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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地鐵站奔往海港城對出的M記,相比於柴灣的清冷,尖沙咀依然攘往熙來。在尖沙咀街頭奔跑,必須打醒十二分精神,稍有不慎,隨時撞倒途人。從月台跑上路面,我已開始喘氣。我想起K,如果這時候她給我一枝賓礦力,我便可以補充體力。可惜,世事沒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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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M記門口,我停下腳步稍作休息。我沒有馬上走進M記,而是先擦掉身上的汗,我不願J看見我滿頭大汗的樣子。而且,跑完一段路程後我的頭髮非常凌亂,所以我對着櫥窗的倒影,整理一下髮型。一切準備就緒,我深一下呼吸,走進M記,沿樓梯去到地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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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理應不是餐廳的繁忙時間。不過,尖沙咀是人流旺盛的地方,這裏依然熱鬧。我獨地在M記裏遊走,尋找她的身影。她會到來的,她會等我的,我相信。我看見有五個看似跟我年紀相約的男生,霸佔了一張大桌,桌上沒有任何食物,只有多張三國殺卡牌。
「萬箭齊發!」
「閃!」
「無懈可擊!」
「無懈可擊你個無懈可擊!」
他們的叫囂聲,大得讓我誤以為自己身處於玩樂場所。在過往日子,我跟阿豪和阿偉,以及其他同學在放學時也是這樣的。我們霸佔班房裏兩至三張桌子,將它們拼合成一張大桌,然後圍着大桌玩三國殺。我們玩得樂極忘形,大叫大笑,根本不會理會聲浪有否打擾其他同學。我已很久沒跟他們一起玩三國殺了,也不知何時會再跟他們一起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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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深處走,看見另一名男生。看上去,他跟剛才那群男生應該同屬一個年齡層。同樣地,他桌上沒有任何食物或飯品。不同的是,他明顯不是在此玩樂。他右手手肘放在桌上,前臂與上臂屈成接近九十度,手掌按着額頭。同時,他的左手不斷揭着一班厚厚的數學書。這本數學書,跟我用的都出自同一間出版社,不過他的是英文版。他桌上還有一堆散開的文具,以及一部按得數字鍵快要甩色的計算機。看見他埋頭苦幹,絞盡腦汁的樣子,我不忍打擾,於是靜悄悄走走。此刻,我實在很想跟他說一聲加油。但是憶起通識老師說過,同校學生是我的戰友,不同校的是我的敵人。向敵人說加油,似乎不太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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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記努力的,不只他一個。拿起馬經的、在電話中跟客人大談生意的、極力遊說同桌的人購買保險的,還有不停收拾食物殘骸、抹桌子、掃地、收銀、被食客怒罵的M記員工們。這裏的人,各自為着不同原因,以不同的方式努力着。正玩三國殺的那群人,正在溫習的那個人,以及我,投身社會時,又會以什麼方式幹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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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事,我諸多憧憬。可是,這刻我無家可歸,日子變得難難。未來,眨眼間變得遙不可及,不敢再想。我繼續在M記裏尋人,冀盼找到想見的人。我只在電話留言,跟她說在這裏不見不散。她有沒有聽到這則留言,會不會答應我的邀約,我皆不知道。我開始怪責自己的愚昧,剛才應該借孖寶欣的電話致電她。幸好,M記裏很多人,如果她真的沒有來,我便問其他食客借電話。人們常說香港人很冷漠,但願這裏至少會有一個人,願意借我電話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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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M記最深處,不知道這裏的燈是否壞掉,這裏的光線明顯較弱。坐在這裏的人不多,但我看見遠處有一個人,正在記事本上不斷寫字。我走近這個人的背後,看見她正抄寫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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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