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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局中局 (下)
店內空調充足，但黃慧詩仍嚇至一身汗，急忙解釋道：「哦無嘢…...我等緊個朋友嚟，嚟緊架啦！！只不過……只不過咁啱我又見到個同學喺上面，諗住…….諗住傾幾句啫，我哋一陣先…..叫嘢食！」
店員滿臉疑惑地離開。
黃慧詩踮著腳步慢慢走至上層，上層顧客同樣不多，只見蔡裕行和余怡婷兩人並肩坐在bar枱旁的高凳，他們均背對著黃慧詩，她眼明手快地坐在距離bar枱附近的位置，再用報紙遮臉。
蔡裕行從懷裡拿出一本「XX銀行」支票簿，草草寫完後將支票撒在枱上。
余怡婷一看之下怒極，「三百萬？蔡生？你當我係乜？你當日喺賓館張床上面唔係好happy架咩？你喺gym room唔係大大聲咁罵人咩？唔好唔記得你嗰兩條性愛片同埋啲床照仲喺我度呀。你呢場苦肉戲.....邊值得咁多錢？一場苦肉計就想耍走我？」，將支票捏成紙球狀反掟向蔡裕行。
黃慧詩手中緊緊握成拳頭。
蔡裕行不怒反笑，細味著枱上的英式Boddingtons啤酒，鮮奶般的泡沫在杯內噴發出來，道：「約得我出嚟就唔好咁心急……冷靜啲，試吓……英國已故嘅菲臘親王生前最鍾意飲呢款酒。」，著侍應加多一罐啤酒。
「知唔知點解呢款啤酒銷售量全英國第一？」蔡裕行保持輕鬆。
「你少同我嚟呢套啦……」余怡婷高聲喝道。
「呢款啤酒入面有個氣囊，一打開入面嘅氮氣會即刻噴出嚟，口感……一流！！」蔡裕行補充。
「先生，果然識貨……」站在bar枱的女調酒師稱讚，蔡裕行流露喜悅的眼神。
北宋蘇洵曾說過：「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要行事鎮定就要有那種泰山在面前崩塌，仍不改臉色的膽量。蔡裕行自重遇余怡婷後，他發現恐懼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與其不斷被勒索威脅，倒不如自己先發制人，但如果要成功則先找出對手的要害所在。黃慧詩提過，余怡婷的男朋友Ivan雖然是年薪過百萬的會計師，但余怡婷在這段關係裡很吃力，最大壓力源頭來自Ivan父母，有意無意之間展現 Ivan身邊不少家底甚好的女生，也暗諷余怡婷無本事「要男人養」，而Ivan 自相識之後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對余怡婷漠不關心、不會分享自己的心事，就算余怡婷工作上受到委屈，Ivan不會過問及關心半句，只顧埋首於工作裡。
蔡裕行很快發現，余怡婷不是想像中般難於應付，弱點表露無遺。所以，啤酒從來不是重點，背後多情的菲臘親王才是。又有誰真是相信菲臘親王一生只愛著英女皇一個人？
余怡婷見他毫無反應，不忘譏刺道：「你……無見你一排，都仲係咁不可一世、不自量力，小心呢好似上次咁搭沉船衰喺我手上呀！不過呢，你呢挺人就算唔衰喺我手上，都會衰喺其他人手上。」
蔡裕行笑得更燦爛，回應道：「乜你唔知我就係鍾意挑戰自己架咩？唔信？自己碌下我個ig，大把行山跑步訓練片任你睇！！人就係咁架啦，愈唔比做嘅嘢就愈要做、愈想試，尤其係男人添！你睇下我，平時做gym訓練做得咁辛苦，又成日教班，間唔中放肆一次都唔係好過份啫？你自己都飲到啤啤夫咁啦，講到不自量力囉喎，大家都係彼此彼此啫！！講番嗰條片呢，你塊面仲紅過我喎……做咩當咗我係你男友……定你老公Ivan？？」
蔡裕行無意中加上最尾一句，令余怡婷措手不及，余怡婷的神色開始陰晴不定。
「一句到尾，錢呢我就係比得你咁多啫，你要就要、唔要就罷。我一個崩都唔會再比多你。唔好妄想喺我身上得到啲咩名份。你收咗我錢，唔該比番啲相同條片我，然後即刻同我消失……」
「名份？阿蔡裕行你有咩資格講呢兩個字呀？---」
