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 【05】─救出

　　違抗命運這件事本身，就是命運的一環了。

　　無論你是否能改變得了最後的結果，這個欲將之改變的動作也是早已命定。

　　不到最終末的結束、一切是斷定不了的。

　　命運。

　　「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豆子？」

　　史凱斯對這打算讓身為普通人類的管理者們加入此次任務的舉動置疑。

　　「豆子豆子的真是有夠煩的……」帶點煩厭地瞄了他一眼後，又再次望向藍塞歐魯等人，「請你們趕快決定吧。雖然說會剩下一個人，不過這個人可是肩負著另一項重責大任的。」

　　三人還是摸不著頭緒。

　　「我懂了，」塔兒佛絲總算是搞清楚他的目的，「你是怕那女孩的意識片段完全沉靜化、以致於到時我們根本找不出來，所以才要和她聯繫最深、最有可能喚得醒她意識的這些人也一同前往，對吧？」

　　「……！！」從這話才聽出、原來這群人一開始就是要去救她了。

　　方法什麼的，當然也清楚得很。

　　「嗯，不過並不是我『想到』的。斐德赫爾原本就是這樣打算的吧……才會故意留兩個空缺。」說著便逕自暗笑了起來，「你們看，那傢伙明明就在監聽著、卻一聲也不吭……這就是最好的証明呀。」

　　「這麼說、管理者大人們會出現在這裡，也是那個偷窺狂假面搞的囉？」

　　史凱斯的表情似乎相當厭倦。他真的受夠了這些人的城府之深。

　　但伊霓絲不這麼想，「不對唷史凱斯，如果真這樣的話……那斐德赫爾雖然說救人不是主要目的、卻還是……」

　　既然是危險艱難的戰鬥、那由他們全員出動該是最妥當不過，卻為了能救回她、硬是留了兩個位子給對上那種怪物幾乎等於無作戰能力的一般人。

　　四人無言地，詢問著正將這所有的話盡收進耳中的、遠方頻道上的斐德赫爾。

　　他也無言地回應。

　　「真是，為什麼我們家都是一些不坦率的傢伙呢？表面上裝得一副很無情的模樣……」

　　塔兒佛絲扶著太陽穴搖了搖頭。

　　「……妳有資格說這種話喔？」史凱斯挖苦她。

　　自然又是一陣惱羞，「──你才最沒資格吧！」先賞他一腳後，氣沖沖地對著管理者三人，「你們決定好了沒！剩下的那個人，最好選擇玩家本身比較有力氣、可以快速對電子儀器做出物理性破壞的人，像、這、樣！」說著又開始連踹了史凱斯幾下。

　　「呃啊、痛……妳幹嘛啦！這暴露狂暴力女……嗚哇啊──！」

　　他越出言抗議、拳打腳踢就越發猛烈；原因應該是那脫口而出的禁句。

　　伊霓絲趕緊勸阻：「哇哇哇～～塔兒佛絲妳冷靜一點嘛！這樣在還沒開始戰鬥之前、史凱斯就要陷入戰鬥不能的狀態了啊──」

　　科爾貝尼克則是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四個大字似地欣賞著這場格鬥劇。

　　另三人看傻了。

　　「喂，那個……是在搞笑嗎？」萊涅克指著他們問道。

　　烏露卡奴思也是一頭霧水，「誰知道？」他聳聳肩。

　　簡直就是現實中小孩打鬧的場景。

　　看了好一會兒，藍塞歐魯噗嗤一聲地笑了，而且停不太下來。

　　這些人……果然是太有趣了，就像活生生跳進這世界中的人類一樣。

　　勉力地收起笑，「……那照他們說的，看來就是由我跟萊涅克加入他們的隊伍、而你待機行事吧，烏露卡奴思。」但說完又笑了起來。

　　「啊──！你這小子在嘲笑我對吧！？有什麼好笑的！」

　　塔兒佛絲的攻擊總算停止，史凱斯灰頭土臉地指著藍塞歐魯大罵。

　　看來感到丟臉的成分似乎比較大。

　　「不，只是覺得沒想到你──」依然忍俊不禁，「……好了，別再胡鬧了，進去吧。其他詳細的事情一邊走我一邊聽你們說。」不過隨即正色。

　　說罷他便將自己編入了史凱斯與伊霓絲的小隊，而萊涅克則進入了另一隊。

　　「呿……」看到那小隊成員編排變更的訊息，他不悅地啐了一口。「走吧。」

　　帶隊的兩人、史凱斯與科爾貝尼克對準侵入點執行了指令後，六個人便消失了。

　　剩下的烏露卡奴思對著身旁坐著的兩人，凝重地說了句：「……小心點啊。」

　　兩人不語、只點了點頭。

　　知識之蛇中。

　　「看來是順利讓他們合流了。」斐德赫爾確認兩隊編組完畢且進入了認知外迷宮後，對著置中於正上方的視訊對話視窗說了，「……你不過去可以嗎？」

　　畫面中的人出聲，「剛剛已經隨便編了個理由說我趕不回去、拜託他們自行調查了。你也真是有夠明知故問……我現在哪走得開啊？」

　　那是雅斯金的影像。

　　官方管理者和非法改造者的、勾結。

　　所以梅加司依舊想不透，「吶，我還是搞不懂現在這情形是怎麼回事耶。」

　　斐德赫爾想，也差不多該好好向他做個詳盡點的文字說明了：「原本，這個人就是六名管理者中、手段最高明的駭客了……你不知道嗎？」

　　畫面上的雅斯金表情有些微的改變。「拜託你加個『前任』。」

　　「誰會知道啊（汗）。你們根本對人家做了完整到不行的身家調查了嘛！是說啊，既然人家是駭客，那你要他侵入什麼？該不會……」

　　「沒錯。另一個知識之蛇……不、該說是現行啟用的最新版本──名為『睿智之樹』吧。」

　　連六名管理者都不知其存在、更沒有權限使用的監視管理統合系統。

　　由他提供路徑與協助、交予身為社內員工而有著基本權限的雅斯金登入並入侵。

　　「這次的變異點搜尋、等於用兩個知識之蛇的情報量去運行，所以才這麼快……」梅加司點著頭。

　　「要不是上層部現在為了那陷入昏迷狀態的貪吃笨蛋的事現在搞得一團亂、會議不停地開，所以警戒才鬆懈掉，否則我大概也沒辦法破解那麼牢固的防備。」

　　畢竟，對方是那個女人。

　　想到要是被她給察覺、一定又有苦頭吃了……而且又得連累到他們家隊長。

　　不過他還是豁出去了。

　　「那些人對她的事、是怎麼處置的呢？比如對外的說明……」

　　斐德赫爾問了，因為他頗想知道那些大人們的作法。

　　「哼……講到這就有氣，」雅斯金擺出不屑的神情，「你們也知道她前一陣子請假了幾天嘛，其實是去住院。不是什麼危及生命的病就是了。一回到工作崗位發生那種意外……結果你們猜怎麼樣？那群人居然──」

　　「……把意識不明的原因歸咎於她自己原本身體狀況就不佳？」

　　「嗯。剛好那傢伙啊……家裡就只剩她一個人，所以他們就更省事啦！連家屬都不需要應付了！哈哈哈，實在是太好了哪。」口氣中是滿滿的鄙夷。

　　這結果讓梅加司不禁咋舌，「還是沒變哪～永遠都這麼差勁的一群人(´д｀)」

　　不管換幾代新血都一樣。

　　「不過你這人啊，一副道貌岸然的宗教家模樣，還真有夠老奸巨猾的！知道這系統的存在，卻不自己來侵入、反而找上我這個替死鬼……」話鋒一轉，他對斐德赫爾說著。

　　「那是當然了，」像把那略帶暗諷之言語當作是最崇高的讚美般，他略顯得意地笑著回答：「再怎麼樣，我也不能將自己此刻的所在地給曝光了哪。要是由這裡直接侵入，就難保不會有那種危險性。」

