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們四人一大早起來準備出發搭船到其他小島嶼觀光。
天氣依舊是艷陽高照,我們幾個在小島嶼上騎車欣賞風景,也把幾個著名的景點看完後,再搭船半個小時左右來到七美。
「我們趕快去把重要的景點看一看吧!」近正午時分,學長這麼對我們說。
於是我們又一路幾乎沒停的往上騎,只有途中經過許多黑羊的地方停下來拍個照,又繼續趕路。
為什麼要這麼趕呢?
我心裡很困惑,不過行程既然都是學長安排的,那應該是接下來還有什麼規劃吧,我就沒去問了。
「到了。」學長停下車說道。
比起一路上的荒涼,這裡就真的像是個觀光區,遊客非常多,大家都擠在前頭紛紛拿起相機往下方的海…不,是兩個心型的東西拍照。
我看前方兩兄妹已經迫不及待拿出相機來拍,而我只是站在一旁欣賞著這片景致。
我家裡只有一台很古董、要用底片的相機,早在幾年前就沒有再去用它了,現在要買個底片大概也很難,況且我也不怎麼常拍照。
不過也無所謂,我也不是一個會跟大家一樣傳上網分享的人,這一趟頂多只會在我心裡留下一個特別的旅遊回憶吧…
「喀擦。」
在我出神的看著前方海域時,我聽到非常靠近我耳邊的快門聲。
我馬上回過神轉過頭去,「妳……」卻看見向心璦把鏡頭對準我的剎那。
妳、妳竟然偷拍!
被我發現到她偷拍後,向心璦隨即露出有點尷尬的笑容,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別介意啦,我看你沒有相機可拍就幫你拍個近照留念啊!」
「………」我有點無言的望著她。
也太近了吧!而且我附近沒有什麼好景點入鏡,就只有一片天空啊!
向心璦看著我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想了一下後還是沒說出口,繼續拿起相機跑去別處拍照。
……真搞不懂她到底要幹麻。
搖了搖頭,我決定不要再去管她,雖然經過昨天一天下來她對我的戒心是放下許多,但還是很安靜話很少,有時候還會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當然,這模樣要撇除昨天傍晚在橋那邊做的愚蠢事情,我都不願意再去回想那畫面了…
海景看夠了,我去旁邊逛一下小攤販,幾乎是賣一些小吃,像是茶葉蛋、綠豆湯等等,不外乎這裡會有的紀念品。
很快的,我在某個紀念品攤販前看到小苡的身影。
「啊,鬱哥哥!」小苡發現到我後,很有活力的高舉著手招呼我過去。
我靠了過去,看到那攤賣著許多星砂瓶吊飾,攤販阿姨一邊喊著價錢一邊拉客,都是對旁邊其他女性遊客拼命推銷。
「小苡,妳要買吊飾?」我看著那些裝著不同顏色很漂亮的星砂瓶,是女孩子會喜歡的精緻小東西。
「不是喔。」小苡搖了搖頭,指著與這邊相比小的可憐的旁邊那區,認真的說:「我是在考慮要不要買這邊的玉回去。」
我跟著她的手視線移到那塊幾乎被遊客遺忘的小角落,上面放著平常在菜市場攤販會看到的那種玉,就是有手鐲、八卦或是觀音佛祖之類的形狀。
要買玉?買當地的紀念品不是更好嗎?
而且…
「妳不是有一塊了?」
我想起之前小苡頭飾上掛著一塊玉,雖然現在是沒看到啦…不過那是精靈族的護符,我想那種玉才比較珍貴吧,跟我們這邊賣的玉比較起來。
「我沒有呀!」小苡一臉困惑的睜圓眼睛看向我,完全無法理解我的話。
「咦?就是妳之前送我的那塊護符,葉子形狀的…」看著小苡的眼神愈來愈茫然,我解釋道。
接著她恍然大悟的喔了一聲。
「那塊不是玉。」對於那塊護符,她是這麼說的,然後又搖了搖頭,有些遲疑的說:「其實也算是玉啦…」
「啊?」我發出疑問,所以到底是什麼?
