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荒路與曲折(二)
行不到半小時，路邊景致開始發生改變。遠處能聽見隱約車聲與零散人聲，顯示前方真的有鎮區存在。只不知這裡是否也被黑影人馬駐守。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JJY3nede
淩浩汗如雨下，彷佛走在蒸籠裡。肩膀繃帶已經浸透血水與汗漬，痛感陣陣襲來。他每走一步都要深呼吸一次，免得暈厥。千雪看他如此狼狽，不由想再給點水喝，卻發現水囊裡幾乎見底。
「快到了，撐住。」她將最後幾滴水遞給他，自己忍著口渴乾澀。
淩浩心裡過意不去，卻沒力氣推拒，只好幾口潤喉：「謝……謝。」
他倆再度上路，拐過一處彎道後，眼前逐漸出現幾家低矮門店與老舊招牌，旁邊停著自行車與機車，還有零星攤販擺賣蔬果。確實是一個偏鄉鎮落。街頭有孩童穿著簡陋衣服追逐玩耍，也有幾個大媽拿著籃子閒聊。
淩浩見此景，彷佛看見生機，也看見巨大危機。因為人多的地方雖能遮蔽視線，但若黑影人馬混在其中，也同樣難以防備。
「先找個小飯攤買水、填肚子。你再不吃東西，恐怕撐不下去。」千雪提議，她掃過四周環境，一家掛著「面攤」牌子的攤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攤位旁豎著幾把遮陽傘，幾張簡易塑膠椅，老闆是一位戴草帽的大叔，正忙著拉麵下鍋。
「不過……」淩浩猶豫，「錢就剩不多了……」
千雪淡淡開口：「足夠買兩碗面，應該問題不大。先補充能量最重要。」
她說完便領著淩浩悄悄靠近攤子，為避免引人注目，他們在最週邊一張桌子坐下。當那老闆注意到他們顯得風塵僕僕、衣物殘破不堪，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老闆，兩碗面，要再加兩瓶水。」千雪開口，並不多言。老闆點頭轉身忙碌。淩浩則盯著周圍街道，有人路過也不忘打量他們的模樣。兩人保持低調，不跟任何人對視。
熱氣上湧，兩碗簡單的面端上來，看起來是家常豬骨湯底，清淡卻飄著香氣。淩浩一口湯下肚，整個胃腸像被暖流撫慰。他深覺這是近期最舒心的滋味，哪怕不加任何華麗料包，也足以安撫心靈。
千雪則小口咀嚼麵條，神色依舊警戒。她不時巡視附近街巷，擔心有可疑人影尾隨。「別吃太久，怕被盯上。」
淩浩點頭，儘量加快速度。可正當他喝到一半，鼻尖卻嗅到空氣裡出現一股微妙的機油與膠皮味道。緊接著，他聽到街角傳來汽車剎車聲。
「注意！」千雪放下筷子，低聲提醒。兩人同時偏頭，果然看見一輛黑色SUV停在距攤位不遠處，車門剛打開，跳下三四個人。那群人的舉止神態跟先前在村裡見到的黑衣雜役有所雷同，也穿著深色服飾，但並非完全相同。
他們似乎正在探頭觀察街道兩邊，似要找什麼，並持對講機交流。千雪眼裡閃過警戒光芒，她立刻起身，對淩浩指了指路邊一處小巷。
「走！」兩人毫不猶豫地放下麵碗，抱著水瓶快步朝巷子退去，反應神速。幸好街上人多，那幾名黑衣人暫時沒注意到他們。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eKaXQgQP