　　「話是這麼說，不過在跟我通訊著的這當下、我這邊居然完全掌握不到你們的行蹤！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工夫去隱藏的啊。」雅斯金感到頭疼，摸了摸額頭。「嘛、反正現在最重要的也不是這件事了。」

　　「你放心……不，該說相信他們吧。你都以自己的工作當賭注了，就姑且祈禱一切能順利達成吧。」然後他緩緩眨了眼，注視著畫面上的對方，「我們這方也是下了相當大的賭注哪……對於和身為管理者的你合作這件事。」

　　他在要求著某種承諾。

　　雅斯金當然明白得很：「知道啦。我不會試圖反偵測出你們現在的位置，要是不幸被抓到的話、更不會把關於這次合作的情形洩漏給上面那些人渣知道！我們的共同目標，就是讓那個笨女人醒過來……而且，現在你還多了兩個人質不是？我哪敢輕舉妄動啊！」

　　一說到這，就覺得真的太對不起藍塞歐魯了。

　　梅加司原本安靜地聽著，但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讓話溜出了嘴，「喂，你真的是這麼打算的嗎？斐德赫爾……這樣實在太過分了哪～～簡直把人家吃死死的！」

　　「……我怎可能會這麼想？」

　　聽他如此回答，兩人更加篤定他真的是這麼想。

　　老奸巨猾，果然是最棒的稱讚了。

　　這時雅斯金忽然停頓了一下。

　　「啊、收到老爹的通知信件……看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來準備抹消掉侵入的痕跡、好在上面那些人回來前趕上。」視訊畫面開始模糊了起來，「期待你們的好消息。」

　　說完，通訊便切斷了。

　　結束和雅斯金的對話後，梅加司嘆了口長長的氣。

　　「……怎麼了，覺得事情進展太出乎意料嗎。」斐德赫爾問道。

　　梅加司搥著肩，「嘛──多少也包含這成份啦，不過……」然後看他一眼，「之所以能掌握到玫蘿醬現實中的身體狀況、也是從他那裡得來的情報囉？」

　　雖然嘴巴這麼問著，不過早也猜想到答案一定是肯定的，於是他認命似地走向作業台、開始了延宕已久的病毒核心解析工作。

　　「也不完全是仰賴他的哪。醫院的詳細地址、大概在哪一科等等的，是向他問出來的沒錯……基本上為了隱蔽有從業人員在事故中昏迷的消息，目前她的病房是謝絕訪客的狀態，甚至就連身邊最親近的同僚、也不得而入。」

　　所以才會全員都如此焦急、賴在網路世界中探索著一切有關這事件的線索。

　　「啊啊～這麼說……你是拜託那個人去探查她的情況？」手一邊輕巧地游移於操作盤上，他想起了什麼般地問了。

　　說來說去，就只有那麼一個人、可以幫他們做到這件事。

　　「是啊。那天先讓你離開後，就剩我們三人啊。當時就已經在那裡談好合作的事宜了。」

　　梅加司停下動作，滿臉疑問地轉向斐德赫爾，「阿勒？不過那不是那間萬惡會社的專設醫院嗎？連社員都不能隨意進入的病房……他到底怎麼辦到的？」

　　遇到這問題，斐德赫爾眼底閃過一道不是很能辨別清楚的光芒，「……關於這點，我並沒追問，畢竟現在也不是計較那些現實上瑣事的好時機。」

　　那光，代表他實際上非常在意這件事；就像一根細針刺進胸口時的銀光。

　　但也正如他所說：此刻沒有追究此事的餘力。

　　「也是啦，現在他正和瑪哈還有戈雷在六鳴山進行像上一次的那種複雜得要死的偵查對吧？實在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

　　說著說著，梅加司開啟了一個儲存放置著已處理完畢之資料的檔案夾、點選了最後一項文件。

『

　　於世界之最頂峰、所瞥見的終末。

　　飄雪為淚、叢雲群集欲掩而蓋之。

　　黃昏之海，挾帶著崇高之毀滅、吞食大地。

　　八道浪花與之共鳴，

　　無人可抵禦之破滅。

　　尋遍此世、可有能平息其震怒之祭品存在？

　　　　　　　　　　　　　　　　　　　　　　　』

　　「之前會選定在糖蜜之館調查，也是這個原因哪。被莫名其妙的訊息所牽引。」

　　他本想順便連前次的相關文件都找出來看一下，不過又覺得沒必要而作罷。

　　「能得到上次那等成果，雖看似誤打誤撞、實際上卻巧合得不可思議不是嗎……」斐德赫爾微微抬起頭，注視那幾行字，「至於這次，世界的最高峰、無疑是六鳴山頂，但更令人在意的是、『祭品』……」

　　雖是個疑問句，但提出此字眼、總是不免讓人燃起些希望。

　　「我當然是很想樂觀去看待那句話啦……不過沒人能保證一定有那種東西吧？」

　　所以就說是個疑問句了。

　　「……是啊。」以手指沿右臉面具上的精細刻紋描劃並輕撫著，斐德赫爾出奇地對著這小小問題點陷入了苦思，「若那只是個想強調『根本沒有解決方法』的說法也不令人意外，可是、總覺得……」

　　刻意想要讓人誤解成什麼似的。

　　梅加司還是沒想那麼多：「好啦～別執著於一些小事上！現在我們就做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情不就得了？狀況都還沒摸透就先預想了一堆，說不定到最後才發現根本是多餘的嘛。你這陣子真的太勉強自己了……這個也是那個也是、怎麼每個人都像繃緊的弓弦啦 (￣З￣) 」

　　適度的緊張當然也是必須的，可是一向性格爽朗明快的他明顯就受不了最近的氣氛。

　　斐德赫爾驚訝於他的平常心，但考慮了一下後，倒也欣然地領會了。

　　「……呼。看來偶爾也該聽從你的意見吧。眼前就已經太多事可操煩了……」

　　「就是說嘛～！雖然動不動就對些蛛絲馬跡疑神疑鬼的個性是從你的碑文意義衍生而來的，不過不管怎麼說，最值得你信任的、就是現在正拼著命執行任務的大家了不是嗎！」

　　所以就相信他們、交給他們吧！梅加司這麼說著，還拍了拍他的肩。

　　這雖然是方才他對雅斯金說的話，卻無疑地也是此刻的他最需要的一句話。

　　斐德赫爾雖然帶了點不悅地撥開肩膀上的手，不過嘴角隨即漾起了一股淺笑。

　　「……啊啊。」

　　看著監控畫面上的眾人，他總算是肯定且放心地應答了。

───Θ　ｓｅｒｖｅｒ

　　　被隱蔽的　禁斷之　未踏峰

　　　　　六鳴山　Ａｌ　Ｆａｄｉｒ　阿爾‧法迪爾(*1)

　　這是個象徵真理之高度的至上邊境。

　　往下望，是洶湧雲海隙縫間的塵世全貌。

　　舉頭，則是更密集的雲、以及更純然的天空。

　　說是真理，卻也什麼都看不透。

　　就算到達了這般高海拔的境界，仍舊只能被囚禁於這片天地之間。

　　不勝唏噓。

　　「好冷哦……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戈雷抱住身軀不住發抖。一抹霰雪掠過他小巧的鼻尖後彈落至地面。

　　「……別這樣子。」瑪哈十分小聲地安撫他，「讓那邊的亞提司知道、我們可以實際感受到這世界的一切的話，實在不太好哪……嗯？」

　　雖然明瞭這樣確實不甚妥當，不過嚴寒的侵襲讓不管是哪個顏色、個性都充滿了小孩般任性的戈雷，根本就顧不得這種事而放聲大哭起來：「嗚哇哇～～人家受不了了嘛～～瑪哈好奸詐！因為妳有那一身溫暖的毛、才會這麼說的啦！人家好想要回家～～～」