「通常我們族…國家都是用水晶製成的,所以看起來才會非常透明。」
小苡說到一半刻意壓低音量和避開一些敏感字眼,可能是顧慮到旁邊還有不知情的人。
「不過不太對啊…我看我那塊不是那麼透明,而是偏向玉的材質。」
是真的,絕對不會看錯。
好歹從幾個月前就開始戴在身上的我,幾乎每天都會看到它,那色澤和透明度就像一塊玉……等等,現在想想似乎是比較透一點,還隱約帶點綠色的光輝。
小苡點了點頭,笑說:「因為鬱哥哥的那塊比較特別,製作時參雜了很多玉的成份下去,而一般的都是用透明水晶參雜少量的玉製成。」
為了證實她的說法,小苡從包包掏出那塊玉…護符,我也跟著把戴在脖上那塊護符拿出來比對。
小苡手中那塊仔細一看真的很透明,幾乎無色的透明,頂多偏向象牙白的顏色,而我手中這塊相較之下偏綠許多。
還真的有差啊!我暗暗吃了一驚。
「所以這不該叫玉,該叫它水晶?」也不對啊,它也是有參雜玉的。
「鬱哥哥那塊比較特別,就叫玉沒錯喔!我們的才算是水晶,不過大家都叫護符居多。」很可愛的眨了眨眼,小苡對我解釋如何稱呼其名稱。
是這樣嗎?那為什麼我…
正想繼續問下去時,被一旁的遊客突然湧進來分了神,等到我整個人被人潮推擠後好不容易站定,轉過頭對著小苡開口繼續剛才的話題…
………
糟糕,竟然忘記剛才要問什麼了。
不會吧!我已經開始邁入老年了嗎?瞬間就得了失憶症,不────
小苡專注挑著她想要的玉,沒注意到我在一旁整個人很慘淡驚慌兼失落的背影,邊挑還邊問我:「要不要給幻帶個什麼東西回去啊?就是你們常說的那個『伴手禮』。」
經她一提起,我也想起還在家裡的那隻小豬。
「可以啊,幻應該會很高興吧。」我想如果是小苡送的,不管收到什麼一定都會很高興。
聞言,小苡眼神發亮,笑容滿面的下定決心:「好!那我來挑個伴手禮送給幻。」說完就興致沖沖的跑去別的攤販看東西去了。
嗯…那我也該選個禮物回去給阿毫吧,不然以他的個性絕對會賭氣的大吵大鬧一番。
宦萊也要嗎?不知道吸血鬼除了血之外還會喜歡什麼?
想著想著,也在這期間把東西買好後,趁著學長他們還在逛攤販的同時,拿出手機撥了家裡的電話號碼。
其實還是有點擔心自己一個在家的幻,也說不上來是擔心啦,就只想打個電話回家看看…
嘟───嘟────響了好幾聲後沒人接,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幻不在家?
平常要是幻的話,馬上就接起來了,這次響了好久都沒接,以幻的個性絕對不會是睡覺睡迷糊聽不見電話聲,而是很有可能出去了。
可能只是出去逛個街吧…我不怎麼在意的掛掉電話。
幻的髮色雖然醒目,出門很容易招來閒雜人等的目光,不過最近倒是學會戴帽子遮住頭髪再出門,就不會受到一堆人投射過來關愛的眼神。
這時小苡買完東西後朝我走了過來,我順手把手機放回口袋。
還是晚上再打電話吧!
*
「到民宿了喔!」
我呆呆的愣在那一間民宿前,是今晚要住的地方。
我們後來又跑去搭船到這座島,這時候已經是接近黃昏的時分,腳下踩著滿滿一大片的白色石頭,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輕輕撞擊會發出很細微清脆的聲音。前方是一片汪洋大海,紅紅的落日在海面的地平線上,海風此刻吹了過來,頗有一種晚年滄桑的無力感…
啊啊…突然有種自己好渺小的感覺,這種情景就是該好好的坐下來回想過去,感嘆過去的人生過的如何如何…
「來烤肉囉!」向心璦來到這邊後異常開心的大喊。
人生就像太陽一樣,早晨是如此的耀眼絢爛奪目,到了黃昏就像是風中殘燭,獨自等它燃燒待盡……
「烤肉烤肉!」小苡附和著向心璦的話也從另一邊大聲的喊過來。
我也是時候該好好的為晚年規劃一下,到好山好水的地方買個房子過隱居的生活……
「阿米!不要偷懶發呆!快來幫忙!」
就在我像個歐吉桑腦裡想著這些的同時,學長直接從後面用力拍住我的肩,打斷我對未來想像的一片美好光景。
…………
你們這些人!難得我有這種感性的時刻就不要打擾我啦!在那邊一直喊烤肉烤肉的,搞什……
「等等,你們要烤肉?在這邊?」我耳朵應該沒聽錯吧,在這片大海前烤肉?
