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鬼魚竟是〈反斗奇兵〉的忠實粉絲。
1995年上映這齣動畫電影時,鬼魚才是個剛領了一年兒童身份證的黃毛小子。今天他已想不起是誰帶他去看的了,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一間戲院看的。事實上除了驚嘆那些栩栩如生的動畫效果和毫無冷場的趣怪情節外,當時的鬼魚並無更深層次的感覺,走出戲院後幾乎一轉眼便忘記得七七八八,自然也沒有什麼事後的追捧。但六年後,偶然下他發現電視台重播〈反斗奇兵〉,不看白不看,反正無事下他便坐在電視機前重溫一下,卻意外地看得很是開懷,彷彿他在津津重溫的不僅是卡通的本身,而是還有只屬於十二歲時的那份無憂與不知天高地厚。他對著電視機恣意放聲大笑,覺得每個熟悉的場口是那麼的充滿親切感,這齣久別重逢的卡通片,現在竟變得有種奇妙的療傷效用。
自那次後,鬼魚索性跑到「金獅」把〈反斗奇兵〉的VCD買回家,有事無事便放出來看,而居然歷久不厭,甚至看壞了一片再買第二片。現在他手上已換上DVD版了,他沒有認真數過,但這麼多年下來胡迪與巴斯光年的故事他敢說已看過不下百遍。
奇就奇在鬼魚根本不是個愛看卡通的人,歷來那麼多卡通片他從來沒對哪一套狂熱過,獨獨就是強迫症一樣的愛看他的〈反斗奇兵〉。不過一個人對事物的愛惡從來是不講道理的,也許只是一份虛無縹緲的情懷便是當中的原因。動畫裏的牛仔胡迪、巴斯光年、彈弓狗、薯蛋頭、三眼仔,以至搞笑的掉眼珠恐龍,縱然在現實中他統統未擁有過,惟於心靈上那些彷彿都是陪著他長大的玩具。一個人再壞,身上披著再厚的狼皮,在自己的兒時玩具面前還是阻不了童真的氾濫。
鬼魚是個壞孩子,這個烙印彷彿上帝老早已給他打下了。他百厭頑皮的程度讓無力管教的雙親只能採取任其自生自滅的消極態度。在學校他是搗蛋搞壞的中堅份子,每一名老師均標籤了他是麻煩製造者。物以類聚,他願意交往的,或願與他交往的俱是大人們眼中不可造就的朽木,甚至乎許多都是他日的混世魔王、社會渣滓。在這種被放棄的圈子裏,他們的聯群結黨只是下意識的攤分恥辱,相互間的情誼既蒼白又表面,那些稱兄道弟、兩脇插刀的說話只是鸚鵡學舌而已。因此鬼魚常常感到無人傾訴的痛苦,他空虛,寂寞。處身一幫人之中他往往感到自己什麼也不是,如果他突然在這幫人之中消失了,恐怕大家只會花半天時間來談論,然後很快便忘記他曾經的存在。但天賦魯鈍的鬼魚在為這種狀況悲哀的同時沒有想到可做任何事來改變,他只知道身周的人沒有一個可以交心過命,反而為了保護自己要更唯我,更冷酷。所以他的世界裏只有可供利用和沒有利用價值這兩類人,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使鬼魚在潛意識中更想躲進〈反斗奇兵〉裏那個純真簡單的世界。他特別嚮往的是胡迪與巴斯光年之間那份既孩子氣又不失惺惺相惜的情誼,儘管已看過無數遍,每段場口均已滾瓜爛熟了,但每當播到胡迪遇上麻煩急需救援之際得到巴斯光年義不容辭出手相救的那段時,鬼魚仍然會由心的感到激動。需知道牛仔胡迪的出現間接令到巴斯光年被小主人打入了冷宮,按道理巴斯光年應恨不得胡迪快點被丟進垃圾箱裏,但在危急關頭巴斯光年卻展現了他的牛仔精神。鬼魚最回味的一幕便是巴斯光年把手伸向錯愕的胡迪,居高臨下自信而英氣地說:老友,我是你的朋友巴斯光年!