　　非常清楚他這表現是極度且蓄意地誇張化、卻拿他沒辦法，瑪哈無奈地垂下雙耳。

　　於是除了安慰還是只能安慰，「忍耐一下……回去看是要叫史凱斯或斐德赫爾幫你做幾道熱騰騰的祛寒食物吧。那兩個人雖然看起來是那樣、料理技能卻挺高的，一定能做得很好吃……這麼想的話、就比較不會冷了。」

　　「唔……」他還真的開始在想像，「拜託假面好了……有一次試吃他做的不知道什麼湯、超好喝的啦！現在跟史凱斯提食物的事情、絕～對只會把牛丼丟給我而已！……不過之前他給我的那個技能等級需求超高的料理、實在好想再吃一次喔──」

　　味覺異常膨大的他，自然非常容易就沉浸於對美食的期待中。

　　對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味道垂涎著，他真的就忘了寒冷這回事。

　　見他總算安份下來，瑪哈放下心、喚了不遠處埋頭於算式中的亞提司。

　　「──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的嗎？這位女士。」亞提司飛也似地奔了過來，「啊……在這嚴苛冷冽的凍土之上，妳那高貴優雅的姿態簡直就像雪地中淒美的艷紅薔薇、耀眼得令在下幾乎快睜不開眼了……」語末的結束動作是閉上眼佯作悲愴地扶住額頭。

　　不管在什麼場合什麼時間、那副油腔滑調也絲毫不減其力道。

　　「你呀，還真不挑。不是人也行喔？還是說她這種的很對你的味？ｗ」一向負責吐槽的戈雷，當然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他雙手舉至頭頂、做出一個模仿著貓耳擺動的手勢。

　　亞提司誇大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妳這樣不行喔、戈雷妹妹！這可是徹徹底底的種族歧視唷！只要是女性，都是一朵朵需要人呵護及讚美的花！這是在下的信念、也是世界的真理啊～～！！」

　　「……真理被你扭曲成這樣、我看造物主老頭都要哭了啦！」戈雷搖著頭，「嘛、先說好，雖然紅色的這個『我』啊，一般人都當作是女生，可是實際上也不全然就是……總之不要對我講那些噁心的話！原本就已經夠糟糕了、還加上蘿莉控屬性──」

　　「蘿莉這種差別性的用語、在下也決不允許！光陰的流逝是萬物都必須正視的事實、絕對不能單憑歲數的大小、就斷定處於不同人生階段上之女性的價值！」

　　義正嚴詞、慷慨激昂。他握拳演說著。

　　而瑪哈根本就沒在聽，「……吶，你那邊怎麼樣了…？這幾天你似乎都在調查雲層的動向……結果如何呢？」硬生生地把閒聊扳往正題。

　　「目前為止沒發現異狀。兩側的流向幾乎都是相同的。」他倒是很認真地回覆了。

　　「嗯……」瑪哈沉思，「這麼說來，關鍵字之一的『叢雲』應該可以剔除了…？」

　　戈雷則接在她這判定之後、加上了評論：「從一開始就應該先跳過雲層動向的測計了！太浪費時間！那種在空中飄呀飄的東西、就算檢測出什麼，也根本沒有任何著地點可以上去勘查嘛！」

　　「但像席弗‧貝爾格的狀況，普通誰會想到要調查河中的流體呢？但事實證明、癥結點正在那啊！」亞提司想到那次從頭到尾都充滿驚奇的調查行動，熱烈地提出這個觀點。

　　這是個「沒有任何事物是絕對的」、「不可用世俗普通方向來看待所有表象面」的觀點。

　　「正因如此，才更不該把上次的模式就套入這次的這個喪失之地呀……。」

　　瑪哈說著，邊伸手摸了身旁最近的那片塗抹著億萬年積雪的峭壁。

　　如此地刺骨，卻又脫離常規。

　　沾附在手上的粉雪，並不因掌間的溫度融化、就這樣持續散發著寒氣。

　　她嘆了口氣。化作了白煙的氣息。

　　飄雪，為淚。

　　天空的淚，「世界」的淚。

　　「……降雪的動態，開始分析了嗎？」她問了亞提司。

　　「是的。這部份其實更為複雜、分為『降落』與『消融』。當在下專注於觀察雲層動向時、也同時進行著各區塊的錄影……目前在比對著所有錄下的影像呢。」

　　「那麼…？」

　　亞提司朝某個方向走了幾步，「二位請聽在下說，」是那座屹立於世界最高峰上、更為聳入雲端的高塔之方向，「目前不管看幾次，都沒有什麼不同──『兩側』的數值。但唯有這座塔的週遭……」

　　光用看的就已經有種說不上來的迥異處。

　　「耶～～有哪裡不同了？這個雪嗎？」戈雷小碎步跑至塔前，然後蹲下身捻了一小撮雪，遲疑半晌後放入口中。「嗯嗯～～～好想吃刨冰喔！」

　　兩人被他這幼稚的舉動嚇到，「呃！？這樣會吃壞肚子的、戈雷妹妹！……啊、這是在遊戲裡，應該……不對！重點不是這裡！妳要是連在現實都這樣亂來──」亞提司意外地陷入混亂。

　　瑪哈一把將蹲著的他抓起，「……剛才還吵著好冷好冷的是誰呀…？」替他拍掉帽子上積了好一陣子的薄雪，「不過，有沒有什麼不一樣呢？『味道』……。」

　　「嗯！讓人想吃刨冰的味道！」戈雷以率真的口吻回答。

　　亞提司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疑惑的表情非常好笑。然而瑪哈卻像意會到了什麼。

　　「……真實感。」

　　輕輕地唸著這個詞彙，她走近那無門的塔邊。

　　撫摸著。

　　沿著高塔的石砌牆面、往與其相連著的石壁遊走而去，就這樣來回反覆。

　　她細細體會指間所傳來的、些微變動。

　　最後終於停在一個點上。

　　「亞提司……這裡。可以過來做一下詳細的比對嗎…？」

　　「……！」亞提司邊跑過去，邊驚訝於新的事實：「山壁嗎！？對呀、在它的上面也覆蓋到了雪，但在下卻一直專注於天空落下的雪、以及地面不停消退又堆上的積雪……！」

　　然後對著問題點直站著、不出半分聲音，看來是正奔走於兩側、擷取各項數值了。

　　這需要點時間，於是瑪哈不打擾他、而四處走動並迷濛地環望著周圍的各種景色。戈雷則開始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堆起雪人。

　　流雲於天際滾動著，瞬息萬變間伴隨的是夾雜扎臉冰雪的銀白之風。

　　一切都在動、包括時間。但最後卻也沒有任何改變……這一切。

　　流轉，就是一種常態、不會有所更動、涵蓋著一切的事實。

　　所以時間流逝。

　　「──有了，正是這裡！」許久後，亞提司發出了帶點欣喜的叫聲。

　　瑪哈湊了過去，看著亞提司的手所貼著的那染雪壁面。而他則將覆於其上的雪撥掉。

　　「從表面看上去沒什麼怪異的地方……」亞提司解說著，「會不會是要像上次斐德赫爾先生那樣，使出那個很亮的、叫什麼──」一時想不起來。

　　「資料吸收！？假面那傢伙在你面前用了資料吸收？」才剛在堆好的雪人臉上戳了三個眼洞、戈雷一聽到就馬上站起身衝了過去。還順便豪邁地把那雪人給踢散。

　　「……你不也說溜嘴了？」瑪哈瞄了他一眼。

　　「唔……！！」戈雷以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可是為啥那個凡事謹慎到惹人嫌的傢伙會隨便──」馬上又放開手，大聲叫問。

