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戰聯盟 - 楔子

震耳欲聾的炮擊聲此起彼落地響起，混雜著劍刃碰撞的金屬聲，以及分不清楚是誰的吼叫。

聽覺早已被周遭的嘈雜麻痺。

戰火在視線中綿延。

熟悉的、陌生的身影，或奔馳或跳躍或劈斬或射擊。

每一個動作，都決定了未來的的命運。

無論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敵人——是「暗影」。

暗影，揮動著兩片形狀不規則的巨翼，在空中狂亂飛舞。

暗影，蠕動著粗長的身軀，如蚯蚓般在地底與地面之間竄動。

暗影，高仰著似狼似熊的頭顱，放聲咆哮。

暗影…...數不盡的暗影，帶著純粹的惡意，肆虐著大地。

貪婪地。

恣意地。

無情地。

就算將其斬斷、將其貫穿、將其破懷，新的魔物又會揮舞著利爪與獠牙，前撲後繼地向戰士們湧來。

只要黑暗的「根源」仍然存在，戰士們就無喘息的一刻。

而那「根源」，就矗立在鋪天蓋地的暗影之中。

巨大的身影散發著無法忽視的存在感，以及濃烈到令人呼吸困難的絕望氣息。

身後開展的雙翼、額上一對形狀殘虐的角、爬滿在漆黑粗糙體表上的腥紅紋路，每一樣外貌特徵都讓人直覺地聯想到了——惡魔。

實際上，那也確實是與惡魔沒有什麼區別的存在。

＜星魔·加諾基亞＞。

一切暗影的源頭。

絕望與災厄的集合體。

惡魔揮動著幾乎與其身高同樣高大的長戟，號令著成千上萬隻魔物，對宇宙萬物發起掠奪。

佇立在混亂的戰場中，我冷眼注視著加諾基亞。

不祥的腥紅色光芒在加諾基亞黑暗空洞的眼中閃爍，我能感覺他也正注視著我......

不，我想那更像是睥睨。

他的目光彷彿在看著煩人的蟲子，充滿傲慢與不屑。

滿布獠牙的嘴，扯出了令人戰慄的笑容，嘲笑著我們現在的所做所為，不過是臨死掙扎，一切都是徒勞。

對此，我漠然以對。

——儘管笑吧。

——很快，你就會笑不出來了。

「無名，我們這裡準備就緒了。」

耳邊的通訊裝置傳來了一道沉穩的男性嗓音。

「......是嗎？」

猶豫了一下，我開口問道：「我們......失去了多少夥伴？」

通訊器的另一頭先是一陣沉默，接著回覆：「除了我和黑卡特之外，全員......失去生命反應。」

我心頭頓時一沉，憤怒與沉痛的情緒在我血液中暴走，如驚濤駭浪般湧入我的胸口。

我巴不得現在就提起武器衝入魔物群裡大開殺戒，以血祭失去的夥伴。

但僅存的理智告訴我，那樣做是沒有意義的。

不把黑暗的根源除掉，夥伴的犧牲就沒有意義。

緊咬著牙，強忍聽到惡耗的悲慟，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辛苦了，迪卡洛斯，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嗯，一切......拜托了。」

沒有更多的言語，我明白夥伴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

一頭有著牛頭人身的魔物忽然突破戰線，咆哮著朝我撲了過來。

我舉起手，看也不看一眼就扣下板機。

子彈精準地貫穿嵌在魔物胸口的魔核，魔物也隨之化成一攤黑泥，滲入泥土裡。

我閉上眼，在心中默默為犧牲的夥伴們哀悼。

「莉莎，妳們準備好了嗎？」

我向身後的少女問道。

「......無名，真的......要這麼做嗎？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從少女的聲音聽得出來，她正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為了已經失去的夥伴。

為了即將失去的夥伴。

「唉唉，莉莎就是莉莎呢，都走到這步了還是顧著說漂亮話～」

我盡可能以輕松的口吻說道，但我沒有轉過身去。

我沒有把握看著少女的臉時，還能笑得出來。

「可是！你和艾莉絲好不容易才對彼此坦白了心情——」

「——莉莎。」

另一名少女的聲音，打斷了莉莎的話。

那是一道純白的聲音。

猶如初冬翩翩飄下的新雪，細膩得像是隨時會消溶在空氣中似的。

「莉莎，妳記得嗎？第一次見到妳的時侯，妳說了要帶我去尋找能夠接納我的容身之地，所以我們才一起旅行至今。」

「艾莉絲......」

「不過呢，其實我是知道的，那個地方早就找到了——有莉莎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容身之地。我想守護，有我的容身之地的這個世界。」

