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02】─奪還(3)

　　封閉的冷房內，只有鍵擊聲與呼息。

　　數名中年男子，與一名較年輕的、進行操作的。

　　「……還沒好嗎。」

　　對著年輕從業員的質問。

　　上位與下位。操盤者與棋子。

　　「是的。依舊連進入控制台都不行。今早進行最後整備時還是可以的呀……」

　　皺著眉，一頭霧水的表情。

　　這讓這群中年人們也染上了同樣的神色。

　　「那小丫頭……一被送進『這裡』之後、就馬上想反抗了是嗎……！」高價西服袖口的飾釦隨握拳捶桌的動作發出了個清脆的聲響，「不用再跟她客氣了、直接用『侵入』的方式！」

　　這個指令，讓應是下屬的男子嚇了好大一跳。

　　原本，他並不知道自己操縱著的設備、是用來「囚禁」些什麼的，自然不會因為她的「威名遠播」而感到戒慎恐懼正襟危坐。可是看著這群根本就是公司實質掌權者的大人們凝重的模樣、以及眼前這座到方才為止都還服服貼貼運轉順遂的「牢籠」突然變得如此棘手，就知道裡面的「那個東西」絕對是不簡單。超乎想像地。

　　侵入？那也得找得到路徑可走吧；以目前這狀況來說，大概只會有無盡的指令輸入、以及比無盡再更無盡的「執行失敗」訊息罷了。

　　而看出了年輕人的遲疑，「外接式裝置也可以。馬上侵入吧。」撫著爍亮水晶錶面，另一名這麼說了。

　　「……！這樣、只怕會──」

　　引起物理性損壞。「裡面」已經是由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作業系統在主掌的了，是故硬體相容性之類的也完全無法推測出來，若妄自予以連結、恐怕……

　　「放心……再怎麼樣、『她』是不會引起自身的嚴重受損的……照做就是……」

　　有氣無力又沙啞、其實深深蘊含著威勢的說話聲、下了最後通牒。

　　再也無從轉圜，認命地照辦。

　　然而就在將線路插進插槽時，原本黑漆漆只有幾行文字的畫面、變了。

　　字體全部消失，換上了一個符號──

　　橫放的八字形：∞

　　顏色無法辨識，屬於一種不停閃爍著色調、有如霓虹般的光采。

　　她，似乎有話要說。

　　除了年輕操作者的失措，場內瀰漫的是一種恭候大駕的奇妙氣氛……

　　「終於肯現身了嗎？……女神大人。」

　　然後便是等待她的回應。

又想要我做些什麼了呢…？

　　聽不出有什麼特殊感情，那道悠然如詩誦的幽谷回音從揚聲器傳出。

　　「您誤會了，」這邊是嗓音聽起來最為和顏悅色身段柔軟的人來回答，「我們絕對不會再要您做些胡作非為的蠢事了，反而該說……是希望您能允許我們為您做一件事呀。」

是嗎……有什麼事會特地將我邀請到這個古世界來、「許可」……？

　　「就說您誤會了。會請您進入這個Λ伺服器是因為、您就要被拉致到『外部』的其他世界了不是嗎……將您救出只是個舉手之勞啊，請別懷疑我們的用心。」

……老樣子、真擅長顛倒是非呢……

　　這有點孩子氣的回答令下棋者們失笑；當然自嘲成分也是有的。

那換個問法吧。你們想替我……做些什麼？

　　「世代交替，」斬釘截鐵地，是剛才起都未曾發言的一個人，「我們會替妳做出足以有能力繼承妳的『下一代』，妳只要把表面上的管理權限交付完畢、即能繼續妳那漫無目的的隱遁生活；這樣、我們也不需要疲於奔命地跟『你們』搶奪主控權、算是個雙贏的局面──」

給你們的還不夠多嗎？你以為遊戲平台與課金系統現在是誰在管理？

　　一針見血點出了話中破綻。

　　「但妳給的不夠完整也是事實！那個力量……要不是那個力量……！」

　　捶桌聲再下一發，激昂的口吻像是已經受夠了眼前這名女神的不管事；她無為而治，卻放任「世界」自某處開始崩壞，而讓某些存在為了制止這些崩塌處反而濫使「那個力量」──

　　是的，他們不是笨蛋，他們很清楚這箇中道理，而不是純粹迂腐地認為「碑文」們就是事因、將責任怪罪在他們身上。只不過那個力量讓這世界不再是個遊戲，於是──

　　只有兩條路。納入，或消滅。

也就是說，要我收回那群孩子們的力量、由你們創造一個乾淨的「世界」？

　　「是的。希望一切都能回歸正軌……當然您們仍就是最偉大的技術結晶，因此不可能像當初您自己取代掉『母親』那樣，或像您欲令ＹＵＦＩ取代自己那樣、做出──」

你說謊。

　　「……咦？」

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說謊這麼昭然若揭的謊話也說得出來什麼叫做經過我的允許你們想硬塞給我當女兒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早在我進入這裡之後就看得一清二楚了而且一個個全都殺掉了────

　　無限大的符號上，冒出了一根根的荊棘。

　　說話聲開始擴大、貫耳到那名離發聲裝置最近的青年必須用力摀住耳朵的程度。

　　神之怒，無所饒恕。

全　殺　掉　了　！

　　又再度強調了一次。(*1)

　　「可惡……談判破裂、嗎……」有點頭痛似地按著太陽穴，其中一名吼出聲喚了前方那彷彿嚇傻了的年輕人：「──關掉、全部關掉！網路線也拔──」

　　突然一道動人歌聲響起。

────Alle Macht zerfällt

所有的力量都化為

　　「不、不可能的！已經強制關機了、連網路連結都……」頭痛越發強烈，「……這歌聲、難道是那時的……不滅黃昏的──」

　　徹底地感受到朝自己襲來的、確切人身安全威脅。

────zu Tropfen unter Tempel von Arche Köln

阿爾克‧科倫神殿飛濺之水滴

(*2)

　　「這臭丫頭……！電源線也撤掉、不、直接扯斷比較保險！那傢伙、只要有電流通過、就能架起那該死的無線基地台與電磁波網絡！快點！」說完他便自行起身去實行這些動作了；為了保命。

　　於是拖得長長的、音調極高的尾音，就這樣滑稽地中斷。

　　換來一片詭譎的鴉雀無聲。

　　然後是一縷嘆息，「……這樣子連解析都沒辦法了不是嗎……」

　　不過做出剛剛那個決斷的人依然沒有動搖：「哼、那就照這樣把她關到自己大開門戶、讓我們仔細解析她的一切為止！只要使用小型發電裝置來進行作業、就不需要擔心她藉著民生電力設施來逃竄至外部了。」

　　恍然大悟。果然、是「監禁」這種最卑劣的手段。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最後，由這句對年輕操作者的命令做了結束。

　　在他氣若游絲起身後搖搖晃晃步出被數道電子鎖給封住的門後，「他，不能用了吧……該怎麼處置？」對這名戰犯的附議冷不防地提了出來。

　　想當然爾，早有準備。

　　「有保密條款諒他也不敢對外張揚。去留的話、有幾個分部目前──」

　　一切，仍舊是黑暗中潛行著的黑暗。

　　場景回到充滿死戾之氣的薄明暮光中。

　　對著方才被提出的某個詞彙，史凱斯百般無法接受；並非他個人的嫌惡先入觀、而是最基本的問題：「那種鬼東西我怎麼可能變得出來？那是那時候老太婆搞的吧！？跟著ＰＣ本身的亂來職業『双銃士』一起！」(*3)

　　馬上遭到該事件的當事人之一反駁，「啊啦，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小少爺？既然記得那是『我們』所做的、又怎會懷疑人家我沒辦法使它再現呢♪」

　　塗著丹紅的食指輕點了同色系的唇角，一個挑逗的動作。

　　「所、以、說──是那時候啊！妳現在有像那時一樣的閒情逸致幫我動手術嗎！？」咬牙切齒強調著自己的重點後，史凱斯指向生龍活虎著的死者之王，「而且你們順序沒問題嗎？要先湊齊八道碑文才有Ｘ-Ｆｏｒｍ、怎麼你們說得好像先跳過伊霓絲再回過頭來回收她也可以似的？」