「搞不好就是又一波搜尋隊。別管錢了！」淩浩邊跑邊對面攤老闆致歉。然而面攤老闆似乎見怪不怪，也沒大喊，只是瞪眼看他們倉促離去。
巷弄狹窄逼仄，充斥著垃圾桶與廢棄箱子。淩浩跟在千雪後面小跑，不斷碰到旁邊破牆與磚堆，引起肩傷陣痛。可他知道若不趁此時離開，一旦被黑衣人盯上，又是一場生死戰鬥。
「等等，這巷子好像死路？」千雪走了十多米，察覺前方矮牆與高房屋堵住去路。淩浩抬頭，發現牆上鐵門緊鎖，周圍沒其他出口。
「該往左邊巷口看看！」淩浩咬牙扭頭。正要折回，就聽到巷子後方隱約傳來語聲，似乎有腳步聲步近。
「糟！」千雪壓低聲音，「對方可能追來了。你小心隱蔽，我先探探附近環境。」
說罷，她往前那堵矮牆摸去，想看有沒有可能翻過去。淩浩躲到一個大垃圾桶後，努力調勻呼吸，身體因過度勞累與緊繃而狂跳不止。
巷尾的聲音越來越近，幾道粗啞對話依稀可辨：「說不定躲在這邊……找到就給他點教訓……」聽語氣，肯定不是善類。淩浩忙把身體縮得更低，生怕被看見。
「上來！」千雪忽然低喊。淩浩抬頭，只見她已經翻上矮牆，伸手示意他抓住牆面突出物。「快，我拉你！」
淩浩艱難地撐起身體，抓住那突出的磚塊，硬扯著肩傷爬上去，一瞬間幾乎眼冒金星。千雪咬緊牙關用力把他往上拽，兩人總算勉強翻越矮牆，跌進另一側院落。
「嘶……」淩浩摔在地上，痛得差點沒昏去。千雪也因帶著他一起翻而狼狽倒地，匕首「啪」地一聲脫手落在泥地。
院子裡雜草叢生，還扔著破缸與舊農具，似乎是民宅後院，但看起來無人居住。千雪摀著腰側，估計也被撞傷。她撿起匕首，勉力爬起來：「看樣子這裡沒人。能先暫時藏身，別出聲。」
牆外巷子傳來腳步踢踏聲，並伴著竊竊私語：「人呢？沒看見！」
「繼續找，隊長說他們可能就在這鎮上……」另個聲音極度煩躁，「奶奶的，到處都是巷子，真煩。」
幾秒後，腳步聲離開，聲響漸遠。很顯然，那群人沒想像到兩人能翻過牆進入這荒廢院落。
淩浩與千雪暗暗松了口氣，但彼此也清楚，這種危機隨時會再現。黑影手下四處搜捕，巷弄交織，隨時可能撞個正著。
「先找個屋子看看。」千雪攙扶淩浩走進院落內部。裡面有一扇破門，門板還維持著，雖然破損但勉強能進。千雪用匕首挑開掛鎖，門軸發出吱呀聲後，兩人閃身進入。
屋內空氣陳腐，飄著老舊木料的黴氣。蛛網佈滿房梁，桌椅早已壞損，牆角落滿灰塵。看來這裡空置多年，和之前荒灘附近的屋子狀況有些相似。
「先鎖上門，好歹阻擋一會兒。」千雪建議。她把門從裡面用破木板頂住，再搬了幾塊磚塊壓住。「雖然不牢，但至少能拖延幾秒。」
淩浩坐到一張椅子上，椅腳幾乎斷裂，他勉強穩住。「我們又困在這種地方……」他苦笑，感覺自己不斷在荒宅與巷弄間逃竄，如同城市裡的老鼠。
「別灰心，我們不會一直躲下去。等對方搜一遍找不到，我們再想辦法離開。」千雪觀察破窗外的動靜，「若能熬到夜晚，或許隱蔽性更好。只不知你傷勢還扛得住否。」
淩浩苦澀抬頭：「暫時沒法上醫院，只能這樣了。我倒想知道，你跟我說的那些關於Project Chronos的訊息……我是不是能利用它做什麼？例如打開某種秘密武器，反制黑影？」他話裡帶著一絲自嘲，畢竟聽起來太離奇。
千雪歎道：「若那麼簡單就好了。Project Chronos的核心裝置早已分散或封印，我並不清楚具體位置。你體內那‘程式’只能當解鎖關鍵，但還需更多部件或秘碼。黑影、面具人都在尋覓。你手裡根本沒有任何實際操作方法……」
