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抽干了。
每一粒尘埃,都在夜明珠那清冷的光辉下,静止不动,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末日般的压抑。
顾千帆那张总是挂着温和无害的、如同邻家翁般笑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狰狞与扭曲的、大权在握的得意。他就那样,像一个精心布置了无数陷阱的、最有耐心的顶级猎人,终于,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最珍贵的、也是最强大的那头猎物。
“王爷,真是好胆色,好身手,好算计啊。”他迈着一种极其缓慢的、充满了压迫感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着萧玄逼近。他那双总是隐藏在和善外表之下的、如同蛰伏的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贪婪地,锁定着那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人。
“只可惜啊,只可惜,”他发出一声充满了快意的、令人作呕的叹息,“再厉害的猛虎,进了本相这个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笼子,也只能,乖乖地,拔掉你那锋利的爪牙,收起你那骇人的獠牙,变成一只任人宰割的病猫!”
萧玄的脸色,在月光石那柔和却冰冷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的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但他那双狭长的凤眸之中,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惊慌与恐惧。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冷静。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装着“赤炎草”的、冰冷的玉盒,藏于自己的宽大的袖袍之后。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级计算机,在千分之一秒之内,疯狂地运转,计算着所有可能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希望的,脱身之策。
硬闯?
不可能。
这间密室的石门,由天外陨铁混合精钢,反复锻造而成,厚达一尺,重逾万斤。便是千军万马,手持攻城巨槌,也休想撼动它分毫。
威胁?
更不可能。
顾千帆这个老狐狸,既然敢设下此等绝杀之局,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天衣无缝的准备。此刻,这间书房之外,恐怕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他自投罗网。
“王爷,深夜,孤身一人,闯入当朝一品宰相的府邸,还顺手牵羊,盗取了本相最心爱的珍藏之物,”顾千帆的语气,充满了戏谑与嘲讽,他很享受这种,将一个高高在上的、血统高贵的亲王,狠狠地踩在脚下,肆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极致的快感,“不知……是所为何事啊?”
他故意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浮夸的表情。
“哦——本相想起来了。是为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与幽冥阁为敌的,那个叫凌玥的女侍卫吧?”
他“啧啧”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虚伪的惋惜。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多情空余恨啊。只可惜,王爷你这一片感天动地的深情,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等不到你这救命的解药,她,今天晚上,就得变成一具冰冷的、僵硬的尸体。”
他每说一个字,萧玄的眼神,便冷冽一分。
他每说一句话,密室里的温度,便凭空下降一度。
“顾千帆,”萧玄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自己即将面临的死局,“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难道不是吗?”顾千帆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疯狂的大笑。
“靖亲王殿下!我亲爱的七皇子!你现在,是这笼中的困兽,是这网中的游鱼,是这砧板上的鱼肉!是本相我,随时可以宰割的,瓮中之鳖!你,插翅难飞!”
“只要我,将你擒下。明日早朝,我便可向陛下,向满朝的文武百官,涕泪横流地哭诉,说你靖亲王,因为对陛下心怀不满,意图谋反,深夜率领刺客,行刺当朝宰相!”
“人证,物证,俱在!你说,陛下,我们那个多疑的、最重权衡之术的父皇,是会信你这个功高震主、手握重兵、让他夜不能寐的儿子,还是会信我这个,为他,为这个王朝,鞠躬尽瘁、操劳了一辈子的,国之栋梁?”
这,是诛心之言!
这,是天衣无缝的,绝杀之局!
萧玄,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胜负即将分晓,生死即将判定的,最紧张的瞬间——
“哎呀呀,这黑灯瞎火的,原来顾相和王爷,都在这里说体己话呢。啧啧啧,这气氛,真是让人家的小心肝,都扑通扑通地跳呢。倒是奴家,来得不巧了。”
一道娇媚入骨、带着三分慵懒、三分戏谑、四分调侃的女子声音,毫无征兆地,如同鬼魅般,从密室那极其隐蔽的、小小的通风口处,悠悠地传了进来!
顾千帆那癫狂的、充满了胜利喜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如同见了鬼一般!
“谁!”
他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厉声喝问。
这间密室,是他整个相府,最核心、最机密的所在!除了他自己,绝无第二个活人,知道它的存在!这个女人,她是怎么进来的!她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
一道如同红色闪电般的、带着浓郁异香的香风,便从那个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狭窄的通风口处,猛然袭来!
一个身穿一袭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的红衣、身段妖娆得如同最危险的美女蛇的女子,竟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从那个仅仅只能容纳一只猫通过的通风口里,轻盈无比地,翻身而入,悄无声息地,稳稳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手里,正悠哉地,把玩着一支由纯金打造、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极品红宝石的,华丽无比的金钗。
她那双天生就带着无限风情的桃花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之间,带着能轻易勾走任何一个男人魂魄的、致命的媚意。
正是那个,在整个京城的黑白两道,都无人敢惹的,神秘的情报组织“闻香楼”的楼主——红袖!
“红袖?”
顾千帆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无法控制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地抽搐着。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红袖对着他,抛了一个足以让任何男人都骨头发酥的媚眼,娇声笑道:“相爷这话,问得可就太见外了。奴家昨夜,陪一位恩客多喝了几杯,不小心,将这支心爱的金钗,给弄丢了。翻来覆去,心疼得睡不着。这不,想着会不会是哪位粗心的恩客,不小心,将它带到了相爷您的府上。奴家就只好,自己来寻寻嘛。”
她巧笑嫣然地,晃了晃手中那支在月光石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金钗,说得煞有其事。
鬼才信她的鬼话!
顾千帆心中怒火中烧,几乎要将一口钢牙咬碎!他正要下令,让埋伏在外面的护卫,冲进来,将这个不知死活、胆敢破坏他完美计划的女人,乱刀分尸!
红袖,却根本不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
那只握着金钗的、如同白玉般纤细的手腕,猛地,一抖!
“咻!咻!咻!”
数枚比最纤细的绣花针还要细上三分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针,带着尖锐刺耳的、几乎无法被捕捉的破空之声,如同最绚烂的、死亡的天女散花般,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墙壁上那几颗提供着光亮的、价值连城的月光石,以及角落里那几盏还在安静燃烧的青铜烛台!
“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整个密室,在一瞬间,便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纯粹的黑暗之中!
“靖王殿下,这个人情,奴家可给你记下了哦!下次,可是要加钱的!”
黑暗中,红袖那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的、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来自天外的导航,清晰无比地,在萧玄的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股柔韧却又不容抗拒的、带着淡淡香气的力量,猛地,抓住了萧玄的手臂,将他狠狠地,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萧玄之前,都没有发现的、被那座华丽的紫檀木屏风,巧妙地遮挡住的、这间固若金汤的密室,真正的、唯一的逃生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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