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02】─奪還(1)

Tragic　 Mid　Drowns

悲劇。之中。淹歿

(*1)

或許、你們會覺得這愚蠢至極，但我卻從不這麼認為。

只有她，只為了她，只能圍繞著她。

就算她早已不在、也……

為思念所囚禁於永劫不復煉獄的我，果然和那個男人是相同的吧。

他所要的是自我犧牲之下所膨發出的究高無上真與善與美的極光，

我渴求的則是萬物俱滅的陪葬好抵過為她流過的無數無價值淚水。

那麼，站在這裡的，沾染著鐵灰色死寂般罪惡的你呀……

究竟，在追尋著什麼樣的、她所引領給你的贖罪？

　　修復作業完成後，八個理應不該待在這個私有伺服器混沌之門前的人，就站在那裡。

　　「不知道會不會又有戰鬥的可能性……照平常那樣，分成兩小隊、兩位長官一隊吧。」

　　邊操作著這個功能繁雜到超乎想像的混沌之門，藍塞歐魯邊啃著食指指節說道。

　　焦慮也是當然的，因為目的地是那個生者不該前往的國度──

　　俗稱死者之國的悲嘆之都。

　　「受隱蔽之」；喪失於表象歷史之中。

　　「禁斷的」；光是觸及就有可能開啟眾神所忌諱的黑暗門扉。

　　「黃泉國」；棲息著為這世界所吞沒之生靈無人所知的逝去所孕育出的憎怨。

　　選出了這三個詞彙，還邊在心中替其加上釋義；「世界」專用版本的釋義。

　　要說他懦弱也行。畢竟是如此可怕，再美也都不想去第二次的地獄──

　　而且，有著那種東西。

　　卻同時也有著「她」。

　　然後現在，又更是……

　　「不去應該也沒關係吧？打從一開始就沒瞧他們有半點要我們去觀摩的意思呀☆」

　　臨行前最後一刻不給領隊者找幾個麻煩不行，亞努就是這樣故意要惹人厭的傢伙。

　　「你不想去也行，如果還是需要休息的話。」

　　意外地，是體貼的心意。

　　這果真是對亞努這種人最有用的招式，故噤聲不語，等著身邊操縱著複雜選單的女人將自己帶走。

　　而像是略作埋怨般，她開口了。

　　「……我們是不能不去的。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小隊專用頻道。

　　似乎是被她看出，要是他不參與的話、絕對是要離開去做些什麼。

　　「妳不要擔心啦～！我只是想去看看那個──」伸了伸懶腰，男人打了個疲倦度滿點的呵欠，「不過反過來說，我倒想問妳……忽然吃錯了什麼藥，怎麼會對那些傢伙異常關心起來了？甚至現在、還說什麼『不能不去』……真的是讓我很吃驚哪～～」

　　一點都不像妳，這樣。

　　那個凡事冷眼以對──甚至是直逼自己而來的惡意都淡然處之的她。

　　「就是……不能不去……」幽幽地，她的低聲呢喃讓天生的嗓音猶如輕撫過絲緞般柔軟，「不管是伊霓絲的事情也好，還是為了這整個系統、整個世界──奧拉，她……」

　　欲言又止，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

　　接收到那眼神了：心有靈犀下，他明白那是種求救訊號；就算，她一向是那樣堅毅無所畏懼，但他卻能看得見──僅有他能得以看見，她那鮮少表露出的孤立無援……

　　在現實世界中，相異於常人的她有口難言的孤立無援。

　　「奧拉怎了…？」想起那短暫的「降臨」，雖說當時身負痛創、心思縝密如亞努又怎會沒注意到：「她對妳說了些什麼……對吧。很明顯她就是朝我們──朝妳看過來後頓了一兩秒。」

　　秘密的言語。

　　少女對少女，女神對女神，所悄聲傾訴的秘密話語。

　　奇妙至極；她們，是相對立的、互為鏡影般的存在。

　　想必，奧拉會給她些什麼「特殊待遇」也是再自然不過的吧。

　　然而，卻又太難以捉摸──

　　「……她說，接下來就拜託妳了。」

　　微弱細聲地說出口，是這樣一句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會從那樣一個存在口中聽見的話。

　　為什麼，會是她？

　　那樣一道，光是經其口而出就被鑲上無盡聖潔光暉的神諭──

　　「要拜託我什麼呢……我什麼都做不到呀不是嗎……！所以、每個人才都會……」

　　又無預警地潰堤了。她的情緒、她的悲傷、她的眼淚──

　　這些過去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的現象。

　　合夥，同謀，卻不同時肩負慰藉身心責任的男人，嘆了氣。

　　「總之，既然不清楚她、還有他們到底想幹嘛的話，去了就知道、是吧。」

　　連替她抽張面紙都省下來；太瞭解了，她是不會接下任何安慰的。

　　於是乎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靜靜地等她平穩下來、然後繼續遊戲指令的施行。

　　「……嗯。」而很快地，她便重整好了心情，「所以，你也要去。」

　　就算目的不盡相同，也要伴隨彼此走到最後。

　　這是他們早就約好的。

　　是的，他們……

　　「…………」一改一貫輕佻神色，他皺起了眉頭，「我知道，走吧。」

　　拖拖拉拉，最後才離開的兩人小隊，終於變作兩枚光球、沒進了混沌之門中心的那顆巨大晶體。

　　世界仍輪迴著。

　　普通玩家們還是過著和三天前、三個月前甚至三年前都沒兩樣的遊戲生活：上線，和同伴打招呼、組起隊伍，賺取角色經驗值與虛擬貨幣、尋求高價的武器防具……這類擁有個人電腦、接觸過大型多人線上角色扮演遊戲──ＭＭＯＲＰＧ的人們所司空見慣的手部操控動作。

　　就算最近有些許的處理延遲、連線中斷、伺服器不穩之情形發生，也還是繼續著。

　　常理的流轉般。

　　然而和遍佈著這活生生卻又極端類似於行屍走肉行為的現實世界居民相對比的，是──

　　死亡的國度裡，宛如正進行著某種重生、催生、誕生的葬式般，正襟危坐著的「物品」們。

　　依舊醜陋的是，中心部殘破不堪、被啃食得體無完膚的片目天使。

　　那是一副，再怎麼跟你強調這只是假象、也難以徹底信服的虛象。

　　虛擬的，圖樣。

　　真實的，她……

　　伊霓絲就在那裡。

　　光滑如尊石膏像、瑰麗又迷幻的精緻造型──她的「碑文」完整具現化的模樣、類似於過去她藉著另一個同樣精美易碎、小鳥依人的少女之傷痕累累心靈所構築出來的心之形相，所謂的「憑神」那樣──此刻早已失去輝澤，剝落得難看至極。缺裂處填著滿滿的錯亂電子雜訊，更清楚闡明了這難堪的真相……

　　　　　 R E A L

　　這裡不是真實。

　　但，真實不已。

　　最能點出這份真實感的，約莫就是七人各自零散地坐在、或站在倒吊空間中四處飄浮著的建築物殘跡石塊上面，那各式各樣宛若真人一般細微作動著的「存在」姿態。

　　不管是輕輕嘆息著望向今日焦點的那名死亡天使，還是對造成她如此慘狀的惡靈默默忍著慍怒。

　　管理者們一一進入，然後是悶不作聲、站在唯一為正向的小型祭壇外僅餘的一小片立足之地。

　　畢竟誰知道，這群人來這裡想幹嘛？

　　離「觀眾席」區塊最近、一片寬幅連四疊半榻榻米都不到的厚實花崗岩磚塊上，站著的是預言者。

　　「果然還是來了嗎……雖說我們也十分清楚說再多都攔不住各位的。」

　　斐德赫爾沒有回頭，僅以相當平淡的口吻說出這句代替寒喧的話。

　　就像是，早知道對方固執的死腦筋根本是敲不碎的鐵塊、遂乾脆地將榔頭扔掉般，這樣的解釋。

　　懶得阻止你們，不代表希望你們來淌這灘濁水。

　　於是，坐在稍稍遠方一點、卻浮在相當高處之石塊上的史凱斯出了聲；因為是反向，故平滑面反而在底部──他坐的地方才是凹凸不平、滿是破裂尖銳處的部分。

　　「喂，那邊那兩個草系的！準備好的柵欄還不拉下來嗎！？」(*2)