　　「當然是可以的哦？只要奧拉下達ＯＫ指令的話♪」

　　「……啊？」不懂其中原由，他硬生生地傻住。

　　跟那女人又有啥關係了？這樣。

　　「還記得嗎，當時你們被改造成那樣之後、斐德赫爾的主子說了什麼…？」科爾貝尼克開始慢慢飄移至史凱斯的後方；某種儀式的準備般，「帶著點不可原諒語氣的……『你居然對碑文下手了是嗎？』──雖然對『女王』來說，沒什麼是不能改造的。不過說穿了，要不是有著女神大人的默認、再怎麼樣也不能竄改碑文的吧ｗ」

　　「──！」猛一回身，「也就是說、根本就是那女人──」

　　所以只是更改個步驟順序完全不成問題。只要「她」想的話。

　　「嘛，只不過少了第二相碑文、就算可以藉由假執行轉換為Ｘ-Ｆｏｒｍ，但要行使『碑文』以外的資料吸收是不可行的唷？」對著前方開始聚集起來的七人，「女王」做了個彈指動作，「所幸，若只是要進行『力』的相抗衡、是絕對沒問題的……再怎麼說，這個形態可是擁有能夠絕對壓下自身反存在的蠻力呀♪」

　　一道道、繪著奇妙紋樣的光環，出現並圍住了七人。

　　奇怪的是，這個動作過後、暴走模式的六名全都恢復正常了；體表不再閃著微光。

　　「將碑文合而為一、此時碑文的狀態就取決於身為檔案開頭的那一人之精神狀態……」說話速度雖然依舊很慢、但已經回復為平常時的速度而非剛才那樣斷續片段，斐德赫爾像解脫了似地長嘆一聲後說道，「……所以打從一開始，奧拉大人便替你進行了某種洗禮，簡單來說就是替你上了個可稱之為『女神之加護』的Ｂｕｆｆ，好讓明明最容易心浮氣躁的你可以不陷入暴走狀態啊。」

　　「哈啊！？哪有那種東西……她啥時偷偷摸摸────」回想了一下、何時有特別的異狀類似於受到加護或祝福，「──啊！！！在神殿那時……」

　　被撫過的頭，留下的溫暖。

　　「羞～羞～臉、愛哭鬼史凱斯～！──姊姊大人……我該怎麼辦……請妳快點出現好不好呢──這樣！呀哈哈哈哈愛哭鬼～～～」說是復原了，戈雷卻還是情緒高昂地一人分飾兩角來模擬當日情節調侃著史凱斯。

　　「臭小鬼你給我閉嘴吵死了──！」

　　開始喧鬧起來，像是中場休息一樣。

　　觀眾席也稍微可以放鬆一下緊繃精神了的樣子。

　　「那種說法簡直像是天方夜譚……」然而聽了剛剛那些話，奧蘿菈卻顯露出了難得的不耐煩反應：「哪有什麼加護可以讓他忘記對我的敵意？明明就是、被植入了什麼不是嗎……！」

　　對著程式語言構成的東西，以同樣程式語言去改變罷了。

　　為什麼，要把話說得如此浪漫？

　　極其緩慢地，那襲背部鏤空喪服移轉至一個看不見裸背的角度，黑紗頭巾下那從未曝光過的眼、就這樣第一次於人前揭露了個自斜上方下瞰的目光──

　　如此地晶亮、像是激光射線般要將眼前人刺穿的、目光。

　　「……是啊，妳說得沒錯。就是植入了幾個強制性指令、加上些小暗示，然後是──」說著便頓了一下，「讓不可以被回想起來的東西、變得就算想起來也沒關係了、這樣♪♫♬」

　　「────」

　　完全地啞口無言了。這讓看見奧蘿菈此般神情的人同樣也目瞪口呆起來。

　　不過不包括沉思的亞努：「也就是說將當時的強制削除所造成的錯誤給修正掉了是嗎。說真的實在很想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哪～☆可是現在只留下記錄的斷層──」

　　「──！」一把揪住寬鬆黑緞領口、甚至令亞努的腳整個騰空起來，奧蘿菈充滿反差超脫常軌的激烈反應，「小黑、你──」

　　「哇啊啊啊譴責暴力啦小藍救我啊你看姊姊都欺負我──」

　　馬上向最有效果的人搬救兵，而藍塞歐魯也的確正要驅上前去制止、並問她為何突如至此……但，卻被黑寡婦先下了一城：「再怎麼逼問他也沒用的。美術館的資料文獻中就真的如他所說、什麼都沒有……所以才會說是不該被想起來的東西呀♪」

　　可是，提示已經給妳了。一抹充滿深意的笑後又回過頭去。

　　冷靜下來，表情也恢復成平日那灘靜泉水面，她遮住Ｍ２Ｄ上的收音孔……

　　「日期、是何時？」

　　一眼也沒看對方，卻是不准不回答的冷澈。

　　既然有斷層、那就應該有前後銜接的日期……她是這麼想的。

　　那頭黑貓，則搖了搖頭。

　　「那個啊……妳實在想太多了。說是那小子忘了的東西、但也不會跟妳有直接關係的啦！因為、那個日期應該是落在妳還沒進來的時候吧。那年我記得還是高中生？唉呀～想起妳當年穿起制服的樣子不知道──」

　　沒再聽下去，奧蘿菈馬上低下頭。

　　翻閱著自己塵封許久的種種回憶。

　　管理者這側的小小騷動就這麼停歇，而戰場上的短暫鬧劇應該也是演完了。

　　「────好了回歸正題啦！」史凱斯明智地果決硬將嘻笑話題切斷，「總之、從那個臭女神一現身起她就已經算計好一切了是吧！？真是比預言者還要像預言者耶！」

　　「哎呀哎呀、你這說法會讓那個預言者本人陷入亢奮狀態哦ｗｗｗ」

　　「住口。」已經進入最後程序的運行，斐德赫爾沒辦法再對出言捉弄自己的科爾貝尼克做出攻擊、故簡潔地喝斥了一句後扳正話題：「開始吧。１５分鐘的時限已快到了，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馬上通知奧拉大人、要求碑文合併裝置的起動許可。」

　　後面這段當然是對著那身兼製造者與操作者的黑衣未亡人。

　　豈料，她像是不知如何是好般、停了好幾秒又做了個傷腦筋的動作。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站回原姿態，同時展開了自己身旁無數幅正浮空著的操作面板與屏幕，「好消息是，戰鬥開始時我所估算的那個時間限制，其實是取最小值、為的是緩衝各種小狀況所累積的時間流失，加上中間有人執行了大掃除、似乎是又再爭取到了更多時間……」

　　可最讓人提心吊膽的果然是接下來才要說的。

　　「至於壞消息呢……嘛、不知道趕不趕得及，我現在就先聯絡亞培隆吧。」右手開始了操縱、陸續地點了幾下，「……目前無法和ＡＵＲＡ取得聯繫。數分前就已如此，而我不停嘗試各種手法、卻……看來是整個被切斷了吧？所有的對外通路。」

　　直轉而下。

　　「完全切斷是指……！？」塔兒佛絲的雙手因恢復正常而又再度被綑縛於自戒樁上、但卻略顯動搖地扯出了個鐵鍊聲響，「那位大人、就算電子設備全都關閉也照樣能夠自內部強制裝置以定時功能自動重新開啟然後建立連線吧！至於本身的物理性銷毀更是──咦？」

　　自己說著說著、便察覺到了。

　　「能量……是嗎……」攤開掌心，數片紅瓣落於其中、瑪哈輕輕握起後低語著：「電氣、然後是電磁波……看來一旦切斷電源供給，若非刻意製造靜電的話、人類體內微弱的生體電流還是……連奧拉也無法物盡其用呢……。」

　　再次張開手，吹了口氣讓花瓣向前飄得遠遠的。

　　飄過了噤聲不語的死神耳邊。搔弄般地。

　　「……那白痴！說要讓自己當誘餌之前、難道都沒料到對方會這麼搞嗎！？我還以為、是你們的什麼狗屁推測演算預言策謀啥的已經排除掉這種可能了，要不然連我都有想到過了好嗎這種簡單到不行的、對『終焉之女王』的處置方法！」(*4)

　　理所當然的看不見表情，但史凱斯的罵言中若有似無摻了點焦急與擔心。

　　紅色戈雷石片繞著圈，有種在運轉大腦回想事情的感覺，「嘛～～我是有跟奧拉大人提過呀，不過她只笑笑跟我說『沒關係』耶？」

　　「──哪裡沒關係你連問也不問的喔！一個比一個還神經大條是怎樣……」捂住第三眼所在的圓形頭顱上部，史凱斯先是帶點疲累地叨唸、然後轉頭，「妳也一樣啊老太婆！最不應該犯這種錯的不就是妳了嗎一級戰犯！？趕快想想辦法解決不然──」