為之喝采的同時,鬼魚的心裏也懷著一份說不出的顒望。
顒望遇到他人生中的「巴斯光年」。
終於,他認識到浩文。
。
出門踩狗屎,無端遭黑王修理了一頓的鬼魚當然不會有什麼好心情。身為古惑仔,原本是很有隨時會被手握公權力的人糟質的覺悟,尤其是反黑組和O記(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那些惡鬼,揍一頓不過是他們自我介紹的方式。以鬼魚的江湖「資歷」,已不知當過多少次那些警察的沙包了。本來即使被打趴了爬起來拍拍灰塵大可以當無事發生,可是偏偏這種丟臉的事被身邊的熱褲妹全程目睹了。想起不久之前還在她面前把牛皮吹得賊大,將林津在瓢蟲吧裏遭圍哄的事吹噓成自己能橫行於黑白兩道,而轉眼卻像野狗一樣被人踢得哼不出聲。這樣一來鬼魚也實在拿不出顏面講些事後逞強的話了,更衰的是熱褲女居然很識趣對剛發生的糗事不置一喙,卻反效果地使鬼魚更感到無地自容。如果他不是對這個擁有D級罩杯加四十吋美腿的鮮肉仍很有慾念上的留戀,可能已一腳把她踢開免得一直提醒自己實際上是多膿包的貨色。
原本他出門是準備去弼街的一個夜場(本質上與前文提及的住家麻將場沒有分別)刮竹的,可在這麼霉氣的情況下,賭錢自然不宜。或許回去播一遍〈反斗奇兵〉撫慰心情是他此刻最該做的事,但他不欲熱褲妹用更奇異的眼光看自己,天曉得她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在外遭人欺負後會直奔回家找媽媽抱著大腿哭訴的孬種?
即使他實際上沒差多少。
憋著一肚冤氣,去瓢蟲吧熱熱鬧鬧喝一場酒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惜圍哄了林津後鬍鬚潮已「勸喻」他短期內別再出現在瓢蟲吧,以免為浩文的場子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鬍鬚潮乃元老級人物,他講的說話鬼魚只有乖乖遵從的份兒。
打開門賣酒的地方到處都有,他大可蟬過別枝,但鬼魚這種色厲內荏的古惑仔有他自己的黃金生存法則,就是盡可能避免踏足「環頭」(黑幫各自圈下的勢力範圍)以外的娛樂場所;更遑論單槍匹馬帶著一個身材惹火的女孩,就算不遇上仇家,萬一有人調戲自己的女人也是孤掌難鳴的。更何況其他的地方可是要真金白銀買單。
於是乎,好像只剩下找個地方「僕冰」(吸食冰毒)的這項選擇了,還有什麼比甲基安非他命更有效的清洗腦中的煩憂呢!而且冰毒可使他做愛有更強的持久力,到時把身旁這小騷貨操得殺豬般叫,相信解氣的效果會比酒精更強吧。
鬼魚的竇口裏還有少量的冰,但心裏的小算盤動了一下後他想起了近期走得比較近的老表(這裏指的並非表親,而是黑社會中同門之間的稱謂)阿骨。阿骨是一名販賣冰毒的小拆家,手邊從不匱乏一些好貨,重點是阿骨性格慷慨喜愛分享,但求有些同道中人一起僕冰便開心了。放著有這份小便宜可貪,鬼魚找不到有什麼理由回去動自己的冰了。
他打了個電話給阿骨,阿骨說正忙於送貨給客人,著鬼魚先上他的竇口呆一會,辦完事後便回來大家一起「開餐」。
很巧地,阿骨的竇口就在棉登徑與麼地道交界的那幢商住大廈裏,轉個彎便是瓢蟲吧的門口。
鬼魚偕熱褲妹跳上的士,轉眼便抵達了棉登徑。他攬著熱褲妹輕車熟路的登上一樓,開門的是阿骨的親表弟燒賣,屋內還有燒賣的老死光仔,與及兩個稚氣未脫但刻意裝風霜的慘綠少女。看見鬼魚他們都帶點敬畏的喊了聲魚哥,聽得鬼魚頓覺很有面子的飄飄然,暫時忘記了先前的威風掃地。
燒賣和光仔分別只有十七和十八歲,對黑道中人懷有出於無知的景仰,對於鬼魚這種兩臂佈滿紋身的人先入為主認為他是個有頭有角的狠角色。偏偏阿骨也是半吊子的古惑仔,未曾聞悉關於鬼魚的風評及真正的底細,使得鬼魚頗有自吹自擂的空間。況且鬼魚畢竟曾算是浩文身邊的人,彈冠相慶,確實是增加了一點叫座力。在這些算半個獃子的人面前,鬼魚才不會妄自菲薄。