　　聽這措詞、這口氣，都猜得出那張老是在咬牙切齒的臉上，絕對不可能掛著和顏悅色的笑臉。

　　難免的；那副景象就在他面前，而既然沒必要繼續佯裝作不在意、那自然……

　　反倒會令人這麼想：真虧這傢伙能忍到現在。藍塞歐魯搖了下頭。

　　而這時，對他的叫喚起了反應的人是蹲在一個較低處懸浮圓柱斷截上的梅加司：「草系……那小子是在說我們嗎？哈哈……(＾＾；)a」搔了搔臉頰，抬頭朝向立於柱子另一端的科爾貝尼克說道。

　　「神●寶◎什麼的果然只有小孩子才會津津樂道哪……隨他說吧ｗ」

　　故作瀟灑，卻也還真頗為流利瀟灑，打著某種信號手勢般輕揮了下右手。

　　一揮落，管理者們的面前便落下閘門似地「碰」了一聲。

　　「咦……這是──！？」

　　這「世界」中見識多廣的庫拉凱都會不爭氣地驚呼，就代表約莫又是些什麼奇景了。

　　半空，沿著他們所站未顛倒領域邊緣之不偏不倚正上方半空中，間隔不一地灑著幾個圓溜溜的種子。

　　朝下的生長──發芽，蔓延，交集，糾纏。

　　然而不僅僅於此；藤蔓上掛滿許多的綠葉，讓藍塞歐魯等人明顯地感受到自己被關在個瓜棚中──

　　原來這就是，柵欄。

　　「──搞什麼啊、居然把我們關起來！」

　　玫蘿衝上前去，來勢洶洶往藤蔓撲去並抓住，一副就是要攀爬上去的粗魯模樣。

　　「關起來…？」瑪哈聽聞這句，便緩緩轉過頭、帶著點迷離淡笑地：「在說什麼傻話呢……地圖傳送點也一併封入你們所在的區塊了。換言之，想走的話隨時都可以走、沒有人攔得住你們呀……。」

　　說畢，又瞇了下眼；滿是笑意與魅惑的那種。

　　一種「怕的話就快逃吧」的嘲諷意喻。

　　「誰說要走了。」藍塞歐魯出聲堵住這嘲弄，「被你們那樣盛大耍了一番，不看到最後哪行呢？」

　　紫色的氣團流動於被分隔的兩個空間，無語的風傳達著些什麼。

　　遍在於這世界的那道風，永遠都是如此貼心地連接著人與人之間的意念──

　　終於，回過頭來。

　　「……就是知道你們八成講也講不聽，才不得不耗費工夫去做出那片植物牆的啦！」因為在高處，史凱斯自然而然就是用俯視並帶點睥睨的神情以赤瞳狠瞪著管理者們，「別那麼自不量力好不好。什麼都要湊一腳、總有一天你們真的會倒大楣啦！今晚那場戲，要不是我們拼命手下留情……」

　　「你那叫手下留情啊？短短幾分鐘裡總共造成二十六人次的戰鬥不能唷？這還只是算你頭上的。」

　　負責回復的雅斯金對這種事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然不改本性地要來吐槽一番。

　　「嘿，誰知道你們會這麼不要命放棄防守態勢、一瞬間很難調整過來嘛～～」賊笑了一下，馬上又沉下了一張臉，「二十六次的『死』是嗎……反正死來死去也只是你們幾個，根本就……」

　　不夠。

　　以他的別名，是應該劃出更多死亡的。

　　為了洩憤──為了她遭逢現下此般慘境而熊熊燃起的憤怒。

　　吞了口口水，藍塞歐魯知道他的意思。

　　「真是有夠幼稚。」塔兒佛絲單手叉腰的背影永遠都是這麼充滿威壓感卻又婀娜嫵媚，「如果不是有太多準備工作要做，你大概早就衝出去亂砍路人了吧！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學乖啊……」

　　「嘛，不這樣就不是『死得很恐怖』了啊ｗｗｗｗｗ」(*3)

　　紅衣的小策謀家笑道。另一個藍衣的則老樣子以那雙怯生生惹人憐的眼看著眾人。

　　「喂喂喂差一個字就差很多了！你少給我多嘴！」朝那對距離主戰場最近的雙胞胎破口大罵完，「老太婆的通知是來了沒啊假面！她是年紀大了動作也慢吞吞的是嗎！？今天就是一直都在等她，大聖堂那仗才會搞得那樣亂七八糟！真是──」

　　「被她聽見你那樣說的話，接下來的日子你八成會很難過哪……」回答的人卻不是斐德赫爾，「病變資料之位置的掌控與分析、之於『破滅』這樣一個龐大到近乎無遠弗屆的存在，其手續當然是繁雜到你的小腦袋根本無法想見的程度；不只我們的『知識之蛇』，她可是連『Ｔ』都用上了呢……ｗ」(*4)

　　科爾貝尼克語末的暗笑充滿著令人費解的味道；包含那陌生的單語。

　　「簡直就像跑回娘家借周轉金一樣嘛(￣∇￣;)」

　　梅加司接下去的話也是差不多。

　　不過藍塞歐魯等人很清楚：這些資訊不需要去理解、也沒時間去理解。他們所該緊抓的重點是……

　　「你們到底、打算怎麼做？」

　　要用什麼方法，救出那名正隨陽炎舞動於死亡區間的少女。

　　「這個嘛……該從何說起呢？或者該說……你們沒必要知道吧ｗ」

　　臉孔撇了過來，是科爾貝尼克似笑非笑的可惡愉快側臉。

　　於是惹起了性格本就剛烈的萊涅克之不滿：「什麼叫做沒必要啊！？你們，尤其是你、把人家腦裡的東西弄得一團亂吃了那麼多苦頭，最好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沒必要』就可以唬過我們了啦！」

　　「哦……？我還以為被施以水刑這種難得的體驗會讓妳感到很新奇有趣呢ｗｗｗ」(*5)

　　「────！！」

　　說不下去了，滿臉通紅。

　　然後時機抓得恰到好處般，貼近天空──顛倒世界的水面之處，出現了個中心包著圓球的透明方盒。

　　「魔女審判呀……不知怎地很令人感傷哪。不管哪個時代，總會有『聖女』被拖上處刑台……」

　　或該說是那種，不替人類達成無盡貪念的，女神。

　　女聲邊說著，方塊也開始發光、分裂、複製至難以估計的數量後井然有序地排開。

　　「理念不合、有所宿怨、求愛不成，就使些手段讓對方變成魔女、或什麼帶來終焉的大魔頭角色。」

　　似乎停止增殖了，物體一個個像被黑洞吞噬般忽地收縮為極小黑點，然後又新星爆發地炸開──

　　成形，是許許多多的ＰＣ──雖說大致上是幾個模組在重覆而已。

　　比如，以物件遮起雙眼、手持八賢者之杖身著特別強調裸露胸脯之白法袍的金髮女性。

　　「就算一切都是必經的苦難，也實在是太過於苛求了、不是嗎…？」

　　接著是一身古代神明服飾、頭上長有鹿角的少年ＰＣ，「不過哪～也有某些『聖女』是心甘情願被處以極刑的呢，對吧♪」說著還看了和自己有著相近髮色的那個人，偏偏頭露了個天真無邪的淘氣笑靨。