　　「那不是正好嗎…？這樣一來就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

　　說著便示意亞提司站遠一點，而改換自己的手按在方才他手擺放的位置。

　　頃刻間在飛雪中飄落了幾片花瓣，還尚未落地、強烈光芒就從她的手掌間射出。

　　雖已是第二次、但還是不能習慣那刺眼光線，亞提司舉起手臂擋住。

　　戈雷則說不出話，盯著那表層圖像剝落、呈現原始格線構造的山壁。

　　「……太亂來了啦，唉～～～」他擺擺手嘆道。

　　破損處此時就像被砸壞的電器般電流亂竄著，「這……不就只是單純的破壞？會有什麼效果呢？」亞提司問著把山壁打出這個破洞的瑪哈。

　　「……不知道，」瑪哈放下她的手，「反正除了這樣，也沒別的動作可以行使……如果什麼變化都沒有，就四處都破壞掉看看好了。」

　　「呃……那樣會不會引起雪崩啊？」亞提司擔心地抬頭看看山頂。

　　話才說完，就像約好的一樣，整座山開始震盪起伏。

　　「哇啊啊～～真、真的要雪崩了嗎！？太了不起了、這遊戲居然真有辦法做到這般精細──」明知此時並不是個適合對這世界之縝密表達讚賞的時機，卻還是這麼叫了出來。

　　戈雷也慌了，抱著頭不停跑來跑去還大叫：「啊啊啊──所以就說妳太亂來了嘛～～！趕快、趕快到地圖記錄點～～～」

　　「……你們在緊張什麼，誰說是什麼雪崩了…？」瑪哈卻優哉游哉地看著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之兩人，然後走向高塔邊，「吶……你們看，是這裡在動。」

　　「──咦？」

　　巨大的高塔轉動著。本來兩側各有個狀若拱門、卻沒有洞口而密牢地被石牆填滿了般的設計，經過這一番劇烈的、被啟動了機關似的震動後，一片黑暗漸漸取代了門框中原本的石壁。

　　那是道門沒錯。

　　看來這座塔的構造是本體的圓柱形建築物、再圍上另一層圓筒狀的外牆、並且巧妙地遮蓋住能夠進入此建築的唯一入口。當本體與外牆各以反方向旋轉時、那入口就會出現。

　　「果然關鍵是在這座塔……看來如果不登上這世界最高的頂端，是沒辦法看見什麼的哪。」

　　瑪哈看著那扇門，喃喃低語。

　　接著便毫無遲疑地走了進去。

　　除了通路的構成、其他景象永遠都不會有什麼改變的認知外迷宮內。

　　「──你說、要我們只負責回復！？」

　　響起了萊涅克無法置信的大音量問句。

　　「不然還能幹嘛？賣點是在這種地方啥屁用也沒有的除錯指令的你們兩個衝去前線戰鬥、簡直就像在說『拜託快把我變成未歸還者』一樣不是嗎！」史凱斯也以不輸她的音量回答。

　　藍塞歐魯倒是可以理解這種作法，不過他提出另一個疑問：「未歸還者……是指喪失意識昏迷的人嗎？」

　　四人點頭。

　　「意識回歸不了肉體的意思…？『意識』又不是什麼具體的物品──」

　　「很遺憾，所謂『意識』正是這種東西。」科爾貝尼克以超然的口吻解釋，「……用你們程式管理者的專業觀點來找個譬喻好了，她所被奪走的正是稱為『感官』的驅動程式。」

　　人體是機械、神經是電路、而人腦是有如電腦的中樞控制系統。

　　「那就是意識的一部分，」塔兒佛絲接下去說：「說她幸運不知算不算過份……跟過去那些整個記憶資料庫、感情、甚至維持生命所需的自律性運行動作的指令，都從和身體及精神癒著、卻被粉碎破壞的ＰＣ解離而去，導致腦內腫瘍並陷入瀕死性昏迷的人們比起來，她就只是因失去了感官機能故無法對外界有所辨識、而陷入假性的昏迷狀態罷了。」

　　一大段話，不過以這兩個人的理解能力、要馬上聽懂也不是什麼問題。

　　反而能確實提出疑點，「……你們是依什麼憑據、來判定她的情況就是這樣？在現實中的我們看來，她就只是躺在那動也不動而已啊！」

　　史凱斯轉頭望向對此事質疑的藍塞歐魯，「憑據啥的……那女人的意識主體──自我的存在、思考跟記憶都還留在ＰＣ裡啊，還跟這傢伙對話了好一下子咧。」說著便用拇指朝身旁的科爾貝尼克比了比。

　　「對話！？」兩人驚呼。

　　科爾貝尼克除了繼續行走外並沒做出其他動作，「說是對話、不過是無聲的。總之她的狀況大體上就是剛剛敘述的那樣沒錯了。」

　　「前輩說了些什麼嗎？」萊涅克最擔憂的還是玫蘿本身。

　　「也沒什麼、說了些不相干的就進入休眠狀態……只是好像肚子餓了ｗ」想到讓他大笑不止的那衝擊性開口第一句，嘴角又不禁勾起了個角度。

　　聽到這話，藍塞歐魯嘆氣了，「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是那樣。」

　　靜默了一陣。

　　「……對了，」然後他想到了該說什麼，「你們說、讓我們一起前往是為了喚醒她的意識……那到底要怎麼辦到？」

　　「首先應該是要把怪物破除外層的仕樣外防護，然後──」

　　塔兒佛絲發現自己或許不應再說下去；辨認出那些意識片段的所在與形態後，要使用資料吸收、令其與「破滅」分離，最後引導回科爾貝尼克所帶來的，玫蘿的ＰＣ之中……

　　她猶疑著是不是該說出那關鍵性字眼。

　　「？」他們等待著她的繼續。

　　知道塔兒佛絲說不出口，伊霓絲想到了另個說法而替她接下去：「請二位呼喚玫蘿小姐……畢竟是『感官』，當然可以感覺到平日最熟悉的、你們兩位的存在並且醒過來吧？」

　　「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史凱斯這次沒回頭，不過舉起了右手攤了掌心一下，「所以你們就安分點，躲在後面確實做好防禦動作、然後有空隙就斟酌幫忙回復……該不會要說你們沒在帶回復道具的吧？」

　　「最基本的回復用道具是有……」

　　「什麼基本的！？不要那麼窮酸好不好！！」說罷便丟了一大堆中高級消費性道具給兩人。

　　科爾貝尼克馬上取笑他，「哎呀？到底是誰都說自己不用道具……」

　　「那是指對上你這顆腹黑豆子的時候、本大爺不需要道具就能把你揍得稀巴爛了好嗎！今天是什麼狀況啊、跟那種東西戰鬥不小心一點怎行？！」又擺出那張凶惡狂犬般的表情反駁回去。

　　「是嗎？那這次行動結束後……」

　　塔兒佛絲馬上阻止，「你們想幹嘛！！任務完成以後還有更多事要辦、可沒時間讓你們做那種危險的決鬥哦！聽到沒！」兩個拳頭分別敲了兩顆頭一下。

　　「……知道啦！有妳在那囉嗦、誰還敢亂來啊？」

　　「你是怕她的呪殺遊戲吧……ｗ」

　　「你才──」

　　真是不吵不可的兩人。

　　相對於這邊的吵鬧，管理者卻像是連聽都沒聽到般地呆住。

　　兩人看著自己收到大量道具時那品項琳瑯滿目的系統提示訊息，不禁愕然。

　　過了會兒總算回神，藍塞歐魯不由自主地帶點諷意：「……這些就是靠改造而得手的東西嗎？」

　　史凱斯停下腳步。

　　依舊沒有回頭，但卻也沒感受到他的任何怒氣和不悅，「你不會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吧？我們所做的『改造』，會是那種膚淺無價值、只要花時間的話誰都能得到的普通東西嗎？」

　　一般道具和遊戲貨幣，對他們來說只要在「辦正事」的時候「順便」入手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以及冒著風險去將其竄改出來。

　　要說的話，那整具「身體」本身，就是原本並不存於遊戲中的「改造」了。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無須為此動怒、卻也不認為該全盤一概承認。

