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進廟後偏殿的窗紙,浮塵在金光中緩緩飄蕩。經歷了惡屍與狂道的死戰後,阿鷹與詩羽暫時回到了人間的節奏,彷彿那場撕裂天穹的神威與屍火,皆只是一場惡夢的殘影。
這一週,他們留宿於霧峰鎮郊一間老茶農所借出的木屋,屋旁有野花叢生的石階,通往一片被時間遺忘的小茶園。
阿鷹依舊是那副大剌剌又冷淡的樣子,每日早晨便赤膊在屋前練拳,鎖鏈捲在手臂上,金屬聲隨揮拳震動空氣。他很少說話,只有在詩羽煮飯時才會主動幫忙升火,卻也總是不看人,只淡淡丟下一句:「水加多了,會糊。」
詩羽則是另一番模樣。她換下道袍後,竟比平時多了幾分溫婉女子的氣質。她有時會穿上寬鬆的白襯衫與棉麻長裙,髮絲用簡單髮圈挽起,蹲在屋外細心拔草,偶爾還會對著茶葉輕聲念些祈福咒語,聲音如微風拂過山巒。
阿鷹偶爾會瞥見她踮腳在晾衣繩上掛布,裙擺飄動,陽光灑在她半邊臉頰與頸側,柔和得讓他一時忘了該轉開目光。
她身上那道傷已癒,但她動作間依舊有點不自覺的輕微僵硬。阿鷹看得出來,卻什麼也沒說,只在她彎腰拿東西時,默默遞上靠墊,然後用「東西掉了」這樣的理由掩飾。
兩人相處平靜而微妙。詩羽會泡茶給他,會故意做甜度過高的豆花看他皺眉;而他則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將吃剩的飯菜偷偷擱進她的碗裡,然後說「妳吃慢一點」。
這樣的日子只有一週,但在他們的記憶裡卻像是短暫得不真實的幻影。
直到某天黃昏,一封送來東嶽廟的黑符信箋打破了寧靜。
那是一名彰化當地法師透過陰界傳遞的急信。信上寫著:
「八卦山大佛下,夜半有陰哭纏耳,已有兩對情侶墜亡,屍體皆懸於佛耳之旁。傳言為舊時怨魂,互誓而亡,誓詛後人。」
詩羽的手一頓,眉間凝出輕皺。
「抓交替?」她輕聲念出這三個字。
阿鷹站在一旁,雙手插袋,目光轉向窗外的山頭。晚霞如血,一隻黑鴉從枝頭飛過,啼聲響徹整片茶林。
「走吧,」他淡淡說,眼神不帶一絲遲疑。
詩羽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這次,她未再多問什麼。只是默默起身,將那白色道袍重新從行囊中取出。
她知道,這場平靜,是他們命途裡短暫的歇息。
接下來的,是新的亡魂,是新的詛咒,是新的血與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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