有一種團結叫階級觀念。
憑藉階級觀念所衍生的虛榮,莘莘前路難料的古惑仔才會如此戀棧這份醉生夢死。
本質上,很諷刺,與紀律部隊奉行的精神並無異致。
鬼魚毫無訪客的拘謹舒服地癱坐在有點霉味的布梳化上。光仔殷勤地從雪櫃拿出一罐「百威」奉給鬼魚。燒賣提議玩鬥地主,鬼魚興趣不大,着他們自己去玩好了。他的熱褲妹也加入牌局,留下他憑窗抽煙喝酒。
窗外斜對著一幢裝著玻璃幕牆的商厦,黝黝的玻璃反映着瓢蟲吧的標誌。鬼魚看著看著,不禁有些走神。
鬼魚十五歲便扔下書包全身投入他在屋邨裏的小霸王事業,然而實際上在這種局限性裏又有什麼成就可言呢?無奈除了練精學懶吹牛作大外他身無長處,先後跟過幾名廢柴大佬,賣過翻版當個收數佬做過運毒的「腳」,但統統只是二打六行先死先的腳色。好不容易終於埋到黃福的堆拜入門下,但資質所限黃福也沒給他什麼上位的機會。浪浪蕩蕩的進出過監獄幾趟,到頭來依然是鬱鬱不得志,一無所有。
假如他嘗試認真自我檢討一下,情況可能會大大不同。但他不會,他一直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問題,唯一的問題便是時不予我。在這份自我與狹隘下,他處理人際關係的手法便更偏激及唯我,對誰都更加不會付出真誠。此一來彼一去,人家自然也不會與他交心,於是在道上他得到的盡是負面的風評,就算是同在黃福旗下的人馬也沒誰會看他的那台戲。因此那次他在獄中賭波輸爆了廠也無人願意出面斡旋,後來若不是出現了浩文這個人看在大家是同一社團的情分一肩扛下,人緣麻麻的鬼魚恐怕要向獄方尋求單獨囚禁來避賭債了。
在這之前,鬼魚並不認識浩文這號人。過去的他從不相信世上會有不求回報的施恩者,表面上的救急扶危內裏好可能是非奸即盜的動機。但不知為何他幾乎立即毫無保留地相信了浩文的豪邁是純粹的俠之大者,彷彿浩文就是古惑仔裏的「陳浩南」,一腔義氣,徜徉風流,只要靠在這種人身邊便會有天下任我行的發熱信心。
鬼魚沒有看錯,浩文的確是天生的將才,他在江湖上平步青雲的同時在旁韜光的鬼魚也得了不少好處,雖然未至於脫胎換骨大領風騷,但至少出出入入時已賺到不少尊稱他一聲鬼魚哥的時候。浩文成了鬼魚心中的巴斯光年,也使鬼魚生出了成為浩文身邊的「山雞」的希望,原本暗淡的人生便有了一豆引領前進的燭光了。
無奈好事多磨,在期待跟隨浩文開疆闢土之際,卻發生了打冷店事件,浩文一走像軍隊失去了軍旗,汽車失去了軚盤。鬼魚無比失落,比發現銀行戶口裏的錢全不見了更無所適從。本來他應該將怨恨發洩在水房那幫對頭人身上,可是他不得不面對自己根本欠缺本錢和膽量跟對方正面衝突的現實,唯有退而求其次把追捕浩文的警察視作仇人。如果鬼魚是個有觀照內心能力的人的話,便會發現他對有關警察的仇恨不過是一種維護自身地位的手段,但他當然沒有,他甚至騙到了自己要所有逼浩文離場的人多少得付出一點代價,而所謂的代價就是欺辱落單的休班警察。公道點說這已是鬼魚這種人能做的極限了,縱使浩文是他唯一期望交心的朋友,但總不至於瘋到執兩把大刀衝進差館大開殺戒吧。
如果可以這樣威猛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阿骨的回來打斷了鬼魚的思緒。
