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係捨得放手咩？佢係你老師，你係佢學生。可以一齊已經唔易⋯⋯你真係捨得？」
我驚訝到唔知點講好，冇諗過蟲蟲竟然知我同Miss Wong拍緊拖。我知啦⋯⋯應該係觀塘海濱嗰晚，我唔小心講咗出口！
「你地經歷咗咁多事⋯⋯我⋯⋯我就咩都唔係⋯⋯你真係咁容易就放手？甘心同Miss Wong分開？」
蟲蟲一雙淚眼不停地流淚，好認真問我呢條問題，似乎好想知我嘅答覆。諷刺嘅係，呢一刻我竟然唔知要點答。蟲蟲見我沈默咗幾秒，我露出一面比佢考起嘅樣子時，佢就「噫——！」一聲，一份失落感由心靈深處藉由哭聲發出嚟。
蟲蟲放開咗我，就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去！
「蟲蟲！」我喺佢後面嗌住，但蟲蟲步伐好快，於人群中穿插，搞到我就嚟跟唔上。片刻之後，蟲蟲走出百貨公司外，喺商場嘅中庭，而我亦都剛好追返上嚟。
「蟲蟲！唔好走呀！」
蟲蟲停低，佢漸漸低下頭嚟，兩肩因為抽泣而震動緊。全身散發出孤獨可憐嘅感覺，令我好想從後攬住佢。我唔知呀！每次蟲蟲傷心時，我內心就係有呢種衝動！其實我⋯⋯一早就對蟲蟲由憐生愛！
蟲蟲好似永遠都知我心入面諗緊咩。喺我未上前時，佢已經轉個身嚟，好大聲對住我喊，雙手不停抹眼淚，就好似同父母走失咗細路女咁。
「唔可以呀！你唔可以咁樣做架！你冇畀Miss Wong機會去挽救呢段關係呀！你自己⋯⋯嗚⋯⋯你自己都冇去努力補救呀！嗚⋯⋯你心入面仲有Miss Wong架⋯⋯我知你唔會咁易放手架⋯⋯」
「⋯⋯蟲蟲，對唔住。我⋯⋯我唔係想搵你做水泡架。」我連忙咁講：「我⋯⋯我⋯⋯我其實對你都——！」
只見蟲蟲喊得更大聲，將我說話都打斷咗。
「唔好鍾意我呀！」
「⋯⋯我唔要我唔要我唔要呀！⋯⋯嗚⋯⋯我唔想受傷⋯⋯所有錫我、愛我嘅人最後都會走架！最後都會唔要我！最後都會丟低我一個人架⋯⋯嗚⋯⋯我唔要咁樣！唔好攞走我個希望呀！嗚⋯⋯」
蟲蟲雙手掩面痛哭，言語間佢似乎唔係嬲我搵佢做水泡？
「⋯⋯我好驚呀。我好驚連你都冇埋⋯⋯你係惟一令我感覺到自己仲存在緊呢個世界嘅人⋯⋯我好驚連你都冇埋呀⋯⋯嗚⋯⋯」
「蟲蟲⋯⋯」我忍唔住，佢每一句說話、每段哭聲、一切一切都觸動緊我。但我只係輕輕踏前——
「⋯⋯唔好再埋嚟⋯⋯」蟲蟲退後一步：「我唔要你對我咁好！我唔要⋯⋯我唔要呀！」
「⋯⋯阿匡⋯⋯一直以嚟同你經歷過嘅一切⋯⋯已經好令我心滿意足啦⋯⋯嗚⋯⋯」
「⋯⋯點解⋯⋯點解⋯⋯嗚⋯⋯嗚⋯⋯」
蟲蟲低頭痛哭，喃喃地重複同一句說話。片刻過後，佢就衝咗過嚟：「點解呀！！」蟲蟲兩手抱我，喺我懷中放聲大喊。
「⋯⋯點解⋯⋯你要返嚟Art Room搵我⋯⋯點解你要喺黑暗中陪住我？點解⋯⋯你唔由得爸爸帶走我﹗⋯⋯點解⋯⋯點解你就係唔掉低我喎！」
「點解你要⋯⋯嗚⋯⋯你要話我知你係真實存在嘅人⋯⋯」
「點解你要對我咁好呀⋯⋯」
「點解你要對我咁溫柔呀⋯⋯」
蟲蟲每一句說話都超出我意料之外。
