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憐曦由飛到人界到被人認作少主一事,中間不過半日,他剛才心神還在恍惚,但現在已經逐漸清醒。他隨明月到祠堂認祖歸宗,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努力回想起兒時的回憶,可無論怎樣努力都想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而且師父亦沒有理由要騙他。所以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相溶陣是假的,明月在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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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見他臉上陰晴不定,估摸他還需要點時間去接受。劉憐曦此時只有一個想法,先趁這機會好好遊玩,之後再去查明真相。接着劉憐曦提出要到外面逛逛,明月還有事在身,只得吩咐下人請她的手下張逸過來。下人卻回說張逸在前院處理正事,分身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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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不想給劉憐曦一個壞印象,便領他到前院去,只見張逸和另一名女子在爭執,兩人吵得臉紅耳赤。劉憐曦認得那女子便是先前與他一同被綁的。只聽那女子怒道:「我只不過是想走一圈,你可以跟着我,況且我武功又比你低,我不明白我有甚麼能夠威脅到你們?」張逸道:「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亂來,那我們還要規矩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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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緩步上前,不用問她都猜到發生了甚麼事。不過張逸還是照例匯報給她。據張逸說,這女子由雲京來,名叫雲映珠,學過幾下功夫,此番打劫馬車是為了一睹定安城的風景。這些事情幾乎每日都會發生,明月和張逸都見怪不怪。只是雲映珠胡攪蠻纏,且張逸見她識少許法術,便不敢貿然攆她出去,怕得罪未知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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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了解了來龍去脈後,道:「雲姑娘,我們不是開善堂,沒有必要遷就你。」雲映珠道:「我只不過是想在這裏住一晚,明天我便走。」明月斷然拒絕。劉憐曦見她可憐,逐幫她求情,道:「明月姐,反正她只是住一晚,你就通融通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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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面有難色,她既不想破壞規矩,又不想拂逆劉憐曦的意思,畢竟他們才剛剛重逢。再細細打量那女子,見對方年紀不過十五六,粉妝玉琢,生得嬌憨可愛,想必不是歹人,便吩咐張逸帶他們出去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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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是剛剛在刑房通報明月相溶陣有異的人,也是雪哀閣中第二個知道劉憐曦身份的人。他是明月一早栽培出來的人,對明月對雪哀閣都忠心耿耿。他隨即領命帶劉憐曦和雲映珠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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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見劉憐曦興奮之色溢出,急步與他低聲道:「你記住千萬不要跟別人說起你的身份。」劉憐曦答允。接着雲映珠和劉憐曦隨張逸東拐西轉,其間互相認識,彼此交換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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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雪哀閣後門離開,劉憐曦發現外面的朱雀街只有少數行人,而每個途徑此地的人臉上皆有嫌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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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朱雀街到前面的主街就好像踏出結界般,放眼望去皆是形形色色的商舖酒樓,人不得轉身,馬車不得搖,擺煙雲相連,娛樂無彊,笑聲銀錢聲接連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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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走在兩人中間,道:「左邊東市是賣吃的,右邊西市賣雜物……」瞟了一眼劉憐曦,道:「兩位要不要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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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對吃最感興趣,道:「我想你辛苦了半日一定累了,要不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休息休息。」張逸會意,道:「定安城裏最多的就是酒樓食肆,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天然居。來,讓小爺我帶你們去吃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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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居位於擺花街,門口停了三輪馬車,絡繹不絕,是整個京城最旺的食肆,皆因它裝飾典雅,所有擺設都用竹來造,別開新面,與同一條街主打奢華的酒樓大相徑庭,引得那些自視清高的新進學子達官貴人紛紛成為座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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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小伙問道:「幾位老闆想吃甚麼?」張逸道:「給我們一間獨立的房間。」那小伙隨即領他們到二樓一間看到山景的房間。張逸熟練地點菜,道:「蝴蝶麪、丹桂花糕、桃花麪、芙蓉糕,每樣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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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完菜菜,雲映珠忍不住問劉憐曦道:「你也是跟我一樣想進定安城才偷襲馬車的嗎?」張逸沒好氣地低聲道:「這樣不見得光的事情就小聲說好嗎?」雲映珠嘟嚷地道:「反正這裏是獨立房間,別人也聽不到。」