你們是不怕到了海水漲潮時間把烤肉架給淹沒了嗎?而且我從來沒聽說要烤肉的啊,我什麼都沒準備耶…
「對啊!當然是這邊囉~」
學長又拍了拍我的肩,外加搖頭嘆氣,頗有一種『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呢~』那種對著無知小孩的欠揍嘴臉。
看著另外兩個人已經在一邊弄著炭火,桌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大堆烤肉食物,我瞬間有種我還在做夢的錯覺。
不會吧?這些是從哪裡搞來的啊!
「食材跟烤肉架還有場地都是民宿老闆娘熱心提供的喔!」學長事後笑笑的這麼跟我說。
隨著時間接近傍晚,來民宿的客人也多了起來,大家都聚集在海邊搭起的帳子在烤肉,還有附設卡拉OK,我事後才得知這家民宿有對來投宿的客人提供烤肉及慶生的活動。
「阿米,這邊的肉烤好可以吃了喔。」學長遞過來一盤剛烤好熱騰騰香氣四溢的烤肉串,讓我從神遊狀態立即回過神來。
烤肉,真的是烤肉耶…我真沒想到會在外島的海邊烤肉。
我在旁邊桌椅上坐著,學長在負責烤肉,小苡則是好奇蹲在烤肉架旁看著,有時候也會幫忙。向心璦安靜的拿出相機一直拍照,也不曉得是在拍食物還是拍夜景,看起來這妹妹非常喜歡拍照。
看起來只有我沒做什麼事,負責吃而已,還真是過意不去。
我拿起桌上還未開封的芭樂瓶,倒了四杯分別遞過去給他們,自己吃了幾塊肉後就對學長說:「學長,換我來烤吧。」再繼續讓他這樣烤下去我也會不好意思。
學長轉過頭來正要說話,卻被一連串鞭炮聲響止住話語。
隔壁桌十幾個年輕人很歡樂的鼓譟起來,鞭炮過後的煙霧瀰漫前方一片,有直逼侵入我們這桌的趨勢。見狀,向心璦急忙放下手中的相機,才想到要保護今晚的糧食。
『生──日──快──樂───』
不知哪來的麥克風擴音的聲音傳遍這個區域,喊完這句話後是那十幾個年輕人一起唱著生日快樂歌。
我看到疑似壽星的人站在舞台前彆扭的接受祝賀……等一下,什麼時候這邊搭起舞台的?這裡真的是民宿嗎?
民宿老闆娘,您的民宿真的不怕被這些人亂搞嗎?