　　「呣……該怎辦才好呢♪」

　　不知怎地有種怡然自得的事不關己。

　　想當然爾史凱斯一定會被這惹人惱火的態度徹底激怒，「妳────！」但，卻無人出言制止他，甚至有點……冷靜自若過頭。

　　因為除了史凱斯以外的六人全猜到了，然後是等待。

　　等待、某顆棋子的第一步──

　　「我看根本就沒聯絡吧。」

　　短暫緘默過後的這話聲，讓管理者側這邊全都僵住、連轉頭去看說這話的人都不敢。

　　因為，是她。

　　「……～♪」黑寡婦無語的笑，像是惡作劇被抓到的調皮聲調。

　　對著這反應，與週遭的可笑氣氛輕嘆了口氣，奧蘿菈只好繼續：「如此刻意、就這麼想引導我自己說出口？算了……反正要請『那一位』出面的話，若是不直接下令阻撓、根本就來不及；但相反地、要他跟那群人正面衝突什麼的、原本就不可能實現，不然我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裡……以社長『大人』的打手身份。」

　　口氣十分堅定不移與冷靜平淡，卻一點都不像平日的她。恐怕，是因為其中充滿了某種眾人都很自然地認為她所沒有的東西……

　　輕蔑，這樣的感情。

　　而直白提出那某個字眼，令另一個同樣做為「打手」的人也不禁出聲，「妳……妳突然說些什麼啊、幹嘛扯到社長──」

　　「小黑，說真的……」不回答他的問題、也不看他一眼，「自從進這間公司以來、和你一起替那位大人做著許多不得見光的事的同時，我總在想著……我是心甘情願的嗎？我是真的、不抱半點憐憫之心在剷除異己的嗎…？」

　　低著頭，以手指梳理垂掛肩頭的長髮；白金色的，與墨黑色的。

　　然而當指縫滑至髮尾時、頓住並抓緊，看上去有種訣別的決意──

　　「但我現在終於確定了。」

　　赤裸的左腳向前跨了一步。

　　「雖然，我是沒有、也表現不出什麼，可是最近這陣子、因為在這裡的我變得有點奇怪，反而令我漸漸理解到那是什麼感覺了……對那群老頭。」

　　然後是右腳。

　　「就算奧拉其實並不再是個小女孩，不過她一直以來那做為『女兒』或『少女』的形象，相對比之下他們的年齡……還老是那副垂涎欲滴死追著她的噁心嘴臉，果然讓我從生理上就無比嫌惡、實在是令人不除之則不快……！」

　　越說越讓人不敢相信、是從那總是下達無情指令的口、以制裁鐵鎚般的聲音說出來的。

　　簡直就像，換了個靈魂──或該說、摘下了「面具」似的。

　　再也，不想要面具了。

　　這樣地奔放自由、儼如她的棋子──「皇后」般，自是連最熟悉她的這個人都有種面對脫韁野馬無法駕馭的慌張：「妳妳妳是怎麼了啦！失去判斷能力了嗎！？那些臭大叔都拿社長命令來壓我們了、再怎麼樣都不──噗唔！」

　　追上去的亞努，被奧蘿菈伸出的手往臉一推，跌了個倒栽蔥。

　　貼上那道圍欄、抓住，她抬頭望上遠方半空中的某個點。

　　不著痕跡地、吸了口氣。

　　「吶……你，如果狀況排除了、就可以順利解決目標了沒錯吧？」

　　這話怎麼聽，就是在對著那個最主要作戰人員說的。而他，無庸置疑是全場最最震驚的人了；程度甚至遠超過嘴巴闔不上的藍塞歐魯。

　　「咦」

　　關節部沒上油、會發出嗄嗄聲般，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回過頭，史凱斯沒辦法進入狀況。

　　面對這傻呼呼的模樣，奧蘿菈眉頭皺了一下……

　　稍許的，任性的，不滿。

　　「──我──是──說──」

　　這次是大口地吸氣、然後扯開嗓子：

　　「──奧拉的事由我們來處理、你給我認真把那女孩救出來就是了這呆子！！！」

　　把伊霓絲救出來。

　　那是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唯一的目的。

　　為了讓這個祈願能夠實現，要這名女神紆尊降貴到什麼地步都無妨。

　　「呃……喔、喔喔──」死神受到當頭棒喝、好不容易腦袋的死結總算解開，「……那就拜託啦，只有你們才辦得到的事。」

　　看向，遙遠天際那抹霓光的根源。

　　一起，把她救出來。

　　背對背，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胸中迴盪著同樣的冀願。

　　「五分鐘，應該夠你們準備吧。」奧蘿菈頭也不回，走向地圖記錄點：「為了迅速登入確認這裡的情況、勢必要處於隨時都能進行遠端操控的狀態，這樣一來額外的負重怕會礙事……所以要盡量帶可充做武器的東西。女性兩名則請帶上防狼用品即可。整頓完畢後到我們這層樓電梯前集合。以上。」

　　對著其他管理者們下了指令。雖然聽起來條理分明但果然亂來到不行。

　　「不用擔心後續責任歸屬問題，你們只要好好想著該怎麼去料理就夠了……」停住步伐，抬手觸了藍色光球，在傳送離開的這空檔間她又補上了一句：「料理那群死蘿莉控。」(*5)

　　充滿威力，感覺當事者親耳聽見一定會無地自容、這樣一個一本正經女人的暴言。

　　全員，連唾沫吞嚥的動作都艱難了起來地、無言。

　　不過驚訝很快就被一種堅不可摧的認同給掩蓋過去。

　　「看來這是這幾年來，最讓人樂於從命的長官指示了耶。是吧？」

　　用ＰＣ的手肘撞了一下藍塞歐魯，烏露卡奴思促狹笑道。

　　而目送她離去的光圈直到完全消失前、眼睛一下也不眨的藍塞歐魯，慢慢地收拾自己的呆滯表情，「……啊啊。看她這個樣子、我們不奉陪到底可不行了哪。」

　　無奈搖頭笑了。但意外地是種……

　　期待已久的心情。

　　同樣的感受，也在本該掛著複雜神情的闇精靈神心中漾開：「──對呀、不照辦可有苦頭吃的了……趕快準備了啦！」

　　連最愛抱怨那個人的萊涅克都如此，那就更沒有推辭的理由了。

　　全部的棋子們，舉步向前。

　　「──走吧！」

　　在那整頓的五分鐘內，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對著自己搭檔突如其來的舉動異常地沉默，明星女神‧亞努的操縱者本人──眾所皆知、和ＰＣ不同並非女性，黑色合身剪裁西裝襯著的修長身影，走在偌大的長廊上、看上去就像頭黑色的貓科動物──暗夜中潛行的獵豹。

　　如同這種生物的習性，他獨行俠般、沒有和其他人同行……

　　往自己的獵場而去。

　　然而，因為他還得應付對那莽撞行為勢在必行的奧蘿菈、稍微拖延了一下下的時間，於是沒能直奔目的地，這使得他似乎被捷足先登了。

　　看來，是頭狐狸。

　　「喲，學長的姊姊大人果然很難纏哪是吧？看你現在才趕過來。」瘦弱但高大，雅斯金的操作者靠在一個轉角處，應該是等候多時，「我已經替你知會過了啦，社長那邊。」

　　同樣精明的人，看待事情的眼界就是會相同寬度……

　　或該說、就是因為相同、才更知道對方打什麼鬼主意。

　　「那還真多謝你了哪～～植村君，」沒有打算折返，「不過我有其他──」

　　「這樣就夠了。你不需要再多使些什麼花招了啦，社長也說了。」

　　在替那位大人宣示拒人於門外的態度。

　　總算是放棄繼續前進的意圖，亞努轉身面向自己的下屬：「……你想做什麼呢？」

　　微笑著，卻一點也不愉悅地、深沉。

　　只是，這邊的雅斯金、可也不是被嚇大的。

　　「這是我該問你的吧？你到底都在幹些什麼好事啊！」先是嚴厲的質問口調，然後話鋒一轉：「那傢伙該不會也牽扯上了吧……『玲魅』那傢伙。」(*6)