平穩的語調，卻包含著堅定無比的決心。

感受到艾莉絲的心意，莉莎欲言又止，最後受不了地開口：「真是的.....妳都這樣說了，我根本阻止不了妳啊！」

「對不起，莉莎。」

「我才不要妳的道歉，妳和無名都一樣，一個個都這麼任性！我真的很生氣啊！可是......我更氣的是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

哽咽的聲音滿是無助，強忍已久的情緒終於潰堤。

「沒事的，莉莎。莉莎既溫柔又堅強，就算我不在身邊也絕對沒問題。」

「可是！我並不想和艾莉絲分開啊！」

「我也一樣，我也不想和莉莎分開，和莉莎一起度過至今的日子真的很開心。我們遇見了許多人、經歷過許多事，高興的、難過的、感動的、無奈的......也正因如此，莉莎妳應該再清楚不過才對，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艾莉絲......」

「讓我去做吧，莉莎。」

身後傳來衣服磨擦的聲音，兩名少女緊緊相擁在一起，良久。

「無論我說什麼妳也要去做的話，那麼，我能做的就只有盡我一切的力量去幫助妳——為了不踐踏妳的決心！」

「謝謝妳，莉莎。」

「只是......果然還是會捨不得呢。」

「啊，是啊。」

顫抖著尾音，離別之情滿溢少女們的心頭，但她們明白，已經沒有時間傷感了。

在這片戰場上，每分每秒都有夥伴受傷、逝去。

收拾好情緒，莉莎對我說道：「無名，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嗯。」

我轉過身，望向少女們。

一如往常地，莉莎身著一襲鑲著金邊的白袍，在耳上繫著一對髮髻。

另一名少女則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

原本只盤踞在少女雙臂的腥紅紋路，失控般地爬滿了少女全身上下，從腿部一路蔓延到左臉頰。

少女的左眼染上一層暗闇，只剩瞳孔的部份泛著腥紅色幽光。

身後四片漆黑羽翼則彷彿各自俱備意志，毫無節奏感地揮動著。

這是被力量侵蝕的結果。

——加諾基亞的力量正侵蝕著艾莉絲。

我的視線停留在艾莉絲的胸口。

在那裡有個與少女散發出的氣息相異，充滿違合感的小型魔法陣。

「真失禮，別一直盯著女孩子的胸口看啊。」艾莉絲帶著淺淺的笑意說道。

「有什麼關係，不是早就一點不剩地看光了嗎？」我調侃地回了這麼一句。

艾莉絲臉頓時一紅，估計是想起了初次見面時的記憶。

「......變態色鬼偷窺狂，果然當初就該把你殺掉才對......」別開視線，她厥著小嘴咕噥著。

——意料中的反應呢。

我輕笑了一下，靠近艾莉絲，伸手撫上她的臉，將她的目光拉回我身上。

對於我的調侃，艾莉絲也沒糾結太久。

她望著倒映在我雙眸中的身影，向我問道：「吶，很醜陋吧，我的模樣？」

「嗯，中二過頭了，不適合妳。」

「真直接呢。」

「剛好而已～妳也不喜歡拐彎沫角吧？」

「那倒是。」

明明是離別在即，我和艾莉絲的對話卻猶如日常閒聊，意識到這一點，我們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有東西要給妳，把左手伸出來。」

「嗯？」

艾莉絲一臉狐疑地照著我的話做。

我牽起她的手，將預先準備好的某個東西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那是一枚銀色的戒指，戒指上鑲著一顆小小的紅色寶石，寶石被雕成了薔薇的模樣。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著我們的莉莎，認出了這枚戒指，震驚地喊到：「那是！無名你......」

