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 【06】─呼喚

　　兩個埋首於桌上型顯示器螢幕的人。

　　「──好了，第二個總算弄了一半……妳在幹嘛啊？被流於形式的會議拖延到時間已經──」

　　「……有人『進來』過。」

　　「哦～～身份呢？」

　　「不明。」

　　「哼～嗯，這樣啊？那麼……」

　　「怎？」

　　「不加快速度不行。他們的境界越來越超出預想了。別管樹的事、趕快繼續這一頭的進行吧。」

　　「……嗯。」

　　認知外迷宮的方格狀地板的抖盪只有越演越烈。

　　史凱斯叫大家全部撤開、無疑就是認為對方──大得讓人吃驚的巨爪會像那些尾狀觸手般從地面鑽出來。而聽從他指示馬上退後的其他人，看來也並不覺得這反射性的揣測有什麼問題。

　　顯示器的兩端、所有的人，盯著地面那一點，等待、甚至該說是「期待」……很想知道對方到底會以什麼形式、什麼樣貌從這片什麼都沒有的地面現身。

　　「咦，慢著──喂、豆子！」這時史凱斯不顧敵人隨時有可能出現，忽然叫了科爾貝尼克一聲，「上次、你有看見那個東西出來的樣子吧？我現在怎麼想、都覺得目前這個空間的大小完全容納不下那個龐然大物啊！如果塞不下的話，那它那時又是怎麼出現、並且襲擊你們的？！」

　　而出奇地，一向氣定神閒的科爾貝尼克，居然被這個問題給震住、甚至睜大了眼。

　　「這整個區域……會『破裂』掉，然後是一片無止盡的、黑暗……！」這才發現大事不妙；他們全都猜錯了。

　　藍塞歐魯聽到這描述、卻完全不能理解，「──什麼？你是指……圖像──」

　　還沒問完，也還沒得到解答，地板沿著格線破碎。

　　掉了下去。

　　彷彿原本是站在一片片沒有接合得很牢固的玻璃磚所鋪成的高樓頂層上、經過這麼一場大地震後瓦解了起來。眾人就這樣、從萬丈高空墜落。

　　墜落於無垠的黑。

　　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地大叫著；太過突然、落下速度也太快，根本就很難冷靜下來。

　　但所幸、猛力拉扯著他們的那道引力在瞬間消失無蹤，於是眾人這時呈現了浮在半空中、猶如宇宙中太空人般漂浮的狀態。

　　驚魂甫定，周遭的黑暗開始沁入一點點光亮。

　　只有一點點，是帶點藍紫色的、不祥的光暈。

　　「認知外空間……！」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塔兒佛絲脫口而出的是這個詞彙。

　　史凱斯捂住額頭，「沒錯、這裡是認知外空間！那玩意兒居然……嘛、既然能讓人意識不明、這點小事對它們來說──阿勒？你們兩個也待在這個地方、就表示……」驚訝地盯著兩個管理者。

　　「什麼啊……認知外、空間？剛剛那個是認知外迷宮對吧？」萊涅克神情充滿著疑惑。

　　卻被藍塞歐魯不可置信般的聲音打斷，「……！妳……聲音！？」

　　「嗯？……啊啊～！這……」

　　不再是那個透過變聲裝置所做出的男性聲音。

　　「──那已經不是聲音的問題了！你們感覺不到嗎、自己的身體……」史凱斯搖搖頭嘆氣。

　　「……我現在正直接、看到這一切……透過這個、ＰＣ！！？」藍塞歐魯伸手摸了自己的臉頰，帶點顫抖地，「所以萊涅克本來的聲音、才會直接透過這個ＰＣ播送出來……那麼也就是說……」

　　「現在你們現實中的肉體，應該是意識不明的狀態吧……嘛、還稱不上是『未歸還者』就是了。」

　　科爾貝尼克淡淡地告知他們這駭人的結論，然後像在跟遠方通話般、隻手舉至耳邊。

　　只要是人、得知自己的身體變成此般情況，哪裡還能冷靜：「那……那現在該怎麼辦！要怎麼恢復回原狀！？我們……！」藍塞歐魯快講不出話、只能硬擠出幾個字；雖說多少也是不習慣於那股精神被囚禁在這具「身體」中的異樣感所造成的不適應，導致他無法確切表現出自己的震驚。

　　「如果由我們其中一個人把二位帶回去、應該馬上就能醒過來。可是、以現在這種情況來說，要是戰力分散……」伊霓絲為難地說著，並且側頭望向遠方。

　　是那隻不明生物的大手。

　　就算是在這無限延伸似的空間中、也看不出來這東西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或許，是因為太大，故而以他們的視野廣度無法捕捉到全體樣貌，又或者，根本就像是從其他空間穿越過來、突兀地從半空中生出的吧？剛剛那些被解除了防護卻來不及將其加以下一步的處理之尾狀觸手們，現在防護似乎全都重新再次架起，雖稱不上生龍活虎但也回復了相當程度的活動力、而在那隻巨爪周圍惱人地放肆地扭顫鑽動著。

　　如此近距離、還是直接地看到這景象，對這兩人來說是第一次，於是倒抽了口冷氣。

　　「雖然說是不要分散戰力……」相對於兩人則早已相當習慣於待在這空間中漂浮著的史凱斯以食指百般無奈地輕搔頰邊，「……老實說，只有四個人、真有辦法幹掉這玩意嗎～？以現在這個形態的話。」

　　而冷不防地自他的後上方一把用力抓住他頭上兩隻角、弄得他怪叫出「呃哇哇哇幹嘛啦」的伊霓絲，甜絲絲地對他笑笑說著：「不可以唷～史凱斯！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原先預計沒辦法進行『那種戰鬥』的地點、可是還是要讓斐德赫爾先進行一下分析跟計算才行呀～！在那之前、我們先來談點誰是洗衣板或飛機場或砧板之類的話題吧？(＾o＾) 」

　　「……誰來阻止她一下啦。」但看情形沒人能救他了。

　　「兩種選擇。」想當然爾是樂見其成故裝做視而不見的科爾貝尼克，在結束完與遠方的通話後對著藍塞歐魯他們比了個「２」的手勢：「第一種，讓在現實側待命的、你們的同伴強制令你們的ＰＣ離開遊戲……無法百分之百保證一定回得去就是。第二種，留在這裡等我們將目標討伐後、在較為安全的情況下跟我們一起離開這個空間；說是『較為安全』嘛……可不包括『戰鬥中』就是了。」

　　兩種方法各有其利弊，危險性也不相上下的意思。

　　「強制登出…？那要怎麼辦到啊！從剛剛起我就一直試著要登出了！」萊涅克慌張地問。

　　「沒辦法對吧？所以才說要使用『強制手段』啊。破壞掉所有啟動中的、讓你們與這世界連結著的電子儀器……」塔兒佛絲攤平一隻手的掌心向兩人解說，「……弄得不好的話，反而會讓精神受到損害；所以這個手段，原本就是留待你們真的面臨危險時才打算啟用的。」

　　「那不是很亂來嗎！？」

　　這是萊涅克的驚呼。

　　「以前有個被不知誰誰誰給追殺的玩家，就是靠身邊的人這麼做才逃過一劫的哪……ｗ」(*1)

　　科爾貝尼克用一種完全不把眼前嚴重事態放在心上的戲弄嘻笑口吻講述，而被他暗有所指的那個人馬上大叫，「煩死了、別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舊事重提！我已經說過很多遍、那都是命令──」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藍塞歐魯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這意思──過去這些人一定為著某種目的、對其他人行使了那種力量。不過也正因他並不愚蠢，自然也懂現下這局面沒必要更沒餘力計較這種已成過往的事。

