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腳步虛浮地走回紅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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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紅的圍牆上,月光從一個個坑洞裡拉出橫斜的淡色影子,乍一看,斑駁殘舊得可憐。偏偏那一路上,開滿了一叢叢乾淨的梔子花,白白的像枝頭掛滿雪沫,反將破落的圍牆襯出一股別樣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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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之際,老田醉茫茫地回頭摘了一朵梔子花,把它放在掌心,用月光比著,細看它層層疊疊的軟白瓣兒,心裡不由生出一股愛惜。剎那間,一絲愧疚浮上心頭,它生得如此嬌美,自己怎麼忍心把它摘下來。只能萬般珍重地用雙手托著,安放回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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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往教學樓去。剛才打給世希她沒有接,夜已經深了,這孩子會不會在院長室的休息間裡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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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推門一瞧,燈是暗著的。老田有些擔心,把院裡值夜班的溫叔叫來問,溫叔說世希一直都沒有下來吃飯,孩子們回房後也沒瞧見她,眾人想著時間這麼晚,大概是自己走了,就沒有去找。兩人找來找去,沿著穿堂又走回主樓,發現樓梯旁的活動室裡竟亮著燈。
活動室正值翻修,外面立著牌子不許任何人內進。按理說這大晚上的,工人們早下班了,是誰在裡面?老田與溫叔警惕地對看一眼,上前拉開門,凌亂的空間裡,中間直挺挺坐著一個長髮女孩,雖然她背對著門,但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世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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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好像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兀自一動不動地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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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扶著門邊,緩緩將世希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溫叔只是看著,也沒有作聲。兩人就這麼在門邊站著,誰都沒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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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室裡的排櫃已經全部卸下來,留著最寬的牆面,糊了一層嶄新的壁紙,是老田親自挑選的貝多芬與莫札特肖像。牆下擱著協會送來的二手直立式鋼琴,是要等竣工後挪到窗邊去的。本來那琴是套著的,現在卻被掀開了琴蓋。譜架上放著一部手機,隱隱傳出一些樂聲,似乎影片裡播放的是一場演奏會。世希面朝那琴遠遠坐著,坐在一個小圓凳上,姿態異常端正,像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彷彿那兒是台上,自己坐的那塊地方是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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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伸手拍拍溫叔的背,讓他先回去工作。類似的情形,在院裡的孩子身上也偶有發生,溫叔見怪不怪,點點頭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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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走進活動室,稍微使力將門關上。「世希。」密閉的空間裡,她的聲音聽起來尤其響亮,世希卻還是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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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心裡一咯噔,一股惡寒猛地從胸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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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莫名的直覺驅使她喊出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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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聽見這個名字,果然有了反應。她慢慢轉過頭來,笑咪咪地盯著老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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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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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還是同一張臉,神態卻有著天壤之別。烏溜溜的眼睛透著孩童的天真,她將食指舉到唇邊,對老田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你吵到我了——彷彿這麼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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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頓時便懂了,希斯不是別人,正是眼前這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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