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囚徒，隱於巷中。 - 第四十七章　Overcast

「⋯⋯只是一個玩偶，對吧？」

「當然。」學長拉開我的手，彷彿方才的模樣只是幻影，唯一違和的地方大概是梅因為這句話微微蹙起眉頭，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啊，又不相信我？」他乜斜起那雙眼睛，饒富趣味地看著裝作鎮靜的我，「之前我一直都在想他的歸宿應該在哪。因為很久以前我就想扔了的，雖然最近幾年一些原因導致最近我不太想脫手，不過他開的條件太吸引人了——」

「⋯⋯玩偶的名字叫什麼？」梅的聲音打斷了學長的話，而學長也沒有任何不滿，像是早已預料到這件事，說出了我從未聽過的人名。

「『瑟』。」

明明是單字的回覆，也是陌生的名氏，還有梅看來鬆了口氣的樣子。但那詭異的異樣感卻陰魂不散，彷彿我好像漏掉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但學長沒有叫做『瑟』的玩偶吧。」

我回想這幾天待的房間裡，並沒有任何材質做的類人或類動物的玩具，更別提桂荷堂那我造訪過無數次的房間，我實在不記得有什麼能被稱作玩偶的事物。

「因為我放在姊姊那裡了呀，你也知道不管是桂荷堂還是我老家，兩個地方的附近治安都挺差的。」學長有意無意地抱怨起來讓氣氛輕鬆了些，不過當務之急是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但他卻躲過了我伸出的手。

「⋯⋯外面應該在下雪吧，我等雪停再離開吧。」

或許是想到之前突然衝進腦海的畫面，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直到跟著他走來關著吳坤成和米祈先生的所在，我才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

這麼順利是正常的嗎？順利地到達他的所在，順利地喚醒他的記憶，順利地找到同樣在此的兩人，接著就是順利地去到北嶺的藏身處。

回想起來這些事順利到讓我害怕，就像是棋子都剛好地處在其所在的位置，每步棋都處在能發揮出最大限度功能的地方，不論是用作推進，又或是用來犧牲。

究竟是怎麼樣才能將這一切都安排成這樣？又是為什麼一定要做成如此？

沒有人跟我說。

或者應該說，促成這局面的學長大概永遠不會跟我說。他只會無數次的不提及那些事，讓所有人沉浸在易碎的美夢當中，直至他的死亡帶來最終的清醒。

週而復始，一如既往，腦袋中的資訊每走一步就越發增加，但又像是不怕我因為知曉太多而瘋掉一樣地繼續灌輸進來。

「看到那些，你這次也會害怕嗎？」梅不知何時來到我身旁，同我看著學長的背影問道。

「咦？」

「這一切的即視感也好，令人不安的情緒也罷，甚至是拿到這些碎片都會崩潰。每次你都是這樣，但文鵠這次肯定也會為了這麼可悲的你，迎向不屬於他的死亡吧。」

「妳在說什麼——」

梅的聲音參雜了些許不和諧的聲音，她在光滑地面的倒影不知何時成了類似人類影子的模樣，而學長就像是沒有發現這樣的異狀，完全沒有轉過頭來。

不，正確來說，是除了我和梅以外的事物都暫停了動作。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真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因何而起，又以什麼為終嗎？皇甫江睿。」明明還是稚嫩的臉龐，但我卻完全無法理解那雙藍色眸子的情緒。

應該說，跟剛剛還有情緒起伏的對話相比，此刻的她更如同不知感情的野獸一般，只是吐出她早已知曉答案的問題。

「看來不知道呀。不得不說跟你有關的人真的都把你保護得很好，不管是皇甫家那對無知的夫妻，或是白家那些傻瓜，哦，當然還有我最喜歡的愛哭鬼。」

梅，又或者該說是我不知道究竟為何的存在直視著我，如獸般細長的瞳孔讓我除了恐懼以外再無第二種情緒。

「⋯⋯妳不是梅吧？」

「嗯？我當然是爸爸最喜歡的皇甫梅喔？」

「但我跟你根本不認識吧？」

「是嗎？在其他地方我們可是很熟的喔。」她邊玩著頭髮邊說道，明明嘴角是上揚的，但那恐怖的氛圍從未停止，反而因為問題越問越多而感到害怕。

腦袋莫名的畫面也像是嚴冬的雪山積雪一般越堆越多——彷彿我應該要記起這一切，但不論如何，這些場景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劇場的劇目一樣，一幕幕都無法共感。

直到那雙灰黑色的雙眸噙著淚水，從未見過的淺色長髮披肩散髮地，狼狽地對著我說出無數次「不會有事的」。

首先感知到的，是心臟的疼痛，是意識被撕裂成碎片的痛苦。

沒有人型的怪物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倆，就像是在看什麼三流電影一樣。

漆黑的星球遮擋住了太陽，而我們周遭的人一個個都在被他們同化，然後宛如被控制一樣地投向那不祥存在的懷抱。

「你傷得這麼嚴重還沒被同化呀。」

低沉的，無以名狀的聲音刺進了意識裡，將原先早已成碎片的意識攪得更加凌亂，聲音不斷地向我痛訴著學長的作為：不擇手段地踩著別人的屍體站上高位，裝作可憐地將人拉進更深的地獄，甚至讓人類在美夢中邁向滅亡。

那聲音說，學長是罪人。

是思想犯，是罪大惡極者，是欺騙感情的壞人。

那聲音說，學長從來沒有愛過我。

那些溫柔是裝出來的，那些情況是有意為之的，那些經歷是他製造出來的。

那聲音說，離開他。

離開文鵠。

熟悉的人們一個個都在叫我離開他身邊。

不管是父母、爺爺、小惠、傅羽、米祈先生、雛菊小姐或是總領，還有一個個僅有數面之緣的大人們都如是說道。

——當時的我聽從了那些人的聲音，對著那淺色的身影開了三槍。

一槍射在了腿上，避免他逃走；一槍射在他執著兇器的手，避免他反擊，最後一槍射在了他的頭部，接著那些聲音便蕩然無存。

然後，我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間歸於虛無。

在那個當下我就知道，我做錯了選擇，但也已經來不及了。在感知被那可怕的怪物吞噬之際，我看到了一團光球匯集成一個女孩子的形象。

或者應該說，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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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Overc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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