「嘿……」蔡裕行反擊，「乜你好有資格講『名份』咩？你有男朋友，丫唔係，係未婚夫先啱，佢仲要係會計師添。你都仲要走出嚟玩識男仔？乜你以為求其喺深水埗鴨寮街買張太空卡同山寨機就威脅到我？你痾篤尿望吓自己個身型先啦，叫你控制吓飲食又唔理，次次落gym room都遲到，當日party你望住我嗰個眼神我都仲記得。」
蔡裕行見余怡婷不服的樣子，從手機裡展示十數張相片，道：「我諗呢啲相……你會有興趣……」
余怡婷掃過一張張照片。其中一張裡面，Ivan 脫得上身赤裸，伏在相中女子的誘人長腿上，她一頭曲長淺啡色秀髮，一襲灰色超大露背泳衣及黑色半身裙，兩人跌坐在公司會議室旁的梳化上濕吻，背景較為昏暗。另外有兩張相，Ivan分別與兩位身穿bikini的外籍女子在酒店浴室內嬉水。
余怡婷不敢再看下去、大叫一聲伏在bar枱上大哭，哭聲劃掉店內的氣氛，其他食客紛紛將目光放在余怡婷身上。
蔡裕行靜靜地待著，繼續享受著英式啤酒，這個時候適當的沉默是最好的，為要殺她一個措手不及。他知道余怡婷的戀愛價值觀就是要找一個相伴到老的人，否則黃慧詩不會這樣熱心地著緊余怡婷的身型。況且以Ivan的亮麗履歷，余怡婷這種女生必然會被迷倒。要反敗為勝，蔡裕行只能冒險讓余怡婷徹底崩潰，只有讓她看清楚所迷戀的人原來都是同自己一樣，這樣她再無任何道德高地要脅自己。
黃慧詩醋意大增，無想過身邊掏心掏肺的閨蜜、以為可以共同成長，終淪為情場入面互不相容的情敵，還要在這種極盡恥辱的情況下，才撞破二人的禁忌之戀。理智上她應該恨余怡婷恨到永遠，即使宗教信仰上不容許，不過，黃慧詩情感上恨不下。
遺留下來的，除了憤恨還有矛盾。
如果散文或小說出現這樣的情節，黃慧詩寧願將全篇文章砍掉重練。早在當日Gym room蔡裕行及余怡婷之間刻意堆砌的對白，黃慧詩知道她將會一步一步失去蔡裕行，現實越來越明顯，壓至透不過氣來，使她想尖叫，但好像啞了一樣。在蔡裕行不在家的日子裡，他的身體跟多少個女人分享過？除了余怡婷、葉綺淇之外，還有多少未浮現的女人？黃慧詩不敢想、恐懼、脆弱，她不敢相信她現處於分手邊緣，她很想有個人依偎相伴，以為可以對蔡裕行的鳥倦之還保有一絲的容忍。
「即使我太渴望與蔡裕行做愛，但我仍然不能失去矜持。只要我不是每次對蔡裕行做愛都如此理所當然，他才會想念著我。」
但是，電腦草稿寫低的靈感是一回事，現實卻是另一回事。
這些閃過腦海的片言隻語，早已隨同被咖啡弄壞的平板電腦一同毀掉。黃慧詩早前已入手另一部平板電腦，但新的總不及舊那部好用。
余怡婷要的是「名份」、一段婚後衣食無憂的關係，但蔡裕行不需要，這已奠定了遊戲裡的嬴家。蔡裕行飲多了酒，錯認了床上的余怡婷為黃慧詩，結果鑄成大錯，若然用「慘勝」去形容也不過份。不過神推鬼磨之下，蔡裕行早在Gym room開張前透過朋友找到Ivan協助處理稅務及帳目問題，除工作上的問題之外，Ivan 為人穩重健談、事業心很重、很受女性青睞，但他同時很大壓力，特別是與余怡婷走在一起後，所以兩人不時私下見面訴苦，蔡裕行經常收到Ivan在情場享用的獵物片段，他倒看得津津有味。
「嘩……呢個咁高嘅，你睇下對長腿。佢有無170 cm以上呀？」蔡裕行望著Ivan的手機很亢奮。
「有……佢同我咁上下高咋嘛，佢叫Cindy。嗰晚我埋盤數做到十二點幾，等到office啲人走晒，佢呢……已經忍唔住……嘻嘻。你睇吓佢幾識襯衫，下身OL正裝內搭泳衣。幾有品味，不愧係我秘書。哈哈……」Ivan撥弄著頭上gel了的頭髮輕佻道，將手中的Reb Bull 一飲而盡。
「吓？秘書？你真係識食，不過唔好話我唔提醒你，呢挺人最易搭沉船。」蔡裕行不忘提醒。
「唔好睇少佢啊，我親自Zoom interview佢嘅，最終我老細都開埋綠燈話請佢架！！係就係工作經驗少啲，淨係之前做過兩年公關公司。但勝在份人好細心個腦轉數夠晒快，EQ高臨危不亂。做私人秘書肯定啱晒！！我嘅秘書一年走三個，佢好嘢呀捱得到一年。」
「都係你……教導有方啫。」蔡裕行拍拍Ivan的膊頭。
「邊方面先？」蔡裕行和Ivan心照不宣，無再說什麼。