不枉等了這麼久,阿骨帶回來的仿鱷魚皮煙盒內果然有整整一安士的好貨,這份量足夠屋內的人敞開來享受到天光了。阿骨也不廢話,立即找出他那隻精緻的波希米亞風冰壺(一種原為吸食水煙用的窄口玻璃壺,壺肚內有一道玻璃間隔及U型管,壺身上突出一管口作給食用),燒賣和光仔也幫忙把冰晶體碾得更碎,然後將一部分放進壺裏沒水的一邊。熱褲妹則熟門熟路地拿著防風火機在壼底打火為那些冰晶加熱,一會兒後冰晶顆粒便受熱氣化。由於壼口已密封了,熱空氣便推著氣化了的冰毒沿著U型管傳到另一邊半滿的水中。水汩汩冒出一些含著甲基安非他命的氣泡,氣泡破裂後釋放出已淨化了的冰毒氣體。這時眾人輪流從凸出壼身外的管子吸食。他們的專注與安靜,構成了一份獨特的詭異。
鬼魚狠狠吸了幾口後,滿足地點點頭。如果要投票哪家的冰毒質量最佳,他一定投阿骨這傢伙一票。
冰毒對身體的影響因人而異,有些人會進入一種亞亢奮狀態,會不由自主地挑一種事情來重複的做,譬如好幾個小時不停地洗刷馬桶;有些人則會進入一種專注力高度集中的超敏感狀態中,可以長時間心無旁騖地觀察一樣事物而不覺得累,並且會對當中一些細微地方有超乎尋常的敏銳。總括而言冰毒的作用就是透支精神力,服用者可以數天不合眼也不覺睏,部分更會得到持久到離譜的性能力。有趣的是有些人僕冰後反而完全提不起性慾,像阿骨便屬這一類人。
所以當鬼魚他們消耗了首輪的冰後便大夥兒鑽進睡房胡天胡帝時,阿骨卻是獨個兒留在客廳打開電腦玩他的「三國無雙」。他對睡房裏的春色無邊沒有什麼感覺,也不羨慕,只是沉醉在操控張飛斬殺敵人的唰唰聲中,甚麼雜念也無。
鬼魚賣力地操著胯下的熱褲妹,也是了無雜念。或者可比喻他的思維系統現在已化成了一張無聲的唱片在播著,穩定地轉,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地轉下去……
世界裏,每天有無數的人,便是這樣的消耗他們的生命。
房間內的淫亂派對暫告一段落後,鬼魚僅穿著三角內褲走出來(他居然沒有錯穿了燒賣或光仔的內褲)。他看了一眼仍忠實地盯著電腦屏幕的阿骨,抓抓陰囊下痕癢的地方,然後又坐回放著冰壺的桌前忙起來。房內的人也陸續出來了,六個衣衫不整的男女像鬼吃香燭似的輪流吸食壼內的氣霧。鬼魚明知今晚是有點過量了,接下來恐怕有幾天眼光光不能睡覺,搞不好背上更會再多冒出一些冰瘡來。但一想到今晚玩掉的冰單是自己加熱褲妹的分已直上千多元,鬼魚便認為有便宜又何須洗頸呢。
大出血的阿骨倒是真的毫不吝嗇,皆因他愛死了這種一同墮落的感覺。
吸飽冰毒,眾人默契地又回去搞他們的性愛派對。
次輪摧殘式的群交過後,鬼魚依然只穿內褲蹣跚地步出房間(這回他終究錯穿了光仔的內褲)。他逕直往雪櫃取啤酒去,然後折回來站在阿骨背後看他打機。阿骨似乎是故意不破關的,只是控制著張飛一直無意義地斬殺源源不絕的兵卒。鬼魚不覺得有趣,也不覺得無聊,他一言不發地看著,腦裏仍在放著那張無聲的唱片;手中的啤酒只喝了一口便忘記了,儘管他一直地拿著。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就這樣不知看了多久後,神智不清的熱褲妹也出來了,她同樣只穿內褲,一雙豪乳像兩地啫喱嫋嫋的晃動。她插進梳化裏,哼一聲把身體捲曲起來,然後好像很愜意地呼了口氣。鬼魚終於被這小小的騷動吸引了,可是他的視線僅在熱褲妹的身上點了一下便被別的東西勾了過去。
攫著鬼魚注意力的,是窗外的棉登徑。
臨近天光的街上已空無一人,連瓢蟲吧的招牌也關了燈,使得路中央孤零零停著一輛鈷藍色谷巴顯得格外醒目。
鬼魚不自覺地走近窗前,從一樓的高度俯望下去,與那輛谷巴的距離並不算很遠,他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駕駛席上坐著一個男人。
鬼魚鎖起眉心。
儘管男人的臉被車頂遮去了,但他身上那件襯衫----也許是拜冰毒賜予了更銳利的視力----鬼魚一看便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姓林的那個死差佬!