　　「…………」

　　這世上有辦法治他治得死死的，真的就只有某幾個人……科爾貝尼克無奈，用無言帶過。

　　再下來又有些什麼固定好形狀了；披掛著蛇鱗的半裸魔女，以成排流蘇蓋住了雙目。(*6)

　　與鐵灰色肌膚極為搭襯的金屬光澤黑色唇瓣笑著，「非洲菊……紅色的，是『情熱』；白色的則是『希望』──花語這種東西，比起做為信息的傳達、似乎更像是在表明此人於送禮者心中的形象呢。」

　　少年如火的情熱──

　　孤獨魔術師的希望之光──

　　都是繫在同一位聖女身上。(*7)

　　眼見自己好像快要被牽扯進去了，史凱斯打算劃清界線，「嘖……那種終極腹黑、哪算什麼聖母啦還聖女的啊？真不懂怎會有人被迷得神魂顛倒──」

　　不正是你嗎。眾人一齊。

　　「……就說那不是我了嘛！」

　　悶了，便不想多說。他以手肘撐於翹著二郎腿的大腿上，並讓半張臉埋在那隻手的掌中。

　　逃避。過去陳舊的風花雪月實在與他無關，他只想去在意眼前的事──

　　關於伊霓絲的事。

　　「那些全都是小事！開心就好！(＾ω＾)」(*8)

　　渾厚響亮的這句，配上特表貓科動物笑臉的顏文字，然後再更突兀的、雄壯魁梧的獸人外貌。

　　半瞇起眼看著那曾經是聲名顯赫大人物的紅獅子，戈雷人小鬼大地裝老成點著頭：「哼嗯……連獸人老爹都搬出來了，阿婆可真是使盡渾身解數了哪～ｗ」

　　完全不擔心自己身上將會得到驗證的禍從口出。

　　「策謀家小朋友的嘴不使壞一下就是不行呢♪」最後成形的則是所有人都再熟悉不過的黑寡婦，「或許是女神決定涉入這樁事故的緣故吧，Ｔ系統回報過來的最終評估，是『判定此件將造成網路全體平衡狀態之失常，故須傾全力予以Ａｕｒａ協助』這樣的結果……『母者之龍』可真懂見風轉舵不是嗎♬♪♫♪」

　　終於，是全員到齊了。

　　以五個模組亂數重複之數以百計的ＰＣ在全數成形後一一逕自發起光，周圍也都鑽動著些數據字串。

　　然後，盪漾著幽幽鬱紫色的悲歎之都整體景觀，都開始浮出原形──多邊形格狀資料區間。

　　五顏六色，但總括來說那些光能都屬於較數位、螢光色調的，和原先的擬真絕景相較實是迥異。

　　檔案性質上的異變……身為程式管理員，果然還是很難無視於這一幕，「喂、你們這是……難道你們在竄改整個區域的資料！？這裡是喪失之地耶、照理說──嘛，雖然那些限制或許對你們並不管用……」

　　雅斯金的口氣聽起來像是有打算制止、但隨即作罷的趨於無力而低聲那樣。

　　回應他的竟是那個和黑寡婦有著相同語尾符號使用習慣的活潑少年：「說是竄改也不至於哦～其實只是特定檔案的圈選而已♪」

　　「特定檔案……『破滅』、是嗎。」

　　由奧蘿菈讀出那兩個字，更顯諷刺；原本，她是一點也不認為那個存在是該那樣稱呼的。

　　而這的確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啊啊，沒錯啦。不是誰誰誰家的老媽啥的就對了……」

　　明明是對她回答，卻又偏偏不看她的臉，史凱斯撇過頭；他情願去看那些刺眼的光源跳動。

　　實在是讓人心底很不是滋味的態度，「……。」想說些什麼來駁斥卻無可奈何、奧蘿菈又吞了回去。

　　真是有夠奇怪的互動。藍塞歐魯看著，這般想著，但沒脫口而出。他想問的是其他的點；順便是為她的難堪處境做個搭救，「總之你們打算將『破滅』集中起來，然後做些什麼處理對吧？……我比較在意的，其實是剛剛提到的、女神決定涉入這起事件；看來果然，根本就沒有什麼『女神降臨』──」

　　更該說，打從一開始就是一夥的了。

　　梅加司老樣子和藹地笑著，「嘛～～雖然好歹是唯一的女神，是得好好地放低身段來尊崇的……不過其實那位大人意外地可是相當平實親民的唷？並不需要什麼『降臨』之類的步驟，她有話想說、有事想做的話，只要直接出現在我們面前就好了啦┐(´ー｀) ┌」

　　「事實上呢，是有人像個走丟的小鬼頭哇哇大哭、奧拉大人才現身至Ψ伺服器出面安撫的呀ｗ」

　　塔兒佛絲抬起隻手，笑意中充滿愚弄；對她轉身面向管理者們時眼角餘光略掃而過的某人。

　　說是稍稍地瞄一眼，但動作實在太故意兼且顯眼，任誰都知道是哪個愛哭鬼──

　　「我才沒有哭！妳為啥會這麼說啊？……啊～！」大呼小叫著的史凱斯馬上就露了餡，「是那個黑心肝女神在計劃訂定的過程中順便跟妳咬耳朵的是吧！？女人就是愛這樣嘰嘰喳喳說人閒話……」

　　忽地身後出現大幅的曼陀羅圖案，然後是「硿」一聲往他頭上發出聲響。

　　「不准胡亂污衊奧拉大人。」此般唐突竟是斐德赫爾所為，可見他的隱怒難耐。教訓完便望向方才發問的藍塞歐魯：「諸君的疑問實際上以言語說明太過複雜，故請先以眼前所見來做初步確認吧。」

　　剛說完，空中陸續出現了幾個眼熟的物體；無規律、隨意的散佈，一個個依序隨微弱起動音現蹤。

　　嗚嗡──。這般，八個。

　　「那、那是……大聖堂的強制傳送裝置！？」

　　雖因太遠而小得辨不太清正確形體，但光就那長長不知連往哪去的鐵鍊，多少也記得這是不久前才被兩方人馬互爭得你死我活的物事……於是烏露卡奴思叫了出來。

　　不過，「……不，好像只剩下裡面那個腕輪。」亞努瞇著眼細看，但沒笑。

　　「咦？」被他這麼一說，玫蘿也馬上以視線找尋一個離得最近的組件，「……啊～！真的！外面那層像果凍的東西不見了耶。那種奇怪顏色的光澤完全沒看見！」

　　歪歪頭，然後看往同伴，是個一頭霧水的表情。

　　然而其他眾人都清楚不過，這代表……

　　「雖然很像，但不是同一組東西。也就是說，傳送裝置有兩組……不、不對！」皺眉低首沉思的藍塞歐魯急急地抬起頭，「難道是……要包含這兩組套件才算是完整的傳送裝置？！」

　　終於，想通了；所謂的空間傳送，除了「選定特定座標位置點將目標送達」這種方式外，還有另外一種就是……點與點之間的通聯。

　　前者是交通工具，後者則是交通要道。

　　「你們在大聖堂所著手竄改的，其實是外層的膠狀物……目的是將計劃中最重要的這個對等轉移裝置之其中一部分傳送至你們那裡的Λ伺服器……」瑪哈低聲著，背影裡有著尾端抬高的長尾巴，「……雖說是那樣的外形，不過功能完全不同……到底是誰呢，這麼惡趣味設計出那種裝置…？」

　　好像，有點不悅。

　　「哎呀，難不成我的創意勾起小貓的不快回憶了？真可惜……想說這麼一件大事、就該弄點有紀念性的東西來陪襯，於是便借了一下黃昏守護者與薄明守護者的外觀……不好意思哪ｗ」