「同學們!你們的蛋糕來囉!」
說曹操,曹操就到。
老闆娘笑呵呵的用推車推出一個三層大蛋糕出來,上面是滿滿的奶油和草莓、巧克力等等,最上層還插著一塊寫著生日快樂的牌子。
………我覺得我們應該走錯地方了。
「啊…真好呢,生日過的這麼熱鬧。」
在煙霧消散差不多後,向心璦總算吃起了桌上那盤肉,邊吃邊感嘆著。
我想這已經不是熱鬧不熱鬧的問題了,我們在這邊看起來就是格格不入的外來人,別人在那邊歡樂的慶生,我們則在一邊的角落默默烤肉,整個就是悽涼。
「小璦璦,妳還有我啊~妳生日我也會給妳辦的很熱鬧的!」
學長一聽到自家妹妹露出感嘆的語氣,立刻發出不能被別人比下去的氣勢對向心璦做出宣示。
「還是算了吧…」只可惜他家妹妹完全不領情,白了他一眼後就不理人了。
學長的背影很陰暗的縮在旁邊繼續烤他的肉。
「我們也可以一起加入他們的生日會呀!」小苡眼巴巴的看著那三層蛋糕,說出了沒人敢去做的話。
「呃……」向心璦顯然想說些什麼,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對一個純潔小孩說出別去打擾人家的話來。
見到向心璦和我都沒去實際行動,又多出一個縮在旁邊烤肉的黑暗陰影。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個…」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全部轉過頭去,是那十幾個年輕人的其中幾個女生。
其中一個女生拿著一大塊蛋糕,很熱情的直接放到我們桌上,說:「給你們的,好東西就要跟大家分享嘛~」她綻開很陽光的笑容。
「咦…」我們幾個還愣愣的看著那塊蛋糕,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今晚同住一間民宿也算我們有緣,別客氣啦,你們就當飯後甜點吃吧!」幾個女生朝我們笑了笑後,就跑回他們那邊去。
這、這算是意外之喜嗎?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學長,他立刻站起身對著那些女生大喊:「謝謝妳們的蛋糕!」聞言,那幾個女生回過頭笑了笑示意,繼續回去跟別人打鬧。
「哇───有蛋糕!」小苡接著反應過來,看著她朝思暮想的蛋糕,眼底散發出宛如從地獄爬出來的無限光芒。
『TEST、TEST!』另一端麥克風又傳來試音。
『各位,壓軸戲要來囉!擦亮你們的眼睛,享受今晚美好的夜空吧!』
話語一落,那十幾個人紛紛發出歡呼尖叫聲。
我們幾個都還搞不清楚要發生什麼事,突然夜空中直直往上閃過一道光,砰的一聲綻開出七顏六色的漂亮煙火。
綻放的剎那,周圍傳來更多歡呼聲。
我們都抬頭看著被煙火豔麗四射的夜空,夏日夜晚微涼的風吹來相當舒服,以及旁邊海面浪潮的聲音。
我看到學長他們停下烤肉的動作,小苡也停止繼續挖蛋糕,向心璦在拍了幾張照後也跟著抬頭靜靜看著空中的煙火。
煙火綻放的餘光下照耀著每個人的笑臉,所有人都懷著興奮的心情看向空中那道美麗的光芒。
不自覺的,我也勾起笑容。
其實,偶爾這樣子放鬆也很不錯。
*
煙火結束後,舞台前那群人開始唱起卡拉OK。
學長他們的烤肉架上只剩下一條一條的魚,看起來還要再烤一段時間,我藉著這空檔走去洗手間。
果汁不該喝太多的…因為我一直在幫他們倒果汁,倒到自己都喝的比他們還多。
上完廁所出來到洗手台洗個手,我聽見洗手台後方傳來一個很輕的聲音。
『找到了…』
關上水龍頭,聽見那聲音的我皺起眉。
『終於找到了…』
我過去看後面是誰在那邊嚇唬人講話,探頭望去卻只看見一片叢林樹木。
難、難道這會是傳說中的那個…那個…
我什麼都沒聽到!
『造物主的…後裔…』
正想轉身假裝沒聽見逃逸,這話語一落讓我心頭一驚停下腳步。
這句話確確實實的傳進我耳裡。
「是誰?」我小心的詢問,會知道這稱呼的難不成是念界裡的人?
對方那端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又開口:『幫助我…』
「你怎麼了?」
我亦步亦趨的走進那片叢林裡,離還再唱卡拉OK那群人的聲音愈來愈遠,卻什麼也沒看見。
『救救我…』
那聲音仍然在遠處似的,細微的發出求救。
我定了定心神,邊走邊問著那道聲音:「你在哪裡?為什麼會跑來人界?」在這種一片漆黑又看不到對方的情況下,我出聲詢問,並壯一壯膽子。
只是對方似乎沒聽到我的問題,仍舊微弱的呼喊著:『快點…救我…』
聽到那頭聲音愈來愈微弱,情況好像真的很不妙,心頭一急,我立刻加快腳步往前,喊道:「你在哪----」
話還未說完,我立刻感覺到不對。
四周的景色不再是一片叢林樹木,一瞬間換上空曠的岩石地面,臉上吹過的是海面的風,耳朵聽到很近的浪潮拍打岩石的聲音。
那道細微的求救聲換成冰冷的笑。
「!」
等我發現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腳下一空,踏出懸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