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雷餘威未散,村落四野皆靜,只餘風聲拂動焦土與飛灰,屍王的氣息徹底消逝,連怨靈殘念也無所遁形。
詩羽的身影緩緩走出陣法,步伐略顯不穩。她右肩的衣布早已焦黑破裂,內裡的肌膚紅腫滲血,動作時仍時不時抽痛。她本能地想掩飾這一切,但當她靠近時,一隻手已先伸過來扶住她的手肘。
是阿鷹。
「妳……還好吧?」
阿鷹的聲音嘶啞,顯然也是強撐著說話。他的臉色灰白,身上還有雷印未散,左臂掛著焦痕,嘴角殘血未乾。但他的眼神,是清明且專注的——落在她身上,不再像以往那般閃躲。
詩羽怔了怔,剛欲開口搪塞,一股溫熱的氣息從他們身側升起。
鍾馗的神影仍在,威壓逐漸收斂,從半空緩緩降臨至地面。他揚手一引,一道金紅光陣盤旋在詩羽周圍,雷紋化為符文落入她肩膀的傷口。那一刻,如被微風拂過,原本燙痛不堪的灼傷處竟逐漸冰涼,組織快速重構,血肉消腫,連筋脈的破損也在極短時間內癒合。
詩羽低呼一聲,微微睜大了眼睛。她垂眸看向自己癒合的肩膀,雖然那破碎的白袍仍舊殘破無法復原,但皮膚已恢復平滑,甚至沒有留下半點疤痕。
「這是……鍾馗……在替我療傷?」
阿鷹輕聲道:「妳幫我守住結界,扛下那麼多攻擊……他感受到了。」
詩羽轉頭,對上的,是阿鷹微笑的眼睛。他罕見地笑了,雖然疲憊,卻比任何一次都更真誠、更溫柔。
「謝了,真的。」他頓了頓,又低聲補了一句,「我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我真的很擔心妳。」
詩羽愣住了。她咬了咬唇,低頭不語,臉頰泛起淡淡紅暈。她的心跳得太快,仿佛能穿破傷癒的胸膛。
鍾馗望著這對青年微微頷首,然後轉身,金眸掃過焦黑地面,地上的道士屍體已然僵冷,但仍殘留微弱陰魂未散。
「此人以禁術逆行陰陽,殺生祭屍,罪大惡極,交由本君押送東嶽,由閻君定罪。」
他伸手一引,一道鎖魂金鏈自虛空現出,穿過道士魂體,將其牢牢拘住,那道本已瘋癲的殘魂發出一聲慘叫,轉眼間被捲入空中,跟隨鍾馗步伐穿過靈氣之門。
阿鷹與詩羽也同時動身,魂靈出殼,踏入那一道臨時打開的陰陽結界,前往冥界東嶽殿前。
東嶽殿內,陰氣肅然。東嶽大帝端坐神座之上,掌中持玉笏,眉目莊嚴。阿鷹與詩羽跪於堂前,鍾馗則立於階側,手中鎖魂鏈依舊牢扣那道士殘魂。
「此人名為陳守良,本為閭山旁支,私習禁道,取亡者魂魄,煉屍塑骨,勾連百鬼,亂我陰陽輪迴。」
鍾馗言罷,一旁閻羅王隨即現身,鐵筆點案,沉聲道:「依《幽律·屍禁篇》——煉屍之罪,魂斷六世,幽火焚煉三百年,再輪轉地獄道十回。」
陳守良殘魂大呼:「不!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復活母親——」
「你以活人魂魄、屍骨獻祭,換的是一具無靈的怪物,不是親人!」東嶽大帝一聲震喝,殿堂雷鳴,陳守良魂體被震至跪伏再無聲音。
鍾馗點頭,將其魂鎖扔入地獄之門,轉身向東嶽大帝一禮:「神責已盡,阿鷹雖非乩身,但承受神威未毀,乃是正魂之體,請大帝予以記名,將來可授符節,正式列錄陰兵。」
東嶽大帝凝視阿鷹良久,終於開口:「你們二人,守人間秩序,挽幽陽之錯,當記一功。阿鷹之體可為陰陽橋梁,日後若再選乩,當優先予選。詩羽之助陣封靈,亦有功績,加封九天雷令一階。」
阿鷹與詩羽低頭領命,互看一眼,眼中有種無聲的默契。
「回去吧。」閻羅王收卷,金簿閃爍,傳送陣陡然開啟。
他們再次回到人間村中時,天色已明,殘雲盡散,晨光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像是給過去一夜的血戰蓋上輕柔薄紗。
詩羽回頭看向還未完全消散的雷陣焦痕,又看了阿鷹一眼。阿鷹迎著晨光笑了笑,輕聲道:
「妳欠我一頓鍋燒意麵喔。」
詩羽輕哼一聲,回道:「是你說要請我的吧。」
兩人相視一笑,風從身側吹過,拂動他們破損卻堅定的衣袍。
——《詭異殭屍事件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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