「所以，我就只能逃……」淩浩悶聲說，腦海裡閃過女主角倒下的血紅幻影與面具人哀痛的臉。「難道，我永遠也無法改變什麼？」
「……或許還有另一條路。」千雪語調放柔些，「如果你能擁有足夠的盟友，比如哪個更強大的組織、或一些覺悟者，他們不畏懼黑影，也能分擔壓力。先前那架武裝飛行器，或許就屬於另一個財團派系，他們還曾與黑影交火。假如能取得他們的幫助，也許能保你周全。但風險是，會不會淪為他們的工具。」
淩浩聽罷，心裡五味雜陳。他已厭倦成為任何勢力的「獵物」，或「棋子」。可眼下，他自己既沒能力也沒資源。
屋內一陣死寂。汗水混著灰塵粘在皮膚上，讓人更覺不適。兩人只好相對無言，等待外頭的動靜消散。幾分鐘後，遠處傳來幾聲不明破碎聲響，似有人砸門或踢東西。
千雪皺眉：「他們還在搜索。咱們最好別做太多聲響。」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P5dDTJIj
淩浩壓低呼吸，斷斷續續地感受肩頭痛處。每當疼痛加劇，他就想起自己在這場漩渦裡的脆弱與渺茫。這一刻，他深深體悟到，命運有時根本無法掌控，只能咬牙承受。
時間在壓抑空氣裡緩慢流逝。淩浩與千雪一直蜷縮在屋內，唯有偶爾聆聽巷外風聲與腳步聲來判斷是否安全。
大約兩個小時後，隨著午後陽光漸漸偏斜，外頭銳利的噪音也少了。或許那群黑衣人收隊去其他地方。千雪才緩緩起身，打算探查下屋外情況。她搬開頂門的磚塊，留個縫隙從門口往外窺看。
「暫時看不到人。你覺得要繼續藏，還是……」她側頭問淩浩，語氣裡出現徵詢。畢竟一直藏著也不是辦法。
淩浩掙扎站起來，抬頭看屋頂的破裂瓦片，能見到片片夕陽餘暉。「躲只會錯失離開鎮子的時機。既然天色在改變，他們防線可能鬆懈……我們試著再走一段，儘快離開鎮區？」
千雪沒反對，認同地點點頭：「好，只是夜裡行動又難辨路況，你肩傷也不利。但比起被搜捕，還是值得冒險。」
兩人迅速整理一下：淩浩檢查繃帶無大面積出血，千雪確保槍械與匕首都在手邊。然後，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出，探腳跨過雜草叢，看向外頭高牆。這片後院依舊破敗，與外面住宅區隔開，沒人蹤跡。似乎是個「安全出口」。
「跟我來。我記得往左繞應該能走到鎮後公路，連上縣道。」千雪判斷，她在一路上也略微記住了地圖，打算朝鎮後更偏僻的角落撤退。
淩浩扶住牆壁，深呼吸幾下讓頭腦清醒。他咬緊牙關，忍住疲憊，決心拼盡力氣逃出這是非之地。
兩人翻出後院矮牆，再度進入一片雜草與小土坡之間。這裡緊鄰幾塊田地，還能看見稀落蔬菜莖葉，一些農家疑似只在白天耕作，現在傍晚便不在田裡。周遭沒有公路車聲，顯得相對寧靜。
「走快些。天黑前能多走一裡是好事。」千雪壓低聲音，帶頭朝田邊小路跑。淩浩硬撐著腳力，跟上她步伐。只聽得稻草與野草劃過腿部發出沙沙聲，每一次衝刺都引發肩頭陣痛。
如此奔行約莫十多分鐘，他們終於看見前方有條較寬的土路，似是通向一片更廣闊農田與山影。遠處山巒在夕照下染成暗紅色，讓整個天地滲透著蒼涼之感。
千雪停下腳步，仔細辨別方位，嘴裡喃喃：「若沒記錯，往東北再走六七公里就能到高速公路交流道，可能有車可攔。再不然就翻那片山……不過那更艱辛。」
