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提提你,麗雅現在是我的女人,不用舊姓了。」為何要交待此事?白朗只是一時想到,衝口而出。他爬起來,呼了一口氣,看似未有舉動。誰知氣息未散,他就抓緊劍柄,拔腿衝刺,剎那間來到巴力跟前。架式都是花漾,有效的攻擊應該出其不意。
巴力不是宴席舞台上的劍客,小小把戲無以擾亂他。既然是正面進攻,他就順其所願,揮斧直砍——的確是白朗的期望。他左閃一步,剛好躲過斧鋒,再踩上對方的手臂。這麼魁梧的身材,無疑是穩固的踏板。他借力一跳,瞄準頸項位置,亮光的鋒刃即時把頭盔連同其中的頭顱一拼除去。
攻勢異常有效,白朗反而難以置信。上一次對壘中,這副鎧甲可是固若金湯,面對火灼刀傷依然分毫無損。他猜到一個合理的答案。「竟是這樣麼?捲筒中的書卷真貴重呢。」著地之後,他不加追擊,重新盤算戰術。
「看來你們甚麼都不知道。」頭顱落地,化灰煙滅,頸項上又冒出一堆黏土似的灰黑物質。伸縮,屈折,凝固,整個頭盔亮麗如新。剛才算是受傷嗎?一雙紫眼不曾眨動,若無其事。
「我連打開捲筒的方法都未搞清。」白朗再次揮指拂撫劍身,拔腿突擊。
同樣的戰術,巴力無意配合重演。其胸前的鬼怪臉龐吐射光彈,企圖阻止對方拉近距離。硬拼必會拖慢速度,白朗於是左腳一蹬,繞至右側,瞄準那沒有持斧的左手。豈料,他尚未動手,肩部鎧甲上的鬼怪臉龐也射出了光彈。沒辦法,即使此路不通,也不可能輕易停下腳步,唯有繼續繞行。巴力則成了一座不動如山的砲台,任由身上的臉龐亂轟。一時間塵土亂舞,亂石橫飛,卻是毫無瞄準之虞,反正追蹤著白朗的腳步聲便可。
妄想以動制靜,終有筋皮力竭之時,不是嗎?割裂沙塵的銀光決不認同。就算無從一步登天,白朗在繞圈期間,還是慢慢迫近目標。每次多踏半步也好,只消十數個圈,還是足夠收窄了差距。而且這場不是徒手肉搏,他可是手執修長的星雲劍。避過剛射出的光彈,奮力踏步,傾身一刺,猙獰的惡鬼臉龐即告粉碎。
「替代品果然不堪一擊。」
難得抓住突破的缺口,白朗不再猶豫,乘勢貼近巴力,急速揮劍。配合媲美戰舞的步法,他手起劍落,不斷斬擊鋼甲的各個部位。全身上下,手手腳腳,無一處逃得過白銀的處刑。再生能力麼?那埋黏土的增長根本追不上他的鬥志。鋼甲破裂,碎片亂飛,難免擦傷白朗的眼角。幾滴熱血不足為懼,大可視為嘉許的象徵。
魔王橫行多年,此次無疑吐氣揚眉。下一招勢將分出勝負,他雀躍地傾注力量於劍上,令其光芒更趨耀眼。直刺腰部,中其要害吧!伴隨想法,劍尖凌厲出擊。
怎料,就在觸及鋼甲的前一刻,黑羽披風倏然擋住劍尖。堅甲尚且無力抵擋,一件披風有何威脅。他不作猜度,繼續發力推劍。劍尖穿過了披風,本來緊密連結的黑羽即時朝四方胡亂飛散。白朗不怕視線受阻,就是抵不住迎面而至的氣流,終於被強行迫開了。重新部署下一步?沒時間了。他尚未站穩,就馬上把劍橫置於頭上。不出所料,金斧在黑羽的掩護下來襲。從上而下,垂直的一擊,狠狠砍在劍上。
「克勒斯趕不及過來,認命吧。」反擊之際,鋼甲的數十缺口全數復原。
無論是體形、臂力還是當下的位置,巴力都佔進上峰。白朗承受著重壓,不得不單膝跪下。姿勢狼狽事小,手骨欲裂方為大患。奈何事到如今,實在不得放開唯一的保命法寶。星雲劍鑄造自天外隕石,劍身虹光悅目之餘,亦是兼備剛硬和柔韌的特性。金斧絕對砍不斷它……
啪啦——
意料不到的聲響,清脆得駭人。抵住斧鋒之處,居然生出微小的裂痕。寶劍虹光從來清淨純潔,容不下污點。崩解一旦開始,就是不可抗逆。裂痕朝上下擴展,轉眼抵達了兩邊的鋒刃,宣告著絕望的訊息。究竟星雲劍有何不妥?白朗無閒思索,只管盡力側身——不過是循例的掙扎,左臂注定剝離肩頭。
血流遍地,劇痛癱瘓了所有神經。白朗本應仰天慘叫,冷不防默然的一踢,幾乎擊裂胸膛,自內臟湧現的血水堵住他的喉嚨。殘缺的軀殼倒下來,虛弱地抽蓄著。可是,右手五指依然緊握劍柄,似乎不願拋棄它,以及某些更重要的東西。
揮不動的劍,等同斷了翼的鳥,不必理會。巴力關心的從來都是那件寶物。他清楚感應到,就在前方不遠處,尚有另一股生命的氣息。美麗無垢的靈魂,怎可能不認得呢?他邁出了步履。
「忘記了嗎?脈動是由心而發的!」
此時,白朗從撲過來,牢牢地抱著對方的腿。他忍著痛楚,集中意志,好讓全身爆發出銀光。光芒的色澤無異於剛才傾注在劍刃上的,只是更為刺眼,勢將吞噬巴力一般。師長說過,光輝即是生命。光輝一亮,生生不息;生命尚存,光芒不絕。只是光芒盡時,生命就得陷於沉寂。
他已經喪失一切感官,卻真切地感受到,母子二人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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