白色塊狀資料片段，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的臉已經被那襲放射扇狀葉片面罩遮蓋住，並且在下一秒迅雷不及掩耳地以第三腕劃出一道空間裂痕後鑽了進去、消失無蹤。

　　目送他離去後，全場只剩風聲大作。

　　然後，藍塞歐魯冷不防地：「看他那個離去的方法……該不會他所要開的『路』，是以認知外迷宮構成的吧…？」

　　正確解答。

　　「所以才說你們兩個最好找人在旁邊因應緊急情況啊。」史凱斯隨性撥了撥被風吹著的頭髮，於是就更亂了，「雖然並不是說進入認知外迷宮一定會進入昏睡狀態，不過畢竟是要通過外部，恐怕層級會向上攀爬到認知外空間的程度吧……說起來，你姊進去那伺服器就變成現在那樣，那我們也難保你們進去後不會發生同樣情況哪。」

　　對著三人攤了攤一隻手，微翹起嘴的神情是表示著無可奈何。

　　藍塞歐魯當然也是能理解這個狀況：「我們明白也接受了啦……不然就不會明明請了假卻還是跑進來公司。機材什麼的比較齊全，大家都在一起也比較放心。現在我反而比較擔心老爹一個人不曉得要讓他顧多久……」

　　「……我說啊，嘛、問這有點多餘啦不過──」史凱斯盯著他半分，才終於不得不開口般欲言又止，「那傢伙、還好吧？──別、別誤解成我在刻意惹人不快哦，我也知道人都變成未歸還者了哪有可能會好嘛哈哈哈！……就、就怕昏倒的瞬間，有沒有摔傷了還什麼會有嚴重後遺症的──」

　　邊說邊用力搔著頭，而看這態度藍塞歐魯對某些事總算是了然於心……

　　「和解什麼的，看來是跟我老姊吧？」

　　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成份，就是淡然地說出這個猜想。

　　「────！」但史凱斯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也、也、也不是說真的是什麼和解啦！那個啦、奧奧奧拉不是幫我修復了什麼鬼錯誤了嗎？那個修好以後、就……就覺得好像可以正常地面對那傢伙然後正常地交談了……真的、只有這樣！你絕對不要想太多唷！吶～！？」

　　然而對著這焦急的辯駁，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全在心底偷笑著就是。

　　「……什麼呀，你到底在緊張啥啦。」不過最後藍塞歐魯還是沒能忍住，「我又不是什麼姊控還過度保護的白痴弟弟，你能跟她和好我當然是最高興的不是嗎？」

　　笑了。那是道燦爛而明亮的笑；多少有點鬱鬱寡歡但一時豁然開朗的氣象。

　　看著那笑容，史凱斯穩靜了下來，然後也闔上眼回以一個會心的一笑：「……你這樣子，果然就像她說的、你是她的太陽哪……嘛，這又讓我更佩服『世界』冥冥之中一些看似巧合的貼切安排了；你們知道這個喪失之地的別名、叫做什麼嗎？」

　　死去的太陽。(*11)

　　「──也就是說，塔拉尼斯是太陽神、同時也是雷神……小少爺是想說、金髮騎士殿下是尚未死去前的那個太陽，奧蘿菈則是象徵了自我犧牲的毀滅，然後你──就是忠心耿耿的駝獸基狄翁囉？♪」

　　「女王」巧笑倩兮地猜出了他心中的詩意盎然，然後略帶暗笑。

　　「呃、到底是從哪導出那種結論啊！？我為啥非得要當這頭大笨龍……」

　　史凱斯氣憤地抗議，並用力指向那具真龍的風化遺骸。

　　而萊涅克卻是不住點頭：「唔呣唔呣這麼一說還真的是這樣呢。雖然被比喻成『死去的太陽』乍聽之下是有點不吉利……但反過來想，如果太陽不死的話、是不是代表女神奧蘿菈沒被封入紋章砲，然後最後基狄翁也就不會悲情地曝屍在這裡了？」

