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美所說的那家很好的店就在帝國飯店旁邊,算起來也是帝國飯店的一部分。以時雨月家女僕長的薪水來算的話就足夠讓鈴鈴音望而卻步了,而且她也不怎麼喜歡這種地方。
外表由光鮮亮麗的純淨大理石砌成,光是大門的兩邊的銅座的瓦斯燈和整齊的白石路就足夠吸引人。若是走進去的話,才發現裡面更是豪華得難以想像。
由無數細小燈管拼接組成的巨大吊燈將飯店裡面照亮得富麗堂皇,甚至已經到了有些讓人目眩的地步。雖然這裡只有一層,但名義上還是帝國飯店所設,因此有這種豪華程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精美西洋風的桌椅看上去也是用名貴木材製作的,不僅如此,上面還鑲嵌有精緻的厚實緞面和人造寶石。某一瞬間,鈴鈴音有種這已經不在日出之國的感覺,簡直就像在外國一樣。但一側頭就可以通過落地大窗看到帝都大道的雪景,以及身穿各式服裝趕路的人。這才稍微有了一些實感。
對災使們各自嬉鬧著找位置坐下,身穿標準西服的女服務員也對這架勢有些困惑。
因為屬於帝國飯店的一部分,平時裡接待的基本上都是軍界或政界的大人物,因此有軍隊的人光臨也早已習以為常了。但眼前這些少女們雖然身穿軍服,也實在無法和有能力出現在這裡的高級軍官聯繫起來,更何況其中還多了一些穿著巫女服的人,實在太奇怪了。
「哦,富士小姐啊!原來您也來了。」
不過,她很快就看到了光美,似乎還和她很熟的樣子,這樣說起話來就方便很多了。
「樋口小姐,這些全是我的朋友,就麻煩您招待了。費用的話就記在淺間大社頭上就行了,會有專人來處理的。」
光美一邊笑著說道,之後在座位旁邊自顧自地拿起功能表。
「那我…要一份巴西牛排和果汁,麻煩您了。」
「我要咖喱飯,再來兩塊麵包吧!」
「我要一份漢堡牛肉餅就行了,麻煩您了。」
雖然最開始還有點怯生生的感覺,但光美開了這個頭之後,她們便開始落落大方地點著自己想要的食物。和在神社以及海軍省中不同,平時能吃到這些豪華食物的機會實在不多。
「鈴鈴音?你怎麼了?」
光美關心地問著,但對方只是對著手裡的菜單發愁,而不知道怎麼下手。
「雖然這裡說這種話不是很合適,但這裡和最初的洋食店『良林亭』也是有一點繼承關係的,如果是手藝的話完全不用擔心。」
「謝謝你,光美。那我就…來一份炸豬排吧。」
鈴鈴音向女服務員說著自己的請求,對方理解地點了點頭,手中的筆迅速在小本子上記錄著她們的菜點。
雖然自己對洋食完全沒有什麼感覺,更談不上研究了。但如果覺得好吃的話,回家給叢雲小姐試著做一份也不錯。
鈴鈴音有些不習慣地看著擺在面前的刀叉,拿起仔細端詳起來。雖然每晚的工作都離不開一人多高的大太刀,但對於這些兩根手指就可以輕鬆拿起的西洋餐刀卻完全沒辦法。不過這些東西…果然還是要學的吧。
天災之後,全世界各國都失去了彼此的聯繫。在天災之前傳入日出之國的洋食的製作方法和餐具也被完好地保留著,別的不說,在海軍中很流行的咖喱飯就是一例。而鈴鈴音也會製作這種東西,並加上自己發明的很多調料。
但是…叢雲小姐會喜歡這些東西嗎?雖然她很喜歡鈴鈴音做的食物,但從很久開始就一直是和食,對於這些東西她是否會喜歡呢?
不過眼前苦惱這些問題也不是辦法…鈴鈴音搖了搖頭,想把這些雜亂的想法從腦海中趕出去。
今天有新同伴加入自己了,這才是最好的事吧!
