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受了詛咒一樣,待在他身邊的人都會出事,他的母親、房東太太,有時候他也會想是不是自己害了某一些客人。
待在郎云之身邊總是讓他心驚膽跳,擔心下一秒對方會不會自己的詛咒而發生什麼變故。
唯獨他並不擔心自己。甚至他做著能走在路上就被一槍結束生命的白日夢。
他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多敗壞,被多少人厭惡喜愛,最好樹立多一點敵人,什麼時候開始他學上那些混混們的習慣,擺出對一切不屑一顧的態度,擺出別人欠自己好幾百萬的眼神。
儘管在人面前態度惡劣,但還是會乖乖執行他們賦予的任務,不需要有太多個人意識,做就對了。將誰困在自己的雙腿間,等到將對方壓榨的一滴不剩,才一腳踢開。把誰利誘至痛苦的道路上直到終點隨手一拋便被血盆大口吞噬。現在回想起來害了不少人,那些人是不是也有家庭?自己成了破壞家庭的罪魁禍首嗎?
就算他死也不該受到同情,他就像是垃圾,該丟時就要放手。
但此時他卻不想鬆開緊握著圈在脖子上的黑線,蘇埔啟吃力地透過鏡面看見壓低帽簷的男人。
繩索緊了幾分。
「靠,你們還真敢在警局幹這種事,就不怕被抓嗎?」蘇埔啟咬緊牙根,電線在他手上勒出一道紅痕,吃痛的瞪視著鏡中的男人。
「怕什麼,反正營造你覺得沒面子而自殺,再把罪推給賴一就行了,這條電線也是從他那裡拔的,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可以賣龍哥人情還能趕走討厭的人,簡直一舉兩得。」
他忘了龍哥在局裡也有人。對於自己的鬆懈感到懊悔,要是剛才讓誰跟他一起出來的話就好了。
他還不能死,畢竟還沒完成郎云之的任務。
「該死的走狗⋯⋯」呼吸變得困難,蘇埔啟揚著頭,痛苦的緊蹙眉頭。已經沒有縫隙了,只要他一鬆手,對方就能輕易的將自己殺掉。
很不甘心,偏偏選在終於找到活著的意義時來殺他,至少也等他交付這項承諾吧,他不想成為不守信的人。
「我只是選了利益大的那方而已,你就成全我吧。」
就算蘇埔啟再怎麼掙扎,力氣比不過對方被殺掉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然而為了避人耳目特地選在警局沒什麼人來得他們,沒料到此時會遇見要來殺他的人,所以廁所外基本上沒什麼人經過,要是大吼大叫,幸運的話可能吸引到賴一他們,但要是不幸別說沒人聽見,他可能直接被弄暈,然後就地死亡吧。
該怎麼辦?蘇埔啟運轉著他不常用的腦袋。
最後他屏住呼吸,鬆開手的同時抬腳頂著洗手台,將全身的力量用力往後一推。勒著脖子的黑繩隨著重心不穩而鬆脫,兩人失去重心一同往後摔去,碰撞聲頓時迴盪在狹小的廁所中,與殺手雙雙倒在廁間。
「幹!」
怒罵聲與痛苦的呻吟交織在一起。
就算再怎麼角落的廁所,突然的巨響肯定還是會引起關注,再等一毀的時間就會有人發現他們,但要是因此鬆懈,對蘇埔啟往常的經驗來說,這會付出慘痛的代價的,與其讓別人來救他,他更習慣自己行動。
沒等到對方回神,倒地的那刻蘇埔啟深怕再次被抓住而慌張地搶過對方手中的電線,將他綑綁在牆上的鐵桿上。
還沒結束。急促的心跳隨著他的緊張越來越快,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衝出廁所。
這一次的奔跑不再是只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與郎云之的約定,讓他難得想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該死,就知道那傢伙很怪!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當賴一將犯人交給其他組員,並交代幾句後,在那人叫囂的背景聲下回到偵訊室是過了一段時間以後。
踏進安靜過分的偵訊室,成為最突兀的那方。
賴一瞥見呆坐在位置上發愣的蘇埔啟微微蹙眉,望向他的眼神堅定的說:「龍勝銓就算要你的命也不至於在警局的,不過我會護你周全,你可別因為這樣退縮。」
「老子才不怕死。」
「那你在怕什麼?」
蘇埔啟茫然的看著交握的雙手。郎竹鋒的話在腦內不斷播放,他說的並非毫無邏輯,龍哥已經知道他待在郎云之身邊,要是不打算讓自己好過,從他身邊的人下手是最簡單也是對他最殘忍的方式。
因為約定所以他留在這裡,感受到被人關愛、知道母親死亡的真相、了解生命的貴重。這一切是郎云之給他的,但同時因為他而讓郎云之深受危險,那他留下的意義就變得令人厭惡了。
「不用擔心,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說話的是賴怡潔,似乎看他在擔心什麼,對方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郎云之還說與其讓你不要命的往前衝,不如循正規管道,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處理。」
「那人還真敢說阿。」賴一在一旁嗤之以鼻。開車去衝撞別人的人,把生命說的那麼重要。
「是吧,這句話由他來說是挺諷刺的,不過他說的對,你之前想直接衝去可不是明智的選擇。」
「今天這樣的事,要是他也很難解決吧?畢竟是要來殺自己的人。」蘇埔啟搖頭,略感疲憊的說。
賴怡潔歪頭思考著,看著蘇埔啟低沉的模樣,本以為對方是因為生命遭受威脅而嚇壞,現在才驚覺他是在擔心郎云之會遭到不測。
那個人到底是哪個部分吸引到蘇埔啟了?
