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陽光 - 年少

清晨的太陽都沒完全升起，箴弘被一陣收拾東西的聲音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向門外走去，發現爸媽正提著行李坐在客廳。

「怎麼了？」

「要把你丟掉了。」

「什麼……」

「沒說過嗎？我跟你爸要團去玩。」她似乎很是興奮。

「我都不知道吶，要去多久？」

「大概七天。」

「好久！」

「會想你啦！應該吧？」

看著兩老拖著行李快樂出行的樣子，他笑了，洗漱一番，簡單烤片吐司，獨自坐回客廳。看著清晨的節目，手機的鈴聲響了。

「好無聊……」

那是雁明的訊息，還沒早上五點，他居然也起床了。

「才幾點，你怎麼起來了？」

「我媽把我叫醒嘛！你怎麼也在線上？」

「我也……難道你爸媽也跟同一團去玩？」

「應該是，還玩七天，我都不知道。」

「你會想媽媽啊？」

「你才想媽媽，沒人煩我多爽！」

雁明倒不是不想被父母管，他珍視這份親情，尤其當時在軍中，久久才回家一次，所以現在格外珍惜，只是偶爾也會像孩子一樣想感受獨立的感覺。

「你是國小生吧？」

箴弘將對方的暱稱改成了國小愛哭鬼。

「什麼，你才是內八國小生！」

「我哪有內八？」

「你起跳擊球之後都會內八。」

國中時期，雁明偶爾下場時，總是會默默坐在後方觀察箴弘，這是只有他發現的、對方的小習慣。從來未變，箴弘總是穿著過踝的白襪，搭上落地的小習慣，讓雁明總是在場外傻笑。

「……你真的很無聊。」

「哪有，一起打球這麼多年，這是應該的吧！」

「別說了，我去你家找你？」

「好啊，不然真的很無聊，快點！」

兩人說罷，箴弘戴上眼鏡，騎車到對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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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很短，明明是夏天，卻因為還很早，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雨，有些許的涼意，但遠遠看到站在家門口等自己的雁明時，身體又暖了起來。

看著有些許陌生的主播播報著一則一則的新聞，箴弘拿出準備好的烤吐司給雁明，他開心接下，吃了起來。

看著他吃東西的側臉，箴弘很是滿意。

「為什麼一直看我？」雁明注意到人持續很久的眼光，便側身問。

「沒有，只是看你吃東西很好玩而已。」

「好玩？」雁明疑惑地挑起眉。

「嗯，很像我家的狗……哈哈！」

聽到他的話，雁明嚥下剩下小塊的吐司，喉結清晰地上下滾動。

「狗？像……這樣？」

他把對方放倒在沙發上，把手指放到對方與自己相應的指縫中，輕輕握上。

雁明貼近了箴弘不知所措地泛紅的臉，箴弘不自覺地闔上眼，頓時有用的感官剩下肌膚，用來感受對方的氣息與和自己貼近的手掌、鼻尖。

細聲的呼吸纏上對方的臉龐，心跳仍在加速。臉頰被蹭過，鼻樑被濕潤柔軟的舌滑過，上頭的重量被輕輕滑走。

一睜眼，雁明正叼著自己的眼鏡，半瞇著眼，笑著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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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戴眼鏡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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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中的雁明也是這麼說的。

那年疫情期間不能出門，一群即將升國中的小朋友只能窩在家中玩線上遊戲，好多人都近視了，也包含箴弘在內。

國一開學的第一天上課，他坐在雁明旁邊，對方拿下他的眼鏡，左右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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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還我！」箴弘伸手要拿回眼鏡，雁明鬆手不再握著他的手，改為一手拿起眼鏡，另一手撐在沙發上。每當他想要伸手去取，雁明的手舉得更遠、更高。他稍微起身，卻被對方的身體擋住。手勾住對方的肩頸，試圖讓手可以更伸展，無奈對方手比自己長了一點，指尖再怎麼伸都無法取得他的手中物。

「不求我？」雁明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不要。」箴弘伸長了手，無奈這無法完全起身的動作持續太久，讓核心肌群即將垮下，雁明撐在沙發上的手護上來，讓他不至於倒回沙發上。