　　一個名字，讓黑豹的瞳孔瞬間極度縮小。

　　動搖。

　　這份動搖已經明顯到再怎麼蒙混也蒙混不過去，「──你說些什麼啦植村君！『玲魅』、是──啊～～ＦＦ社的……那位大人怎麼了嗎～？嗯？你應該要加上敬稱──」

　　「少在那裝模作樣了啦你！還一副很不熟的樣子咧……」推了一下眼鏡，「被ＡＩＤＡ手腕攻擊的那時、不是先攻擊你然後再朝我過來的嗎？可能因為那玩意的特異性質，導致在那一瞬間你的意識也被那小子帶過來流入我的腦裡……」

　　稍稍停了一下，搖搖頭像是在慨歎眼前人的無可救藥。

　　「還真沒想到在那種生死關頭，那個傳言中身邊女伴永遠不缺、借身份之便週旋在各大名流貴婦千金間的糟糕傢伙，腦袋裡滿滿裝著的居然是、我認識的某個女人的名字！」

　　而且在那之後馬上遭受到千刀萬剮的凌遲之刑，整個讓人回想起來就更不快至極。

　　空氣全被抽乾般，靜絕。

　　彷彿喘不過氣、亞努長長吁了口吐息，「──嘛，就當是我心深處一個害羞的小秘密了吧？可是她真的跟這邊這件事沒有任何牽連……她管的是那邊、嚴格說來並沒實際關係唷？」

　　攤攤手，這次的笑容則是充滿了求饒的意味。

　　求饒，是因為明白對方不會放過自己。

　　「害羞個頭啊，那種棘手的貨色你還真──算了這都不是重點，」雅斯金撇了開頭、看往光滑地磚上的某個反光點，「……我的入社看來不是『偶然』、或者跟著學長『順便』的吧？是為著你的某個目的、有規則地進行篩選……我們全部。」

　　似乎觸及了某個核心。

　　最基礎的、也最不可言的──

　　他們今天會在這裡的，最根本理由。

　　正因是該隱晦不明的事物，就必須顧左右而言他地閃避掉重點：「唉呀～你不用擔心自己是靠她的關係才入社的啦，那女人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這裡工作啊！小藍也是、姊姊還希望他走正職去繼承家業別進這個可怕的業界呢！你們會入社、完全就是我賞識你們的能力呀！」

　　「少騙人了！那小不點呢？海老原呢！目前的那個『危險性』先不說，明知道這行除了能力之外、體力跟抗壓性也是很重要的，就不該選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家進來受折磨吧！？」

　　越說越是氣沖沖；沒辦法，他對上這傢伙時就是這樣滿腹牢騷。

　　而原因就是亞努惹人生氣的本領簡直渾然天成：「嘖嘖……這你就不懂了哪～～那是為了工作環境的情‧趣、所做的考量啊！一群大男人關在密閉空間裡、久了可是會悶出病──」

　　狠狠地被扯住衣領。

　　兩個身高相近、肌力約莫也不相上下的人對視著，周圍溫度急速升高。

　　因著某些答非所問的不相容性所激起的火花、而升高的。

　　不過亞努並不想討皮痛，於是先發制人出聲了：「想揍我的話、還不如拿這力氣去用在那些老鬼的身上吧。姊姊他們應該已經開打了、我們還是趕快過去囉？」

　　用食指跟拇指將雅斯金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拉開，亞努大膽不敵地燦笑。

　　在這打起來一定兩敗俱傷的哦、這樣的停戰布告。

　　原本思考迴路就是理性優先型的雅斯金，也很快就收回了衝動，「……呿！事情解決以後再好好審問你！這討人厭的傢伙。」

　　就這樣，兩人一同朝電梯離去。

　　邊走邊整著領子，亞努忽地唸唸有詞了起來──

　　「……真要說的話、是一種……『理想』……」

　　鏡片後的眼、斜斜地瞄了身邊的夜行性黑色生物。

　　理想──

　　不再有人作聲，各自咀嚼著思緒步向目標處。

　　「說、說是要帶防身用物品……人家，只有這個耶……」

　　相對於急急忙忙翻找著可用之物的其他人，萊涅克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地呆坐著。

　　抽空看了她跟她手上的東西一眼，「……沒關係，妳躲遠點保持安全就好。」藍塞歐魯是還想說些什麼、但因時間緊迫、不得不打消念頭繼續進行準備工作。

　　而替他說下去的是另一名小隊長；用較不婉轉的講法，「妳啊，太小看色狼了吧！先不管今天這情形啦，平日妳真的遇上壞人的話、只帶個警報器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吧？海老原！分個妳包包裡珍藏的傢伙給小不點！」烏露卡奴思吆喝著。

　　「嗨唷～！喏、拿去吧小千里。」(*7)

　　走到萊涅克身邊，玫蘿放了個物品在她桌上、發出了沉重的金屬鏗啷聲響。

　　定睛一看，「──前輩！這……這東西……怎麼可以隨身攜帶這種東西啦！」

　　原來是個指虎。

　　「耶～？為什麼不行……」

　　「──我看最危險的不是色狼而是妳吧！！？」烏露卡奴思拍了她腦袋一掌後，沒收。

　　玫蘿撫著頭，「你幹嘛！？還來啦！」看來在意的反而是被沒收這件事。

　　叼著根沒點起的菸，庫拉凱嘆道：「拿點別的什麼給小不點吧──。那種兇器她怎麼可能用得了啊……」

　　打火機都比那個強。說完這句便拿起打火機點了個火。準備萬端的喫菸歇息等待。

　　「哪有……通常都是讓攻擊力弱的人拿攻擊力高一點的武器啊不是嗎！」玫蘿不服輸狡辯著，「是說本來要拿給植村用的呀，這個。因為那傢伙只有打我頭的時候有力氣而已！可是他居然開溜了、真是沒用！」

　　「妳是有多遊戲腦啊……不要把人類套進遊戲規則來看待好嗎。」說完這句，忽然覺得自嘲意味非常濃厚、藍塞歐魯似笑非笑地嗤鼻了一下，「……至於那傢伙，他不是逃啦……總之，他的確比較適合蠻力以外的事務。」(*8)

　　我去看看那傢伙的動靜。

　　拿著一捆電線和無數張緊緊捲成棍狀的報紙，他看向房門想著雅斯金的這句話。

　　看來、他也是這麼想的……那個男人，會動。

　　亞努本來，就是貨真價實的、「國王」棋子。(*9)

　　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原本就會是任何行動中最不穩的要素。

　　何況那個女人……他的姊姊，變得完全像是另一個人的模樣、恐怕會造成亞努的動盪不安吧；長久以來她是那樣順從待在那男人身邊，做著一些連他這個弟弟都不曉得的事……

　　注視著的門，被敲起了叩叩兩聲。

　　「……？」這微妙的時點、居然會有訪客，「請進？」

　　門外，站的是一個應該待在「樓下」的、同期的同事。

　　臉色惶恐地蒼白著。

　　「須、須藤……荒取……」連聲音都顫抖不已，「幫……幫幫我……！」

　　因為快到達約定的時間，五人便帶著這位突如其來的訪客一同搭上電梯。

　　「──哈啊！？你是說……Λ伺服器的整修是你在做的！！？」

　　就算是在大公司較一般而言寬敞許多的電梯內、烏露卡奴思的聲音還是有些震耳。

　　快抵擋不住這氣勢，「是……是啊……就突然跟我們課長把我要了過去……果然早在他們要我簽下什麼保密條款的時候、我就該知道……！」青年想起了什麼、臉色又再度刷白。

　　「保、保密條款！？那你怎麼還跟我們講啊！」受到感染，連玫蘿也焦躁起來。

　　此時電梯停下、準備打開門，「這點你們倒是可以放心啦……因為條文中是寫說『不得對社外人士流出情報』，啊你們是本社員工……不過現在冷靜想想，老頭子們大概也是急了、訂出那種有漏洞的條款──呃呃！！？」

　　傻眼。因為電梯門打開看到的是個會把他這個一般人給嚇呆的可怕角色。

　　「……為什麼把這個人帶來？」

　　稍稍瞇起眼，長睫在臉上造成的陰影更深了。

　　怎麼把局外人給牽扯進來了、這樣，的微怒。

　　「咿────！！！」

　　結果就是把人家給嚇出了這樣一聲沒骨氣的悲鳴。

　　看到家姊又再次造成他人困擾，藍塞歐魯無奈搖頭：「別這樣了，他是負責那個伺服器的工程師，好歹也算是……」

　　「那、你找他們做什麼？」

　　強硬地打斷。果然在「這邊」還是與尋常的她無異。基本上。

　　一行人已經出了電梯，朝著目的的房間走去。

　　而腦袋因著驚嚇空轉了一下後，這名工程師青年慢慢整理出頭緒；畢竟是雀屏中選被交付重要任務的人，思考速度當然不會慢到哪去：「──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你們手上拿的是啥啊…？該不會……嘛，其實我是看到那個、進到Λ伺服器的『東西』後、就知道我自己絕對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八成會被上層部給……」