　　於是他勉強自己稍微冷靜地分析了一下，「總之，第一種方法有危險性卻也有成功的先例對吧？但這麼做的話……今日跟著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根本就沒意義了不是嗎？」

　　他們的目的是要救回玫蘿被囚禁在這個世界裡的精神、心智、靈魂。

　　現在他們自己體會到了那種明明是真實意識卻困在虛擬空間與身體中、身處兩側夾縫間的飄渺無力感受，想必情況更為惡劣的她此時、一定要比他們痛苦不知幾倍。

　　所以一定要、用這雙手親自迎接她的歸來。

　　絕對不能空手而歸。

　　兩人對望了一眼，確定了彼此的意思後，都點了個頭。

　　「……那，就是第二個選項囉？眼神交會一下就達到共識了，真有默契ｗ」

　　「對啦！不然還能怎樣！你們才要小心、戰鬥的時候不要不知輕重而害我們家前輩的意識斷片破損！趕快開始、別在這多話了！」萊涅克硬裝出一副跋扈的樣子；看來後面那句話讓她很在意。

　　「哎呀、才想說原本的聲音聽起來還挺可愛的，講出來的話卻囂張又不討喜……真是糟蹋了哪。」或許天性正是那麼愛記仇，塔兒佛絲找到機會就想嘲弄她一番。

　　「啊，妳也這麼覺得嗎？雖然大家總是這麼說、但我倒認為沒那麼嚴重……」

　　想替她說話卻有點適得其反，藍塞歐魯被她用肘尖猛擊了頭部一下，「你今天到底怎麼搞的、老跟著人家起鬨！……呃，太大力了嗎？！」這才想起現在的他們所有感官都會具體呈現於這具ＰＣ上。

　　好像真的很痛，他緊抱住頭，不過並沒有生氣的意思。

　　「──沒關係。倒是妳……很害怕對吧？」放開手，抬起頭來對她笑了笑。

　　被他說中了；自己那為了掩飾不安的過度情緒表現，「……廢話，身體變成這樣了啊！我……」

　　微微地在發抖著。說真的，從沒想過這份工作會演變成今天這種情形，著實害怕不已。

　　看著前方那莫名巨大詭異的物體，就更是打腳底涼了上來；兩人都是。但他不露半分懼色，用一種相當堅定的口氣：「妳放心啦。雖然不像這些人那樣有能力對抗那種東西，我也一定會全力幫妳擋好攻擊的。因為、我們要一起把那傢伙給帶回去！」

　　不會再讓任何一個隊員遇害，這就是他基於職責上的堅持。

　　也於是，總是對他惡言相向的她，不知怎地就安心了下來，「……那是當然的吧！你的大劍格擋面積比雙劍大很多啊。」雖然嘴巴還是那樣。

　　意料之中的反應。他笑著摸了她的頭一下後往前方移動。

　　「喂喂喂……姑且不論現實如何、同為男性ＰＣ就別那樣了啦。害人家看了很難受不是嗎？ｗ」史凱斯作弄性地說著，「那、這兩個人的護衛就交給你囉，科爾貝尼克……用『那個』。反正你本來就是專門放暗箭的卑鄙遠攻職業、站後面點應該沒差吧？」

　　不管萊涅克的羞憤抗議，這兩人開始了戰術的佈局。

　　「那個？啊──絕對防禦呀？我都差點忘了有這種東西哪……你還記得真清楚。」

　　「你有點自覺好嗎，到底有多少人吃過你那招的苦頭這回事！」(*3)

　　當然也包括史凱斯自己、或該說他跟「他」。

　　說完後頭也不回往目標加快速度接近，原本也要跟著過去的藍塞歐魯則被科爾貝尼克制住，「剛剛說了吧……你們就待在我的後面，只要注意它們有沒有從背後鑽出來就好了。」

　　「然後一樣負責回復？」倒沒有不願服從的意思、只是不懂從何擋起，「絕對防禦……是什麼？」

　　「就是絕對的防禦啊……ｗ。不過其實有點誇張啦，因為也不是破不了、只是很難破罷了。」

　　說著說著，在他前方就真的張開了一道無形的牆壁；看不見、但封閉感非常強烈。

　　一切的佈署都差不多了。「那麼，首要的目標就是剛剛沒能收拾掉的尾巴！把它們的防護再次打破然後殲滅掉，再去攻擊那隻大手、了解嗎？」最前方的塔兒佛絲轉頭對大家喊道。

　　「遵──命。唉，妳真的有夠愛發號施令的耶……」

　　小小吐槽了一下後，史凱斯提著他的大鐮率先衝向前去。

　　異常巨物集團似乎也感應到目標進入其警戒範圍，開始了攻擊性的動作。

　　戰鬥，終於開始。

　　這一連認知外空間的發展，現實側的人們當然是不知道。

　　從地面破裂的那一瞬間起，他們就只看得到畫面一片黑；明明所有的機器都正常啟動中、網路連線也沒有中斷的跡象，但就是什麼也看不見。

　　或許有人會想，為什麼不乾脆將所有系統切斷後重新開啟，可是他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做……因為接踵而來的另一個突發狀況，是手握控制器的兩人忽然間癱軟了下來、彷彿靈魂被奪走般地、猝倒。

　　「怎麼了！？喂、你們兩個！！」烏露卡奴思叫著、並搖著離他較近的萊涅克。

　　另兩人馬上去檢視所有設備、發現情況非常怪異。雅斯金扶起他那一頭往桌面倒撞下去的隊長，正準備替他拿掉頭上的顯示器，這時傳來一陣沒禮貌且嘈雜的系統警示嗶嗶聲──

　　從烏露卡奴思所閒置著的、遊戲角色畫面發起的，短訊息通知。

　　為什麼那聲音會大聲成這樣、他們已經無暇去質疑。雖然烏露卡奴思本人根本沒意願去看個究竟，而打算將昏倒的兩人送醫、正抄起桌上的行動電話，但雅斯金卻想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等等、烏露……先去看那是誰傳來的訊息。」

　　「現在哪是做那種事的時候啊！」

　　「叫你看就對了嘛！用膝蓋想也知道，在這節骨眼會這麼巧有短訊息過來、一定跟剛剛的突發狀況有關不是嗎！！」雖是這麼說，但對於兩人的安危、他的焦急並不下於烏露卡奴思，於是索性自己衝過去打開了那個訊息。

　　果然如他所料，送件者是斐德赫爾。

　　───想必你們現在正手忙腳亂，不過我建議最好先讓一切維持現狀。

　　趕忙湊過來看了一眼畫面的烏露卡奴思大吼：「這傢伙在說啥啊──！人都變成這樣了還說不要動他們、是要放著等他們停止呼吸是不是！？」

　　雅斯金則一邊向對方發出進行語音通訊的要求、一邊制止烏露卡奴思繼續鬼吼鬼叫。接上通話之後，他劈頭就問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叫我們別動？」

　　他將護目鏡顯示器轉為擴音模式，於是一道沉穩得令人訝異的聲音同時流入了三人的耳中，「現在，原本於認知外迷宮中進行戰鬥的兩小隊共計六人、全都被強制傳送至另外一個地方：『認知外空間』。該處的所有圖像檔案，不管是用戶端、或此遊戲之伺服器端都無法加以辨識……是故你們什麼也看不見。」

　　「只是那樣的話，為什麼人會失去意識！難道不是你們那邊的人──」

　　斐德赫爾打斷他這充滿懷疑與不信任的質問，「在那裡，是屬於『心靈』層級的空間……於瞬間將整具ＰＣ的構成資料，以及還來不及抽離掉的、『從登入遊戲時就隱約以某種形式與ＰＣ連結著』的意識，一併帶往那個空間的話，自然就會呈現此刻這種狀態……這樣能瞭解嗎？」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雖然聽得懂、但烏露卡奴思仍極難信服於此說法般地唸道。