「選擇不多。高速公路能攔車，卻也可能被黑影堵。」淩浩伸手擦汗，眼裡閃過苦澀，「但翻山更難，我這副殘狀頂不住。」
他們還在猶豫如何前行時，忽而感到背後傳來輕微的引擎聲。他倆同時臉色一變，立刻閃到路邊草叢蹲下，手心捏出冷汗：難道又有黑影車輛尾隨？
不一會兒，果然一輛噴漆簡陋的藍色小卡車出現，開在這土路上。駕駛室裡坐著兩人，窗戶搖下來，可見他們似乎在談笑，偶爾抽煙。車廂載滿農具與幾袋化肥，看來是本地農民。
「要攔嗎？」淩浩和千雪交換視線。若能搭這卡車走一段路，就能更快脫離此地。但若再度驚動對方，引發警覺，也會徒增風險。
千雪思考片刻，聳肩：「試試吧。我們又缺車又缺路。若不快離開，夜裡黑影再搜就走不了。」
說罷，她站出草叢，示意淩浩也出來。兩人舉手向卡車車主示意停車。那卡車果然減速，駕駛似乎警戒地看他們穿著破爛又一臉疲憊。
「大哥，能不能載我們一段？我們從鎮上出來，家裡有事……」千雪低沉開口，儘量維持鎮定。淩浩在旁勉強擠出微笑，但掩不住蒼白面色。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kS00vPDF6
卡車裡兩人互看，露出狐疑神色。其中副駕那男的一開口：「你倆看著不像好端端的……是不是逃犯啊？」
「我們出門遇到麻煩，被人追……」淩浩無奈說道，「只想去外面的公路。求你們行行好，我們會給車費。」
駕駛聽罷，輕蔑笑笑：「要多少車費？」
千雪翻開身上零錢，顯示的數位也不多。對方見只有這些紙幣，啐了口：「就這麼一點？幫你們幹啥？萬一惹到什麼黑勢力，老子可不想被連累！」
淩浩咬著嘴唇，知道自己沒籌碼。但若再錯過這車，真的只能冒險徒步。正苦惱間，千雪從懷中掏出一塊銀色吊墜，是那細銀煉的一部分。她理也不理直接扯下吊飾，遞給駕駛：「這東西，應該值點錢，勝過幾百塊。我身上更沒現金，你若肯載，我就把它給你。」
淩浩看著那吊飾，心裡微顫。這可是千雪貼身之物，顯然對她很重要。卻在此刻為了逃命不惜拿出交換。
駕駛半信半疑接過吊飾，翻來覆去檢視幾眼，神情一動：「嗯……雖然刻痕花紋有點怪，確實是銀質還算精緻。行，看在這玩意兒的面子上，我拉你們一程，但路上若遇見麻煩，可別怪我把你們丟下。」
「明白。多謝！」千雪握拳微微頷首。她神色有些僵硬，顯示作出這個犧牲並不容易。可眼下沒比活下來更重要的了。
駕駛一踩油門，車子往前開了一段後停下。「上來。先坐後車廂裡，不許你們跟我坐同艙。」
淩浩與千雪不做爭辯，感激地跳上後車廂，躲在堆滿化肥袋與農具之間。卡車顛簸起步，揚起一陣塵土，帶著他們往更遠的縣道方向飛馳。
顛簸中，淩浩攬住箱壁固定身體，一邊轉頭看千雪：「抱歉，害你失去重要物品……」
千雪沉默良久，才勉強搖頭：「一件死物，算不上重要。能把你帶出來就好。」但她垂下眼皮時，還是難掩傷痛，好似某段記憶就此被無情割裂。
「日後若有機會，我會幫你拿回來。」淩浩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內疚。
卡車引擎轟鳴，顛簸愈演愈烈。陽光亦在逐漸偏西，天色從耀眼轉成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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