　　望向走在前頭這位，「上層部」成員。

　　不需多做解釋、所有人都懂了。

　　「……所以你想藉跟他們的私交動用關係來讓我保住你？」撥了一下長髮、有種不屑的意味，「沒那個必要。因為這件事情結束後、那群老頭會忙到沒時間處理你的。」

　　自身都難保了……這句有點小聲，卻駭人。

　　看來明天過後上層部將會是波瀾洶湧……管理者們這般想道。

　　然而並不知上層部彼此之間的糾葛，「可、可是……說不定人事命令已經準備好在那邊等著發佈而已啊！畢竟那個東西實在太……一旦這件事曝光的話肯定是本社有史以來數一數二的醜聞！我看他們根本是把我當棄子在用、一定早就──」

　　惟恐失去唯一賴以生存的浮木般、滔滔不絕地想緊抓住機會。雖說通常這種程度是激不起這女人的惻隱之心的……

　　此時眾人停下腳步，在一道看上去就明顯突兀的大幅門扉前。

　　看著眼前的東西，藍塞歐魯怔住了。「電子……鎖…？」

　　那麼倘若、不求憐憫，而是──等價交換呢？

　　「……你只想要、維持目前的職位就夠了是嗎…？」

　　合併成一長排的會議桌，一群西服筆挺的人神色沉重地坐著。

　　凝視室內正中心的，「那個」。

　　　 AURA

　　是　她　。

　　過於珍貴、卻又難以處理……現在的他們雖然面容平靜，其實背地裡一個個都是一副倘如眼前放著燙手山芋的災民那般、饑渴難耐地扭曲著的形相。

　　對著已經發了芽、有著某種催奇性的──(*10)

　　「看來不能直接由我們來出手，」初老的男性率先發言，「在這個可以將電磁波封鎖住的房內，雖是不必擔心她將影響範圍擴大造成更多被害，但就算完全不和外界有任何線路上的連繫、還是得有個人直接跟她接觸……」

　　苦思著人選。材質不能太差的大量免洗餐具，光是調度過來就有很大風險。

　　人道輿論上的。

　　「……就那幾個人、如何？黑澤底下那幾個。」

　　「啊，那或許不錯。如果是他們的話、說不定女神會手下留情，能比較耐用。」

　　「不過真部這次必須踢除……一旦他真有那意思、海外分部絕對不會悶不吭聲的。」

　　「哼！簡直就像個邊疆的大名不是嗎。我看乾脆趕快讓他回……」

　　事實上，隔音效果僅限於電子門的第一層、這回事他們並不清楚──

　　轉瞬間以為隱密無虞萬無一失的密室突然門戶大開、飄來菸味與渾厚嗓音：「什麼呀什麼呀──？想把人家流放外地也別講得那麼大聲好嗎這群鼠輩！」

　　被聽見了。

　　「！？」

　　不約而同往發聲源一瞥，是……

　　看來怒氣沖沖的數名管理者。

　　「為什麼你們──」才剛在話中提到的人馬上就出現了，只是怎麼看都不像是要來做自己欲令其進行的工作：「──原來是！你、你居然無視條款背叛……」

　　對著站在後方、不久前還待在這房內的年輕工程師納喊著。

　　搔搔頭，表情意外地輕鬆與輕浮，「唉呀……反正洞察先機的長官們一定知道我不是什麼好部下、早早就準備好要剷除我了，我只好……明哲保身囉？」

　　或該說，是選了必較有勝算的一方──

　　這盤棋上的。

　　「你先去把系統開啟吧。看來電源線……如果有缺的耗材就打電話叫工務的過來，用我老姊的名義會比較快。」白襯衫與領帶整齊穿戴著的另一名青年，遞給他一圈線路。

　　會議桌上的上位者一聽見幾個關鍵字、訝然。

　　「你們難道是要來……那個東西有多危險你們知道嗎！那個、歌聲……」沙啞的聲音抖顫不已，「須藤！你是聽了──可惡、兩個都……」

　　看來是重覆的名字、讓他一時混亂。

　　這時、是還沒看到那另一個、有著這苗字的女人……

　　不過，看來就是了。

　　「──危險啥的、你們還是先注意自己的危險吧！」胖子小隊長的大聲喧嘩。

　　接著就是急促的幾道腳步聲、以及……書報文具類意外猛烈疼痛的，攻擊。

　　「──！」

　　「呃哇～～～」

　　「你們……你們竟敢──嗚咕！」

　　高跟鞋聲傳來。

　　「竟敢什麼呢……」灰色套裝的女人走近，亮了亮手中的物品，「這個？」

　　「！！！」其中一名遭暴者伏於地上、艱難抬頭看了一下：「妳……從哪裡開始……」

　　「全部。以後請務必要求庶務發包工程時重視隔音的完整性。」將錄音筆收起、冷眼下瞰，是出奇地在這女人眼裡未曾見過的、凍結的怒火，「繪梨、千里，動手。」

　　對身後的另兩名女性下了令，語氣聽來像是在說格殺勿論。

　　「瞭解──！看我的利烏克露茲～～～！！」

　　「呃、前輩、再怎麼說應該是毒苦累──啊啊、算了！」(*11)

　　兩人各持一罐噴霧、朝還沒被打趴的兩尾漏網之魚臉上狂按。然後是一陣措手不及驚恐哀嚎：「唔喔喔喔！！眼、眼睛────」(*12)

　　兩三下制伏住幾個人，接著就是捆綁這步驟。

　　「不……不要以為對我們出手了還可以平安無事！你們這群臭──」

　　一本厚重書本靠住胸口、然後一發猛拳，微禿的男性悶哼一聲。

　　「看來大家都頗有常識，知道不會留下傷害罪證據的方法。」長髮飄散，鞋跟作響著朝戰虜們走近，「程序上也是沒有問題的。各位方才也說了、要由我的部下們來進行解析工作……所以我現在不就正帶著人過來進行移交及接收ＡＵＲＡ的作業了？」

　　制式性的禮貌笑顏，是一個不會笑的精緻雛人形被刻劃出來的生硬表情。

　　著實地令人不寒而慄。

　　「……妳……社長、絕對不──」

　　「因為擁有特殊化的ＰＣ，因此我們必須進行先前在大聖堂的任務、而沒有自一開始就坐在這房間裡，但你們怎麼會有、社長是站在你們幾位這邊的錯覺呢…？」

　　這才意識到：那個男人，不在這裡。

　　徹底的反將一軍；想把明星跟曙光兩位女神摒除在外、卻忘了她們也是「下棋者」。

　　同等的地位，同樣的權限，大家心知肚明、最後會出線的是那一個顏色……

　　「妳……妳這下賤的女人！」明白到自己的完全挫敗後、開始了低俗的咒罵：「只會仗著幾分姿色爬到這個位置頤指氣使！我看這次約莫也是拼了命地扭著屁股──」

　　「……這要算職場性騷擾、還是惡意毀謗…？」她靠近幾步後蹲下、再次拿出一個剛剛也出現過的東西；有著啟動中的燈號顯示，「請等著收敝事務所的存證信函。」

　　乘勝的追擊，可能比肉體上的疼痛要來得劇烈。

　　「順便請你記住，社長剛好跟小黑是正反對、喜好的類型是……」另一手取出預藏在短外套裡的電擊棒、拍了拍對方的臉頰，「像令嬡一樣、嘰嘰喳喳青春洋溢的高中女生(*13)，而不是我這種上了年紀的女人。我不計較因你們的命令造成本部門全體人員的生命危險、還告訴你這個小秘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