「咁講啦，Office無咗佢真係唔掂。佢第一日返工連我飲開嗰隻Mount Hagen有機公平貿易咖啡都留意到，同我買咗兩罐返嚟。你知啦做我哋呢行，晚晚OT係平常事。忙嗰陣通頂都有，無杯咖啡頂肚點攪得掂？但係佢幫我沖係怡到好處，奶同糖嘅比例係啱啱好。仲有次我公司有個同事送漏件比個客，個客當晚就搭飛機走。Cindy真係唔話得，佢住喺將軍澳都主動話拎番份嘢飛的去機場。後尾先知送漏嗰份係我簽咗名嘅audit report。」
Ivan 找尋Cindy 的IG，道：「我search過佢IG，原來佢鍾意玩音樂識夾band，佢唱歌仲……要好好聽。有一首佢彈結他自彈自唱張國榮嗰首咩……咩『今生今世』、『追』，男聲女唱，保證你……聽出耳油！！，仲話想考會計師添！我無咩所謂啦，近排我攪緊澳洲移民，諗住搵埋呢兩三年錢我都會移民過去！」
蔡裕行驚訝：「無聽你提起過移民嘅？我仲以為你……同阿余小姐結咗婚後一齊過去？」
「同佢結婚？哼……佢就想。」Ivan語氣流露出無奈。
「Ken，有才華嘅女人係最charm，加分位嚟！你諗吓，樣同身材大家都係咁上下，我要揀點解我唔係揀個內外兼備嘅人？呢個世界好現實，有內在優點同才華但你個樣都擺唔到上枱面，邊個會睇你台戲丫？何況樣又無才華又無身材又無？Cindy夠高身材夠好，仲要穿搭好有品味，你睇吓佢著嘅outfit collection入面配搭好有心思就知……」Ivan 說得興起，蔡裕行完全明白這話背後暗自指向余怡婷及鍾仁宇。
「再講丫，呢個世界有啲嘢未firm實唔好亂咁爆比人知，拿見係你同你咁熟先講咋。對住我嗰件？諗都唔好諗！！唉……件極品又whatsapp我查問我行蹤，痴線……」Ivan一見余怡婷奪命追魂訊息，立時關掉電話。
「啱，以你條件情場裡大把選擇……結婚同返工一樣咋嘛，返正職收咗工秘撈嘅有、freelance都有，將興趣發展副業嘅大有人在，有無人話一定要quit咗份正職丫？無嗎！！你真正大老細唔知咪得囉！！」
蔡裕行的比喻恰到好處，Ivan將Cindy IG link傳送給蔡裕行，兩人均笑逐顏開。
「有晚阿余小姐收咗工，失驚無神衝上嚟我office，仲想走埋入我間房。好彩阿Cindy醒目及時阻止佢。我當時同澳洲嗰邊業主傾緊Zoom有關新屋嘅樓價仲有無得減，加埋我check緊盤數，比佢知我想移民仲得了嘅？」
「你就唔啱啦，有阿Cindy咁好嘅筍盤都唔早啲益下兄弟！！」蔡裕行陪笑。
「Ken……你啲筍盤會少得過我？」Ivan 眼神帶點邪氣，「阿Joyce Ip (葉綺淇) 都係有潛質嘅筍盤嚟，雖則佢表面上封咗盤，當年我哋健身教練課程班啲同學都好意外……但係實際囉喎，你都識玩丫識得乘虛而入。」
蔡裕行淡然道，「筍盤嘅嘢無人會嫌多，最緊要係你識得搵，仲要識得避開啲有伏嘅盤。你知伏嘅嘢好識包裝架啦，你唔試過又點知伏？總之愈mark得多、愈mark得實啲筍盤係男人進入情場必備嘅技能嚟！咁當然，對手係邊個都好重要。」
「哈哈哈……啱，講開阿Patrick間上市公司，係我另一條team同事負責。我個同事同我講，話阿Patrick個頭禿到成個清朝人咁。初頭我都有啲懷疑，但有次佢上咗去我同事間房度傾嘢，嘩真係陰公，後生三十零歲攪成咁。但係我無諗過阿Joyce會鍾意埋呢啲……呢啲……我喺度諗，阿Patrick個真實年紀止唔止三十幾？」
「年齡……從來唔係重點，重點係佢間公司個市值。」Ivan佩服蔡裕行一語中的。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JF4cSi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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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an見到一間gym room女職員sports bra及短裙派發宣傳單張，她們將單張遞到他們手上，他們沒有接受，忽道：「係喎……余小姐做gym效果攪成點？話晒你都幫咗佢好多，佢仲話想著得落套婚紗添……」。