　　雖然嘴上道著歉，但聽得出來科爾貝尼克一點都沒有歉意。

　　尤其是那擺明充滿惡意的微笑。

　　「不愧是咱家好兄弟的後繼者，這份感性讓人刮目相看！(＾ω＾)」

　　「對呀，真是超差勁的呢♪」

　　紅獅獸人與鹿角少年一搭一唱，然後那複數的形體便一個個消失。

　　見到這個徵象，就算是完全不插手這整個作業流程也對相關工作一點都沒興趣的史凱斯、都猜得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了：「第一階段完成、要走了是吧？要滾就快點滾啦！看到你們這兩個早該作古的偉大人物就有夠煩……」

　　站了起來，望向那個中心點。

　　不知怎地，其他人也都跟進。

　　「……？」明顯感覺到氣氛有所變化，藍塞歐魯挨向藤蔓的柵欄並慌張地緊抓住，「你們、現在是……說是第一階段結束，那『第二階段』又是──」

　　沒想到回應的是和之前兩者一樣正一體一體化作微弱光點消散的白袍魔女：「小朋友們可要加油囉？接下來這邊必須一一將回線抽離、好躲過第二階段所可能帶來的巨大影響之波及……再見囉ｗ」

　　色調相對的另一名黑鱗女妖也差不多在同時退場，還遺下若有似無充滿深意的魅惑笑聲。

　　終於，只剩下無數具ＰＣ漸漸靠攏合而為一、變成僅此一體的黑色喪服身影。

　　「交涉完成。」

　　她浮游著的身軀慢慢飄向管理者們所在的柵欄處，一種退居大後方的姿態。

　　「聽說那群人正聚在別室中『玩賞』著得手的寶物哪；趁著這機會，亞培隆在約數分鐘之後將親自進行Δ伺服器連線一時切斷的行動。接著就該你們出場、進行第二階段的表演……」

　　背部的線條勾勒出一種蛇蠍般的弧度；旁觀者看好戲的置身事外。

　　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因為，那會是場無法控制最終結局為何的、諷刺劇──

　　「全員請竭盡所能引起自己的、以及『那孩子』的碑文暴走吧♪」

　　「……呃？」

　　聽見黑寡婦所下的指令，藍塞歐魯差點被吞到一半的口水給噎著了。

　　紫色的風吹著，像是染上了陰鬱而引起了一股深靛氣味的擔憂。

　　「等、等等……你們有聽見嗎！？暴走不就是……而且為什麼要連伊霓絲也……」

　　萊涅克吞吐難言地問著，同時心裡所想的畫面是……

　　雖然可以的話實在不想這樣，但不得已、只能朝向和她有相同親眼見到經驗的藍塞歐魯望去──

　　那幅復仇者寧願讓腹腔與頭顱被刺穿也要釋放的狂暴願望之浮世繪。

　　回視了一眼，他猶疑一兩秒後、點頭。

　　「恐怕、『破滅』跟『碑文』的其中一個差異就是……暴走狀態的有無吧。想要藉此讓伊霓絲跟那個東西分離？」勾起食指觸於鼻尖，是個認真思考的動作，「碑文的『暴走』這回事──光是呈現兩體以上所謂的『具現化』、就會因對周遭資料的高速牽引與流動，而引起莫大的相互干涉反應……」

　　更不用說七人同時、甚至連「破滅」都參上一腳了。

　　「伺服器負荷量就先不提；既然敢這麼做，八成是有關於容量大小的應對措施吧？總之，『碑文』基本上等同於思想、靈魂……受到彼此擾亂心神、而且是七人加上一人的交叉感應的話──」

　　同伴間的無差別攻擊。

　　不管怎麼想都很危險。

　　聽他一說，「就像、那時候那個人他……受到我所施行的ＰＣ轉移程式起動指令所干擾、卻被你強行物理破壞之後差點引發的那個……嗎？」奧蘿菈露出了非常微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動搖。

　　記憶中難以抹消的那恐懼；再怎說，那個人的怨氣與攻擊性從來也只會針對著她──

　　「反過來說、還真是託妳的福呢～♪要不是因為和妳之間的爭執……」

　　黑衣寡婦用側臉對向管理者們，嫣然一笑中帶著點嘲諷。

　　而那股尖銳，很快地就令人被戳痛並歸納出緣由了：「……為了提防我，而設計出來的反干涉外掛程式嗎。難道安裝了那個、不只是原本的功能，甚至就連他們彼此間的干擾、也……」

　　那麼，的確是諷刺非常了。奧蘿菈垂下眼低下頭、再一次吞下不能言語的無助。

　　果然，自己的前進方向實在是錯得離譜；不然就不會被用來反諷在這個點上──

　　「嘛，要說的話，也只是『機率性的輕減』呀。但確實是因為這個要素、而讓他們選擇以這個方式來進行牛丼小妹和那個東西的強制剝離手續罷了；與其小心翼翼用不上不下的力道，浪費時間去攻擊『破滅』本體，來謀求說不定會以極微機率發生的整體資料混亂以至於一時分離，倒不如……」

　　放手一搏。

　　這又讓人想起這女人──或該說目前這個形體的主要功用，就是負責定奪一場場賭局的勝負。

　　連骨子裡都沒藥可救了的賭徒。

　　相當豪邁，卻也過於無謀。

　　於是雅斯金覺得這仍是個莽撞的決定：「就……就算是這樣、那『再誕』要怎麼辦啊！讓他們處於非常有可能互相殘殺起來的狀態的話、不就會引發這個最糟糕的情形了！？」

　　扯開嗓門大聲問著，就是要向那身著喪服的女王討回答。

　　沒想到，她是一點也不緊張。

　　「別這樣著急嘛♪」隨後揚起一陣嬌笑聲，「用最粗略估計的算式來做個統計吧：七人中進入暴走狀態的是史凱斯──１／７；剩下六人被他選為目標的是科爾貝尼克──１／６；最後是『死之恐怖』壓倒過『再誕』──公平一點算做１／２。最後會引起全系統初期化的可能性只有２％呀♪」

　　用數字來看算是還能接受的範圍。(*9)

　　不過的確是只用數字來看的話。於是玫蘿又開始表達意見：「最好是這麼低啦！光是史凱醬要是發起瘋來、會挑那顆豆子來毒打的機率就絕對９０％跑不掉的吧？哪有妳算的那樣簡單──」

　　「──那個說法，是在他還清醒能控制自己的情況下吧？一旦『暴走』，反而就和循著亂數篩選做出決定的全自動程式沒什麼不同，一切只要仰賴機率的大小就好了啊……」背對著眾人攤了攤手心後，語調忽然一轉地嚴肅，「請不要質疑他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事實上光是那２％就讓他們爭論了許久呢。」

　　這句話，就等同於「請相信他們」一般。

　　「…………」

　　於是，再也沒有人能有意見了；畢竟不去相信那群人的話、難道自己就有什麼解決之策？

　　天頂的混沌，也隨著戰局無可避免的紛亂而愈發地暗濁了起來。

　　轟隆隆，天地異變的遠雷鳴起。

　　第一個做出準備動作：以那身暴露裝扮擺出的拉筋動作。著實讓人擔心會不會身上哪條繫帶就那樣斷掉的塔兒佛絲，開頭發難般嘆了口氣：「雖然若能極力克制住破壞欲望、並保持意識的清楚，或許就算行動看似是在暴走、也多少能把持住最後一道底線。不過說歸說、真要實踐的話……」

　　「這種話實在不是不管哪個時代都暴走過的人有資格說的耶。」

　　馬上就被史凱斯吐槽。

　　距離稍遠無法隨即以暴力制裁，她只能滿臉通紅轉向他大罵，「少、少囉嗦！你也好不到哪去吧？！說來說去都是某人跟他主人的陷害──咳，算了、沒時間跟你們計較！」

　　用力甩回頭，立定為她一貫充滿威嚴的站姿，身體周圍裹上淡粉色的光塵粒子圍。言語作弄她的傢伙則和自己的死對頭、同時也是塔兒佛絲話中的某人對看了一眼、並稀奇地對笑起來。