　　「異常的力量……是嗎？」藍塞歐魯知道他的意思，「但改造就是改造，只是抓不抓得到證據、能不能做出處罰的差別而已。更何況、就算不是直接竄改出來的物品，但也是你們藉著那改造得來的力量戰鬥而入手──」

　　終究是遊戲管理者。

　　史凱斯當然很瞭解這點，或該說他們一夥人全都心知肚明，「是、是──那麼就先別提這件事了可以吧？畢竟現在還得靠這『改造』出來的能力來救你們家那蠢女人哪……要是不想使用『骯髒手段』得來的道具，那把它們刪除或丟掉不就得了ｗ」總算又再次起步向前走去。

　　同時正因對方看不見，像要強壓住什麼般、他輕輕地咬了一下牙。

　　雖然很清楚自己不需要生氣，但看來還是多少有點不滿。

　　而彼此間有著細微聯繫的另三人，自然感覺得出來。

　　於是伊霓絲認為不說一下不行：「藍塞歐魯先生、我想你錯怪史凱斯了！他真的沒有做什麼壞事！雖然在你們的眼裡那種能力跟竄改作弊沒什麼不同、但是那也不是我們自己想要……」

　　「閉嘴啦！妳在幹嘛啊！？要不要全都講給人家聽？給我收起妳的電波信號！」

　　隨即被他打斷。

　　「可是……！」

　　這時塔兒佛絲伸手抓住她的肩，對她搖了搖頭。

　　被這麼制止，才發現自己太過衝動，「……對不起。」整個頭像斷掉似地低了下去。

　　「…………」

　　緊接在一行六人迴繞於空盪之間的腳步聲，是充滿疑問與驚訝的一句話。

　　「不是你們自願的嗎……之前我就很想問了，你們……在能夠使對手ＰＣ的操縱者肉體實際感到痛楚的同時、該不會你們自己也──！」

　　這次換藍塞歐魯停下腳步了。

　　他身邊的萊涅克在這時也馬上意會到嚴重性，「咦？你這意思是……這麼說……你們！就算自己也暴露在同樣的危險下、仍然繼續那種能力的行使跟改造嗎！！？」

　　「然後，這種情況、你們卻說是『非自願性』的……」看起來就是一副決意今日此時一定要說個清楚的毅然決然，「不要開玩笑了！真這樣的話、現在馬上就放下手上的控制器不就解決了！持續著這種對他人也對自己造成莫大危險的行為、卻想用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帶過……」

　　不能接受、他斷然無法接受這種論調。

　　四人沒有說話，也不轉頭看他們。剎那間、兩方似乎隔起了一道難以言喻的透明薄膜。

　　拔出了武器。

　　巨鐮、護拳、銃劍、以及由一對雙劍組合而成的呪杖。

　　「……！」藍塞歐魯想起了數天以前的事。

　　在這個世界品嚐到的死亡瞬間。

　　萊涅克睜大眼，現實中。「你……你們想幹什麼！」還來不及取出自己的武器……

　　炙熱卻又冷澈之紅光所包覆著的黑色影子，率先衝至了他們的後方。

　　一陣無力感襲來、曾感受過的激痛體驗催促反射神經作動，令他不自主緊閉起眼睛──

　　居然是哐噹一聲的格擋音效。

　　本已大得不成比例的鐮刃前端，對峙著的是說不上是灰白又好像泛黃著的更巨大觸手。

　　「什──」完全反應不過來。

　　另三人也動了起來，其中塔兒佛絲一把將呆若木雞的萊涅克扯過拋向陣形的中央。

　　「不要發呆！」她如常嚴厲的語氣，拳術士的攻擊架勢讓她的雙馬尾不停輕晃著。

　　以一行人為中心，地面上就像是『長』了出來的、約十道左右的尾型觸手；與地板的接合處完全沒有破損或任何額外圖形特效、就只是那樣莫名地冒了出來。

　　與塔兒佛絲帶點神經質的緊繃不同、科爾貝尼克依舊像一窪不冷不熱的水塘般輕輕揚起言語的漣漪：「從剛才我就在想……為什麼沒看見任何認知外變異體，難道是因為吞噬了那個大胃王的意識後受到某些思考行動模式上的影響、才會飢不擇食到連渣滓都不剩……」

　　「然後現在哪～」史凱斯略帶調侃的笑語，「連埋伏在深處、佈好包圍網等我們踏進陷阱這種舉動都幹得出來……看來你們那位『公主大人』事實上也是挺腹黑又心機的嘛ｗｗｗ」

　　「史凱斯、這種隨便污衊別人的言論是很不應該的！你……」伊霓絲緊抓著呪杖，擺出的姿態卻是種會讓人想要衝上前去為她挺身而戰的嬌弱模樣。

　　「囉唆！戰鬥中電波禁止！」藉著這聲大吼的勁道、將大尾順勢推開後轉頭，「喂！拯救公主的騎士們，我告訴你們……什麼痛啊不痛的那都不是重點，現在這裡的每個人通通都一樣──」

　　受到致命攻擊就完了。

　　「所以啊，少想那有的沒的、全都給我專心點！回復就拜託了！！」

　　藍塞歐魯注視著他因進入戰鬥而夾雜著緊張與欣喜的臉，徹底暸解此時再也不是詢索那些事的時機，而用力點了個頭。

　　站起來擺好架勢的萊涅克也做出相同動作。「你們才可別被一擊就掛了！」

　　「很好～～那麼、你們三個！給我好好大鬧一場吧──！」

　　這句話就像是衝鋒隊長的突擊號令般，才剛喊出來、四人就往四個方向奔去了。

　　場景轉回插在群山高峰間的通天巨塔中。

　　似乎是個定律：進入隱藏的通道後總是黑漆漆一片。

　　奇妙的是他們都看得見彼此，但就是摸不清週遭的情況。

　　戈雷抬起頭問眼神一貫迷茫的瑪哈：「吶～～要怎麼走？用飛的直接到上面去？ｗ」

　　她沒回視，游動於身側的手好像在摸索著什麼，「我找找看四周……。」

　　停了，摸到了什麼。

　　「這個……很像是燈炬……。」她猜測著。

　　「是嗎～～嘿嘿，那就交給我來辦～！」說著戈雷便拍了幾下手掌。

　　然後頭頂上、落下許多宛如點點星光的火花。

　　亞提司還來不及震驚、就被那飄落的火苗給襲擊到了，「……哇啊啊～～！好、好燙！」

　　是真的很燙。真正的感觸。

　　隨著火花的降落，一盞盞燈火於塔內由上至下依序燃起。

　　這才終於辨清、塔中央是一道無止盡般的螺旋階梯。

　　「哦哦～有照明器具……」又馬上發現不對勁，「不、不對！為什麼被那火燒到、會真的……真的有『燙』的感覺呢？現實……」

　　「你大概是太緊張、搞錯了吧ｗ」戈雷用了個很隨便的理由推託。

　　不過因反覆體驗太多異常之處、感覺已經混淆不清的亞提司，反倒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啊、是嗎？哈哈哈……看來在下的神經實在繃得太緊了……真是十分抱歉。」