張逸正色地道:「萬一聽到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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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此時才仔細打量前面這位姑娘,只見她身穿鵝黃色的衣服,鵝蛋臉型,明眸皓齒,笑起來時連眼睛都在笑,讓人觀之不禁大讚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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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低聲重復問道。劉憐曦尷尬笑道:「是啊,不過你一個人女孩子怎敢去做這種事呢?」雲映珠怒道:「女的又怎樣,你不也是打不過人。哼!大家都是半斤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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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雖然被人一陣搶白,但不會放在心上。因為他經常被師父取笑和教訓,早就把臉皮練成刀槍不入。他旋即認真地道:「對不起。我說錯話了。請女俠大人有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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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知道剛剛一時氣急,說話有點過份,見人家不計較,她也不好意思,道:「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轉頭望向張逸問道:「那我可不可以留在定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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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沒有答她。因為剛剛明月已經發話,黃昏前便要送她出城。雲映珠見張逸不答,只好尋求幫手,遞了個眼色給劉憐曦,希望用群眾壓力來逼他。可惜她不知道劉憐曦轉眼間已經成為雪哀閣的少主,可以無條件地留在定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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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當然明白雲映珠的意思,心想:「她跟我一樣都有共同夢想。我沒有理由不幫她。既然你們認為我是少主,那我想留一個人想必也是可以的。」他逐道:「我覺得可以。」當他說出這話時,張逸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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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心想:「此人真奇怪,說話口吻好像能夠決定我去留般。」逐道:「你說的話算數嗎?你不也是跟我一樣是『綁』進來的?」她記得張逸的提醒,說到「綁」字時,特意壓低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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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見張逸神情大變,心想:「難道我說錯話?她真的不可以留在此地?」他唯有道:「那你就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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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困惑起來,心想:「明明他也是跟我一樣被綁進來,他為何這麼自信覺得我跟他都可以留下來。不對,這一定有甚麼不對。對了,剛剛在雪哀閣裏他跟明月交頭接耳。難道他們有甚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她道:「我信你。」她想反正信他也沒甚麼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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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暗嘆一口氣,道:「我們回到雪哀閣再說吧。」他本來打算吃完這一餐逛多一個圈就送雲映珠出城。誰知少主突然答應了她的要求。而他當然也不好違抑少主的意思,因此決定回去請示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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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吃完後便匆匆回到雪哀閣,張逸帶他們到偏廳並跟明月說明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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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代不是誰都都可以進入首都。多年前,雪哀閣和皇室為了保證京城百姓的安全,規定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少窮人富人皆需要接受雪哀閣對他們的背景調查。雖說沒有不准修仙者和仙人入城,但城外的結界已經證明這裏不歡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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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時在京城定居的九成人口都是凡人,除了皇上特許的白氏家族和雪哀閣的神風衛可以進城之外,基本上就沒有其他修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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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道:「雲姑娘,你是修仙之人而且又沒有令牌,理論上是不可以進來的。不過,如果你非要進來的話,可以選擇加入我們。到時候你就可以自由出入。」雲映珠道:「那我要怎麼加入你們?」明月不慌不忙地道:「看來你是鐵定要進來。那我簡單跟你說一下,首先你要身世清白。然後通過種種測試幫我們執行任務。任務成功後就能成為雪哀閣的神風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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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不滿地道:「定安城裏的人又不是全部都是你們的神風衛。我就不可以當個平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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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坦誠地道:「定安城的平民人口已達到上限,恕我們不能再讓人進來。雲姑娘,請你諒解。」她何嘗不想讓更多老百姓進來,只不過定安城已經人口飽和,進得來也沒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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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皺着眉頭,她雖聽說過定安城入城門檻高,普通百姓難以入內。但京城實在太過吸引,既安全又熱鬧。所以她才從雲京過來,並打算站穩腳跟後再送父母過來一齊住。可是如今聽明月這麼一說,她顯然是無法以平民的身份進來,只能加入他們。她沒想過要這麼麻煩。她不想成為別人的神風衛,她只想自由自在地過生活。