　　打開開關，無慈悲地朝男人那合不上的嘴塞進去。

　　「～～～～～～～～～～～！！！！！！」

　　雖是原本就不會危及到生命的防身用品，但那個用法會讓人以為聞到了燒焦味……

　　說不計較、果然是騙人的。

　　令人驚心動魄的處刑秀，讓埋首於接線之復元的青年聽得一頭冷汗：「真是名不虛傳……那女人到底是隨身攜帶多少錄音筆啊！實在有夠恐怖……」

　　想到自己剛才和她訂下契約時那幕……一察覺眼前的電子鎖之解除必須要仰賴曾經進去過的人，就馬上開始了錄音，「這可以讓你確保我履行約定。」，然後交給他自行保管。

　　一板一眼說到做到，就像法律條文一樣不可動搖的氣概。

　　而不需做以粗繩綁人這種費力工作、三名女性中最矮小的那個跑來幫忙精密作業，「你才知道咧，再怎麼說也是堂堂律師事務所的法定繼承人啊，那根本可以算是遺傳的職業病吧？整天蒐證來抓人小辮子這樣……老實說就算是雙學位、也沒人料到她會跑來這個業界。」

　　侃侃而談、帶點熟稔，忘了平常的酸溜溜口吻。

　　「嘿耶──果然很熟哪。嘛畢竟是……痛！」隨口說了一下反射性的感想、卻被螺絲起子給戳了一下，「妳啊真的是有夠潑辣的！那種姊姊也好妳也好、須藤還真是不幸……」

　　「跟、跟跟跟……跟人家有什麼關係了啦！你是在、在說什──」

　　快說不出話，抄起一本書本就拼命朝對方頭部拍打。

　　這時有人看不下去，「──小不點妳給我差不多一點哦！叫妳去幫忙不是叫妳去把人家打癱的好嗎！？」被她的隊長給喝止了。

　　而那個被說是不幸的小隊長則走了過來，「我也來幫忙吧。雖然我猜這應該是難不倒你的……快做完了吧？」看起來囚人們已經是處理好了。

　　倒的倒，被封口的嘴上全貼了張膠布，再也沒人能夠阻止了。

　　阻止女神的再次降臨。

　　「欸──咻……」叼著菸屁股的中年男子彎下身將總算接回的電源線插頭插入插座，「好啦，試試看能不能開吧──。我看只要主電源就夠了，螢幕的不用也沒關係。」

　　「哈啊？怎麼可……」

　　再怎麼樣都不可能這樣超乎常理吧。工程師青年似乎是有點淡忘了自身的體驗……

　　　　　　　　　 Real　　 Virtual

　　沒錯，那個能將不可能化做可能的歌聲──

────Der See von Alba brodelt

阿爾巴之湖沸騰而冒泡

(*14)

　　隨著電源的開啟、主機的運轉聲響起的是，

────Der große Baum aus Lichts fällt

琉思之大樹傾倒了下來

　　與先前的毀滅之警鐘有著同樣歌聲卻不同內容的、神之歌頌。

　　如此的，溫暖明亮。

　　連姍姍來遲的最後兩人、都在入室後聽到的瞬間停下腳步，肅然起敬著。

　　「成功了……是嗎。」

　　雙手插著口袋，亞努淺淺地，露了個稍縱即逝的笑。

　　這時奧蘿菈趨上前去，「奧拉……妳聽得見對吧。妳託付給我的、我已經辦妥了……所以妳、快點……！」莫名地帶點激動，雙手觸上鍵盤並搖晃起了桌子。

　　跟方才那個無情的異端審判官判若兩人。

　　而藍塞歐魯則是一頭霧水，「託付、是……」

　　沒接上電的顯示器，突然亮起了開啟時的預設畫面。

　　「──！」工程師嚇了一跳，「嗚哇！明明就沒插電……該、該不會又是那個符號……」

　　想到那個無限大的圖樣，可怕記憶一點一滴復甦。

　　令人頭痛欲裂的、那個發狂的──

　　「★」

　　預設畫面切換掉之後，是一個像豬又不太像豬的生物、喜孜孜地繞著圈。

　　「…………」

　　全員，靜肅。

　　看來是某公會的吉祥物‧塔蜜★蘭迪。

　　「謝謝★★★謝謝★★★」無視眾人從昇至高空中的期盼摔至失落的谷底，塔蜜不停地在畫面各處閃現、做著一些飛吻或九十度鞠躬等等的可愛動作、並道著謝。

　　然後畫面正下方是一條以百分比顯示進度的計量條。

　　「是在讀取啥啊……」

　　聽見這問題，塔蜜★蘭迪馬上發聲：「──這是在傳送可以讓史凱醬變成宇宙無敵霹靂超級最強Ｘ-Ｆｏｒｍ型態的許可指令唷★請再稍待一下哦★」(*15)

　　順便做了個丟紙飛機的動作。

　　「……也就是說，居然可以即答這邊的問題、代表這不是預設畫面而是……」身為現場唯一見過塔蜜★蘭迪的人，雅斯金捏住下巴回想著，「這是那個公會的格蘭提沒錯啦，只是當時看到的時候就在想、怎麼不像他們公會的任何一個人……」

　　正巧、雅斯金是因陣亡而沒能親眼見過奧拉的其中一人，於是某種默契下便由藍塞歐魯替他為著他的猜測接了下去：「而是像……奧拉，對吧。」

　　這一連串的訊息讓眾人對某個從未觸及的領域有了點概念──

　　關於這名女神的、素性。

　　「總之、這隻格蘭提就是你們女神女神叫著的、那個ＡＩ的本尊囉？」工程師青年疲累地盤坐在地板上，「看現在這模樣根本無法想像……破壞連結的那時候，明明就是超可怕的說！跟老頭們一言不合、就馬上生氣起來了！她開始唱起歌、然後我就有點……印象模糊……」

　　曾經在許久之前聽過相同歌聲的烏露卡奴思，帶點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你還真該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了哪……差點就被老頭們拖進去陪葬了。等等請你吃頓早餐壓壓驚。」(*16)

　　「啊？陪葬啥的有這麼嚴重！？你們到底都在跟什麼鬼東西打交道啦……」拉住對方的粗壯手臂站起身來，「早餐什麼的就算了吧，先讓我睡一覺好嗎！你們也趕快處理完快去休息了……今天真是謝啦、各位。」

　　回拍烏露卡奴思的肩膀、經過藍塞歐魯和雅斯金身邊時也各拍了一下，然後是朝長輩──庫拉凱以及站在最後方的另一位年輕長官亞努、點頭致意後離去。

　　場面一時回復至靜謐狀態；除了那依舊吟唱的歌聲外。

　　然後亞努開口了，「這麼剛好，負責這伺服器的人是小藍你們的朋友呀？看來叔叔們的運氣真背～～嘛、這大概正是所謂的多行不義──」

　　──必自斃。也就是因果應報。

　　側頭，對那群無法出聲反駁的下棋者們、咧嘴一笑。

　　「────！」

　　那聲音可以讓人猜得出來他們是用些什麼詞彙來破口大罵。

　　得意，與痛恨；勝者，與敗者。鮮烈的對比照。

　　不過引領這盤棋走向勝利的奧蘿菈完全沒有沉浸在喜悅中、而緊盯畫面上的數字。

　　８９％　　　　(*17)

　　「……大家、趕快先登入吧……！」

　　　　　　　　　　　　　　　　 AVATOR

　　黃泉國的天與地之間，等待著的異形化身們。

　　對手是那群有如蝗災般的死亡軍團、和其所環繞著的死者之王──

　　表象上的。

　　並不是那種都合主義下、會乖乖等候主角群回復可作戰狀態的劇情，雜魚們依然不停地湧向目前只能待在原處的七人……不過對手原本就是採取防禦性態勢的守方、加上史凱斯等人處於一個頗長的距離之外，因此就算不揮動武器、只憑幾道冰霧也能阻擋對方的來犯。

　　有一搭沒一搭清著敵人，史凱斯終於開口問了個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到底是為啥、會忽然給她想到要來幫我們啊，那女人。」

　　就算是為了救伊霓絲，但會這樣主動而且幹勁十足，很不像他認知裡的她。

　　一個要死不活、渾渾噩噩的人偶……這樣的她。

　　「耶──史凱斯你不知道嗎(゜△゜；)」回答的是梅加司有點不可置信的聲調，「那個時候啊那個時候！在大聖堂奧拉大人降臨後假裝被擄走、要離開的瞬間，特地拜託了那位小姐啊！嘴形看上去是這樣……」

　　「──那只有視覺特化的你『看』得出來吧！為什麼沒馬上報告！？」

　　塔兒佛絲尖聲飆罵。看來其實她也不知道。

　　或該說，除了他之外都是。

　　「恐怕、奧拉大人並不想讓我們知道吧……除了可以直接聽見的伊霓絲和用只能用看的猜測出內容的梅加司外。」斐德赫爾只要提到女神，口氣就會不自覺帶著無比的敬畏：「……那個女人、奧蘿菈，果然對於奧拉大人……對於『這世界』，有著某些特別的意義，所以那位大人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讓本該如若殊途的她、漸漸地和我們──連結上關係。」

