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接近的陌生距離》(三) - 49

我失去晒所有嘢，只憑住對Miss Wong嘅承諾勉強支撐自己去考試。如是者，好唔容易過咗幾日，考試仲有幾日先考完。今日考完試後，留多一陣溫埋書。溫到攰時就周圍行下，就係樓梯中層嘅轉角位，我遇到一位女性。

「仲未走嘅？阿匡。」

呢位女性好親切動人，不過如果佢叫返我做「低B仔」我會開心好多。

「Miss Wong！」望住佢，內心翻滾好多感受。由分手嗰日到而家都有一星期，期間我地都有撞面，但形同陌路。而家可能因為大家過咗啖氣啦，我同Miss Wong之間少咗啲隔膜，所以佢肯首先同我打招呼。

「我呀⋯⋯」我望住Miss Wong雙眼，內心感受不斷翻滾。我有好多嘢想同佢講，但內心說話去到喉嚨時，卻變咗咗講：「⋯⋯留低溫書。」

Miss Wong 好似正常老師咁微笑點頭，讚我一兩句。此時我見佢捧住搭試卷，凍咗嘅飯盒亦放喺試卷上面。我就話：「你未食飯咩？」

嗶⋯⋯嗶⋯⋯Miss Wong電話響起，佢動作狼狽咗咁拎起電話行埋一邊。我尾隨住佢，但Miss Wong張手示意叫我唔好跟嚟。

「我吩咐嘅事有冇做好？」Miss Wong背住我傾電話，唔係好清楚佢講緊咩。聽語氣佢好似發緊脾氣。

「⋯⋯咩話？你有冇搞錯架？」Miss Wong忽然好惡咁鬧：「點解你仲可以掛住去玩架！你今日有冇睇住佢食藥？⋯⋯咩話？！你講多次？！你要睇住佢吞晒粒藥先得架！」

奇怪，Miss Wong講緊邊個要食藥呢？

「你知唔知，佢唔準時食藥會好大件事架？係咪要佢被人綁去青山先安樂呀？！你即刻同我返屋企！佢一發癲時我一個人係搞唔掂架！」

Miss Wong收線後，我馬上上前問佢：「發生咩事呀？」話口未完，呢個時候我先發現Miss手背以至前臂上上佈滿唔少新傷舊痕，啲爪痕好似樹根咁盤結交錯，即時嚇咗我一跳。

「點解會咁嘅？邊個搞成你咁架？」

「我冇事。」Miss Wong擰埋一面，唔想我追問落去。然後佢急急咁喺我身邊走過，就話：「聽日考試啦。你快啲返屋企溫習啦。」

「有咩我係唔可以知架？你發生緊咩事呀？」

「⋯⋯快啲返屋企！」Miss Wong完全唔領情。佢好似完全將我從佢嘅世界排斥出嚟。

好痛⋯⋯我個心好痛。

Miss Wong 想離開時，我始終都係忍唔住——「盈盈！」我一手拉住佢！

「放手。」佢冷冷咁講，但神情卻好怕畀人見到我地喺度拉扯。

掙扎之時，Miss Wong手中嘅試卷同飯盒都跌晒落地。我連忙幫佢執返啲卷，當我遞返畀佢時，Miss Wong連唔該都冇句就走。

我見到佢咁嘅反應，我個心碎晒，哽咽咁講：「夠啦。我頂唔順啦！」

「⋯⋯」Miss Wong停咗喺度。

「盈盈，對唔住。」

「⋯⋯」

「係我衰。我唔成熟，我係個細路仔！我亂發脾氣!我地⋯⋯唔好再係咁啦。好唔好？我好辛苦呀！！」

Miss Wong嗰雙隱含住千言萬語嘅眼睛，似乎都有好多嘢想同我講。但最後佢都只係用一聲嘆氣去概括晒佢想講嘅嘢。

「我地係咪完啦？」我情緒到達臨界點：「點解你發生緊咁大嘅問題我唔可以知呀？去到今日你仲瞞住我！」

Miss Wong深吸一口氣，好似想鼓起勇氣作出一啲好難嘅決定。佢表情唔可以話冷淡，似係同我一樣內心不斷翻滾住複雜嘅感情，只係佢用冷靜強行壓抑住。

「你仲信唔信我呀？！」Miss Wong冰冷嘅表情開始眼泛淚光。我霎時間反應唔嚟，佢補充一句：「如果你唔信我嘅⋯⋯我地就⋯⋯⋯我地就到此為止！」Miss Wong紅起雙眼，熱淚盈眶。環境好靜，靜到得返我同佢嘅哭聲。我同佢對望咗好耐，但我地兩顆心已無法再接近。

此時，下層有人叫咗聲：「盈盈，我行得啦！」

可以叫得咁親切嘅，除咗我仲有邊個？但令我更吃驚嘅係，呢一刻我發現李Sir額頭原來都傷咗。Miss Wong佈滿爪痕嘅手背，李Sir敷咗膠布嘅額頭，兩者一定有莫大嘅關聯，而且同Miss Wong所面對緊嘅問題有關!