　　「開場是小粉紅的獵奇自虐秀嗎。口味會不會太重了點呢……觀眾席裡面可是有小女生哪ｗ」

　　邊笑著邊撥頭髮的科爾貝尼克，不要命地說著比史凱斯更討打的話。

　　馬上就掀起了怒濤的反應──

　　「你也一樣！等等第二個要教訓的就是你！」塔兒佛絲已經將公報私仇的意圖給公言了開來。

　　「誰是小女生啊～～～！你又把我當幼稚園兒了這鬼畜豆！！」玫蘿則是使盡力氣鬼叫著。

　　「不對吧，妳以為自己多年輕啊？」烏露卡奴思從鼻子呼了口氣，「說到小女孩啥的一定是在指小不點的啦，雖然不覺得這傢伙會對獵奇物有什麼──」

　　暗精靈猛猛的一拳捶在那顆有著豔紅長髮的頭上，看來就像沒品的男人對女性施暴一樣不搭軋。

　　「閉上你的嘴！」揍完後馬上瞥往第七相制式紋樣開始浮出的人身上；面帶些微懼色，「而且就算是我，八成也很難……當時只看了開頭的那兩針、就嚇得渾身冷汗了。」

　　「針？」

　　對著這莫名其妙的字眼，還未有人來得及做出解釋，就傳來詭異的效果音──

　　不偏不倚落在Ｃ大調的第二間上、自「世界」的遠古以來就存在著的災難之音。

　　門鈴聲響過後便隨即造訪的不祥景象般，憑空現出的巨大釘樁，就那樣兇狠不留情地垂直交會貫穿那具纖細卻又有著肉感弧度的身軀。

　　「…………！！」又是那，不成聲的悲鳴。

　　無慘──這二字切實地映於接收到此視訊的每雙眼；伴隨著血腥味。

　　身體組織分散成片片光塊、像暈開的血跡般膨脹，最後終於現出原型……

　　女王蜂的緋色透明薄翼，抖動著自我束縛的掙扎。

　　是的，那股顫抖彷彿正傳達那無人道的劇烈創痛。

　　數位造型的呪殺人偶身上所緊捆的鎖鏈，反而像真的一樣、充滿金屬真實的重量感與刺痛感。

　　「──那、那是啥！？」木精靈神之老者含在嘴邊的菸掉了，「簡直就是架ＭＳ了不是嗎！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型ＰＣ為什麼……」

　　其他人，則自然是對那超越想像程度的變化陷入了詫異不語的狀態。

　　「扯什麼●彈的梗啊老爺爺。」紅色戈雷扶了下額頭，身前則張起半幅象徵日珥的圖樣，「唷呼──塔兒佛絲、拜託妳繞過去另外一頭囉。」

　　另外那個藍色的小策士周遭也開始描出包含弦月圖案的藍光紋樣：「啟動的一開始是最容易發生干擾的時候了……所以大家都稍微離遠一點比較不會出什麼差錯哦……」

　　似乎還算冷靜，不像前次那尾瘋狂的女王蜂那樣沒命地發動起攻擊，反而順從地拍起美麗的蟬翼飛至指定地點。邊點著頭，兩個小小身影前的未完成線型繪畫漸漸地像拼圖般兩幅圖形匯整為一，彷若紅藍雙極的融合、將要示現出什麼不尋常的變異。

　　同樣咚的一聲，炸裂──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每次變回這模樣就覺得策謀的靈感整個源源不絕了起來哪──！」

　　上端綴著紅晶圓盤的大型石片尖聲笑著；恐怕是太過亢奮，音調比起平時還要高了些。

　　「源～～源～～不～～絕～～唷～～」(*10)

　　藍色的也鎮靜不到哪去。兩個民俗品造型巨大石塊不停地繞著假想軸心旋轉。

　　而對這小地方感到寒意的，是聽出了什麼糟糕之處的史凱斯：「……什麼策謀，根本是惡作劇的壞主意對吧！你們兩個啊、情緒好像太激動了，該不會才剛起頭就要暴走了吧！？」

　　無視場合，劈頭又開始教訓起人。

　　於是一紅一藍一黑又開始演起了一來一往交錯的相聲。

　　而管理者這邊，總算有人出了聲音；額前淌著冷汗的烏露卡奴思，「……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耶。兩個偽蘿莉正太忽然變成那副鬼樣、那小子還像平時那樣跟他們鬥嘴，整個看了就有夠不協調的！」

　　「嘛，伊霓醬也好、小朋友們或小粉紅也好……其他人應該都是那種模樣吧，當然早習慣囉？」

　　玫蘿居然開始像正欣賞著變身秀一樣，吃起零食。

　　身高只搆得到她短裙裙擺邊的亞努則嘆笑起來，「小繪梨怎麼一副看開了似的樣子呀☆」

　　撇下視點，盯著那吐出揶揄之詞的小小女神，「……不看開能怎辦啊？難道要我去否定掉確確實實用自己的眼睛看見的事實嗎！──他們就是這樣的生物、沒有什麼人類常理規範的『生物』！」

　　喀滋。用力咬碎油炸物零嘴的聲音透過收音裝置大聲地響著。

　　「……生物、嗎。」

　　不是物品……奧蘿菈很小聲、很小聲地複誦了這字詞。

　　對她的動搖感到些微吃驚，「……。」藍塞歐魯卻沒能說什麼。

　　因為，一切都太超現實了；自己自出生起就遵循著其律行規則的、現實──

　　「──說起來你就只會說別人而已！什麼興奮過頭……」另外這邊逕自持續的鬧劇仍進行著，「看見伊霓絲那像是受到觸手ＰＬＡＹ的糟糕模樣、你心底一定也是蠢蠢欲動的啦！這麼有趣的梗──」

　　從箏形石片傳出的戈雷聲音，口無遮攔地說著。

　　「什────」

　　又遭無端誣陷，史凱斯整個語塞。半秒後，擺出了個像是要衝上前去一般的態勢，不過卻被躍至他所站之處的人伸手抓住肩頭制止住。

　　「唉呀、別這樣啦。像你這種時期，會那樣也是正常的嘛(＾_＾」

　　梅加司的笑顏安慰簡直就像無謂的火上加油。

　　「就說我沒……哇勒、不要突然在我旁邊準備你的戰隊連者變身啦！」

　　正要拍開肩膀上那隻手的史凱斯，被至近距離張開的黃光紋樣給嚇到。

　　看來是養精蓄銳結束、要大展身手一番了，「哈哈……偶爾也讓我耍個帥吧？(*´∀｀*)┌」

　　這一波水紋的奏聲，似乎是比較符合大調的性質──

　　雀躍、與暖色系。

　　片片無中生有的葉瓣，像沾付上去堆疊起來，架成了一具形如古代巨神兵、面覆鐵盔的騎士。

　　金煌摻雜青翠的線狀光源灑落於其屹立不搖挺直的龐然軀體，彷彿最深遠溫暖庭園的守護者。

　　黑髮長辮與半透明碧光葉片的輕擺，像在告知觀者自己非單純恫嚇用的銅像、而是活生生的……

　　活著的。

　　所有「物質」形成「物體」時必經歷的増殖，沒有聚合物與生命體的分別。

　　「老樣子，有夠大隻的。」

　　斜睨了一眼，史凱斯沒好氣。

　　「那你也把自己改大一點就好了嘛(＾＾；」知道他嘔些什麼，以巨大化的指尖輕敲了他後腦一下並丟下這句後，「好了，現在準備就定位囉，大家也快點吧！」

　　說著便拖了道淡黃色的光瞬間飛得老遠。

　　「唔～～這小子，該怎說……」雅斯金早把驚愕拋至腦後，捏住下巴開始以冷靜理性態度來評斷接下來的一切，「……跟平常沒什麼不一樣嘛？頭盔蓋了起來，然後是葉子多了點、體積也大了點這樣？」