　　說完，蓮座前的兩枚眼珠、朝科爾貝尼克的方向移動了一下。

　　而心細如此人，當然不會沒注意到，「是啊……那可能並不是單純地作作人情、或賣點恩義什麼的，是切實地變成密不可分的關係……比如和某人之間的、線ｗｗｗ」

　　線的顏色，有很多種。

　　不過那個某人，今天懶得爭辯這類事情；對他來說、科爾貝尼克從來只會把事情引導往那些不三不四的方向而去，已令他厭煩至極，「管它紅的藍的黑的，等這一切結束以後、我會把它全給切斷！真的是……你那張嘴都不能講點正經的嗎！？」

　　雖說，講著講著、發現了一件事──

　　某種不快感、不再出現。

　　或許就是所謂的、強制削除造成的錯誤……當然，若想到她那容易與奧拉混淆的名字與樣貌、還是會覺得很心煩，只不過一種如坐針氈的刺痛不適卻再也沒出現過。

　　那個……刺激著不存在的淚腺，總是令他失去理智的不快感。

　　果然就像她說的，「一直在流淚」、嗎……

　　終於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去深思：

　　到底是她的「什麼」、讓自己感同身受？

　　等等……類似的情況好像很久很久以前──

　　「喂～～～史凱醬～～～！！！」從地圖記錄點所在的石室衝了進來、是短裙裙襬飛揚著邊跑邊大喊的玫蘿，「那個、奧拉的那個──九十幾％了！差不多了、趕快準備──」

　　「──那個是哪個啦！？妳呀……」回頭看了過去，見管理者們一個個回歸原位、包括那個白色的身影：「……總之平安無事了是吧、奧拉那傢伙。」

　　雖是低語，但奧蘿菈聽見了、抬頭。

　　「嗯。」

　　堅定的，微笑與頷首。

　　「…………」

　　這害他有點看傻了眼。

　　一切看在眼裡、暗笑了一下，黑寡婦再次發號施令：「接收到ＯＫ指令了♪那麼──」

　　七人的腳底、或該說、下方，出現了一本巨大的厚裝書籍。

　　打開後可以發現，封面與封底正好是一對彷彿要振翅高飛的、羽翼。

　　書頁自動翻起。接著「女王」、開始了迴音繚繞的誦讀────

Der Mann mit Schatten

有著影子、

ist auf der Suche nach dem Abenddrachen verreist und ist noch nicht zurück gekommen.

前去尋求黃昏之龍而啟程者、尚未歸來。

　　「這本書的模樣簡直……那本魔典、是吧…？究竟想針對誰啊、這老太婆ｗ」

　　語尾雖是笑，卻有著科爾貝尼克鮮少流露出的、不耐煩。

Der Herd der Finsternis grollt.

閴暗的爐灶鳴動著，

Helba, Königin der Finsternis, stellt schließlich ein Heer auf.Apeiron, König des Lichts, reagiert.

闇影女王黑珥芭、終於起兵；光明之王亞培隆、則呼應之。

　　「你可以看作是『黃昏之翼』呀。不過在這時點刻意令人想起……果然是惡意滿點。」

　　斐德赫爾心有戚戚焉。約莫是想起了同一人物。

Die Beiden treffen sich am Fuße des Regenbogens.

此二者、於虹橋之兩端對視，

　　「好了好了好了妹控蘿莉控女神控全都冷靜下來唷──那孩子……不知還好嗎……」

　　紅色戈雷挑撥似地意有所指，而藍色的戈雷低喃。(*18)

Die verfluchte“Welle”muss gemeinsam bekämpft werden.

一同迎戰那禁忌之「波濤」。

　　「……這麼說才想起來，你們倆為了找這本書、還挺辛苦的呢……。」

　　瑪哈接在双子之後說的話、應該就是對著他們說的無誤。

Der See von Alba brodelt. Der große Baum aus Lichts fällt.

阿爾巴之湖沸騰而冒泡，琉思之大樹、傾倒下來。

　　「不過這種種再熟悉不過的景象、不禁讓人擔心……『騎士』殿下們會不會出現呢？」

　　緋翼輕擺動著，感覺塔兒佛絲又在咬拇指指甲了。

All Macht zerfällt zu Tropfen unter dem Tempel von Arche Köln.

所有的力量、都化為阿爾克‧科倫神殿飛濺之水滴，

Wesen ohne Schatten, ihre Welt zerfällt zu Nichts.

無影者所存之世界、回歸虛無。

　　「呃……這麼說可能有些不敬，不過如果是奧拉大人的話恐怕……(´Д｀；)」

　　梅加司帶點戒慎恐懼、做著最壞的打算。

Der Mann mit Schatten, auf der Suche nach dem Abenddrachen,

有著影子、前去尋求黃昏之龍而啟程者，

　　「哼……來就來啊。久久不見就讓我好好開扁勇者大人一頓當見面禮、剛好而已！」

　　舉起手握了拳，史凱斯像是熱血沸騰了起來。

kehrt niemals mehr zurück.

永無歸日。

　　「────啟動完畢。」朗誦黃昏碑文的未亡人回復為原本的正常聲音，「另外很遺憾、今天已經不會再有任何友情出演的特別來賓了……小少爺可別太失望囉♪」

　　書本已翻至最後一頁，此時所有人視界中開始被異常的強光給填滿……

　　　　　　　　　　　　　　　　　　　　 The terror of death

　　為的是要將碑文們一併昇華為，光輝聖潔的、生死之神──

　　咚、的一聲。

　　帶著聲紋的漣漪中，劃破激光、開幕而出的是金光之鐮刃。

　　漆黑的死寂褪去、意外充滿機械無機質感之、白色。不只身上原本許多殘忍不仁的鈎爪設計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連膝上的銳角都變得有點像扳手、或……双銃一對的兩枚擊鐵。(*19)

　　像是在象徵著，其所揮灑之制裁、正是死神之彈丸──

　　「鎖定就拜託了、豆子跟爆彈魔！給我打下來打下來打下來一個不漏全打下來！」(*20)

　　衝刺中的史凱斯，對著化作背後六把劍翼──象徵為「鑰匙」的同伴們高喊下令。

　　是的；曾經，碑文就是「他們」的、黃昏之鑰。

　　「不用你說……好歹我可是遠距系的ｗ」

　　「沒～錯！交給我們吧──瞄準射擊！」(*21)

　　一連串目標鎖定效果音，劍刃凝聚光能後釋放、將奈落之王的蝗蟲大軍一一擊墜。(*22)

　　勢如破竹，比起先前任何一刻都還要勇猛無雙地、達陣──

　　死亡深淵中永遠死著也永遠不死的、凱爾奴恩諾斯、的跟前。

　　「這次真的要請你去死了啊啊啊啊這老不死的！！！」

　　突進至胸口處、伊霓絲與枯渴肋骨間的連接部前，連著破滅爪牙們一同砍下……

　　光鐮之破刃。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致命傷，弟神再次揚起開天闢地那時的悲鳴。

　　四散的資料破片間，死神舉起了右手、對向最大塊的目標。

　　「……這一次、一定要帶妳回去……！」

　　一起回去。

　　墜落中的片目天使，這時發出了微光。

　　不同於以往的迷幻霓光，而是有種天清目明的意味。

　　「──史凱、斯……你來……接我了、嗎……好像、做夢一……樣呢──」

　　不再反抗，靜靜地等待白色爪掌中射出的光芒貫穿自己。

　　吸收完畢。

　　默默地，背上的光之劍、多了一把。

　　「──很好……這樣就……」史凱斯看了張開的右掌片刻、然後緊握起：「接下來的重頭戲就交給奧拉跟妳了、老太婆──不、黑珥芭！！！」

　　斬釘截鐵、不再有所迴避。

　　不過這卻將她逗得樂不可支，「真是說不聽哪──不過被史凱斯小少爺這麼叫、不知怎地反而讓人家整個胸口都燃‧燒‧了起來呢♪」(*23)

　　抬起手，出現於其中的是、八賢者之杖。

　　指向，那個破滅的漩渦。

　　「──即刻起將進行以Λ伺服器為首的所有伺服器之資料重整。」

　　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字眼中，蘊含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什麼！？原來是……居然還有這樣的用法！」大叫了出來的，居然是亞努；他馬上拆下頭上的Ｍ２Ｄ，看往現實中那座女神的居城……