李Sir見到我地兩個喊緊就上埋嚟，憂心咁喺Miss Wong耳邊問一句：「冇事嘛？」

Miss Wong 搖一搖頭正隨李Sir離開。我冇捉住佢，我唔敢捉住佢，我冇能力捉住佢⋯⋯只能夠原地大喊：「我係咪再冇資格啦？」

「⋯⋯」Miss Wong停低，低下頭嚟，兩肩抽著。緊接嘅係一陣飲泣聲，佢哽咽咁講：「對唔住⋯⋯其實我⋯⋯唔想影響到你成長。」

Miss Wong回頭望住我，佢一雙通紅嘅眼睛表示佢放低咗老師嘅身份。但係佢依然用一個老師嘅語氣去講——「謝子匡！你一定要努力考好試！」

「唔合格嘅⋯⋯嗚⋯⋯我⋯⋯我罰你留堂一個月！」

Miss Wong轉身同李Sir離開，再一次將我丟棄喺冰冷無人嘅校園裡面。

= = = =

屋企樓下附近嘅球場。本來想打下波散心下，但其實我頹到咩都唔想做，只好攤喺中場望住天空。

「咁頹呀？唔似你喎！」

咦？呢把聲係？！我應聲回頭，就見到一個令我好安心嘅人企咗喺場邊！！

當我見到佢時，我真係好撚激動！有一種終於等到救星嘅感覺！令我忍唔住大叫：「阿偉！！」即刻一手將個波掟佢！阿偉哈哈大笑，一手接住就全力向籃底進攻！我地兩兄弟立時纏鬥起嚟！

咚——！穿針！

「Yes！」我興奮大叫。但都及唔上見返阿偉！我唔理粒波彈咗去邊。我地兩兄弟一鬥完波就即刻擁抱！

「你搞咩呀！咁耐冇返學！」我興奮到拍佢背脊。

阿偉一邊笑一邊輕輕推開我，佢奸笑一下就話：「逗一逗先！」條仆街突然作狀要逗我隻雀。阿偉都係扮下嘢，但都令我嚇到要避一避。

「幾歲呀你！痴撚線！」我笑住講，即刻兩手捉佢雙肩，有少少哽咽咁講：「你畀我望一下你⋯⋯頂你個肺，咁耐唔見人，你做咩瘦晒架？好彩我仲認到你咋！」

講完之後我地兩兄弟互相擁抱，阿偉喺我耳邊講：「係呀，我再唔出現我怕你真係唔記得我呀！所以我今日嚟見你囉！」

我地對面哈哈大笑，我話：「你條仆街唔早啲返嚟？我而家含晒撚呀！阿偉我有好多嘢想同你講⋯⋯噫⋯⋯」見返阿偉，我立即時悲喜交集，哽咽咁講：「我同盈盈⋯⋯」

「你慢慢講我知！我幫你拆！」

「好﹗」

我同阿偉去到場外嘅長櫈坐低，同時都交代返呢排嘅事。

「戇鳩仔！」阿偉兜嘢拍我個頭，個樣又嬲又想笑：「李Sir出現係好事嚟架！」

「點解呀？」

「個個人都覺得佢同盈盈有路，咁未冇人懷疑你同盈盈囉！」吓⋯⋯？！痴線！真係得阿偉先諗到呢點喎！我以為佢鳩噏吓，點知好有道理喎！

「啊——！你條仆街！你一早喺度我就唔使煩啦！」我拍一拍額頭，就話：「我都唔知你搞咩？剩係知你係咁請病假。我問伯母咩事，佢話有心有心就耍開咗我。阿波又話唔講得！喂！偉哥，唔夠兄弟喎！」

我雖然笑住講，但講講下竟然帶住抱怨嘅意味。可能我心底好介意佢點病點有事都唔同我呢個好兄弟講，更抱怨佢喺我最需要明燈指引時，佢又唔喺我身邊。我繼續講：「嗱！你唔好瞞我啦！講，你發生咩事？當唔當我係你細佬先！」