　　「但事實上就是發生了，」斐德赫爾明白一時間要他們完全接受是很困難的，而嘗試舉出前例，「你們可以請教那位元老級的管理者，過去這個遊戲是否曾發生過『集體催眠事件』…？」

　　一直都悶不吭聲的庫拉凱，看來也是不得不說話了：「……這麼說來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孩子現在……『ＰＣ』變成『真正的身體』、在某個未知的空間中迷路了？」

　　「迷路嘛……我們這邊那四個人正好好陪著哪，這點可以放心；他們的經驗可是很豐富的。」

　　說是經驗，其實該說他們不管何時都是這樣的狀態……想到這裡，他就露出了個光憑語音通話是不可能被察覺到的、自嘲同時帶有極其輕蔑之意的微笑。

　　而身邊的梅加司當然是會看到了，「所以才會說『覺悟』的程度不同啊。存在的根源不同、所遭遇的危險性自然不一樣。沒有程度高低之分，就只是不同罷了。別跟人家計較嘛……(ﾟ_ﾟ) 」

　　一邊是懵懂無知地、將精神與意識曝露於這個危險的世界。

　　另一邊雖然在這裡有這絕對性的力量，但就只存在於這裡。

　　沒有交集，無法互解。

　　斐德赫爾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綿長地吐出，藉這道長嘆抒發胸悶。

　　「還真是被你看透了哪……此時的我心中滿是一股對人類的弱小和愚蠢所感到的極度不快與不耐；一點小狀況就急成那副德性、甚至還懷疑起我們……」無奈地笑了笑，然後看一下認知外空間中的數值偵測結果，「現在總算是對某個傢伙那莫名敵視人類的心態起了點共感。」

　　「哈哈……我想他倒也不是真這麼討厭人類，純粹是某種病太嚴重。至於你的話嘛～～大家都很清楚你有多小心眼啦。」

　　沒有反駁的餘地。對於自己個性上的缺陷，早在致力於分析自身人格構成要素並嘗試將之再構築與調整為能夠同時符合「人性」與「存在意義」──也就是碑文涵義，再去昇華、「系統更新」的那個年代，就已都摸透了。(*4)

　　像這樣的過程，那些生下來就自然成長、演變為一個個不同個體的人類，根本就不可能想過。還是笑笑算了吧。暸解自己、有著不得不瞭解的窘處；不瞭解自己、也是有著無法瞭解的難處。

　　於是他壓下胸中的翻滾泥濘；一種「乾脆不管這些人放任他們去死」的情緒化想法，把那個方才轉為等候模式、而充斥著對方焦急叫喚罵聲的頻道給再次開啟。「──聽到沒、喂！幹嘛忽然不說話！！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們要怎辦啊！一直在這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吧？！」雅斯金的聲音。

　　「再五分鐘，」雖然思緒才剛一陣激盪，但斐德赫爾仍能保持那穩當淡定的口氣與態度：「從現在開始計時。狀況一發生我這邊就開始計時了……好比人就算停止呼吸仍有少少幾分鐘的急救緩衝時間，精神與肉體間的聯繫、在約十分鐘內都還算安全範圍。」(*5)

　　「過了五分鐘以後呢？」

　　「屆時，請即刻對和他們二位所登入之帳號有所牽連的一切設備進行徹底的物理性破壞。」

　　「────！！」好一個莽撞到不像這平靜聲調會說出來的方法，三人愕異卻噤聲。

　　這麼突然的要求，會嚇到對方當然也是人之常情，於是斐德赫爾又再添加了說明：「這是最最逼不得已的手段，危險度不用我說、當然是極高……所以我們方才已徵得當事人的同意了。」

　　「事實上呢，他們兩個人也很堅決，一定要達到目標才願意回去、也就是恢復意識哪～真的是很勇敢呢！在那種糟糕的狀況下……」梅加司也插了嘴。

　　「目標？」烏露卡奴思像是不太能相信，「五分鐘……不、十分鐘內，有可能嗎？！要達成目標、必須要處理掉那種不明怪物不是嗎？就算是像之前我們曾經清除過的ＢＵＧ怪物那樣小的規格、光是解析其程式構成就要花上許多時間了啊！那麼短的時間內怎可能──」

　　「已提過許多次了吧……那是超出認知外的領域。在裡面所流逝的時間，皆是由構成那個領域的要件、也就是待在裡面的『所有人』、所掌控著的；他們自身並非這麼意識著……而是『無意識』地。」

　　或許對外界來說，只是一眨眼的事、這樣的意思。

　　「……簡直就是用來修行的那個、什麼時光屋之類的嘛。」

　　年紀最長的庫拉凱，自言自語似地說出了時下年輕人不太可能會懂的東西。

　　「嘛、稍微有點不同的是，待在你說的那東西裡面，肉體會反映出時間的流逝；但如果是ＰＣ、以及無實體的『意識』，自然不會有衰老這回事……」斐德赫爾居然像是相當熟知對方所言之事般地分析著。

　　「好～了，二次元話題到此結束！」為了讓斐德赫爾別再繼續展露他的博學多聞下去，梅加司出言制止，「嗯～管理者先生們現在所使用的這個帳號是哪一位角色呢？應該還站在認知外迷宮的入口前吧？」

　　「……不會自己看？『烏露卡奴思』不是嗎。」被硬生生打斷，斐德赫爾有點不高興。

　　「唉唷～只聽到聲音、怎知是哪個ＰＣ啊？……咦！？從剛剛就只有三個男人的聲音……」

　　情況緊迫的當下、哪還會有誰記得要開啟聲音轉換裝置？

　　「……這麼一說才想到，這小子不是說自己是所有女性『ＰＣ』的守護者？」雅斯金憶起第一次進入認知外迷宮、遇見他們一行人時所展開的鬧劇般對話。

　　烏露卡奴思大概摸懂了對方驚訝的原因：「啊～？是啦、真對不起哪～～本大爺就是個網路人妖、怎樣！玩女性角色不行喔！？要我看自己的角色前進時那魁梧的背影跟硬梆梆的屁股？才不幹咧！」

　　滿腦子三次元的女人、才會在意那種事情啦……他不停地碎碎唸著。

　　「別那麼生氣嘛(＾＾；現實如何也跟我沒啥關係呀！只是希望你別忘記切換成女性的聲音啦。畢竟從那麼美麗動人的ＰＣ傳出大男人的聲音、實在是很不搭軋。美感全沒了……」

　　「～～少囉嗦！現在誰有時間去想那種鳥事啊！！」他覺得梅加司太不正經、因此暴怒。

　　見他如此生氣，梅加司不停笑語安撫著對方情緒；這人最擅長的果然還是這種緩和氣氛的事。

　　「──阿哈哈哈。嘛、大家不要一直這麼繃緊神經了啦！別在意、別在意！接下來我得去辦正事囉～？烏露卡奴思的ＰＣ所在座標……嘿！強制傳送準備～！」他啟動了某個機能。

　　「……你要去做什麼？」問的人是斐德赫爾。

　　對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的質疑，梅加司簡直不敢相信：「什麼啊～？你今天刻意把我留在這裡、不就是為了應付這個突發狀況？他們『掉下去』的地方、現在一定破了個大洞不是嗎？用『增殖』去填補持續流失中的檔案、好防止整個區域的大規模性崩壞……是說還真的什麼都被你給算盡了哪～～」