一時間想不到法子,唯有先聽聽那男子有甚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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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那你呢?你會留在這裏做神風衛嗎?」未待劉憐曦作出反應,明月便開口代他答道:「這應該不關你的事,你只管自己的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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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瞪着劉憐曦道:「是他跟說我可以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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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劉憐曦還未說完,明月就插口道:「雲姑娘,你想好沒有?」雲映珠道:「我不想去當神風衛。」明月冷冷地道:「既然如此,請你離開。」雲映珠指着劉憐曦,道:「那他呢,他是不是也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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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道:「雲姑娘,我們已經通融你一次。請你不要得寸進尺。」每個月總有人試圖偷襲馬車混進來。明月雖同情他們,但身在高位,不得不考慮更多。她只能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逼使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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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憤憤不平地道:「他跟我一樣都是被綁進來,也是修仙者,是不是也要一同離開?」明月道:「他也會離開。」雲映珠道:「我不信,我明明看到你們倆在偷偷說話,你們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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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氣結,當即想斥時,劉憐曦卻先她一步開口,道:「其實她也不是壞人,不如……不如再通融一次。」他心有愧疚,剛才大言不慚答應了對方,讓她有了希望。現在卻讓她失望。他很明白失落的感受,那種期待已久的渴望,卻在最終被現實一下打擊的那種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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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楚辰英帶他去凡間,是他這一生最開心的一刻。他從少就幻想凡間的繁華熱鬧,整天都在期待師父帶他去見識,可對凡間的想象卻在到達胡城時徹底幻滅。那個老伯和敖清就的說話更給了他致命一擊,使他多年來的幻想徹底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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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心想:「少主年輕又不熟悉閣中事務,此時最需要為他建立威信,不好在張逸面前拒絕他」唯有無奈道:「我不是不可以通融,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雲映珠轉怒為喜,連忙感謝明月。明月道:「送出令牌之前,你要先幫我們完成一個任務。」雲映珠爽快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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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道:「還有一事,劉憐曦不是有甚麼特權,他是我們其中一個神風衛的兒子,所以可以留下來。」她見雲映珠糾纏在劉憐曦去留問題,怕她出城後到處吵吵嚷嚷,說雪哀閣收留修仙者,影響雪哀閣的聲譽,就隨便編了個謊言。而且她考慮到劉憐曦接任閣主一事影響巨大,還需保密,所以不能讓一個外人在雪哀閣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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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對這個安排和說法沒有異議,便隨着張逸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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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道:「對不起明月姐,麻煩你了。」明月語重心長地道:「沒關係。雪哀閣本就有很多規矩和事情,明天我跟你一一道來吧。」又道:「這裏知道你身份的除了我之外,只有小張一個。你記住在這裏不要亂走動。待我安排好一切,便會公布你的身份。你今天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我已經叫人打掃了老閣主的房間供你入住。來 ,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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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房明顯日日都有人打掃,跟他以前在槃碩山上的寢室很不同。他的房間擺了很多雜物,亂得連站立的地方都沒有。柳之然常取笑說他的房間不似人住的,倒像是豬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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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事。今日可以說是比以前過的日子都精彩。可是一切都很不真實,卻偏偏發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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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我七歲就被楚辰英帶回槃碩山,這與明月說的吻合,可我完全記不起七歲前的生活片段。按道理說,七歲不算小,我總不會忘得一乾二淨。」嘆一口氣又想:「不知道師父和楚辰英知不知道雪哀閣的事?師父見我走了,他會怎樣想?他們會不會來找他?我要不要去告訴他們?明月不似作偽,難不成我真的是他們的少主?可是師父沒有理由要騙我?不管怎樣,我都不想回去。如果要我像一以前般過着重複的日子的話,那是斷然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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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想到今後將會有多姿多彩的生活時就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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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過來了人界一天就發生了那麼多事。果然,人界生活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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