鈴鈴音抬頭一看,光美正在和同伴們有說有笑。雖然上一次見到她還是在海軍省的道場中,雙方的身份也彼此不同。那時候的她的能力當然很強,但也非常衝動。但即使如此,鈴鈴音她們還是將她作為老師一樣尊重。
而現在,不是作為訓練咒術來對抗天災的對災使們的老師,而是作為同伴中的一員來加入的話。這種感覺…意外地很奇妙呢。
作為同伴的她,今後也會和自己一樣每天晚上作為對災使工作。那時候的她,會展現出怎樣的姿態…不,這種問題就等到到時候再說吧。
很快,鈴鈴音她們點的食物也被端了上來,這裡的效率真是高到沒話說。看樣子不僅是食物,這裡的服務也對得起這巨量的花費。
鈴鈴音的炸豬排被盛在一個精美的西洋風金屬託盤中,上面淋有一層讓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的湯汁。託盤的顯眼位置還刻有帝國飯店的標誌,不過帝都的洋食店雖然很多,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也屈指可數吧。
「我開動了!」
少女們雙手合十,以古老的禮儀為開端開始對付眼前的食物。不過像鈴鈴音一樣有煩惱的人看樣子並不少,即使面對可怕的天災也毫無懼色的她們,卻奈何不了手裡的西洋刀叉。
雖然想用兩隻手指夾住餐刀,但對於幾乎沒有與它打交道的鈴鈴音來說,力道卻很不容易把握。如果拿捏得很緊就會顯得很僵硬,但是稍微松一些的話,就根本捏不住。
刀尖和託盤再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這在吃飯的時候實在是很失禮的事。鈴鈴音的臉漲得通紅,嘴裡也發出嗚嗚的不甘聲。實在沒有辦法,只有用右手四指握住刀柄,將刀尖朝下開始切割。
「這樣是不對的哦,鈴鈴音。」
一雙溫暖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鈴鈴音的動作霎時停止。
「富士…小姐…」
「鈴鈴音你這麼聰明肯定能夠做到的,像這樣用兩根手指將刀柄夾住,食指輕輕按在刀背上做支撐。動作不用這麼僵硬也完全可以辦到,用手指控制刀尖的方向,餐叉的刺入角度在45度左右,之後刀刃順著餐叉的叉背斜著切下來就可以了。」
雖然動作有些生硬,但鈴鈴音還是切下了屬於自己的炸豬排,而這也得到了對方的讚美。
「很厲害啊鈴鈴音,對於第一次做來說已經算是很好了。」
對於這問心有愧的讚美,鈴鈴音搖了搖頭。
「富士小姐你才是,為什麼會對這些東西這麼瞭解啊!」
「嘛,原因有很多啦!不過對於西洋禮儀來說我也只是懂一些皮毛而已,但如果是鈴鈴音的話也沒必要特地去學這些東西。」
雖然說得非常輕描淡寫,但托她的福,鈴鈴音已經能夠稍微熟練一些了。而在這之後,她便前往其他人身邊手把手地指導,這種態度讓很多人都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以前的光美…可完全不是這樣的。雖然是個很漂亮的人,在神道方面也出身名門,非常厲害就是了。但她在訓練的時候可是非常嚴厲,而且很衝動的。
一個人的性格能改得這麼完美嗎?總感覺以前的記憶非常沒有實感呢!
鈴鈴音開始胡思亂想著其他不可能的事,但很快就被這道洋食的味道所吸引。
好好吃…
雖然對洋食的知識近乎趨近於零,但鈴鈴音可是有著十幾年的下廚經驗,關於食材的狀態和味道的判斷經驗還是相當豐富的。而正因為此,這也讓她大為吃驚。
豬排的選用的是上等的裡脊肉,而且製作的方法堪稱完美。油量,火候,都精確控制到了這種一口咬下就滿口香味的地步。不僅如此,調料的味道和原料也讓人找不到挑剔的地方。
鈴鈴音默默地在心裡記上一筆,關於這裡學到的經驗有朝一日就由自己再現吧。她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沉浸在美味之中,鈴鈴音似乎暫時忘了之前想要儘快趕回時雨月家整理清潔的急切想法,不過這並沒有完全忘記。食物很快一掃而空,對災使們在這方面的速度總是驚人的一致。大家在站起向光美和服務員小姐道謝之後,互相拉著手說說笑笑地走出了店外。
雖然今天帝都並沒有下雪,但之前的積雪已經開始部分融化了。這個過程帶來的寒冷,如果再加上時不時就急速吹過的大風,讓人很想一直待在家裡不出來。
回想起來,店裡好像有巨大的壁爐,加上客人進店之後就會隨手把門關上。因此在店裡會覺得很溫暖,不過出來的時候就恰好相反了。
「那麼,關於今晚的巡邏路線富士準尉你也知道了吧。」
悄悄地湊到光美身邊,鈴鈴音試圖裝出一副隊長的樣子,用一種在她看來很嚴肅的聲音問道。不過對方卻非常俐落地回答了。
「是的!之前已經拿到詳細的位置情報了,在宵禁令一個小時之後,時雨月家宅邸後面的那條栽滿櫻樹的小巷裡碰面對吧!」
一瞬間,鈴鈴音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語氣來回答。理解得這麼快,應該沒問題吧。
作為曾經的老師,她不可能不知道對災使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區別在於,從現在開始,並不是作為訓練時的老師,而是作為同伴,同樣是對災使的一員參與對抗天災的戰鬥。
好希望…好希望她不要受傷。
這個瞬間,鈴鈴音的腦海裡冒出了這樣的想法,但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最終脫出口的只有簡短的告別,在互相鞠躬致意之後,對災使們各自回到住處,鈴鈴音也向時雨月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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