　　他只不過是自動自發了點罷了。說畢，梅加司就馬上現身於烏露卡奴思的身邊。

　　「什、什麼！你們居然有辦法直接……」雅斯金看見眼前畫面上忽然晃過那從傳送效果光圈中出現後、隨即透過歪斜點進入認知外迷宮的黃色身影，嚇了一大跳，「簡直太誇張了吧！這樣你們哪需要什麼混沌之門、平常卻還刻意──」

　　「所以，我們會盡可能不行使任何超越遊戲範疇的行為呀……禮貌上來說、吧？」

　　斐德赫爾非常簡明扼要的答覆。

　　不過這段話倒是帶出了更聳動的涵義：反之，如果他們想怎樣就怎樣、這般的事實。

　　管理者們陷入了無奈的沉默思考。

　　「……話說回來，『增殖』還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庫拉凱的著眼點似乎較為不同。

　　「不必多心，我們沒那種閒工夫讓更重要的工作已經堆積如山的梅加司去做那些無聊的、道具與金錢複製之類的事情……別這麼見獵心喜呀。」

　　斐德赫爾的話，就像提醒對方別以為自己抓到他們的小辮子了。

　　「就算再怎麼笨也知道，一切已經不是這種程度的問題了──！你們、到底是？」

　　一直以來不停詢問的這個重點，也同樣是一直以來都得不到完整回覆的疑竇。

　　然而就算睿智如斐德赫爾，也無法、更不能明白地揭露這一切的真實，「暫且就當是和各位同樣、想維持『世界』永續延存的人吧？你們也很清楚才對……與純粹破壞的Ｃｒａｃｋｅｒ不同、一開始『駭客』其實是或多或少抱持善意地挑出目標程式漏洞並加以警告的多事者；雖然大部分的警告總是過了頭就是。後來演變成為自身利益盜取機密資料的那類，則是另當別論……」

　　「你們這麼認為也沒用啊！我們上司可完全不是這麼想的哪──！」庫拉凱直接挑明了說。

　　有人想抹滅這八個ＰＣ的存在。

　　但不只是已接獲人事調度預定命令的他們這方而已……這點雙方都很清楚，早已。

　　「請仔細想想：你們的上司、所追求的真的是這個世界、與世界中所有玩家的『安穩』嗎…？是虛像的安穩所帶來的營運利益、抑或是……『世界』的機密核心呢？」

　　「……！」領這份薪水過活、熟知上位者那副嘴臉的他們，打從心底也實在是完全絞不出任何為那群上面的人辯駁粉飾的表面奉承話。

　　如果真如他所說這樣、有著不為人知的見不得人目的，那究竟哪一方才是「正義」？

　　雖然這世界中所流動之某闋音律裡，是鑲嵌著這麼一段歌詞：

　　萬物全都有著兩個側面。

　　雖能將其分為明暗二面、

　　卻定不該劃分為善與惡。

　　從最原初的一切，就不該斷定誰是誰非。

　　「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存在不要就這麼煙消雲散罷了，純粹地。

　　管理者們不可能瞭解得如此深入、但還想再問下去的樣子，不過斐德赫爾深知多說無益，打算停止這個話題，「……總之時間快到了。看是能迎接他們的清醒並好好聽聽那空間中壓縮為現實中僅數分鐘的壯烈戰況，還是等著被上司責罵、硬著頭皮搗爛那些昂貴的機器吧。」

　　點點紫光之間，滿溢著抵受不住強力擠壓下之反動力而熾烈灼燙的交鋒熱意。

　　雖然說不上是刀光劍影；稱得上算「刀」的，也只有那麼一片異質紅光鐮刃。

　　對手是那種連有沒有思考都不知道的未知物體，而他們自己也全都只是成塊資料的集合體。

　　但，依舊很熱。

　　信念、執念、思念。

　　「果然……多了那隻手一樣的東西，整個吃力多了。」

　　科爾貝尼克瞄了一眼自己那遽減速度簡直就像不停被海綿吸掉的ＳＰ值，不自主地輕聲唸著。

　　空間中充斥著許多小光球射出的光線，是那些觸手之前就曾披露過的攻擊方式。然而這次可不只有那種小家子氣的小球，巨掌旁邊有著更多更加碩大的激光球體、單顆球體射出的光還更不只一道。這麼一來，搞得三人光是為了閃避彈幕就耗去大半心力，幾乎沒有空檔出手攻擊。

　　為了替前線三人製造攻擊機會，他也只能不停地進行援護射擊。至於針對後方這三人而來的光線，倒是起不了太大作用；全都被那有口皆碑的絕對防禦給擋住了。是故雖然燃費消耗如此劇烈，但靠著藍塞歐魯他們的回復，仍勉強撐得下去。

　　可是道具仍有用竭之虞，故科爾貝尼克連自己身上有的全都交給兩人，「……在這些用完之前、非得做個了結不可。」

　　像在說給兩人聽安心的，也像在催促前方拼命揮動著武器的死對頭趕快早早完事般，「知道啦、少在那邊催！真的撐不住的話，就準備用最後王牌了。剛剛斐德赫爾傳訊過來說，雖然很勉強、可是一個人還可以！」於是稍作停歇、喘了口氣，史凱斯瞥頭看了他們一眼說道。

　　「附帶一提，是從除了你之外的三個人任選其一。」塔兒佛絲提醒。

　　「吼──幹嘛針對我啦！就說上次真的很危急才會那樣衝動……」話沒說完，又覺得以此時戰況來看、實在不宜繼續在這嚼舌根下去，便倏地一轉身再次投向火線。

　　又是怎聽也聽不懂的對談，「……最後王牌？又是什麼怪東西了。你們這些人，真的是一堆有的沒的層出不窮哪。」藍塞歐魯已經差不多被他們嚇慣，所以覺得接下來不管出現什麼、自己都能接受。

　　「我想……你們看不到吧？雖說是『認知外空間』，但畢竟是透過那具ＰＣ的『眼睛』來看……」

　　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在他們面前變成那個形態也無妨的打算。

　　「看不見什麼的……你們的改造實在做得太過頭了。」

　　「不，說不定剛剛說的那個還算是相當貼近原貌的東西呢ｗ」

　　「……唉。」不管說再多，這群人都絕對沒有停手的打算；關於改造。藍塞歐魯邊嘆氣、邊對他使用了個道具。

　　感覺上時間像是過了十數分鐘，怪物們的整體攻擊動作模組似乎也終於在此時出現了一個大空隙。機不可失，前方三人趕緊使出高輸出火力的技能：史凱斯奮力揮出的鐮刀劃了個範圍極廣的鮮紅色真空波、壓縮空氣的撕裂爆音響徹了整個空間。塔兒佛絲所操縱著的數根巨針四處飛竄，猛烈戳擊著目標形體周邊的防護薄膜。伊霓絲看似平凡地放著高等光系呪紋，然而不平凡的是，正常來說只會有那麼一發光束箭矢的技能，她施放出來的卻是同時放射狀散開的耀眼刺目光箭、無數道。

　　折騰了半天，一度被它們重新架起的防護，終於是再次破除了。

　　「哼哼～～總算又再把你們的殼剝掉一次了吧！接下來就看我怎麼把這一條條的章魚腳給嗑光～～咦！？糟──」正準備要施行資料吸收的史凱斯，發現眼前目標往下一縮、不知鑽到哪。他有一種感覺，那玩意兒根本就像急忙要補充被削盡的能量而逃逸並前去覓食……

　　對它們來說最美味也最無抵抗能力的，不正是「有影子」的、活人？

　　下意識、反射性地察覺到這點，他連忙回頭，「後面！會從你們後面出來──！」

　　這句話才剛傳至耳膜、連共振都還來不及，為數四至五的巨尾已然以疾速冒出、奇形怪貌地蠕動並垂涎著……在藍塞歐魯與萊涅克的背後。

　　「──後面嗎……！」被鎖定為獵物的兩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科爾貝尼克就轉身準備開火，但似乎仍趕不上。就在此時，那些獵食者頓了一下。