他為什麼在這兒?!
埋伏我?
鬼魚瞳孔收縮,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火。哼!這些死差佬果然不會輕易罷休,這個姓林的要報復被我羞辱過,還有短片的事肯定也會把帳算在我頭上,所以會一直找我麻煩。豈有此理!先前的碰頭根本不是巧合,他們是有心埋伏我的!對!不會錯了!我最清楚這些死差佬的花樣,他們是在捉放曹,玩夠了便會隨便安插一些罪名把我拉返差館去!
屌你老母!趕狗入窮巷啊!
憤怒的鬼魚捏癟了啤酒罐,只餘下微涼的啤酒湧出後經他的手流到地上,漫濕了他光著的腳板。
阿骨仍舊唰唰唰唰的斬殺,絲毫沒注意到鬼魚把他的地板弄髒了。
以為我真的好欺負嗎?屌你老母…我才不怕你啊……鬼魚在心裏喃喃唸著。
熱褲妹目光散渙地又呼了一口氣,半張著嘴,愣愣地沒有再動。
死差佬…我鬼魚是不會怕你的……
這時,谷巴的車門打開,林津欠身走出車外。
果然是他!
再無懸念的鬼魚豁然轉身,此刻他的意識裏只有一件事,就是找尋武器!他瞬即瞧見斜擱在鞋櫃旁的棒球棍,不作任何考慮便跳上前執起。棒球棍的沉手感覺更加擴張了他心中的惡念,使他帶著一份所向披靡的錯覺拉開大門朝外衝出去。剛從睡房步出的光仔看到這一幕,茫茫的看著洞開的大門良久才說出一句話:你穿了我的底褲欸……
跑到街上時,鬼魚正好看見林津回身插著褲袋往自己的車子走回去。他快步地潛上去,對硌腳的不適無動於衷,一雙既空洞又狂熱的眼睛死死鎖着林津毫無防備的背後,彷如嗜殺的凶靈。就幾步間,鬼魚已欺進攻擊範圍,他雙手握著棒球棍倒插背後,看準了距離然後使盡全力揮出他空前絕後的一記全壘打!
「打撚死你個仆街差佬!!」
。
林津察覺到腦後勁風大作時業已太遲了,下一微秒,右後側的頭殼上已吃了一機幾可裂石的沉重打擊。他打了個大大的趔趄差半點便仆到地上,腦際嗡嗡響的同時他本能反應地摸向腰後意圖拔槍,可惜他什麼也摸不到,因為他的佩槍已鎖在家中的小夾萬裏。林津心中一駭,但仍勉力頂著暈眩感平衡身體扭身向偷襲者擺出防禦的架式。
鬼魚?!
見鬼了怎麼又是這個白癡?!
「打撚死你個仆街差佬!!」
林津沒有機會說話,第二記的揮擊又來了。他反射性提手擋格,狂飆的腎上腺素讓他沒有太大的痛感,可尺骨碎裂的恐怖感卻擊垮了他的勇氣。在這電光石火間,逃跑與戰鬥的選擇中林津因為連受兩記重創而選了前者,卻不知這是個致命的一念。他退後的腳不幸越過路牙一下踏空而終至失去平衡,仰天倒下時第三記棒擊又準確揮中了左邊的太陽穴。林津悶哼一聲,細緻得難以理解地清晰看見自己噴濺到馬路上的血花。
發生什麼事?!
面容猙獰中似是沁著成就感的鬼魚不遺餘力地繼續連環揮擊,冰毒賦於他喪屍式的侵略性,與及一份剝除了理智的執拗力。
碰-----------!
「啊------停手……」林津以殘餘的意識提手再擋,但斷骨處再受重擊的劇痛掀出了他全部的恐懼。
碰-----------!
「不要……」他徒勞無功地蹭著雙腳。
碰-----------!
「救…………」他的四肢已經癱下了。
碰-----------!
詠文…………
碰---------!碰---------!碰---------!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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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魚吧腦漿都已經被敲出了的林津連同棒球棍一起塞進谷巴的後座,繼而大笑不止地跳上駕駛座發動了引擎。在這個寧靜的星期天清晨,谷巴載著它已死的主人發出古怪的聲音蛇形地飆離身後佈滿斑斑血跡的棉登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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