沒等莉莎喊完，也沒給艾莉絲時間反應，在戒指戴上後，我靈巧地讓我們的十指交扣，另一隻手摟過艾莉絲的腰，順勢將她拉近，然後毫無預警地將我的唇覆上她的唇。

溫暖、濕潤又柔軟的觸感傳了過來。

隨著心跳逐漸地加速，時間的流動感漸趨緩慢。

——啊啊，原來我是接吻時不會閉上眼睛的類型啊。

心情意外地相當平靜。

在極近的距離下，我能清楚觀察到艾莉絲臉上的表情變化。

從錯愕轉為嬌羞，再從嬌羞轉為茫然、不解。

她似乎猶豫著要不要把我推開，但我緊摟著她，不給她一絲機會。

最後，她接受了我。

我們就維持著這樣的狀態，不知道過多久，我鬆開了她。

艾莉絲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接著抬起頭，靜靜地看著我。

她知道，那個吻並不單單只是一個吻，所以，

「這是......什麼意思，無名？」

她如此問道。

「這是我最後能給妳的東西，名為『平凡』的——幸福。」

似詛咒又如祝褔般的話語，在聲音落下的瞬間，艾莉絲無名指的戒指像是接收到某種指令，爆出刺眼的白光。

由幾合圖形組成了看似薔薇圖案的魔法陣，在我和艾莉絲腳下展開，不快不慢地旋轉著。

「唔！！這是......！！不要.......快停下來！無名！」

察覺到體內的異變，艾莉絲明白了我的意圖。

但為時已晚，變化開始了。

以戒指為終點，爬滿在艾莉絲雪白皮膚上的腥紅紋路逐漸褪去，左眼不再暗闇，恢復成與右眼同樣雪亮的紫羅蘭色瞳眸。

少女身後四片黑色羽翼死命地掙扎，卻抵不過戒指的力量，被強制收回艾莉絲體內。

除此之外，產生變化的人——還有我。

張狂的腥紅紋路、漆黑羽翼，所有從艾莉絲身上消失的力量象徵，無一遺漏，全部俱現在我的身上。

包括胸前的小型魔法陣。

沒幾秒的時間，術式已經完成，腳下薔薇形的魔法陣停止旋轉，化成點點紅光，然後散去。

被奪去所有力量的艾莉絲，雙腿一軟，攤倒在我懷中。

此刻的她，已變成再普通不過的女孩。

「你.......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嗎......無名？」

明明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卻還是強迫自己擠出虛弱的聲音，那模樣教人心疼。

「啊，是啊，就連迪卡洛斯他們都不知道，這『計劃』的真正模樣。說起來和原來相比也沒什麼不同，只不過是『計劃』中的核心人物換人罷了。」

我露出惡作劇得逞般地笑容，試圖安撫艾莉絲。

即便我知道那並沒有什麼效果。

「莉莎，艾莉絲就麻煩妳了，還有之後的『善後』也是。」

莉莎走了過來，接過虛弱的艾莉絲，表情複雜地對我說了句：「你還真是個......自私、任性又差勁的男人。」

「嘛，我完全無法否認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

「那麼，該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我毫無保留地釋放存在於身體中，屬於加諾基亞的力量。

如同受到磁力吸引的鐵塊，這份力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它的根源——加諾基亞。

身處暗影之中的加諾基亞也感受到了這份力量，因而發出了欣喜的咆哮。

「不要去......無名......不要......」

近似哀求的語句，艾莉絲真的慌了，淚水在她眼框中打轉著。

她努力地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頰，想挽留我。

但我沒有辦法握緊她的手，也無法回應她的祈求。

我只能露出抱歉的笑容。

——原諒我，艾莉絲。

——一路走來，我已經失去太多，所以無論如何，我不想再失去妳。

「妳要......好好活下去。」

張開四片巨大的黑色羽翼，我化作一道暗紫色的光，衝向加諾基亞，將受力量影響變成兩把利刃的雙手刺入加諾基亞胸口。

——等很久了吧，加諾基亞。

——我這就把屬於你的力量還給你。

——而你快給我把屬於人們的幸褔未來還來！！

「零次元封印陣！！發動！！」

象徵希望的光芒自我胸口的魔法陣迸射，籠罩整個戰場。

與此同時，只剩下絕望的「現在」與有著無限可能性的「未來」，連接上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名——————————————————！！」

意識逐漸朦朧，在陷入長夢前的最後一刻，回盪耳邊的，是加諾基亞憤怒的狂吼以及——心愛的少女，最痛徹心扉的呼喚。

——————————分隔線——————————

嗯，拖好久，真的很久，懶癌各種花式發作。

想不到最后選在這種時候完發文，我的期末要爆惹(´；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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