　　因為它們被一束束的「箭頭」給貫穿了。

　　不是普通的「資料吸收」，但效果卻是相同；怪物體內的資料數列一波波被吸走，循著那向量探往源頭，才發現是背後六片葉形羽翼張開著、身體周圍佈滿六角形資料區塊光譜的伊霓絲。

　　「太好了……好像、趕上了……嗚！」大量的數據灌進她的ＰＣ之內，面露痛苦神色。

　　塔兒佛絲欲衝至她身邊阻止，「不行啊！同時進行那麼多體的資料吸收、哪負荷得了呢！？伊霓絲、趕快停下來！」卻無法近身於她。

　　「再……再一點點……我可以的……」眼見觸手一尾尾消失，她便咬著牙想要撐到全部解決掉為止。

　　四人的畫面全響起了警示聲：有人的浸食率即將超過上限值的警告。「夠了啦──！妳這白痴！剩下的直接用一般攻擊處理掉就好、別再繼續下去了！」史凱斯像要喊破喉嚨似地叫著。

　　被他這麼一吼，伊霓絲終於自知已到達極限、而停止了吸收弧光的動作。

　　「真是……！另外那兩個傢伙就算了、連妳也這樣亂來！」塔兒佛絲湊了過去，打算將扶著胸口不停吁氣的伊霓絲拉起。

　　然而在抬頭望向正要靠過來的塔兒佛絲時、卻發現她背後有著什麼騷音，伊霓絲顧不得自己的喘不過氣：「──還、還沒……沒全部解決啊，塔兒佛絲……！」

　　「？」

　　兩聲接連的巨響，伴隨防護乾脆地破碎掉的聲音。

　　「────嗚！」

　　塔兒佛絲岔氣般噎住痛喊。原來漏網之魚兩尾、硬是往她的背部招呼了下去。

　　不過她並沒有被擊飛出去，「我……還撐得住……史凱斯、快過來把它們……」死命不讓姿勢崩潰，為的是替面前癱軟無力的伊霓絲擋住攻勢。

　　「喔、喔喔……我馬上──」他隨即從稍有距離的遠處漂浮過去。

　　電光石火間幾乎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大後方兩人，夾雜驚恐與焦急，「喂！那不要緊吧！被那樣狠狠地打了兩下、她竟然還能撐著……」藍塞歐魯想到過去曾受到同樣的、力道強度卻完全不同的、那種逼真到不行的激痛，忽然覺得連自己都痛了起來。

　　「看她似乎是還站得住……不對、它們為什麼要一直黏在她身上呢？難道……！」預見到什麼不祥的徵兆般，科爾貝尼克不由分說馬上舉槍瞄準。

　　槍口火星的爆破響起的同時，兩條尾狀觸手的體表詭異地抖顫了一陣、並張開了嘴。

　　之前也曾看過的、會發出怪叫並長滿小顆銳牙的噁心成排血盆大口。

　　然後一個不漏地全往塔兒佛絲的身上啃了下去。

　　「～～～～～～～～～～！！！」

　　這次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睜大綴著淚痕的雙眼。那噬咬彷彿帶著電流、令她觸電似地蜷起身。

　　遠方射來的光彈將怪物們震離她身邊，而總算趕上的那口大鐮緊接著就朝它們揮下。斷尾一邊落下底部深不見底的空間、一邊剝落消散。

　　「嚇死人了、那是什麼鬼啊！有沒有怎樣，塔──」史凱斯詢視著她的狀況，卻發現她像是渾身發寒般緊抱著身軀，「喂、塔兒佛絲！妳……！？」

　　全部的人都感覺到了；周圍的空氣明顯地變化，像是帶電般地啪嗞作響。

　　一陣轟隆隆的聲音；跟「破滅」們出現時那道地震的板塊碰撞聲不同，這是遠雷的低吼。

　　「那些、東西似乎有著……干涉…碑文的傾向！」極度艱難地斷續說著，她的身體開始裹上一層淡紅光暈，「不、不行了……壓不下去……快點帶伊霓絲、離遠一點！快！！」

　　呼吸稍微平穩的伊霓絲，也終於感到不妙，「塔兒……佛絲？」想要過去攙住她。

　　「不要過來！你們、還看不出來嗎……！！」這時在她痛苦地用雙手摀住的臉上，起了些變化：由上往下，漸漸覆蓋上一層珍珠質，僅留兩個眼窩、與下方一個像是口部的凹洞。

　　半空中開始浮現一幅淡淡白光的奇異紋樣，並由薄轉密。

　　咚。

　　「離得…越遠越好……一定要到、索敵範圍之外……唔嗚──」兩個眼睛，流下了兩道血淚，她的雙臂、直至全身，依舊不住地顫抖。「…快……快ｕ％ｊ一ｆ＆＊點啊！我︿ｉ＊ｎｍ（＃──！！」

　　「──暴走嗎！可惡、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一把抓起伊霓絲，他迅速退至科爾貝尼克他們所在的後方。「你們！也再後退一點啊！」

　　萊涅克卻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那個……那是什麼？她的背後……」發抖的指尖對著前方有如昆蟲進行羽化的塔兒佛絲，她聲音抖顫地問著。

　　一根巨大的刺針逐漸成型、由塔兒佛絲的背部往前腹穿刺了出來，然後是迴音繚繞般地、她的悲鳴。

　　「……嘖！又來了、那種看了就痛得要死的自虐行為！」史凱斯知道她說什麼，卻咬著牙而不願回頭去看：「趕快退後啦……接下來那一針會更讓人頭皮發毛！別看了！」

　　不過，有些駭人的景象反而會吸住人的視線不放，像現在這副就是；管理者兩人的雙眼緊盯著他所說的「下一針」──正浮在她頭頂的另一根較細的長針。(*6)

　　猛地往下一戳，針頭自下巴探出的轉瞬間、塔兒佛絲迸出一聲淒厲的哀嚎，身旁的能量紅光有如被引爆般廣幅擴散開來，強光彷彿有質量似地、吹飛了眾人。

　　「哇啊啊────」被震得老遠，所幸停在一個算是安全距離的點。

　　騷亂略為停歇，塔兒佛絲也終於蛻變完成──彷若一隻巨大的昆蟲、張展著緋紅色的羽翼，手腳全被鐵鍊綑綁在穿過頭顱之那樁長得嚇人的鐵釘上。

　　像個標本一樣、盪漾著悲艷的女王蜂。

　　「……抱…歉……沒能抑制住……大家……給我點、時間…讓它……平靜下來……」

　　聲音直達所有人的腦中。

　　穩住姿勢，史凱斯扶著後頭部，「妳啊……唉，除了這樣還能怎辦。」

　　「那不然你要去鎮壓住她的暴走狀態嗎…？」科爾貝尼克反問。

　　「你明知故問的嘛！」不悅地回視他一眼，「你們兩個一定也感覺得到、現在胸口一陣蠢蠢欲動的壓迫感；因為一直被那傢伙現在正一團亂的ＰＣ資料──『碑文』給干擾著不是嗎！如果真打算以力制力、絕對也只是另一次的暴走而已啦！」