　　這是一種，期許。

　　前車之鑑下，不該再一次發生的事。

　　所以、一定要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

　　「……把她完好無缺救回來、對吧？」

　　低下頭，藍塞歐魯看著自己握起來的拳。

　　眼尖的玫蘿，看見他這個動作、挨上前去將自己的手啪一大聲拍至藍塞歐魯的拳頭上：「嗯！就像隊長你們曾經把我救回來那樣、一定也可以成功解救大姊頭的！」

　　「──前、前輩妳怎麼……那我也──」萊涅克輸人不輸陣，馬上也衝上去做出相同動作，「絕對、絕對要把姊姊救出來！因為我還有很多話想、想對她說啊……！」

　　講著講著，眼淚又快要滴出來了，但她強忍著。

　　以一種頗有興味的眼神望著這有點感人又溫馨的場面，「哼──嗯，瞧你們這煞有其事的模樣，看來我不配合一下實在就太ＫＹ了哪……」

　　黑色的尖指爪掌，覆於最上方。

　　而同樣識趣的黑寡婦，也在同時宣讀出了前線傳來的戰報：「進路Ｃｌｅａｒ，可以準備侵入預定的歪斜點了……各位、請一路小心哦～♪」

　　啟動三道紅色的光圈掃過三名作戰人員。

　　該出發了，於是對視著並充滿毅然決然覺悟地點點頭。

　　「那麼──就走吧！」

注釋部分：

1.這是設定集中介紹關於「起神」的章節前言。オグマ他們的故事應該會之後陸陸續續像這樣子描寫出來。ブリガンティア是一個女神，在這裡是由オグマ等人進行起神而出現的絆の神，但事實上就像呪紋鏡所映照的虛像女神アウローラ被隱喻為アウラ一樣，這個ブリガンティア充其量只是指某個文化的女神，等同於アウローラ在不同國家的另一種樣貌罷了；而且馬上就消失了、根本……

2.柴山さんボクっこマジかわいい。

3.或許會帶出一個疑問：連星の瞳不是應該是ほくと跟アル之間的小秘密嗎？(Link的話可能連⑨也要算在裡面但我們必須忽略掉這個事實！)但葉慈在作出フィアナの末裔這個命名的那篇詩篇的署名，就有提到這個詞了，所以單是這個名詞並不至於不為人知，而我在這裡的解釋和ほくと為アルビレオ所做出來的解釋也不盡相同就是了。

4.人的肉體被化為光子進入遊戲空間這種屁話居然是從ヘルバ口中說出來的，就算量子力學是顯學而且人人都津津樂道可是你們這樣有點扯了啊ＣＣ２！

5.刻意秀出名字，是因為這個跟前段的事件中某間德國的療養院有著極大關係；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寫出那邊的東西了，以時系列來說特地在那邊提到與目前本文時點的相關性無疑就是未來預知了！所以會在這邊特別說明一下。另外，名字裡的字母可以粗略組合出Attis這個字。

6.這邊的白熊是寫成中文才這樣，實際上是「ホワイトベア」。

7.脳筋ジョブ。這個腦筋不是我們中文的腦筋，就是連腦髓都變成筋肉的意思。

8.タラニス是出自於ケルト神話(跟ケルヌンノス一樣)，ブリューナ應該就是取自他們主神的武器ブリューナク，有著「貫穿」的意思；所以在這裡會看見ギデオン被槍刺穿的慘狀……ギデオン為グウィディオン的造語，是ケルト神話月神アリアンロッド的兄弟(兼戀人)，所以到底是想暗喻什麼東西啊ｗｗｗ至於BGM的那個歌詞吼……老實說我聽不太出來，還在挑戰中Orz

9.這個說法其實是從Yatta!那邊拜借而來的。

10.關於ケヤキさま目前是說是某個放浪AI被ヘルバ撿到以後改造進化出來的，但由一些蛛絲馬跡來綜觀，可以發現似乎還是傾向於把兩人視作同一人物的樣子；我想這其實跟ヘルバ真正的身份有關係啦，至於我個人的猜想在這邊就先不提了。

11.死せ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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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未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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