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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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拉麵,拉麵這種燙口的食物實在不適合我這個貓舌頭。然而,這卻是我最常吃的食物。此刻,凌晨兩點半又多十五秒鐘,我正在巷口的拉麵小攤前吃飯。醬油拉麵配四片叉燒再多加一顆蛋,這是我的標準配置。每次來這間牡丹亭拉麵攤,我總是這樣吃。吃到老闆記得我,我也沒有感到害臊或換口味。我只是,不斷地吃下去,就好像把困難吃進了肚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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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在拉麵攤吃飯時,芝子的母親來到了我的身邊。她的年紀大概在五六十歲吧,跟現年三十的我差別許多。芝子母親總是穿著白色素色的套裝,看起來既整潔又高雅,凸顯出她那有錢有閒打扮的一面。至於我,則是穿著荷葉邊的T恤,上頭有幾塊油漬,是當黑手時期留下來的。我們兩人呈現對比,不只是衣服,還有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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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子母親的臉面看起來乾淨如新,感覺好像才三十出頭,而我則有許多痘疤、鬍渣,顯得蒼老。芝子母親告訴我,今年芝子的冥誕不打算找我了。她告訴我,他們家人已經從那場意外走出來了。終於啊!經過了十四年的時間,從悲劇中走出來了,而我也不用再去祭拜她了,對吧?我只是告訴對方,我知道了,之後繼續吃著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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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子母親也點了碗拉麵,吃得狼狽,白色的衣服都被豚骨湯汁弄髒了。她一邊吃一邊落淚,果然想要走出來並不簡單。我吃完了之後,又加了一球麵,這麵是替芝子加的。這種作法既爛俗又噁心,但也沒有更好的方式,來紀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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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芝子是在陳世綜合醫院,那時候我因為不明原因發燒而入院。那個年代的醫學水平並不發達,很多看病的病人都被醫生回了一句,不知道原因,就回家了。然而,我的父親是個固執的男人,他堅持讓我住院尋找原因。不得已,醫生辦理了住院的相關事宜。而芝子就是隔壁病房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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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芝子找上我的。她詢問了我的病因,然後拿了一箱娃娃到我旁邊陪我一起玩。我沒什麼朋友,父母都在工作,自然也不會有人來看望我。於是,我們近乎每天都玩在一起,就好像親姊弟一樣。她的零食、她的玩具、她的小說、她的總總都跟我分享了,而我卻無以回饋。我只能陪伴她,就像個機器人一樣,做著彆扭的微笑。忽視自己只能做到陪伴她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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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大概過了一個月,我的病症開始減緩,而我跟芝子也越來越熟悉彼此。她喜歡拉麵,喜歡台上唱歌的偶像,喜歡閱讀文學小說,喜歡和樂。她告訴我,若是可以想親自去日本京都一趟!而我則答應她,在她好之後就陪她去。只可惜,沒想到這個約定並沒有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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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子得的病似乎是白血症,還是其它什麼癌症的,我記不清楚了。我只記得,芝子聽到我說的冷笑話時,會勉強笑出來給我看。她的外表日漸單薄,雙頰凹陷且頭髮都掉光了。除此之外,皮膚因為沒有照射到太陽而顯得死白。我握著芝子的手,告訴她這樣的人生逆境一定能夠克服,要她安心。然而,她卻是這樣回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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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是克服不了的,不要把克服困難當成克服逆境,會這樣想的只有那些沒有吃過苦的笨蛋而已。」直到現在,我也記得那天她講的這句話。或許,我身上的怪病只是一種困難而已,而那有病名與藥醫的,發生在芝子身上的病症,才是逆境吧!在最後一天,她感謝我陪伴她度過生命的最後。她告訴我,她很快樂,這樣就足夠了。足夠讓她,克服生病這個逆境,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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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出院了,而芝子則死了。她因為體力不支無法堅持手術時間,走了。當我聽到這裡時,居然沒有哭泣或者傷心,因為我知道,芝子用不一樣的方式,克服了她身體的病症,也同時讓我知道了,逆境只有死亡能夠克服。我告訴自己,直到現在我所遭遇的,都只是困難,而不是逆境。即便痛苦,也要把芝子的那一份活下去。至少,在某天拍下京都的景色給天上的芝子看看,告訴對方,我也活得很努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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