　　「而且流量完全負荷不了……這樣一來，會造成所有伺服器過熱毀損的！」伊霓絲接下去。

　　聽完兩人說的，科爾貝尼克輕笑起來，「嘛……這不用你們說我也知道啊ｗ」

　　「所以才說你明知故問！想惹人嫌也稍微看一下時機吧！？」隨意抓了抓頭後，游移視線飄到兩個目瞪口呆的人身上，「幹嘛，嚇傻了吧？就叫你們不要看了啊！」

　　藍塞歐魯的注意力這才漸漸凝聚起來，驚魂未定則轉變為滿腹疑惑：「……的確，我還挺後悔去看剛剛那恐怖片似的畫面，可是更糟糕的是……」他望向萊涅克，打算留給她說。

　　「什麼……都沒有，」像要拼命找出什麼一樣地死盯著前方，她沒看其他任何人一眼地問著，「你們一直在說什麼暴走啦碑文什麼的雖然沒人聽得懂，不過那是在說那個歐巴桑語氣的暴露女沒錯吧？問題是、她消失了呀……！剛才一根什麼東西往她頭上插下去以後、她就忽然消失了啊！」

　　「不是消失，只是你們看不見。我記得好像才跟你們說過不久……」

　　「我多少瞭解為什麼你會說我們看不見。因為某些資料、超出我們這端的辨識能力對吧？」藍塞歐魯帶點苦笑，就像已看破一切了，「原本以我的猜想，大概就是多了些固有ＰＣ以外的物件或是技能，卻沒想到會是『整個ＰＣ』都變得不可視哪。」

　　「……你這傢伙真的有夠難纏的耶。」史凱斯不想向他解釋清楚，因為會很累。

　　但藍塞歐魯打一開始就沒期待過能得到解答，「我已經不想問你們怎麼辦到的。問題在於，不只我們、現在你們也是『ＰＣ＝身體』的狀態沒錯吧？這種情形下像那樣被兩根釘子貫穿身體、甚至當場改寫整個ＰＣ的資料──換言之就是『全身改造手術』……」說到這，他忽然覺得汗毛直豎，「……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抵受得住那種痛。她真的沒事嗎？」

　　「呵，是她的話，你倒不必擔心……外表雖然那樣、不過她是個相當堅強的女孩。」

　　科爾貝尼克的話，老樣子就是會帶點損意。

　　「是啊，畢竟穿那麼少都不怕冷、身體可鍛鍊得很強壯呢ｗ」史凱斯的吐槽則露骨多了，「現在就看她啥時可以穩下來……啊，好像開始了。」他的最後一句引導眾人看往遠方的巨爪。

　　在看得見的人眼裡，那是一場令人眼花撩亂的戰役。

　　空中胡亂飛舞著的多枚淡紅光蜇針，在巨掌的指縫間鑽來竄去。時而命中、又時而像根本沒瞄準似地落空，差不多可以用「亂槍打鳥」、「以量制勝」來形容它們的動態。

　　想必也是因為操控它們的那隻女王蜂此時正陷入無法制馭自己心智的狀態之故。

　　至於她自己呢？前一刻還呆呆地浮在一旁動也不動……在更之前則是緩慢地抽搐、好似身上那兩根釘子所造成的劇痛制約住了她的行動般、而悲慟地啜泣著。

　　然而現在，簡直像隻發狂的兵蜂似的、不停驅使自己的身體直接衝撞敵人。那隻手則像想徒手拍死身邊擾人的小蟲子，抓呀抓地，卻總是慢半拍。

　　會散射出攻擊光束的光球，看來倒是沒作用；或該說她根本不放在眼裡，就這麼任憑那些光擊中自己。到底會不會痛、有沒有造成損傷是不得而知，反正她看來一直就是那麼痛苦。

　　毫無章法的攻擊動作、凌亂的步調，大致上看起來就是這樣。可是──

　　「果然、一暴走的話，都強得像怪物似的。」史凱斯掏掏自己的耳朵，「那個撞擊的餘波、震得耳朵有夠痛的！要不是因為太危險，說不定直接就這樣解決掉對方、還樂得輕鬆咧ｗ」

　　有人看不見，不過他們卻也感受到了什麼。

　　「是啊。雖然我們看不到，可是光瞧那個怪物的動作、好像被什麼壓著打一樣，也稍微分辨得出戰況的大概。」藍塞歐魯端著顎尖，「……而且多少還聽得到她的聲音，簡直……」

　　「好像在哭。」萊涅克簡短地接了這句話。她摸摸手臂，似乎那鳴泣聲令她起了雞皮疙瘩。

　　「因為暴走嘛。控制不了情緒、沒辦法。說到控制不了……」科爾貝尼克別有目的般地笑了，「不知道是誰趁自己暴走的時候、狠狠毒打了梅加司一頓哪……真夠像借酒裝瘋的小混混。」

　　「煩欸、那又不是我！是那個自以為最強的笨蛋好嗎──！」

　　「咦……可是史凱斯、就算你這麼說，那時明明那個人一直叫你停手不是嗎？不過梅加司真的好可憐哦，什麼事也沒做就被打……」伊霓絲如常不識相地還原當時現場真實情況。(*7)

　　一個是蓄意的、另一個是無心的，但都相同讓他火冒三丈，「全給我閉嘴啦～！你們就是故意要在管理者大人們面前讓我難看、才一直講那堆老掉牙的廢話對吧！？」

　　「嘛、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反正我們有聽沒有懂。就算聽不懂、光用看的也大概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啦！」萊涅克說完，還發出了聲小女孩般的調皮笑聲。

　　氣結。於是他又開始頭暈、不想繼續說下去，而鼓著頰極度不滿地頭撇一邊。

　　藍塞歐魯看在眼裡，心想，又是個孩子氣的舉動。

　　又是個像極了真實人類的細膩動作。

　　不知為什麼，他想闔上眼笑笑：「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感情好還是差到不行啊？每次看到你們、就是吵個不停，然後從你們說過的事來看、甚至還常常打來打去的樣子。」

　　「現實裡面，認識很久了吧？」萊涅克有點像是隨口問問。

　　不過卻像踩到地雷般。

　　「……現實什麼的、根本沒半點關係。」非常刻意地、想從這話題離脫，史凱斯垮下那張原本看來心情就從沒好過的臉，「注意力還是放在那邊比較好，因為沒人知道塔兒佛絲那傢伙啥時會掉頭過來攻擊我們。苗頭一有不對就要馬上逃了、別在那分心說些廢話！」

　　暴走，也就是狂暴化的狀態，最為棘手的就是敵我不分這個潛在危險因子……有點常識的人都明白。而且這兩個誤踩「地雷」的人也沒想那麼多；不懂他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於是也只好摸摸鼻子、聽話地死盯著那場他們根本看不到的戰鬥。

　　「突然間鬧什麼彆扭呀…？」科爾貝尼克看了伊霓絲一眼，而她擺出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並搖頭示意著「不要說」，於是他便懂了，「……啊啊，這樣嗎。」

　　帶點狡獪地笑了，沒人看見。

　　接下來就是鴉雀無聲。

　　橫衝直撞的猛烈攻勢看來告了一段落，塔兒佛絲又開始呆在一旁、像是脫力了般地動也不動。

　　然後那些煩人的光球，一個個朝巨掌移動、匯集，最後就像雨滴落入水中、全被吸收回本體的體內。

　　「咦？那是怎麼回事……」藍塞歐魯發問了。

　　一直都有在檢測對方防護數值，科爾貝尼克做了個猜測：「為了將快要被打破的防護壁補足回原先的高密度狀態，才把那些分散在外的小東西給收回去的吧？」

　　簡單來說就是對自己做回復動作，只是並非使用什麼治癒術之類的技能。

　　就在其他人都對這個想法深表同意之時，史凱斯卻動搖了起來，「……不對！雖然上次跟這東西的戰鬥後半段、我已經記不太得了，但是這個舉動──」

　　是某種攻擊的前置動作。

　　大家有點緊張地等他說下去。

　　粉紅色的女王蜂標本依舊在遠方漂浮著，而巨手的掌心逐漸浮現出一條裂縫般的橫線。

　　「──看來沒錯！那個……沒有閃躲過、就快把左半身全給毀了！」難得他的臉上會有這般戒慎恐懼的神色，「絕對性的對等消滅──我會修那麼久就是因為破損部位全部銷毀、都得重建！」