　　反正那灼熱感只有一瞬間，過了數秒之後的現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被「燙到」。

　　「喔……原來還可以這樣……」看著牆壁上那無數盞燈，瑪哈像是有點驚訝，「真不愧是史上最強的打火石‧戈雷大人……能活用自己的能力到這種程度哪。」

　　聽到那三個字，「嗚……！不要提起那個啦～～！」他鼓著臉頰抱怨。

　　瑪哈摸摸他的頭以隨便應付一下後便爬上階梯。

　　她的撫觸一向很輕柔且溫暖，於是他沒多說下去、跟著她用跳的蹬上樓梯。

　　當然不可能自己一個人留在原地，亞提司也提起腳步追過去。

　　走了不知多久。

　　當戈雷正要開口抱怨這螺旋梯的長度時，走在最前頭的瑪哈出聲了：「……啊、好像到了。」

　　一道門，樓頂的風光可稍微於門外射入的白光中隱約辨識出來。也就是說，沒有任何傳送式的空間跳躍處理特效；以遊戲來說的話，就是不需讀取。

　　一切是相連著的一體，當進入這座塔的那瞬間開始。

　　三人陸續步向塔外的陽臺，在那有著精美的石柱欄杆與扶手。

　　「欸～咻……」因為太矮，戈雷用勉強只能勾住扶手的雙手奮力將身軀撐起、以極為危險的重心不穩姿態跪坐於其上，「哇、哇哇哇啊～～～」

　　瑪哈抓住他的衣領，同時也探頭往外看。亞提司倒是早就衝向欄杆邊探視了，但他說不出話。

　　「海……」

　　沒錯，就在六鳴山的背面、山頂連綿下去的群峰遠方，銜接著一片海。

　　滿遠的，但應該是海沒錯；不知怎地、那浪濤洶湧得連此處都感受到了海潮拍打岸邊的震動。

　　簡直就是那海底潛藏了什麼東西的不祥警訊般。

　　瑪哈想起了作為他們行動方針的神祕訊息中出現的字詞，「黃昏之海……！」

　　「咦咦～～？那麼──」經她這麼一提，戈雷馬上猜到接下來的行動，「……要過去那裡？」

　　「怎麼可能辦到！那種事……」亞提司急轉頭對他們驚呼。

　　沒有任何遲疑與等待，瑪哈也跳上了扶手，高高站在上面的她視線朝下瞄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去呢…？要的話就準備跳下去吧。」

　　「跳、跳下去～～！？」這次則更大聲了。

　　戈雷完全沒有異議，「不過……『那個』、是妳要來、還是我？」

　　「麻煩你了……我一直想試一次高空彈跳……」

　　「那是什麼奇怪的理由呀！」戈雷手扶著帽子搖搖頭，然後一巴掌將亞提司給拍落下去，「在拖拖拉拉些什麼啊～～這娘娘腔！」

　　瑪哈也跟著跳了。

　　連拒絕的餘地跟思考時間都沒有、亞提司在半空中大叫了起來：「唔、嗚哇──在下還沒做好任何心理準備啊啊──────」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真的在急速墜落著。

　　剛剛都還是透過貼在眼前的顯示器看見腳下這片群山的、現在卻……

　　有種數秒後就會粉身碎骨的錯覺……不、是「真實的感覺」。

　　他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自由落體。

　　對，他自己的身體、變成了身體的ＰＣ、關住真實感充沛的精神與意識的這具「容器」。

　　他，就在這裡。

　　啞口、張大著嘴，他感到大量的空氣團塊灌進了口中。

　　不過落下的速度卻突然停住了。

　　「咦……這是……呃！？」不只速度，連他的ＰＣ身體都停在空中。

　　被什麼抓住了似的。

　　像之前梅加司的聲音一樣、直達腦部的是戈雷嬉笑的語調：「好不好玩啊～？高空彈跳ｗ」

　　他想抬頭看是什麼正抓著自己、卻看不見。身邊同樣浮在空中的瑪哈頭上、也是空蕩蕩一片。

　　「啊……真有趣，下次有空約大家一起來玩吧。背面都市大概就不行了，因為一定要像這裡的這種開闊感……」瑪哈意猶未盡般瞇眼笑著。

　　接著便開始了緩慢朝目標處的漂浮前進。

　　「二位究竟在說些什麼──而且戈雷妹妹為什麼不見了、卻還聽得見講話的聲音……不對、問題不在這裡！難道在下真的懸吊在空中──哇啊啊救命呀～～～」太過混亂與驚恐，他手腳亂晃亂抓著空氣。

　　「叔叔、不要亂動哦……我會把叔叔你給抓緊的。」

　　聽在他耳裡……不、腦裡，是和戈雷同樣音質的小孩聲音。是戈雷在對他說話。

　　不過，也不是戈雷。他就是這麼覺得。

　　「請問……你是哪位？」所以他這麼問了。

　　「咦…？是我啊，戈雷呀……」

　　純真的口吻讓他完全不懷疑這回答是假的。但、若這樣的話……

　　為什麼會有兩個「戈雷」？

　　剛才回答他的問題的、並不是他今天認識的這個毒舌的潑辣小孩，而是另一個相同的存在。語調口氣雖然完全不同、但也是戈雷沒錯。

　　「戈雷」這個存在，就是必須有兩具ＰＣ、兩個聲音、兩股意識。

　　就算現在只聽到聲音，卻幾乎就能篤定這是事實。因為他感受得到一切、只是他「看不見」。

　　這個男人，在生命面臨著危險被掛在高空的情形下，居然是在想這種事情。

　　「如何…？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的一小角……然後是、我們的真實。」瑪哈看穿了他急趨沉默的原因。

　　「一個帳號只能一次啟動一個ＰＣ才對……但同時存在的、兩個同樣的ＰＣ到底是……！？」

　　所以這些人難道沒有帳號這種東西、還是有更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身旁自在地享受著高空之風的貓人，一點也沒有想回答自己的意思。

　　「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原因是什麼、支持這些現象成立的理論是什麼──全都恕不提供～！既然都大言不慚說要找『黃昏之鑰』了、那麼好好地親身體驗一下這個世界也不為過吧～？」

　　是那一個、講話比較毒辣的戈雷。雖然那聲音似乎並不是以「聲波」的方式所傳導，但他就是覺得、這股聲音是從瑪哈的正上方傳來的。

　　然後剛剛另一個較柔弱的戈雷，一定是在自己的上方沒錯；更何況他也說了「我會抓住你」這種話。

　　只是、看不見罷了。

　　沒辦法用耳朵聽見、觸摸不到……其他的感官也感覺不到應當有的「感覺」──對忽然從眼前消失、化為另一種存在的戈雷的感覺。

　　前回梅加司那時也是，只是情況太緊急、中途還有點暈了，而且斐德赫爾事前叫他閉上了眼睛。

　　其實在他所無法用「肉眼」……或該說ＰＣ的視野畫面的上頭，是兩片巨大的箏形岩石。

　　不是菱形、而是下方那相鄰等長的兩邊較另兩邊短的風箏形狀……兩片石頭上各有著一對怪異的眼睛和一個長滿尖牙的嘴巴。

　　只有說話時、眼睛和嘴巴才會出現。沒出聲的時候，就只是兩塊佈滿雕紋的石頭。

　　「應該、快到了唷。吶、大家看……那裡有一塊比較平坦的空地呢。」尖端處鑲有一塊藍色碎水晶拼花圓盤的這一片石片開口了。在它的底下，連結著一具玩偶；模樣和人型的藍色戈雷沒什麼兩樣、只是與上方冰冷粗硬的石頭比起來，顯得格外細緻、鮮明，然後詭異。

　　會詭異的原因約莫是，那張臉、不是正常五官而是空洞的人偶面孔，而是極其戲謔的、也沒有鼻子眼珠的那種。這一尊玩偶、是張哭臉。

　　這邊這個用一種無氣力的姿態抓著亞提司、另外一個笑臉玩偶抓住的則是瑪哈。它們的那模樣、簡直看起來就像純粹的物品、裝飾品，鉤子似的東西而已。

　　本體是上頭的石片，這兩尊人偶是額外長出來的擬態誘餌。

　　讓人不禁猜想：到底「他們」用天真無邪的虛像外表、引誘了些什麼，再獵食了些什麼……

　　玩偶雖可愛、卻更帶出整體的毛骨悚然。這種歌德式陰森感，說不定正是戈雷自己刻意營造出來的。

　　是故，說不定看不見還比較好。

　　「阿勒～～？」本體頂端的圓盤是紅色的那片石頭發出聲音：「──連我都沒辦法直接強行進入的區域耶。被防護網擋住了～！是說、那裡算是一個區域啊？」

　　停止了浮游前進，他們全停在空中。

　　離岸邊僅餘不甚遠的距離，但此刻卻遲遲無法前進。亞提司感覺得到，前方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壁。