「痴線！你先係我大哥呀！」

「咁有冇當我係大哥呀！」

阿偉搭住我膊頭，佢話：「一日係兄弟！一世都係兄弟！brother!」

佢擺個拳頭出嚟。

我即刻同佢撞拳：「brother！」

點知佢縮開咗，就奸笑咁講：「咪住先！都未人齊！」佢對住遠處大叫：「阿波！杰少！出嚟啦！」

杰⋯⋯杰少？

我興奮嘅心情忽然降溫。我張眼望場外，見到個蹣跚嘅身影，然後我見到垂頭喪氣嘅阿波行到我地面前。

「Hi⋯⋯」阿波見到我同阿偉揮一揮手，但個樣充滿心事。

見到阿波咁我就覺得有啲唔好嘅預感。阿波係我地開心果，佢好少會⋯⋯唔係！阿波從來都唔會咁愁！即使佢比人欺凌都冇試過咁愁！

「杰少呢？」阿偉收起笑意，佢好少會咁認真。

阿波對阿偉言聽計從，連忙向場外叫咗聲：「快啲啦！阿偉本來要休息架！」

我聽到阿波咁講就覺得唔對路，對阿偉講：「阿波佢講咩呀？」阿偉唔理我，依然若無其事咁大笑。

然後我見到杰少自暗角中緩慢出現。佢一身便服，仲染到成頭金。佢好刻意唔望住我，老大不願意慢慢行過嚟。阿波不斷催佢行快啲，搞到脾氣最好嘅阿波都憫憎上嚟。

「好！人齊啦！」阿偉拍住手，就話：「我地坐低慢慢傾啦！」

成個氣氛變得好嚴肅，即使阿偉仲開心笑緊。但我知道阿偉想做咩——佢想拆店我同杰少之間嘅矛盾。場外有個休憩處，裡面有四張長櫈。我同阿偉坐，阿波坐喺我對面。而杰少好唔願意咁行埋一邊，但過咗分零鐘佢先埋位，坐咗我斜對面，翹起腳眼望去第二邊。

呢種氣氛係我地四兄弟未曾出現。阿偉想令氣氛好啲，就笑住講：「好耐冇見呀！咁多位大佬，細佬講聲sorry先！之前因為私人理由，我就神隱咗半個月。對唔住呀咁多位大哥，細佬我十幾歲人先嚟割包皮呀！你知啦，我碌嘢成公里長，條包皮要切成半個月架！」

我地冇人笑得出。因為阿偉呢個笑話實在太迄突。愈迄突，我就愈覺得唔對路。

「有嘢快啲講啦。我仲要返工架。」杰少繼續望去另一邊，隻手玩緊打火機。

阿偉行出嚟企喺中間，佢話：「我地做咗兄弟幾耐啦？」

冇人回答。

「我地點解要做兄弟？各位大佬有冇諗過呀？」

依然冇人敢答。

「我、匡哥、杰少，自小學起就係好兄弟。波哥你小學五年班就加入。」阿偉慢慢變得嚴肅咁講：「我地做得兄弟除咗因為我地性格、喜好一樣之外，我地屋企背景都一樣！我地四個人，有邊個屋企唔係窮架？有邊個屋企係開心架？」

阿偉動之以情咁講，我瞄到杰少終於有啲反應。阿波就垂低頭蘊釀緊情緒。

「我地四個出身一岩一忽，冇錢嘅冇錢、窮嘅窮、冇希望嘅冇希望。正正因為咁，我地四個先走埋一齊！」阿偉講得激動起嚟，就走埋去指住阿波講：「波哥比人蝦，我地三個即刻救佢！佢唔開心，匡哥最叻逗到佢笑！」

阿偉然後走埋嚟指住我：「匡哥以前煩媾女，你地兩個有冇出力？有呀嘛！Miss Wong呢壇嘢我做埋佢軍師添架！」

然後阿偉走去杰少度，就話：「杰少係呢度最需要錢嗰個。一碗拉麵我地四個人食呀！我仲記得——」阿偉指住我話：「匡哥話『食就食豪啲啦，食咩M記呀？』仆你個街呀，哈哈！嗰時我有返工啫，唔洗咁屈我吓話！頂你個肺，最後入間拉麵店，我最多嗌到一碗麵咋！不唔緊要！我地四兄弟一齊食，不知幾開心！幾滿足呀！」

阿偉嘆一嘆氣，叉住腰，搖一搖頭後再講：「我地四個可以走埋一齊，可以做到生死之交，係因為我地可以互相補足大家生命入面嘅缺乏！我當你地你兄弟！係親兄弟！一直都係！永遠都係！之不過⋯⋯」阿偉望住我地三個，我從來未見過佢咁認真、咁疑重：「阿匡、杰少！你兩個搞咩呀？」