「點解⋯⋯點解⋯⋯點解我⋯⋯」
「點解我要鍾意你呀！」
「⋯⋯我唔可以鍾意你！好驚⋯⋯好驚以後我同你做唔到朋友⋯⋯我以後再見唔到你⋯⋯嗚！」蟲蟲講完呢句喊得再激動啲，抱得我更緊。喺我懷中邊喊邊講：「我⋯⋯我⋯⋯好鍾意你⋯⋯嗚⋯⋯我真係好鍾意你⋯⋯」
我感到面龐有一下溫熱，係蟲蟲「嘖——」一聲，喺我面龐上深深一吻。
我唔識反應，只好睇住佢好快咁放開咗我，退後幾步。蟲蟲傷心嘅眼淚忍不住流出，嘴角努力地擠出微笑。佢好想講我知，我同佢呢一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嘅關係已經令佢好滿足。但眼淚卻出賣咗佢。蟲蟲唔奢求我會比一個名份佢。佢唔敢亦好怕得到名份後卻要面對失去。然而，佢點努力平復情緒、點努力做返以前嘅佢、點努力想對我笑⋯⋯一切都徒勞無功。
蟲蟲只要望住我，佢眼淚只會唔受控制咁流出嚟。佢激動地咬住嘴唇，彷彿有句說話想講，但佢知道呢句說話係唔可以講。係咩說話呢？係再見？係⋯⋯我地以後都唔好再見？只知道佢邊喊，邊慢慢後退，一步、兩步、最後佢轉身跑走咗。
睇住蟲蟲漸漸遠去嘅背影，我內心好複雜。此時我先知自己不知不覺地喊咗出嚟。我內心好沈重，成個心好似要跌出嚟。我做錯咗啲咩？因為我想搵蟲蟲做水泡？
唔係⋯⋯
其實我做得最錯嘅係——我畀咗蟲蟲一份希望。
一份令佢相信呢個世界仲有人愛佢嘅希望。
一份令佢相信自己值得被愛嘅希望。
只要從來都冇希望，佢就唔怕失望。
只要從來冇擁有，佢就唔怕失去。
只要我唔愛佢，佢就唔怕我終有一天會丟低佢一個。
只要佢唔愛我，佢唔同我表白，就唔怕⋯⋯咦？！
蟲蟲頭先卻同我講——「⋯⋯我真係好鍾意你⋯⋯」
「蟲蟲⋯⋯」我喃喃地叫住佢個名。剎那間我感覺到一陣愧意喺內心擴張。
= = = = =
我個世界變成黑白色，彷彿呢個世界同未來已冇晒希望。呢幾日Miss Wong一係遲到，一係早退。即使有返嚟教書都好，我同佢形同陌路。Miss Wong冇正式同我講分手，但我同佢嘅關係冇咗「信任」支持下，已經慚慚步入死亡。
至於蟲蟲⋯⋯自從嗰晚佢同我表白之後，電話、Whatapps同Facebook全部都block晒。我一下子失去晒所有支撐，每日返學猶如行屍走肉。喺幾日後嘅早上⋯⋯
「衰仔衰仔！起身啦！」
我睡眼惺忪地望住阿媽，含糊咁講：「做咩呀？」
「而家幾點呀？！唔係要考試咩？！」
「考⋯⋯考試⋯⋯？啊！仆街啦！」我嚇到成個人彈起！
而家⋯⋯仆街七點九！ 八點學校打鐘！八點三開考！屌！死啦！
我即刻衝落床，跑去擦牙洗面。
「⋯⋯艾馬牙⋯⋯由毛餃菜牙⋯⋯唔叫鵝起新⋯⋯」我右手刷牙、左手Gel頭，含住一大泡白抱怨阿媽唔叫醒我。
「怪我呀？你個衰仔⋯⋯」
唉仆街，撻着咗老母，搞到佢開始對我進行精神轟炸。我唔理佢咁多，用咗七分鐘左右就換好晒衫，梳埋頭，準備出門。喺我出門之前，老母突然叫停我。
「衰仔，拎住啦！」佢竟然拎咗兩封利是埋嚟，再嘮叨一番：「嗱！考試要順利呀！我同老豆封畀你架！」
「吓？！使唔使呀？」我好愕然，老豆老母從來都唔做呢啲嘢喎！