「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你以為郎云之從以前到現在遭遇過多少死亡威脅?還不是活成這樣,一副長歪的樣子,滿肚子的壞水。」賴怡潔遮著嘴訕笑著,像極了童話故事中的壞巫婆。
對方毫無掩飾地罵著郎云之,蘇埔啟忍不住笑了下。
「好啦,時間就是金錢,快點開始吧,林檢好了沒?我們速戰速決!」
他將心中的石頭暫時拋得很遠,或許他該相信那救了自己三次的男人會有辦法解決。
只是此時他的想法或許還是太單純。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jtOk7KIZK
郎洛西的案件進入二審,法院因此聚集了大批記者駐點在外,為了等待最新消息,以及捕捉當事人的精彩畫面。
裡頭人們屏氣凝神,看著事情會如何發展,又會影響自己多少。
「在此針對被告新增幾項罪名,請各位看投影幕⋯⋯」
林士嶺身穿黑袍起身,本以為一開口就語出驚人,但螢幕上播放出來的更為驚人。
看著那一張張的照片,一群人的縱情,狂歡下沒有節制。投影片一張接著一張,林士嶺嘴裡的話已經如遙遠的那方,他聽見有人倒吸一口氣。
空氣是冰冷的。剛踏進這個空間便因為不小心吸了口冷氣而咳了幾聲,往一旁晃了一下,身後的手卻敏感的抓著他的後頸,深怕他逃離。對方不知道的是,他早已無所謂了,就算看著眼前大廳一群群相聚的人們,互相猛操、翻著白眼狂笑或是吐著舌相互糾纏,也許這一切接下來就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不在乎。霓虹燈五顏六色打在他們身上同時也打在毫無用處的水晶燈上。
「接下來為各位介紹的商品是13歲的男孩,可別看他年紀小,他也是經過調教,前面後面都會讓你爽歪⋯⋯」
當他站上亮光處,毫無溫度的面具便抬頭看向他,面具上有彎著的眼睛、也有落淚的眼睛或是代表最高權力的野獸,奇形怪狀的面具上有著異常扭曲的笑容。他們緩緩舉起牌,像是替他打分數一樣,牌子上的數字一個比一個高,最高位者得到商品,而他就是個商品。
被領下台,踏過一間間包廂便能聽見裏頭的一舉一動。
那時做這件事多久了呢?記憶非常遙遠,無止盡的,他也懶得身手去翻找。噁心、恐懼、厭惡,直到習以為常。
煙味很重,香水味更重,這兩種味到混合讓他想要噁心到想吐。有的人卻因為這些味道而瘋狂起舞,像個瘋子般衝撞、搖擺。
但最讓他害怕得還是那無味的東西,小到不易發現,卻容易讓人深陷既興奮又痛苦的邊緣。
他去過兩次,儘管模糊,昏暗蘇埔啟仍清楚知道這兩個地方的格局不一樣。
第一次他只是做著平常的工作,第二次成為表演者,那瞬間他期盼的自由終於來了,倔將的對著那些人叫囂,寧死不屈的精神在此顯現而出,他不再假裝自己唯唯諾諾的模樣。
優美的旋律打斷這一切時,第一次進到這裡的商品要是誤以為是救贖,那就大錯特錯,這只是下一場惡夢的開始。
過於刺眼的燈光打在身上,就算睜不開雙眼,身上的疼痛以及你的哭喊聲,搭配上四面八方的觀眾興奮地呼喊聲,也會立刻讓你知道,表演開始了。
聽聞林士嶺檢察官在法庭上丟出三個震撼彈。
第一、舉辦召妓派對,為此牽涉多名知名人士。
第二、毒品交易。
第三、妨礙性自主。
當林檢察官對著法官提出這三點時,現場一片安靜,因為檢察官同時將證據一一呈報在螢幕上,他們花了些許時間才將證據找全。
然而發現這一切的爆發點來自於一名男妓。
此時大法官傳喚他,神奇的是蘇埔啟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就算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瞧,他也邁開步伐腳步輕盈的走到證人席位上。
同時檢察官再依綁架的罪名以及殺人未遂要求加重罪刑。
證據確鑿。法槌隨著大法官為郎洛西定罪的同時敲下,為世界帶來一陣嘩然。
命運嫌郎氏不夠衰一樣,與此同時下了一道天雷,重重的打在郎氏。在郎洛西被定罪後,身為郎氏第二把交椅的副董事長郎竹鋒慘遭槍殺,目前重度昏迷,送往加護病房觀察中。
ns 172.69.58.9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