「親一下就還你。」

魅惑的聲音在耳邊傳來，箴弘勾住他的那手反手抱住他的頭部，朝人的臉頰輕啄了一下。

「這…這樣夠了吧……」

「誠意在哪裡？」

「我有給了……眼鏡還我！」

「明明眼睛這麼漂亮，而且不戴還不會撞到……」

「不會撞到什……」箴弘話語還未落，唇被吻上。

舌攪開兩瓣柔軟，纏綿在一塊，正當箴弘要闔上睜大的雙眼，攪動的舌磕碰到雁明尖銳的虎牙，他輕咬對方的唇，手揪了對方的耳，示意停下。

「怎麼了？」雁明停下，收了一下唇並讓對方倚著扶手坐好。

「舌頭碰到你的牙齒，超痛的！」

「不哭不哭，舌頭伸出來我看看有沒有流血。」

箴弘不疑有他地伸出粉嫩的舌，舌被雁明笑著含住。

「臥怎摸……」舌頭收不回，箴弘的「做什麼」說得口齒不清，只好捏了一把對方的臉，讓他終於不再控制住自己的舌。

「好啦，不玩了，眼鏡還你。」看著對方可憐無辜的眼看著自己，彷彿在指控著自己欺負他一樣。雁明擦拭過鏡框，小心翼翼地為他戴上眼鏡。

「真的狗……」箴弘眼神飄移開，小聲說道。

「你的。」雁明握著箴弘的手腕，靠到自己臉邊，這讓箴弘想到剛剛捏了他的臉，出乎意料地彈嫩，於是又捏了一把。

「好好捏。」箴弘反覆捏著對方的臉頰。

「嗯？」

「又找到一個可以捏著玩的地方。」他笑得眼睛都要瞇成一條線。

「開心就好，天天讓你捏，好嗎？」

「那也要天天見得到。」

「這麼貪心？」雁明挑眉一笑。

「想你十年了，不可以？」箴弘問。

自國中整整三年的暗戀之後，是望不到頭的思念。有這麼零星幾次的聚會見到對方，後來雁明忙於球隊訓練，便少與大家聯繫。有好幾次的深夜裡，他們都懷疑過自己的情感，懷疑那是否是愛戀的心情。高中、大學，一直到出社會，直到再逢那道屬於自己的陽光。

十一年來，一天天更明白夜半纏住自己的思念，已經不是普通的友情可以解釋。

十一年不見，讓他們總無時無刻想要緊緊相擁。

「可以，就憑我也想你十年。」雁明答。

「你的排球腦，能想十年嗎？」

「當然可以。」

「我一直覺得，你如果不喜歡女的，一定是因為你是球性戀。」

「哈哈，什麼球性戀。就算我是，我也會愛上你。」

「為什麼？」

「就像我對女人也不是沒有興趣，但因為是你。」

箴弘高興對方和自己有相同想法，笑得浮現出可愛的酒窩來。

雁明撫摸他的臉龐，這個笑容，想要一輩子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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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處時光飛逝，快到上班時間，一到學校，今天輪值校門的老師並不在，只有不遠處有兩個學生，看衣服，是兩個高中部的學生。

兩人似乎有些衝突，一男一女好像在說些什麼。教官和老師看了一下，發現少女伸手推了對方，好像吵得愈來愈凶，兩人趕快上前關心。

「為什麼這樣對我！」少女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教官盡可能分開兩人，稍微安撫過兩個學生後，帶他們到教官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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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輔導老師、兩名學生坐在桌前，教官要兩人告知究竟發生什麼，少女哭個不停，什麼也說不了。老師只好要少年先開口，少年遲疑很久才慢慢開口。

「我要去屏東的球隊，然後她……」

「什麼叫做你要去！你纏了我這麼久，我答應跟你在一起，現在錄取同一間學校了，你居然要走人！」

「同學，有什麼事好好說。」老師試圖讓少女冷靜下來。」

「對啊，你不要這麼激動！」少年也說。

「我激動？」少女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掉。

「從這麼小就約好一直在一起的……」少女哭著，不再說話了。

青梅竹馬的一人去了球隊，就此分離，這種景象似乎似曾相識。

「同學，可以告訴我你們錄取那間學校嗎？」教官開口。

「……成大資工。」少年平淡地說。

「這樣啊……」雁明一挑眉，那是他就學時完全沒想過、也企及不到的分數，他是因為成績並不優異，想過未來可以進軍校才選擇再追喜歡的事物三年的。以他的觀點，肯定會勸少年和少女去一樣的地方。