蔡裕行見Ivan毫無喜悅，道：「佢？唔嚟好過嚟啦！身型都無變過，我比嘅建議飲食餐單全部無理過，仲要攪走埋我嗰兩個同事。」
「預咗丫，我盡量留喺office都費時返屋企對住佢。余小姐份人懶懶閒都算，仲要小小事就發晒脾氣、公主病上身，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肯聽人講嘢，佢通通都無……乜阿余小姐咁勁，竟然攪亂埋你間公司？？」
「唉，佢做埋西客亂咁投訴，上埋X登討論區仲要被佢影咗相，雖則打了格仔，但我嗰兩個同事已經自動辭職。甭提了……」蔡裕行無奈。
Ivan 自從與余怡婷一起開始，大家彼此要的東西都不同、對關係的期望都不相同，往後發生的事只會增添兩人之間的矛盾，偏偏他們之間的吸引力讓大家都無視對關係的界線，結果越走越錯但又要那方向直奔 --- 「婚姻」。如果Ivan 控制到自己的話，他不會將釣墨魚得到的魚穫分給余怡婷，讓從來無釣過墨魚的她展現出燦爛笑容，更不會在她失業時給了經濟上的援助。如果余怡婷是一個無自信的人，她不會接受Ivan的好意，兩個人一人一步，但行的方向不相同，距離愈來愈遠。
Ivan問余怡婷鍾意他什麼，她說所有，他以為這答案敷衍，但她說喜歡自己的肩膀紮實、喜歡自己的眼神迷人、喜歡他的熱情、喜歡他為事業奮鬥的樣子。
余怡婷的戀愛，只不過是從芸芸外表較養眼的生果裡挑選了一個，而他正正就是那一個。
但是，Ivan 想要的，絕非余怡婷對關係予取予求的態度，而是空間；也不是滿嘴埋怨的「公主」，徒然讓自己添上相處的壓力，而是知足，不視一切為理所當然。對於未來，余怡婷從無想過將來無發生的事，對未來一點頭緒都無，只在意眼前的自己。但自己，對未來已有清楚的打算。
婚姻，亦只不過用作虛應著余怡婷的熱情，以及應付父母的熱切期待而已。
「女人呢樣嘢，正常嘅咪叫『女人』，唔正常嘅咪叫『累人』。」Ivan 再次將Reb Bull 飲盡。
蔡裕行想起這段往事，本欲逐張點破相中人的身份，但他覺得沒有必要。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qfjBQgB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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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yway，祝你同Ivan……新婚快樂！！」蔡裕行撫摸著余怡婷的髮邊冷笑，其後欲揚長離去。
「蔡裕行，你同我企喺到……」黃慧詩終忍不住，扔掉手裡的免費報紙，一滿怒容。
蔡裕行一愕，沒有想到黃慧詩無聲無息坐了在自己身後，偷聽與余怡婷之間一切的對話，就連自己給支票余怡婷要求刪掉所有床照及影片的舉動，都一一看在眼內。
「你……乜咁啱嘅？」蔡裕行心思快如閃電。
「你梗係唔想……唔想……我喺到啦，下話？我唔喺到，你兩個咪可以……」黃慧詩瀕臨崩潰。
「唔係……你聽我解釋先……」蔡裕行掩飾不了內心的震驚。
余怡婷依然伏在枱上啜泣。
「解釋？有咩好解釋？人玩女人，你玩女人，你玩到要用錢撻人？大嗱嗱三百萬呀蔡生，我同你住緊嗰間村屋都係貴少少咋。我問你，我喺你心目裡我算係咩？」黃慧詩說完，隨手拿起面前一杯清水撥向蔡裕行，再怒摑其右臉。
黃慧詩怒氣沖沖地離開，門口遇上了剛到達的鍾仁宇：「阿宇……我……因為我臨時有急事，我想走先！我哋下次再約過……」，其後急步走向時代廣場方向。
(故事待續)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gl7McXz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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