　　「咦咦～！？那麼糟糕的話，那你還在解說什麼、快帶大家逃啊～～！真是的……史凱斯你真的很不不會看場合行事耶！」伊霓絲焦急叫著。

　　「白痴喔、現在逃來不及啦！因為那是個眼睛、只要一張開被它『看見』，就算在範圍裡面！」

　　尤其他們現在的所在位置是其正面、遠方──以扇形的「視界」來說，反而是涵蓋最大的部份。

　　處於一個幾乎逃不過的尷尬座標。

　　聽他說得這麼嚴重、萊涅克也急了：「那、現在要怎辦啦～～！！」

　　「ＰＣ被完全消滅的話一定百分之百──」

　　成為未歸還者。藍塞歐魯沒把話說完，因為這根本不需要質疑。

　　「還能怎樣！用擋的──科爾貝尼克、跟我們兩個的『碑文』連結！就算整個ＰＣ資料都拿去改寫也沒關係、架出最大規模的絕對防禦！！」似乎也只能這麼辦。

　　「……真不想這樣。伊霓絲就算了、跟你……」他有點不情願，「嘛、沒辦法。不過塔兒佛絲該怎麼辦呢？放著不管嗎。」

　　「她的位置用目測來算好像勉勉強強躲得過，只要她還知道該躲開的話……快啦！」

　　時間剩下不多；那道裂縫已張開了一半、看得見裡面的的確確嵌了顆眼珠。

　　很真實的、活靈活現的眼珠。鞏膜、也就是人目眼白的部份，卻呈現偏黑色。

　　那圈不怎渾圓的虹膜，閃著奇怪的藍橙色。終於，要整個顯露出來了。

　　空間極其不穩定的狀態下啟用了「碑文」的力量，三個人身體週遭開始發出各自象徵色調的薄光、卻又像感電似地與空氣摩擦出靜電，嗞嗞聲大作。

　　「果然……還是……」伊霓絲有點痛苦。

　　「振作點啦！這點痛……」自己當然也是相同情況，史凱斯囓緊牙關喊著，「──過來了！」

　　強光激射。

　　刺目得令人無法不閉上眼，是故也分辨不出這整個空間中到底還有哪個角落不被這道威光掃到。

　　「…………！」逼近前來的光線帶有動能，壓得他們連叫也叫不出來。

　　用手臂遮頭、趁隙微張開眼想看清前方狀況的藍塞歐魯，卻瞄見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那膝蓋上的大角、黑色裝甲的鉤尖、翠色花紋的長後擺及高帽兩側的絲串，一點一點、消失著。剝落的資料碎塊，彷如帶有發光粒子的塵埃般升揚起來，蒸散後消失。

　　「你們……ＰＣ正……！？」

　　沒人有閒情搭理他。

　　如果只是一些造型上的小配件那也就算了；侵攻光束依舊未退去、他們則是連皮膚、頭髮等地方都開始消逝。再這樣下去，和這些部位相對應的「肉體」，想必也要受到同程度的影響。

　　「你們真的沒問題嗎？！繼續下去的話ＰＣ也會整個消失、那結果不是沒兩樣！」

　　沒有道理。為什麼要拼命到這種程度？他完全無法理解。

　　「──就說『我們』跟『你們』不一樣了嘛！！不過是區區的ＰＣ資料……嗚……！」十分勉強地回答他、卻使不出力說完整句話，史凱斯開始抓住自己的一隻手臂。

　　不管怎看，就覺得他們現在一定很難受。

　　「……這要持續多久？改寫速度、有點跟不上……！」連科爾貝尼克都開始露出明顯吃力的表情。

　　光能絲毫不減、反而有越來越強力的趨勢，情況相當不樂觀。

　　「全消失……也沒關係……只要『核心』還──拜託撐過去啊！」伊霓絲縮身半泣地叫喊。

　　前方那片透明的牆快要潰破了。雖看不見、但感受得出來。

　　是不是，一切都要結束在這莫名其妙的節骨眼上？

　　城牆被巨石擊中崩毀，是一陣強化玻璃龜裂的聲音。

　　奇怪的是，卻很遠。

　　眾人這才狐疑、驚訝地抬頭。剛才還滿溢眼前的白光，像開玩笑似地、全沒了。

　　「阿勒……啊～～！你們看！」萊涅克發現了什麼。

　　兩團雷電形成的近圓形物體像被砸過去的石頭般陷進巨大怪手體表的某層什麼東西。(*8)

　　「那是……！」史凱斯馬上將視線移開、尋找另一個物事，「──塔兒佛絲！妳清醒了嗎！」

　　這才看到她在較為上方的位置，兩片大大的翅膀輕輕地動著。

　　「嗯嗯……抱歉花了點時間。」聲音聽起來似乎穩靜了許多，「看來那就是它使盡渾身解數的一擊，所以在那種狀態中，防護也變得異常脆弱。應該快可以結束了，大家到前面來吧！」

　　電球這時開始擴大、而保護著怪物的薄膜上的缺口自然也被越撐越大，終於，整個迸裂。

　　不知是否它的防護壁構成較為不同，這片狀資料塊碎裂的模樣，連藍塞歐魯他們都看得到。

　　接著是驚天動地的洶湧吼聲。

　　灰白的表皮，有如剛自蛹中脫殼而出的蒼白外殼，於接觸到空氣的瞬間起開始轉為深褐色。掌中的單眼也早不知何時就消失到哪去了。

　　瀕死間，朝天高舉像要抓住些什麼的一隻手，抽搐著。

　　「總算把它逼到這地步了，接下來……」科爾貝尼克低聲說著，「有聽見、或聞到些什麼了嗎？」

　　他問的是身邊被史凱斯拖著前進、看似無力挺直身體的伊霓絲，以及從半空中落下、恢復回原本形體與一行人會合的塔兒佛絲。

　　粉紅雙馬尾隨搖頭的動作擺晃，她的臉上寫著「早就說了」。身體四處仍遍佈著微光缺塊，伊霓絲略為抱憾地輕聲細語，「……除了像深海暗潮翻滾的爆音外，什麼都沒聽見。」

　　她轉頭望向那兩人。

　　「輪到你們了。」史凱斯則沒有回頭，「從開始就待在後面一無是處鬼混到現在，這下子總算有點用處了。快點把她叫醒、用力點！雖然不用怕聽不見……重要的是『心』，懂嗎！」

　　大概是因為覺得講出來的話有些丟臉，所以才不轉身跟他們對視。塔兒佛絲對管理者二人攤手笑了笑──請別見怪，像在這麼說著。

　　「請不要有所顧慮，呼喚她吧……別讓公主等太久囉ｗ」淡藍色的後頭部傳來這麼一句。

　　萊涅克看向藍塞歐魯盯著前方的堅毅側面，「那……就照辦了？」

　　回應她的是一個用力的頷首。

　　「啊啊……把她叫醒、然後大家一起回去！」

　　兩人扯嗓大叫著。

　　不論是「玫蘿」這個遊戲中的名字、現實中的本名，或是其他的稱呼──

　　心裡想著的是那個人，叫出來的不管是什麼，都是一樣的。

　　就算聲嘶力竭也無所謂。

　　「世界」終結也無所謂。

　　只等，沉睡的人眼睛睜開的須臾。

　　「──好像、有動靜了！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麼改變……」塔兒佛絲繼續專注尋找氣味的源頭。