雖然阿偉對我地三個哥前哥後，但真正嘅大哥係佢。阿偉呢刻用一個教訓嘅語氣同我地講，而且係前所未有咁嚴肅同認真。

「我唔喺度半個月啫，兩位大哥，咩事呀？」阿偉行嚟我度鬧我，然後佢行去杰少到又講：「我地冇嗌過交咩？冇打過交咩？最多嬲大家兩日之嘛！你兩條仆街仔竟然同我反面反足成半個月？！有冇當我係細佬呀？」氣氛繼續寂靜，阿偉好識善用呢份寂靜，令我地三個好好諗下發生咩事。

點知第一個出聲嘅，係杰少﹕「講完啦嘛？」

阿偉都比佢嚇咗一跳。

「你講完，我返工。」

「未講完！」

阿偉都撳得住杰少，令杰少起身嘅動作停止，慢慢坐返低。但杰少嘅耐性已經見底，黑起口面話：「咁你想點呀？仲有咩要講呀？！」

「揸手。」阿偉唔理咁多，直接點佢個目的出嚟：「阿匡，杰少。你兩個揸返手。我唔理邊個啱邊個錯，總之我地四兄弟一個都不能少！」

「咁免吹啦。」杰少都好唔客氣。

阿偉望住我：「阿匡，同杰少揸手！即刻！」

望到杰少呢刻嘅態度，我就回憶起打交嗰日。仆街仔！到呢一刻竟然仲唔覺得自己冇錯？！我望住阿偉，輕輕搖頭。阿偉嘶啞一笑，但我聽得出係充滿失望。

杰少率先發惡，就話：「兄咩弟呀？我個心一早死咗架啦！」

「自己攞嚟衰，關我撚事呀？」我當然回敬佢。

「有人條女做唔到嘢就算啦。仲屈鳩我。」

「老撚馮架?！」仆街仔！呢一刻仲怪罪落Miss Wong度：「死不認錯！去到今日你仲係咁！」

「你屈我都算呀！咩抵我老豆跛腳呀！兄弟？兄弟咁講嘢架咩？！」杰少已企起身，鬧到面紅耳赤。隨時想同我開波。

「你搞著盈盈呀！我被你搞到同盈盈分咗手呀！」

「啱呀！抵撚你死架！」

「仆你個臭街呀！」

喺要開打之時，阿偉怒叫一聲：「屌你老母﹗你兩個當我死架？！」

阿偉喺我地心目中好有地位，佢咁樣一叫，我同杰少即刻收斂，但彼此眼神仍充滿仇恨。

「哎吔⋯⋯哈哈哈⋯⋯」阿偉無奈咁笑，然後佢叉住腰狂咳。咳到個人冇晒力。阿波即刻上前扶佢坐低。

「你兩個真係好冇義氣，咁唔比面細佬我呀？唉⋯⋯哈哈⋯⋯」阿偉低頭笑說，笑出一種無奈。

當佢長長地嘆氣後，就抬返頭，深吸一口氣，睇佢表情好似要作出一個好難嘅決定。

「我係咪真係咁撚冇用搞唔掂你呢兩位大哥呀？」阿偉望下我又望下杰少，誠懇咁講：「揸個手啫？真係唔得？」

「我夠鐘返工！」杰少真係好唔比面，起身想走。

阿波即刻上前捉住杰少：「杰少呀！唔好咁啦！我地四個⋯⋯我地四個⋯⋯」阿波哽咽，忍唔住要喊。

「杰少、阿波、阿匡⋯⋯」

阿偉疑重咁講，疑重到連怒火中燒嘅杰少都覺得唔妥，即刻收起火，回望阿偉。

「同你地三個做兄弟，係我呢世仔最開心嘅事。」

我未見過阿偉咁疑重、咁認真。

「如果呢一世可以重新嚟過的話，我都會揀你地做我最好嘅兄弟。」

點解⋯⋯點解阿偉好似講緊⋯⋯？！

「去到今日，你地可唔可以為我做一件事？我唔想到我走嗰日，我地四兄弟散晒。」

杰少冷漠嘅表情閃過一絲吃驚。

阿波努力忍耐，但兩眼已經通紅。

「阿偉⋯⋯你⋯⋯你講咩呀？」我已經心知不妙。

「哈哈⋯⋯唉！對唔住呀。其實我地四個當中，我先係最冇義氣嗰個呀。」阿偉笑得好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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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病呀。好快就要走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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