　　換來的是庫拉凱的吐槽：「那哪是『一點點』的程度啊……不過我看，那隻貓的話大概是──」

　　重新點起的菸又被捻熄，這種無心之間浪費至極的舉動代表著某程度的不安。

　　貓當然是聽見了，瞥過來露了個瞇起金黃大眼的回眸嫣然。

　　「哼嗯……那什麼好像早把人家給全看光了的口氣呢……？」

　　紋樣自瑪哈帶著看得出來的余裕撥整頰邊白毛的爪部與眼睛位置的星芒圖案起開始繪出。隨著逗弄的笑與言語，颳起了一陣閃有紫紅色淡光之無數花瓣的旋風。

　　「喂──！不要用言語作弄大叔啦這隻貓！」

　　隨即脫口而出的大肆抱怨就像在聲明自己絕無此種想法，這絕妙的反應令薔薇花瓣中的暗笑綻了開來、卻又馬上被旋轉造成的紫紅色環狀殘像給蓋覆住，猶如曇花一現。

　　那慣例的一抹鐘響，在她的場合下、讓人聽來像是步行時無聲無息的貓頸上的鈴鐺聲。

　　叮鈴。

　　無上限的迴聲效果竟會令其變成這般重厚而有透明感的波紋。

　　花瓣的風陣在轉動的同時半徑範圍似乎也越來越大，待眾人察覺到時、那已成為一道颱風眼可包覆住某個不知名龐然大物的規模之颶風了……此時，風速下降，無數淡紫碎片間終於可以瞥見──

　　「──那個、該怎說……有點詭異、又好漂亮，可是……」

　　像個三歲小孩的措詞，萊涅克用少女情懷將自己的所見形容出來、然後吞下後面的字眼。

　　「……令人感傷。」

　　替她接下去的是另一把女聲；讓萊涅克驚訝地回頭望去的那把聲音。

　　那張臉看上去是一如往常的漠然與僵硬、但卻……

　　可是，除此之外，奧蘿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就算明白這個形容詞從自己口中而出會讓聽見的人有多震驚，還是說了出口。因為──

　　那襲有如倒立之玫瑰花苞的悽豔裙擺、那縷長到不行的紫光頭紗，然後那尊綴在兩項物事之間、細瘦且有著貓耳的人偶，較那日在枯草原上所見過的形樣還要再更大上許多、數位化光源也更為耀眼，最重要的是，那帶點紫色的濃郁紅色中多了種一枝獨秀的孤挺──單朵的玫瑰花束所特有的孤寂要素，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盛裝打扮著、卻遲遲未能等到希望前來的人的，新娘。

　　不是任何人的，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

　　要說原因的話，無法預期卻又輕而易舉就能發生的背叛是如此令人畏懼。

　　但，如果是「你」的話……

　　……是誰？

　　搖曳落下的花弁在應該是空盪一片的虛空中停住，彷彿落地了一般。

　　又或許，那是片肉眼不可視的水面、吧？

　　甘甜的香氣鑽入鼻囊，有種催淚的效應。

　　就因如此，只有「你」……

　　(*11)

　　是誰呢？

　　為什麼透過眼睛看到的花瓣，會傳達聲音與氣味給她呢？

　　或許是更之前、聽過了這隻貓從「出生」至今所經驗過的所有聲音吧？奧蘿菈這麼想著。

　　打斷這份思緒的，是風止過後的刀光劍影；依舊未完全散去的花瓣之中，有些變作光球後開始了直線型的延伸、最後無機質的光一併消失，成了許多把的細劍浮游於瑪哈的身後。

　　「下一棒……命運的預言者……」

　　印有四芒星的半邊臉撇向指定之接棒者，看來不太像能笑的貓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惡作劇意圖。接著，便挾帶紫光高速朝約莫是早已敲定好的作戰準備位置而去。

　　「……」

　　與那絲嘲弄之意相呼應的，是看來有點猶疑不決的斐德赫爾。

　　好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般。

　　「幹嘛啊，快一點啊！」看出了那份遲疑、也知道原因的史凱斯出聲催促，「不用擔心會嚇到人啦，老實說真的跟你現在的模樣沒啥差別。」

　　說完，就露出了個和方才的瑪哈差不多的笑意。

　　於是管理者們便明白了：絕對，要繃緊神經來看。

　　「……了解。」(*12)

　　一向作為策畫者、帶頭者的預言家，居然也會吐出這種充滿自暴自棄意味的應答敷衍。銅版面具閃出橙光，下一步便就著其特有的外型輪廓開始延伸出其他部分的紋樣。

　　「支離破碎──！耶～～～～～」

　　遠方的兩枚巨型打火石更是發出了這種意義不明卻暗示著什麼的字眼。

　　褐色的，彷如壇前聖火的神光，柔和而無半分空隙地裹住那具像是經過苦行故精瘦高挺的身軀。接下來則是所有人似乎都免不了、體積上的巨幅增加。同時也逐漸定型：光團其中一個頂端拉長，變為接近圓錐但作為底部的另一端呈現較緩之圓滑的形狀。

　　這時，意象上似乎有那麼一滴清露、精準地朝那尖端落下，以靈性灌溉了這有著某種植物之待放含苞外型的光能物體，於是隨著其滴落的一聲迴音──當然也是「那個音階」──光點開始消退。

　 Purify Resurrection

　　淨化，與復甦。

　　光痕褪去後是朵緩緩張開片片根部染著微紅色之長瓣、猶如終自萬劫不復沉眠中醒來的睡蓮。

　　正當所有觀者均以為他大概就是變成那樣一朵花了的時候，剛才散開的光其實並沒有消失，反而像是藉著此種障眼法、悄悄地自花托部位往上空昇起，將褐色的能量燃盡發出激芒、最後幻化成形──

　　鴉雀無聲底下，藏著幾道嚥下唾沫的驚嘆。

　　「──阿勒，那個是、腦……」玫蘿喃喃著，「沒有、臉……咦咦咦咦！？」

　　最後迸出了大叫，然後看向其他人、想証明自己沒有看錯。

　　大家都點了頭；妳沒看錯、這樣。

　　「……！！」

　　得到無聲的回答後只得轉回頭去，再次緊盯住那掬清蓮上所極其不搭軋的散落物件──

　　盤坐於蓮座上、有著極模糊輪廓的「人型」，袈裟依舊存在，卻沒了裡面的肉身，只餘一條赤裸裸的脊骨。攤於蓮瓣上之長下擺的位置點，浮著幾個較一般尺寸要大型一點的物體、分別是……左右兩側的「耳」，正面的「兩目」，後方的「口鼻」，然後這一圈的稍上方，則是一雙合十著的虔誠手掌──理所當然般沒有手臂，只有腕至指尖的部分。再往上看去，應該是臉的部位就像玫蘿所說的「沒有臉」，倒是平常緊戴著的面具依然健在、而藏在其後的則是──

　　高精度點陣圖刻畫得極為詳盡真實且栩栩如生、像是有著脈動的、生物的大腦。

　　嚴格來說，根本沒了人型，而是幾個器官血淋淋地曝露出來。

　　「這傢伙……幹啥把自己弄成破破爛爛的分屍屍體模樣啊！？」(*13)

　　最突兀的還是，把這些東西放在一朵充滿宗教層面之高潔意境的蓮花上面。雅斯金啐唸著。

　　不過、也不是沒有人明白這副樣貌的涵義。

　　「乍看之下的確是有點奇形怪狀，但、大預言者所掌控的『識』是第六感、也就是『意識』嘛；將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的象徵棄於腳下，僅留明澄的知與覺的感官『大腦』奉於最上階……這樣，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好噁心的了吧☆」