　　果不其然，顯示器畫面上急速跑著的字串、和機組相呼應般的瀕臨極限運轉聲──

　　以ＡＵＲＡ的「Ａ」做為開頭，將其下所有資料重新排列。

　　包含、那個與八相同層級的，「破滅」。

　　八個腕輪連結構成的面，泛起了異樣的光暈。

　　黑洞。雖然根本不是黑的，但場內所有ＭＯＢ已破碎的資料碎片、全都蒸散為一道道亮光然後被吸引入那個渦卷之中；明明現下的此處就是死後的國度，但這幅光景看來就像靈魂一個個被超渡至另外某一個空間、另一個「地府」似的。

　　「角色的話基本上都是儲存在角色伺服器、所以不會動到嗎……」本以為自己的ＰＣ也會像眼前那些怪物一樣化成光，藍塞歐魯看著自己完好的手低語著。

　　但除了角色以外的呢……

　　原理事實上和「再誕」或許所差無幾。如果無法一個個挑出來還原為初始狀態、那就全部回歸為原貌；若是無法切割出某部分來做檔案移動、那就乾脆全部重新排列了。

　　正因為將真正目的完美地隱藏於再普通不過的系統指令，於是就算是那個「破滅」，恐怕也無法有所抗拒的吧……

　　　　　　　Disk Defragmenter

　　是的，女神的　仲　裁　、不管是誰都無法忤逆──　　　　(*24)

　　「……這麼簡單的、指令，就可以把那個難纏的東西從正規伺服器中連根拔起──還真是沒想到耶～～果然、『究極ＡＩ』哪……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邊狂笑著、一邊離去，亞努的異常嚇煞了其他人。

　　「──那傢伙是怎樣！？發什麼神經……」對此人警戒心較他人還要重上許多、原本雅斯金已經要追上前去、不過……

　　「算了，別理他。」藍塞歐魯一把握住他的肩頭，「……你看、那個。」

　　示意對方回到遊戲的世界中，那死者之王潛伏的斷垣殘壁。

　　地獄的軍團已然消失，凱爾奴恩諾斯甚至像風化的木乃伊似的、分崩離析而去。

　　觸手們，有的還在原地奄奄一息、但也一條條慢慢地萎縮至不見蹤影。

　　滿天光彩，一點也不再像原本的黃泉禁地。

　　此時、柵欄收起。

　　「？」還不明所以，萊涅克抬頭一看，「……嗚哇啊！什麼時候……」

　　白色的死神，就在眾人的正前方上空。

　　忽地，漸漸透明化、最後揮發成紅色光子、一掃而過。

　　七人憑空出現，自漂浮狀態慢慢踱回地面。

　　「呼──任務完了！」

　　不……看來，這次是八人了。

　　雙手間橫躺著千瘡百孔的呪療士少女，史凱斯蹲了下來：「……喂，救回來了呀。要是妳沒有話要對這傢伙說、我可要把她帶回去修復囉？這樣要再見到她大概是十幾天以後了哪ｗ」

　　將伊霓絲平放在地上後，抬起頭這麼說著；帶點調侃的笑。

　　這樣的表情，自然說話的對象、當然是──

　　「──！」不由分說、奧蘿菈衝上前去、跪下，「……呃……唔、那……那個……」

　　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此時，少女微微睜開了眼……

　　伸手、握住那另一隻顫抖著的手。

　　「……奧蘿菈、小姐……太好、了──」虛弱、但微笑。

　　明明「太好了」這句話是應該由其他人對她這個好不容易被救回來的人說的，但此時她卻對著奧蘿菈說出這樣一句……恐怕，在暗愚無明的狀態下，她仍惦記著自己當時竭力拯救的人之安篤與否吧。

　　奧蘿菈當然是懂的，於是也含淚斥責了起來：「妳……還說些什麼啊！我──」

　　搖搖頭，滿足地吁了口氣。少女閉上了琥珀色的雙眼。

　　「──謝、謝妳……」

　　總算是，盼回來了。

注釋部分：

1.「皆殺したのです！」，要強調這個母女倆都一樣的“のです”用法。

2.ＢＧＭ「終焉の女王」

3.嚴格說來當時並沒有這個職業，而是複合職業錬装士的其中一個形態罷了。

4.總之就是LINK啦。真的是很爛的梗我也沒辦法……

5.くそロリコンどもめ，來源當然是バックベアード様的「このロリコンどもめ！」囉。

6.レイミ。實際上這是一位中國人女性的名字，只是借發音另外寫成比較中二一點的漢字，其實真正的寫法不是這樣。這麼一來好像稍微洩漏其個性了ｗ

7.之前都沒有特地提出、其實她的叫法是ちびさと(チビ+ちさと)。至於其他人則是叫ちびっ子。

8.ゲーム脳。簡單來說就是滿腦子遊戲。其實廣義來說這系列裡所有的症狀(ネトゲ廃人以至於未帰還者)都可算是ゲーム脳的一種，所以後面才會有自嘲那句。

9.跟上一段的皇后棋子一樣，是有遵循西洋棋規則中這兩種棋子的走法：前者是斜的直的橫的不管幾步只要沒人擋路就能走，後者則是只能走一格但沒人可以吃掉他、這樣。

10.這裡是刻意有所誤謬的，或該說寫中文剛好有成語可用、但四字熟語是沒有的(倒是有“手を焼く”這樣的用法)，單純拿這個狀況來做比喻。通常我們會以為只要是根莖類發芽就會有毒(龍葵鹼、或稱茄鹼)，但事實上是要馬鈴薯(茄科)才會有的哦！因此用上這成語其實就會有問題，但原文是沒有的(因為會寫じゃがいも=馬鈴薯)。然後龍葵鹼的催奇性是針對倉鼠才有的，~~而說到ハムスター就會想到たみよ~~

11.因為噴霧器=水然後剛好她是<水>所以當然是リウクルズ了啊！ドゥクレィ的寫法故意挑那幾個字就是在強調其特性。說真的不是很想寫到光(雷)跟風(木)的呪紋啊因為全都換了，要去記還挺麻煩的。

12.ムスカ大佐「目が、目がぁ～！」……所以、其實前面兩個呪紋都不對、而是應該是「バルス！」才對嗎ｗｗｗｗｗ

13.某人的中の人曾經說過年輕女孩“キャッキャッキャッ可愛い”這樣。啊、不過這裡真的不是在講那個某人哦，毫無關係。純粹只是一種オッサン屬性的感覺。

14.ＢＧＭ「アウラのテーマ」。あなたは、足がくさいバカ？

15.ウルトラインヴィンシブルハイパースパーユニーク。請不要吐槽為啥hyper在super前面。

16.這個說法是中文獨有的。原文大概就是請吃頓飯慰勞慰勞的感覺而已。

17.絕對……沒有在故意坳諧音「はっく」哦……！

18.以上三者所提到的人皆為某沒有眉毛的妹キャラ。那本魔典資料集有畫出來。「黄昏の翼」一詞則是詩歌「黄昏の放浪者」開頭第一句。

19.其實中文是擊鎚啦(可以查一下槍枝構造就知道是哪部分了)。會寫成撃鉄可能是因為……~~素晴らしく運が無いな君は~~

20.「打て打て打て打ちまくって」。好像是受到某騎士王艦娘(中の人：キョッキョッキョッ)的影響而想到的吧……

21.真的是用不膩的梗啊、狙い撃つぜ！！！

22.大量鎖定射擊這個是忠於原著。另外後面那句是在暗指アバドン(本想特地挪個兩行來寫出這個名字的但種種技術上的問題所以就算了)

23.ム・ネ・ア・ツ♪

24.總之就是磁碟重組工具。因為是1995年起分歧的世界，所以再之後一點的Diskeeper之類的就不理它了，就是要最原始的這個詞；而且裡面又包含了fragment這個字……

順帶一提碑文朗讀那段完全就是無印冒頭オマージュ(致敬)！

因為念的人就是エロバ裡面的人所以嘛……

本作品的第一篇(回顧不算)也是，但那篇沒有附上原文德文。

為了原畫面重現是特地用了個書寫體字型啦、

不過如果瀏覽器是Chrome是看不到的。就算是別的比如火狐、

可能也要下載字型才可以唷！

~~沒差反正我自己看爽的就好~~如果有需要的話請隨意取用。

ns216.73.216.12da2

【02】─奪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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