　　兩隻手靠在耳旁，伊霓絲也在剎那間捕捉到了些什麼，「聽見了！很小聲、可是的確有！」語氣中夾帶著點欣喜。

　　「把檔案開頭詳細位置、性質與資料密度等情報都分析出來……由我資料吸收。」科爾貝尼克不由分說下了這指令，「在那之前你們都先離開。畢竟最後步驟後、這空間也會隨對方的敗陣而瓦解吧。」

　　「啊～？一個人沒問題吧ｗｗｗ」

　　「……你當我誰啊……ｗ」

　　連這種小到不行的鬥嘴機會都不放過。

　　不讓他們繼續胡鬧下去，「好了、我這邊大概抓出來了，自己拿去跟伊霓絲的比對！」塔兒佛絲傳送了幾道密密麻麻的數據與字串構成的短訊給他。

　　「我的也好了，」伊霓絲差不多在同時完成了同樣的動作，「那麼……帶大家離開這件事就拜託史凱斯囉？人家現在的狀況不太行、塔兒佛絲也才剛從暴走中恢復正常……」

　　聽到這要求，他看著她想了一下，「……也對啦。那死豆子因為不想拿我的、好像從妳那取走的資料比較多，而且妳還用過吸收弧光……好，就這麼決定吧！」

　　說罷就要準備行動。空中浮出的是以意象著他特徵的三眼圖案為主而延展開來的紅色紋樣。

　　「離、離開？沒有這樣的吧！前輩她還沒……」萊涅克抗議起來。

　　藍塞歐魯也十分抗拒這決定，「我們說過了、一定要親手──」

　　但在他們的眼前，史凱斯消失了。

　　咚的一聲，隨著腦中掠過的、三個紅光眼睛之一閃一滅響起。

　　「！？」這不是第一次看見，故驚嚇之餘沒能說完話。

　　然後，是直達腦髓般的說話聲，「你們啊……少做那種無謂的堅持了。反正呢、既然你們的現實在那一側的話，那回去等『現實中的她』張開眼睛比較實際吧！」

　　接著便態度強硬地一把將四個人抄起。萊涅克發現自己被某種外力扯了過去，嚇得尖叫出來。

　　「三個……眼睛？」藍塞歐魯卻因太在意那一閃即逝的影像而呆呆唸著。

　　「嗯？你怎麼知道的啊！平常第三個眼睛都有好好遮起來不是嗎……奇怪。」不過他也沒時間計較，而對科爾貝尼克叫著：「喂、要走囉！──對了，可別說你會找不到路回家哪ｗ」

　　隱藏著一定要回來、不准不回來、的意思。

　　黑色的石人偶捧住四人挾著銳利紅光高速離去了。

　　撥了撥前額的藍色髮絲，嘴角若有似無地揚起一個曖昧的弧度。

　　確認同伴們全都離去後，他的身邊出現的是那個裝著她的箱子。

　　「大家可都在等著妳哪，這位小姐。」

　　枕邊耳語般呢喃著。

　　這邊壟罩著輕柔氛圍的細浪，對上前方那醜惡悲嚎的巨濤，兩者間的差異煞是有趣。

　　藍色的紋樣，被描繪了出來。

　　同樣的那叮咚一聲，彷彿濺起了幾滴水花。

　　「起床的時間到了……。」

　　接下來是好幾天後的事了。

　　史凱斯走進知識之蛇，看到老樣子駐守在那裡的兩人；一個拼命繼續那拼圖似的動作忙得焦頭爛額，另一個則閒適地閱覽著那一連串戰鬥中所有的情報數據。

　　「還弄不完啊，你們。」對沒時間回頭的兩人，打了個招呼。

　　斐德赫爾這才看他一下，「工作結束了嗎？」

　　「對～啦。不做完我會回來嗎？不要老是認為別人都在偷懶啦！」他抓按著脖子，「……是說，明明幹掉那個東西了，怎麼這幾天區域異常回報爆增的情形又更嚴重了啊。」

　　「這個嘛……」斐德赫爾好像有些話不太想說。

　　「唔？」雖然稍有察覺，但不以為意，「算了。啊、對了……那傢伙不會還窩在房間裡吧？」

　　應該是在說那天最後離開認知外空間的那個人。

　　「……是呀。雖然跟他說了很多次、對方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我，我一定馬上轉告他的……但依舊是那個樣子。」無奈中帶點笑意的語氣。

　　「沒辦法啊～～玫蘿醬一天沒醒，他就會一直責怪自己啦！」梅加司直接點出重點。

　　看來事情並不如預測中那麼簡單就能達成。

　　「我真搞不懂他是在自責什麼的？人家怎樣又干他啥事了啦！唉……」史凱斯搖頭嘆著大氣，忽然間收到了一則訊息，「──阿勒？那顆尼特豆子傳短訊息給我耶。」

　　「該不會是要跟你決鬥吧ｗ？想排解一下鬱悶之類的……」

　　「嘛……是沒有明說啦。」他沒把文末叮嚀著「將所有對話頻道關閉」這件事說出來，「總之就是找我出去就對了，真稀奇ｗ。那、沒事我就過去囉～？」

　　雖然加了問號，不過根本沒徵求許可的意思，馬上就使用強制傳送程式離開了。

　　梅加司看著紅色光圈散去，「看來又是背面都市了。喂、沒問題吧……(＾＾；」

　　「……人都衝過去了才說？」斐德赫爾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時，換他收到了訊息。

　　「是誰呢……不會也是科爾貝尼克吧……咦？」他瞪大了雙眼。

────日安，「破滅之波濤」們。

　　　　今日，想和各位談談與「系譜」相關的某些事宜。

　　　　可否請全員即刻前來一趟？

　　　　地點為，近日各位所發現的、未開放「喪失之地」……黃昏之海。

　　　　　　　　　　恭候各位大駕

　　　　　　　　　　　　　　　　　　　　　　　　　　　明星、以及曙光

　　聽了轉述後，連梅加司也傻了，「這、這是……未免也太突然了吧！」

　　斐德赫爾卻非常認真在考慮要不要去。

　　「我想，多少奉陪一下也無妨。連絡一下大家吧。」他自己則試著與科爾貝尼克通話，「……他竟然關掉了所有的頻道！」

　　「不只他唷，史凱斯也一樣！」梅加司苦笑著，「沒關係啦，反正是要談事情的嘛，少了他們兩個也沒差吧？一個根本不願意好好聽人說話、一個現在又是那種狀態──」

　　「……啊啊。」也不得不這樣。

　　兩人在通知完另外四人集合地點後，便相偕離開。

　　這時，他們並沒想太多。

注釋部分：

1.某三十四歲離過婚的待業中大叔。

2.不講或許沒人看得出來……靈感來自於根源中某PK(實際性別為女)跟某PKK(當時還是沒用主人公)進行男子漢間(?)拳頭對拳頭之交流時，被師匠吐槽「兩個大男人在幹啥啊」的場景。附帶一提，那個某PK正是遊戲內新聞中出現過的，向警方密告出賣自己人並自首的詐騙集團女性成員。

3.射擊遊戲不上手的部分玩家，好像都對那個需要命中兩次的DD感到相當棘手。無印的葉子絕對防禦也很煩……總之這傢伙真的很煩。

4.請當作是既定事實。因為那是更前面的一大段故事。

5.十分鐘這數字當然是隨便亂掰的。我怎麼可能真的幽体脫離去實驗看看能撐多久？

6.無印是頭上一根，GU是肚子一根，所以敝人認為缺一不可。

7.止まれ止まれ止まれ止まれ止まれ止まれ止まれとｍ（ｒｙ

8.復讐の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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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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