　　在亞努天真無邪的口氣與變聲裝置的效果下，這段話的突兀程度和斐德赫爾此刻的樣貌不相上下。

　　然後，還多加點了道看透一切的憐憫：「該怎說呢～～嘛、終究還是無法捨棄掉『意識』，所以無法得到創造主晚年所醉心的學道中最究極的『無我』──於是呢，自然就會對那個從生下來就被好好地規劃出『無我』生涯的女神充滿崇敬與尊屈之情囉？是吧☆」

　　剖析著什麼、總被人拿來揶揄的重點。

　　然而斐德赫爾依舊無言，「……」靜靜在蓮座下張開一面曼陀羅、並與其一同瞬間跳移至最遠方。

　　替他回應的則是那帶點低沉、讓此刻的管理者眾聽了會勾起某種恐懼回憶的嗓音：「哎呀，你想太複雜了。那傢伙只是單純從『什麼人』那裡繼承了女神控的劣根性罷了，並沒有別的特殊原因呀……ｗ」

　　要來了。這側的八人，全都像電影院中在最關鍵一幕時的觀眾那樣、不自覺挺直起背筋。

　　沒錯……現在剩下來的、最重要的兩名，即將上場。

　　就算是曾看過這兩人粗略的變形樣貌，大致上心裡會有個底而不至於訝異，可是今日的重點、是在於兩人現出原形後所可能引發的危險性……

　　而這廂卻是淡然自得著，「……那麼，今天是要重武裝手腕呢、還是配合對面那玩意兒來個──」

　　「不　准　再　提　觸　手　了！」

　　用力握拳搥向坐著的漂浮石臺、力道之大還濺起了數片碎石，史凱斯大吼發飆著。

　　雖說這種幼稚的反應，只會更讓自己覺得丟臉就是。

　　於是科爾貝尼克回了個罕見的、數量特多的「ｗｗｗｗｗｗ」字串；相當滿意自己的挑弄成果。

　　這一來一往大家看在眼中，「還沒啟動就開始為些無意義的東西鬥起嘴了，真讓人放不下心。」

　　烏露卡奴思緊蹙眉頭說著。

　　「……是啊。」而另外那位小隊長只能這麼答了。

　　不放心、又能如何？

　　如果這些人真要掀起另一道毀滅這個世界的怒濤，那他們也僅能像黃昏之海當天那樣手足無措放任「波濤」們撕裂搶食自己的軀體、然後靜靜地等待最後的滅頂。

　　真的，只能看下去而已；出發前來此處時，就已經鄭重宣佈過、也強硬地在心中告知給自己了。

　　因為就怕，要是有什麼意外、自己可以得到除了觀賞者、局外人以外的資格時──

　　「黑珥芭……」身前展開已披露過的那幅紋樣之同時，科爾貝尼克轉頭喚了這名諱，「目前伺服器的資料負載量情況如何？若偵測出有暴動的危險性，管理者大人們的強制疏散就麻煩妳了。」

　　「討厭，不是說過人家不叫那個名字了嗎♪……現在這個『我』♫♬」單手扠住那看似柔軟的腰枝，黑寡婦帶點嬌嗔口吻回答道，「流量目前仍在穩定範圍內、沒問題哦。至於你說強制疏散？……哦，意思是說這群學不乖的『琉思之民』肯定會不顧自己的危險也要插手到最後呀……唔呼呼，這你不必擔心、在重要時刻硬把玩家ＰＣ給傳送離開可是小女子我的拿手本事呢♪」

　　強而有力的保証；從最早最早以前、就已經徹底證明了這點──

　　比如，將某位勇者、從死神放下斬首鍘刃前的千鈞一髮將之自刀口拖離這事蹟……

　　放心，於是輕輕點了個頭、微笑後讓光芒閃爍至原本身軀變得不可視的亮度。

　　咚。

　　……咚……咚……咚……

　　有著回音。

　　終之波‧再誕的響音，給人一種霧裡看花的隱微不安動盪感受。

　　在發光體的延展交疊增殖堆聚停歇後可以看出：大概，可算是所有人裡面、所占幅圍最大的一體無誤了吧。藍色的冷光，收束起來聚集至龐大軀殼的胸腔位置，這時真正的相貌才得以完全展現於人前。

　　半透明，湛藍的玻璃燈罩般，「眼瞳」，加蓋於胸口位置的中空大洞……

　　內裡是，那孕育一切有無的，「種子」；長出許多鬚根與軀幹連結著。

　　鼓動著。怦咚、怦咚怦咚。

　　位於長葉片扇型排列構造的面罩下，依然是不論化成怎樣生物性、非生物性的外表，都不會有萬分改變的、有無難辨冷冷淡淡的笑。薄青髮絲不再是先前落在肩頭上方的俐落，而是以幾乎快超過腳尖的長度飄散著，然後──

　　玫蘿呆呆地，含住食指尖發問了：「第三隻手腕附近的、那些要長不短的是啥……蟯蟲？」(*14)

　　「對！沒錯就是那個！妳這女人的觀察力偶爾也挺──」站起身，史凱斯強力附和。

　　「……不，觸手吧？那怎看、怎想就知道，一定是可以伸長的。」

　　老樣子正經八百，藍塞歐魯的評斷。

　　絕對又是、某種下意識的故意。

　　「就說別──」慌張想帶過自己討厭的話題，硬是換了副挑釁神情對著那不得不仰起臉來看的藍色系人形，「吶、你那隻手臂這樣可以喔？完全沒半點抑制、整個讓ＡＩＤＡ給現形了不是嗎！這樣該不會一開場你就任憑那東西放肆、開始暴走然後朝我撲過來吧？！」

　　史凱斯邊詢問邊細細地端倪左手的巨大砲管、肩頭那前所未見長度與邪惡度暴增之第三腕、以及其根部所沒入之有如整叢海葵觸手增生物無數條──全部都埋著紅紅的光點，在無盡的濃黑之中──於是便徹底地確認到了……那堆東西危險度或許並不下於這區域中心正安分酣睡著的白色觸手們。

　　距離有點遠，於是有那麼一道咂了下舌頭的聲音若有似無響起，「被猜中了啊……可惜。」

　　不過還是聽見了。「──喂！你還真的……」

　　「玩笑就到此為止吧。」撇掉質疑，科爾貝尼克揮了下形狀正常的右手，「若是刻意壓制，一旦自我真正失控時、才會釀成更難收拾的局面吧。還不如自一開始就放任，才能更讓我們正視並嚴正提防『它』潛在的威脅性呀……你不這麼認為嗎？」(*15)

　　「一點也不啦──！你、滾遠一點去那邊！」史凱斯直直指向正前方的最遠點，「先說好，要是我發現你趁亂中有半點要襲擊過來的樣子、我絕對會一刀砍爆你聽見沒！」

　　這宣言招來所有同伴的指正。

　　「那樣不是會演變成最糟的情形了嗎！你呀、真的是……」

　　「……這種愚昧想法果然也只有你說得出口。」

　　「再誕發動──！全伺服器資料啊蹦～～～」(*16)

　　「平常心平常心～！不要為了小事犯下大錯嘛”ヘ(￣∀￣)」

　　「……這兩個人不吵一下才讓人覺得危險呢……。」

　　音量並未因距離的遠近而有所削弱，全一字不漏戳進受難者的耳中。

　　「囉嗦！少在那邊一堆意見、全給我睜大眼看本大爺準備出場的英姿啦！」朝浮岩外躍去，抬起一隻腳呈現微微的浮空狀態，鮮紅色的繪線也開始印出象徵三眼的圖騰、以及略為上方一點的雙角形樣。