　　瑪哈伸手摸那片無形之壁，「嗯……未知的喪失之地、吧…？系統給予了相當強力的屏障。」

　　「是喔？那、就只好資料吸收囉。」

　　聽到這句話，亞提司馬上伸手矇起雙目。

　　負責「承載」他的藍色戈雷注意到這舉動，「……？怎麼了叔叔……你會怕嗎？我們會很小心、不會波及到你的唷。」

　　「不……」他苦笑著回應這個討人喜歡多了點的貼心戈雷，「既然，現在就像是整個人跑進了遊戲當中……若是不小心點、去『直視』到那麼強烈的光線，那麼在下這輩子說不定就再也無法見識到更多女性們的楚楚動人姿態了！」

　　奇妙地，他是這麼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兩塊並列的石片中間凝聚起了激光的放射翼片，看來已經蓄積滿檔、遂朝那道透明牆壁射出夾帶劇烈光線的電磁球體。

　　在光線竄射之中，瑪哈注視的卻是拼命不讓半點光鑽入指尖縫隙的亞提司。

　　「……你這人啊，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還會去操心那種事嗎…？嘻嘻嘻……」

　　他依然遮著眼，「妳說得不太對哪，瑪哈小姐。不管何時何地何種狀況、最需要顧全的是自己人身的安危，尤其是這個世界……將它當作單純的遊戲這回事、就等同釀下了危機的因子。雖然有時候在下也會忘了這件事，而把這裡當作就只是虛擬空間的假象世界……」

　　似乎對方才那亂了陣腳的醜態有點不好意思。

　　這時那片牆大概是破了，「好了～被解除掉了吧哇哈哈哈！敢擋我戈雷大人的路！哼哼──」不知他在得意些什麼，不過那股被隔絕的感受的確是消失了。

　　變得可以聞到海潮的香味般。

　　「……那真的是……海嗎？黃昏之海、究竟是…？」

　　受到這股異樣的嗅覺刺激而挪開摀住眼的手，亞提司凝視著他們正漸漸逼近、綴著一條如裙襬花邊之斷崖地帶的、那片暗藍色浩瀚，然後一邊呢喃著。

　　瑪哈則看見了什麼：「好像有地圖記錄點……果然是喪失之地嗎…？在那降落吧。」

　　「ＳＰ！」

　　持續了一段時間的緊湊戰鬥，史凱斯吆喝著要求回復。

　　萊涅克馬上對他使用了氣魂類的道具。

　　「哦哦～～你不錯嘛，居然裝備了道具增幅的能力！看不出來這麼細心哪你。」他難得地誇獎人。

　　她對這種時機不當的稱讚感到極度不自在，「你、你專心點好不好！我只不過是剛好……剛好有帶這樣的裝備罷了……！」

　　ＰＣ聲音是男性的沒錯，語氣和稱謂卻帶點扭捏。

　　「剛好……嗎？ｗ」背面那一側傳來科爾貝尼克完全不像在戰鬥著的聲調：「細心是當然的啊。好歹是個……畢竟也不是每個女孩子家都像某人那樣粗枝大葉的嘛。」

　　銃劍的槍口部位不停爆出火花，他持續地攻擊之同時，嘴裡卻是這樣輕鬆閒談般的話語。

　　藍塞歐魯倒是心有戚戚焉，「是啊，平常都是她在當那台只會一股腦亂衝的大卡車的煞車哪。」

　　聽到他這不經大腦的附和、現實中的她氣得大拍了一下桌子，「你在那邊跟人家起什麼鬨！？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他會知道──」

　　簡直就像要丟下控制器衝過去抓住藍塞歐魯的衣領質問他般的怒燄沖沖。

　　「嘿──這傢伙是女人喔？……嘛、反正也不怎麼重要啦、那種事。」

　　打斷她的是史凱斯的蠻不在乎。引領起這個話題的元兇居然是那種態度、害她羞憤地整個臉紅得像被烤熟了似的。

　　「阿哈哈，被不當一回事了。」站在身後的烏露卡奴思嘲笑她。

　　「──！」她用手肘朝後一揮、狠狠攻擊了他那圓滾滾的肚子，「閉嘴！」

　　正當他痛苦地護住腹部時，管理者專用室的房門冷不防地被踹開了。

　　伴隨的是庫拉凱充滿怒氣的大吼。

　　「氣死我了──！那些傢伙、整個會議裡就一直在商討自己的安全跟利益而已，完全就──」注意到烏露卡奴思的動作，「咦──？吃太多撐壞肚子了嗎、小子？」

　　隨後進來的是雅斯金，「……應該不是吧。他們不是正在忙的嗎？」

　　於是庫拉凱走近他們身邊，探看他們桌上那可以同步顯示護目鏡式顯示器中影像的桌面式螢幕。

　　「我看看在忙些什麼呀──咦！？這、這是……」

　　對完全沒見過的認知外迷宮所感到的驚訝當然也是一部分、但最主要的還是此刻他們兩人正一同作戰的隊伍成員……

　　「這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你們兩個會跟那些人在一起──？」他問了藍塞歐魯。

　　沒有馬上回答，先熟練地替戰鬥中的四人回復並且重新把效果快消失掉的能力強化補上，他頭也不回地說著：「誰知道？到雅斯金告訴我們的區域去等，卻遇上他們……然後就演變成現在這情形了。」

　　庫拉凱轉向雅斯金用眼神示問，他則推了推眼鏡佯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巧合吧？本來想說那裡好像有點問題，讓你們先過去勘查……」

　　覺得說是巧合也未免太不可思議、庫拉凱本想繼續追問，但萊涅克出聲了：「你們不要討論那些無意義的事啦！只要有能救出前輩的方法、我是一定不會放棄的！一直在那吵會害人家無法專心！」

　　「是啊。現在一不留神或許會引發跟那事故相同的危險局面……拜託靜一點。」藍塞歐魯也要求了。

　　「……說是可以救她？」雖又迸出這問句，不過基於兩人的請求、他也只好就此打住，而和旁邊的兩人交頭接耳地詢問起狀況。

　　現實這一側安靜了下來，而「世界」那一邊也只充斥著戰鬥音效。

　　兩人專注地看著自己所屬小隊的成員之體力等數值，同時在心底讚嘆這些人的一切攻防行動怎會如此精準無誤……大概因為是規格外的產物，有時兩人根本看不清那些尾巴的攻擊，但史凱斯他們就是看得見、並有辦法做出對應。

　　太過奇怪了；改造的是ＰＣ，操縱者不可能也受到什麼「改造」……為什麼那些人可以做出這樣靈活過了頭的動作？

　　「……我記得第一次進到這個地方時，聽到你說了『苦戰』這兩個字；三人對上一體仍陷入苦戰……不過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哪？」

　　因為太過在意這個人，自然他說過的話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史凱斯朝周圍揮了數刀、一次就讓圍攻他的三條觸手被彈開，他瞥向藍塞歐魯輕佻地笑了笑：「啊啊～？我說過這種話嗎ｗ」

　　看他現在如此輕鬆的模樣，還真的好像沒有「苦戰」這回事發生過一樣。

　　「遇上未知的敵人時苦戰總是難免的。但是經過一次兩次之後、你想我們會沒任何準備嗎？像一般進行遊戲時那樣……就算有打不倒的頭目級怪物、只要提升等級就行了吧。」塔兒佛絲有點雞婆地解釋著。說完後馬上啟動技藝衝向後方的另一個目標。

　　「說什麼等級、你們早就已經達到等級上限了不是嗎！」

　　他提出駁斥，但萊涅克一下子就想通了，「不是系統定義的『等級』，而是超越系統的力量……這就是你們所做的改造？就像現在我們兩個看那些怪物的體力值、完全就是亂數，但你們卻可以──」

