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是壹名私生子。
對,沒有地位﹑沒有身份,安安靜靜養在度假別墅的私生子。因為幼年身體不好的緣故,經常不怎麽出門,身體將將調養好壹點時,也過慣了這種幽靜單獨的日子,平時喜歡壹個人窩著看看書﹑發發呆。雖然很是向往外面的日子,但壹旦想起平時裏仆人們對他身世的竊竊私語,嘲弄的眼光,似乎就不怎麽期待與別人的交流了。
壹個人呆著也沒有關系,而且說實話,真正脫離家族出去的話,如何去打工賺錢養活自己也完全沒有頭緒。自己是斷斷續續看過各種雜書雜記,但生存技能真心為零。而且自己的身體狀況依舊不是那麽穩定,有時窩著看書看著看著失去意識,再醒來可能躺在病床上睡了很久了。
黑子家是名門,然而家族裏知道他存在的人並不多,大約只有幾個核心長輩和幾個忠心的管家知道。平日裏很少有人過來別墅這邊,從他記事起就呆在了這裏,從斷斷續續的閑言碎語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七歲母親去世後父親便幾乎不來了。他也沒有辦法,慢慢就學會了壹個人安靜地呆著,學會了在旁人揣測的眼光中冷靜地活著。私生子這事在名門之間常有,但很少有人見得了光,多半是父家隨意給壹些錢便從此不相來往,黑子的父親肯將自己默默養在這裏,還給請過家庭教師,這些自己多半還是有點感激的。
生活本來是這樣平平淡淡的,他本打算身子若能再好些,就出去見見世面,自己養活自己,也不至於壹輩子靜止在這裏。
直到十五歲那年,父親的突然來訪。
得知父親過來的消息,黑子是有些吃驚的。靜靜地更了衣跑了下去,在門口悄悄剎住步,喘了口氣,叩了叩門便進去了。
“這茶不錯。”那人將茶慢慢放下,細細打量了下他,問道,“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他扯開嘴角笑了笑,還害怕就這麽尷尬下去,趕緊補了壹句“父親您最近壹切可好?”
“也不錯,”他看上去並不是不錯,好像多了很多白發,很大的壹塊黑眼圈。他緩緩摸了摸茶杯,又張口想要說什麽,又似乎很為難,閉上了嘴。
尷尬的氣氛就這麽彌漫著,黑子很想說些什麽,然而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每次見面都是這樣,男人是對他來說唯壹的親人了,他很尊敬他,也怕他。
“哲也,妳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件事我想找妳商量下,希望妳能幫我。”他終於開口了。
“什麽事?只要我能做到,壹定盡力。”黑子楞了壹下,回答道。
“是這樣,妳還記得哲奈麽?應該算是妳妹妹的那位?”他終於開口了。
“是嗎?我記不太清了。她最近怎麽樣?”其實黑子對本家那邊的人壹點印象都沒有,哲奈?同父異母的妹妹麽。
“我還是開門見山地說了吧,”他打斷了少年跑神的回憶“哲奈是我唯壹的女兒,比妳小半歲吧。她是個很好的孩子呀,禮儀﹑舞蹈﹑鋼琴﹑歌唱,該教的我們都教給過她,她都學得很好。可是那孩子,自幼體質就不太好。。。”他好像是硬住了,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就在上個禮拜啊,在療養院那邊過世了。”
“那真是太不幸了。”黑子誠心地說,明明才是花季年華,卻做了墳上土。
“那孩子打小優秀,大約十歲的時候就和赤司家的孩子訂了婚,現在卻,哲也,妳知不知道妳和她長得很像?”壹樣深邃湛藍的藍色眸子,壹樣白皙蒼弱的皮膚,壹樣安靜的姿態。
“是嗎?”黑子詫異,好好地怎麽扯到我身上來?
“妳能不能,唉,妳能不能暫時扮作她的樣子,出席出席活動,露露面?”難以啟齒,最終卻還是開了口。
黑子瞪大了眼睛,整個人被嚇了壹跳:“什。。。”
“妳聽我說,其實,”男人趕緊開口解釋“其實家裏的狀況沒那麽好,有幾個項目出了問題,資金暫時周轉不開。如果在這個關頭被發現和赤司家的聯姻沒了戲,好幾筆單子大概就得撤銷。只要熬過這個關頭就好,妳只要出席出席活動﹑露露面,穩住赤司家那邊的和他們的親信,畢竟妳們還沒真到結婚的日子,沒有人會發現的。哲奈去世的消息還沒幾個人知道,我們壓著這件事,沒能給她風風光光的葬禮,就是為了不壹下子惹出亂子。算我拜托妳,真的只要這壹段時間就好。”
男人的語氣急切而又疲憊,黑子不禁瞇了瞇眼睛,他從不清楚家族的情況,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好像第壹次被別人這麽需要,弱弱問了問:“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不會,”看到事情有著希望,他接著說了下去“那孩子已經很久沒怎麽出席活動了,前幾次聚會還因為害怕風寒而用黑紗把臉包了起來,外界對她的印象只有那雙藍眼和藍發,那是很難得的美麗啊,而妳也有。”
“可是聲音?”
“聲音的話會有人解釋妳最近嗓子還未完全恢復好,不適宜說話,妳出門就帶著寫字板,不用出聲的。”事情好像就被敲定了壹樣,男人恢復了自信。
“那。。。好吧。”他始終不知道如何去拒絕別人,他從壹開始就沒學過和別人打交道。而且拜托自己的又是自己的父親,罷了,罷了,橫豎不過是出去露個臉,又不說話,也不會很難吧。他這樣安慰著自己。
“那,真是太感謝妳了,我的孩子。”父親終於笑了,如釋重負,卻又那麽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