　　地平線的遠端傳來，讓人無法忽視、自方才至今最強烈的地殼撼動。

　　敲響的波濤之鐘，迴盪的是無止盡恐怖與絕望的襲來、卻伴隨著某種希望與期待的迴音。

　　因為，我就在這裡──

　　赤紅色灯明三盞，一閃。

　　嗡嗚──。十分使人不快的效果音，像是點燃、又像是起動。光只是這個意象性的「覺醒」，就帶來臉頰邊流過的電流……藍塞歐魯苦笑，究竟是他不自主便產生的懼怕、還是這個傢伙真的就如此擅長於無所不用其極且毫不手軟地、令人畏懼呢？

　　瞇著眼暗中望那個女人一眼，瞧她果不其然連ＰＣ都徹徹底底地刷白了顏色；為什麼呢，就算多少會有本能性的排拒與恐慌，但像她如此異於平常的態度、果然還是讓人──

　　見到她咬住了下唇，才知道不該想下去、揣測下去，而該看回原本該看的事物了。

　　一移回視線，隨即納入眼簾中的景象，便是如同爆裂物炸開的紅燄膨漲擴散開來的刺眼光幕。蘊釀了數秒的胎動後，劃破那血光濃霧的是碎魂噬魄的凶爪。

　　隨那招牌動作(*17)一哄而散的紅色光暈，馬上又匯集至他伸手便現形的處刑鐮飲血鐮刃上。

　　黑曜石人偶，較先前所有的型態更添了幾分神性威嚴、與無情──

　　然後是不太合拍，嘴上的抱怨。

　　「啪吱啪吱的……完全塞滿了不是嗎空間容量！為啥要把我排在最後一個、用最有限的資源來進行具現化啊！才一變成這樣、就覺得整個……」長著尖銳利爪的黑色手掌捂住已無半點人類五官樣貌的面孔，死神用不存在的口部淨吐著苦水。

　　但正如他所言，自其所進行的變更型態排程一完整結束，眾人的畫面開始就不時地掀起雜訊。

　　「把你放在前位，一定會肆無忌憚將周遭資料同化為自己所用、那剩下的人可就吃緊了呢♪」

　　喪服的女王如是回答，太過確實因此也無人敢再出聲反駁。

　　箭在弦上，異形間的白兵戰蓄勢待發。然而……

　　「好小。」

　　玫蘿的一句話，讓那顆黑色看來十分堅硬的圓形頭部忽然像迸了個裂縫般劈哩一聲。(*18)

　　像要堵住什麼熔岩出口，萊涅克趕緊扯住她的手肘：「唉唷、前輩！不要……那只是跟其他人比起來而已啦！之前去救前輩妳的時候、變成這個型態的那傢伙可是能用手一把就將我們四個人捧起來……」

　　看來，平日常被人叫成「小」、「矮」之類的人，是最能明白那種無奈與不耐煩──

　　「不，果然還是很小隻哦？」雅斯金也不含糊地追擊，「還想說以這小子的氣燄囂張、那種近似存在意義的具體化身應該是會有著非常嚇人的尺寸跟外型才對，沒想到……」

　　「啊～啊，外型是有，尺寸明顯輸人就是。又不是真的模型、幹嘛不設定得大一點就好了咧？」

　　對玩具類的長寬高目測眼力烏露卡奴思不會遜色於他人，然後說了個良心的建議。

　　「不、不是那個問題啦……！你以為我會笨到沒想過……」

　　接著是亞努的不識相，「嘛～～這樣很好了啦！跟我的ＰＣ一樣很可愛唷☆」

　　「雖然有點像蟑螂……」

　　「不對、鍬形蟲吧──？」

　　「……(點頭)。」

　　青筋爆裂的聲音越來越多下。

　　「看免費的變身秀還嫌東嫌西什麼啦──！」橫掃周圍的電流隨怒氣高揚至無法忽視的程度，「一直說那些煩死人了！體型小活動才靈敏、彈幕比較好閃懂不懂啊！再吵我就──」(*19)

　　「嘛，冷靜一點。」

　　女王插嘴了；沒有音符，很明顯地是正經模式。

　　「現在，『那一位』已經就定位置要切斷外界連線囉？要動怒的話，就等會兒盡情往那些觸手身上發洩吧♪」伸出塗著深紅色指甲油的食指往唇上一點，「三秒前我會開始倒數，請做好準備哦。」

　　鳴槍前的比賽說明，所有人繃起神經洗耳恭聽。

　　全看向那不知是生是死、方才未入劇的第八尊碑文石像──

　　「──那麼就……」

注釋部份

1.遊戲版Link進入最後主線(某主角變成~~白線斑蚊~~X-th型態之後)的時候，主艦的音樂就會變成「記憶の海　最終楽章」，歌詞則是“TRAGIC MID DROWNS“。文法嘛……介紹BGM的那篇文也說過了，這實在是令人無話可說的境界。不說這個，這首曲子有一種悲壯的感覺，所以這裡才拿來用一下。

2.ポケモン早期御三家不可或缺的くさタイプ。てめぇらジュカインさんをディスてんのか！？

3.死の恐怖→死が恐怖。●―●「ずいぶんと、怖がり屋さんだな。」

4.Tiamat，某神話的母龍，同底下的「母者之龍」。關於這個系統是很久以後才有必要提到的架空設定。

5.個人興趣(學術研究的觀點，絕不是癖好)所在故順便寫進去的，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在意的話可以自己查一下水刑跟魔女審判/獵殺之類的。但敝人資料是查日文所以不知道中文查不查得到……

6.目前時間點前面那段故事時的模樣；有刻意弄得比較像「闇之女王」。當然也是架空設定囉廢話。

7.小說版的事情。奇怪白志乃感覺上會比較給人粉紅色或白色非洲菊的印象啊，怎會有人送她紅色的啦。果然是滿腦子……熱情的高中生思維。

8.がびだぞぉぉぉぉ！很可惜「我貫徹字數超過三行的信件都不讀的主義」這次沒能發揮到，殘念。

9.真的是很粗略，或該說不可能正確！敝人不是相關科系的嘛。

10. みｗなｗぎｗっｗてｗきｗたｗｗｗ。某動畫網站有名的系列動畫。

11.取自「薔薇夢想」的最後一段歌詞。那個「你」當然是……っぴ。

12.無印的時候丟垃圾給ワイズマン會得到要死不活的這句回答。很勢利眼耶這臭小學生。

13.我個人私底下的原文是寫バラバラ死体啦，可是不知道怎翻耶。

14.遊戲裡第八相的第二次憑神戰(TRILOGY則是第二段變身)的模樣。小說以「電気虫」也就是一種毛蟲來表現，不過個人認為這寫法較傾向要譬喻出AIDA會讓人意識不明(這種蟲的毛有麻痺性的毒會讓人有觸電感故名之)的性質，但光就外型來說真的就是文中寫的那類……蚯蚓則是跟某第七相重疊了故不考慮。

15.あぼーん。原意「a bone」，原本是指帳號或發言被削除的網路用語，也可延伸為事物的報銷、消失。

16.特典ドラマDVD裡鬼畜至極的「冗談はさておき」(玩笑話就先這樣)以及超迷言名言「思わないか？」(不這麼認為嗎？)，之前就想著總有一天一定要掰進來就對了！附帶一提，文中底下<1>的回答是「思ってねーよ！」，要強調“這麼想“這個點。

17.遊戲裡每次被召喚出來的時候都要擺一下的超帥氣動作！喂、彈幕是怎麼了！？太薄了哦！！

18.這邊是用「ちっこい」這個有點方言味道的詞。倒不是在暗示<水>的老家，就有點輕佻的感覺……

19.聽說憑神戰是為了體恤射擊苦手的玩家才把自機設定得比較小。但敝人我就是偏要炒這個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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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奪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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