「那麼，你最喜歡的是什麼？最後想要的又是什麼？」教官還在覺得這兩個孩子和自己的世界根本不同，一旁的老師開口。

「這個……」少年稍作思考。

「我想繼續打球，也想跟她在一起。」雖然講得簡短，但從堅定的語氣和神色看來，他想的比字面上更多。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知道吧？」

「所以我想了很多，我和她說可以保持聯絡，結果她就一直哭……」

坐在場的兩位師長尤其明白，不論再好的朋友、情侶，都可能因為距離分開，還有時間與種種變因，到最後只會讓雙方在無限的思念或背叛的恨意中淡了原本的那份感情—雖然一直保持聯絡而持續愛著對方也不是不可能，但那畢竟是少數。但既然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就只能給予鼓勵，拿出少數的個案來給予他們希望。

「同學……老師先說，這個不是安慰之詞，要是你們有恆心的對待、等待對方，也是有可能會好好的走下去，對吧？」

「我也這麼認為，就算多年未見，也有人還是朋友，甚至變成戀人的，所以不要太悲觀。」教官也附和著。

「誰？」少女抬頭，眼淚還是在流，還表現出質疑。

「這個……」老師苦惱是否應該說出自己的實例，這樣比說什麼「朋友的例子」有說服力得多，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女孩一定會對此質疑。

「如果沒有實例，就不要說了，我還是恨他的欺騙。」

瞬間只剩下空氣緊縮的聲音。

沉默一會，老師的手被教官緊緊牽起，給兩個學生看。

「這次是特例，要我說我們的事嗎？」

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地變成不屑。

「兩個男人，怎麼可能，尤其還是試圖說服我們的師長……把我當作三歲小孩？」少女嗤之以鼻。

「要我們證明？」

「有本事就證明！」

「寧，他們是老師，不要這樣！」

「怎樣才叫『證明』？親給你看？」教官明顯對少女的質疑不悅，尤其已經破例告訴別人這件事。

「有本事做啊！」

「小姐，如果不是妳這關已經過不去了，我會記你過的！」

教官對少女的態度不太高興，但並未影響吻上愛人的溫柔。

因為被少女激怒，這一吻夠長，比早上在雁明家的吻還長，長得讓少女相信、長得讓小情侶的未來也有希望、長得讓老師都快要換氣不及。

「如何？夠吧？」教官反手擦過唇，對少女說著。

「還需要告訴妳我們的故事嗎？」

教官的眼神之堅定讓少女不得不信了，不再想著有什麼可以反駁。

「好吧，教官，我就再跟他好好談談。」少女擦掉眼淚。

「對嘛，我就叫你冷靜，還讓教官他們費這麼多功夫來……」

「哎呀，閉嘴吧！」少女的語氣又可愛起來，是對戀人才會不自覺出現的那種語氣。

「別告訴別人，求你們……」老師摀住半邊臉，在成年人面前還算可以接受，在學生面前做出這種犧牲讓他已經羞得想挖洞跳下去。

「不會不會，剛剛她的行為已經是以下犯上了，老師對不起，我們這就走……」少年緊張的好像要逃一樣。

「慢走，說出去我會記你們過，還有……」教官的眼神帶著肅殺，兩個學生，再次保證、道謝後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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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吻有魔力啊。」教官看著手指抵著眼鏡，很明顯已經羞得抬不起頭的老師說。

「明明是你……」

教官的手托著老師的頦，輕輕撥動他的唇，滿懷愛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愛人此刻的樣子。

「下次換你。」

「不正經，我等下有課，先走了。」

要不是流氓教官帶著愛意的眼這麼好看，使人淪陷，老師不會這麼簡單就走。

正要起身，老師又湊近了教官的臉，輕輕一吻。

「還你的。」老師細聲道，隨後就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收拾東西。

「學壞了啊……」教官看著老師的背影，托著腮傻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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