「我同你個老豆唔求咁多啦。唔使好似你家姐咁讀大學。你將來識搵食就夠啦！」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69HF8oRTA
搞咩呀老母，做咩咁感觸？老母一直囉唆住，但佢講講下卻講咗一啲幾令我愕然嘅事﹕「衰仔呀，你班主任真係有啲辦法收服到你。」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309lzm6Yq
「吓⋯⋯Miss⋯⋯Miss Wong? 點解嘅？」
「你班主任琴日打比我，話你呢個月好努力準備考試。驚你壓力大呀！」老母一面難以置信咁打量我，但雙眼流露出安慰：「想我同你老豆關心你多啲。嘿⋯⋯我同班主任講睇定啲先啦，你邊會轉死性讀書呀！」
我有少少驚訝又複雜。明明我地已經分咗手，Miss Wong會兜一個圈嚟關心我⋯⋯唔係！唔係嘅⋯⋯佢只係做返老師要做嘅嘢啫。
走之前阿媽喺我面龐錫兩下。然後佢好和藹咁望住我，喺我髮頂摸咗下。佢好似有啲驚訝我原來已經高過佢一個頭。我而家我先記起，阿媽好耐都冇錫我。呢一刻我心情唔知點解冇咁Down。係因為阿媽？定因為Miss Wong呢？
= = = =
一返到學校我即刻上課室考試。喺埋位一刻，我先醒起今日係考中文。唉⋯⋯近排發生咁多事我仲邊有心機溫書呀，一早就將考試拋諸腦後⋯⋯惟有打天才波啦。
我環視班內狀況，發現4A班已經物是人非。杰少同阿偉冇返，而今日嚟監考嘅亦係另一位中文老師，咁即係表示Miss Wong今日冇返學。雖然我同佢已經形同分手，但呢次考試唔只對我好重要，亦係Miss Wong嘅心血，好想佢可以見證我嘅考試。呢兩個月以嚟嘅努力，就係為咗今日。
「開考。」
我打開答題薄，細閱每一個文字。每一個盈盈細心堆砌嘅文字。就係呢份卷引起咗近嚟嘅風波，令盈盈壓力爆煲，亦間接令我同盈盈關係惡化。但同時亦係盈盈嘅心血。
盈盈一直都想做一位好老師。佢設計嘅題目唔係為咗為難學生。而係——
「考試唔係為咗考高分。」
盈盈嘅聲音響起我耳邊。我眼前彷彿返咗去同居嘅時光，佢幫我補習嘅情景。
「亦唔係為咗令你覺得挫敗。」
嗰一日，盈盈見我溫到好氣餒，就喺旁邊鼓勵我。當時雖然係喺屋企，但佢補習時比上堂時嘅佢更似老師。我知佢唔只係用女朋友身份去鼓勵我，而係用老師嘅身份講呢番說話。
「考試係啟發你嘅思考，令你學到嘅嘢融滙貫通，成為你嘅知識呀。」
當時盈盈好溫柔咁撫我髮頂。
「低B仔。」
盈盈嘅聲音，惋如出現喺呢個空間，使我望去老師位。
「畀心機呀﹗」
盈盈嘅幻影消失喺空氣中，我立時熱淚盈眶，過去嘅美好都成泡影。此時我已經緊緊握住枝筆。即使我呢排心情差到冇溫書、即使我同盈盈已經完咗，我都要我都要考好佢！！
就當係我送比盈盈嘅最後一份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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