　　很難置信，但似乎就是這樣沒錯。

　　「那也算一部份，不過最重要的是對敵人的分析：所有攻擊動作的模組，或體力值的亂數表示──仕樣外的一種防護罩、其資料密度的分布情況等等的情報。」科爾貝尼克則是一邊朝對手開槍，一邊用複雜言詞輕描淡寫著，「接著就由我們自身統合這些情報進行即時運算、找出最適攻擊時機與弱點部位……別看旁邊那位死之恐怖大人一臉蠢樣，那顆保齡球般的腦袋的運算速度可是不輸給高階電腦的呢……ｗ」

　　「──最後那句是多餘的！！」無端又被扯進話中還被損，史凱斯抗議。

　　藍塞歐魯思索著這話的可能性，「人腦……怎麼可能……」有點困難地乾嚥了一下。

　　他是這麼想，而平日似乎和他極不對盤的萊涅克腦中想的倒也相差無幾。

　　所以閃了個神。

　　怪物的其中一體自她的側面向兩人襲來，她雖然有注意到、但身體──指令的操作跟不上思考，於是她無法迴避，僅能急忙擺出防禦的架勢。

　　不知道硬擋下來會不會痛……她閉上眼咬牙。但在接觸到的瞬間，塔兒佛絲衝了過來替她擋下。

　　並且嚴厲地斥責了起來：「幹什麼啊！別以為隨便執行了格擋的指令、就能毫髮無傷！你們應該明白這些東西可不會遵照遊戲設定去走，要防禦的話也得比照真實的世界、確實地以武器朝正面擋住！」

　　被這樣訓斥、又看到眼前搖晃著的粉紅色雙馬尾以及那裸露肌膚所描繪出的婀娜曲線，萊涅克忽然一股氣上來，「……我哪知道要這樣啦！明明就只是個暴露狂、卻還一副很偉大似的口氣！而且講話那麼老成、簡直像個囉嗦的歐巴桑！」

　　「說什──」被說中最在意的事情，塔兒佛絲猛一轉頭杏眼圓睜，但馬上想起對方並不是像史凱斯那樣想修理就盡量揍下去沒問題的對象……

　　深吸了一口氣，硬擠出笑臉，同時把怒氣往怪物身上發洩、兇狠出著拳還邊說著：「啊啦……那是什麼酸溜溜的語氣呀。會刻意使用男性ＰＣ的女孩子嘛──看來、大概是不想藉外貌討好男人、或者該說……」再次轉向她綻了個很故意的笑顏，「對自己的外表或身材自卑，所以對強調女性肢體的ＰＣ有著莫名的敵對意識與情結？ｗ」

　　相當尖銳，卻也很接近正確答案。

　　「…………」

　　萊涅克完全說不出反擊的話，但已經氣到快把桌子掀起來、而不停用兩個拳頭敲著桌子。砰、砰、砰。身旁的男人們全都憋著笑意。

　　顯示器內的科爾貝尼克與史凱斯更像是接棒似地、也於毫不間斷的攻防閃躲之中隨口各插了句話：

　　「既然會被最喜歡的玫蘿前輩叫做『小不點』……大概是幼兒體型吧？」

　　「喔喔～～那跟伊霓絲一樣嘛！是個洗衣──」

　　最後一個字還沒講出來，就傳來一陣寒意。

　　「……跟我一樣是什麼呢？(＾＿＾)」

　　朝那股寒氣的發生源望去，看見一整排的伊霓絲；每個都是一樣的笑容、一樣抓著呪杖的姿勢。

　　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的人臉色發青；不知道的人驚嚇得眼珠快從眼眶掉出來了。

　　「是‧什‧麼‧呢～☆」

　　把纏鬥中的約二至三隻觸手拋在腦後，盯著做出「不適切發言」的史凱斯，「她們」歪了歪頭問道。

　　「那是、分身……！？」驚訝於居然有此種技能的存在、藍塞歐魯緊握控制器唸著，但他隨即注意到那一排伊霓絲的後方，「後面！小心後面！！」

　　「咦？」連轉頭的動作都一致無誤差，她們被一條巨尾迎面橫掃了下去。

　　連反應都來不及、藍塞歐魯的驚呼還卡在喉嚨裡。心裡想的是，難道又要──

　　但接下來跟前的景象變化更讓他傻眼。

　　那一個個的伊霓絲，全化為虹彩般的殘影、消逝退散。

　　然後傳來她小小抱怨的聲音，「真討厭、人家話都還沒問完呢！」(*2)

　　渾厚紮實的鏗咚一響、剛才襲來的那尾觸手癱到了地上，這才看見後面站著的伊霓絲。竟然僅憑揮杖的攻擊，就將之搥倒。

　　可見其怨氣之深：「喂、史凱斯……你還沒回答人家唷，呼呼呼呼………」

　　伊霓絲的笑猶如黑糖一般；甜膩又濁黑。

　　這時藍塞歐魯終於明白了……「海市蜃樓」這個名號的意思、以及為什麼那個一向囂張的傢伙會被她吃得死死的。

　　自知大難臨頭、史凱斯迅速地移動至科爾貝尼克身邊，「──阿哈哈哈……那個……科爾醬～？那些東西動作開始亂了、看來也差不多──我們兩個就一起把它們一次解決掉吧！吶～？！」

　　「……全體攻擊技能嗎。」不知怎地覺得他有點可憐，故並未出言調侃。

　　「對啦！那個名字很做作、什麼什麼流星雨的！快一點……你也不想節外生枝吧！？」實在很不情願去求跟他水火不容的這個人，可是眼見口中念念有詞的伊霓絲不斷逼近……

　　「根絕的流星雨。」科爾貝尼克強調著，「是說有哪個名字會比『死之恐怖』來得做作呢……ｗ」

　　他舉起了持武器的右手，槍口朝天。

　　「嘖……隨你說啦。」有求於人、不得不按捺下來，史凱斯舉起了沒拿武器的左手。

　　霎時間，空氣好像靜止了。

　　「……？」藍塞歐魯等人不解地看著他們。

　　高舉的左手，隨性地揮下，就像劊子手行刑的信號手勢般。

　　然後是鳴槍的巨響。槍口射出了一道紫光，同時間降落了許多螺旋冰晶。

　　光還繼續往空中衝刺著，所有的尾狀觸手已於沾附到霧冰之瞬間、凍結成冰柱。接著那光終於抵達天際，而爆開了似地炸裂為無數、往地面散射並貫穿所有冰柱。

　　一整串行雲流水，如同兩人的連攜技般。

　　結束動作則是破冰儀式。所有的觸手吃下兩招超出規格的禁斷攻擊技能，無一不受到莫大損傷、防護全都遭到破除了。

　　管理者五人看著畫面，全都驚訝不已，「那是什麼鬼東西啊！就算是改造出來的技能、也未免太講究聲光效果了吧！？」烏露卡奴思喊著。

　　怪物們全都陷入不穩的狀態、開始扭動與嘶吼。「……你們啊，在耍什麼帥呀！」塔兒佛絲走向兩人，忍不住嘮叨了起來。

　　史凱斯打斷她：「好了啦！現在要緊的是最後步驟吧？該怎麼分配──」

　　「用吸收弧光如何？一次全部收拾……」科爾貝尼克提議。

　　「哦哦！那個不錯耶！」

　　「不可以！我說你們──」正要發飆，她卻突然摀住鼻子：「什麼味道……！？」

　　伊霓絲也愣住、舉起手輕觸耳垂，「聲音……有個聲音──」

　　在腳下深處。

　　地板開始一陣急速增強的震動。

　　差點忘掉了的、最終目標，看來就要現身。

　　「──退開！全員馬上從這裡散開！！」

注釋部分：

1.六鳴山是小說版才有的喪失之地。別名為「真理の高み」。雖然在後來出的設定集中，有披露了設定草圖，但那看起來真的跟小說版的描寫有些差距……這裡就當作是版本數度更新變遷的關係，地圖記錄點自行移動到一個會下雪的位置吧。

2.「人の話は最後まで聴きましょ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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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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