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形势真是越来越好。革命的高潮一浪高过一浪。革命搞得如火如荼,生产也不能落后。田地里的庄稼基本都收了上来。小麦的播种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根据上级的号召,每年的冬春季节都要大搞农田基本建设,要把冬闲变成冬忙。主席号召一定要根治海河,那是国家的大计划。省里又有省里的计划。下边地区的计划和县里的计划也都有了一定的规模:国家的任务是根治海河。省里下来的任务是给部分河道清淤。县里的任务就更宏大了,要平地挖出一条新河流,要重整河山,要让祖国大地旱涝保收,不被水灾所害。除此之外,田地里的沟渠水网也要重新整理和规划。工业要学大庆,农业要学大寨。要重新规划河流的走向。要学大寨在青石板上闹革命。青石板上创高产!村里的青年,有的去参加根治海河。有的去参加县里的挖河工程。村干部要在这些好劳力出发之前,把家里的工作都安排好,尤其是重体力活。所以这两天秋收下来的大庄稼,棒子、高粱、谷子、豆子等的偏沉重的口粮都要处理完。脱粒机没日没夜的响着。刚脱下来的粮食就按去年的数量先分给了社员。该多分的部分以后再补。据村领导估计,今年每人每天的口粮可能会增加一两原粮,也就是每天每人能平均七两粮食了。这让所有社员都很高兴。大家的干劲儿都很足。太阳都落山了,打谷场上的劳动还没有停歇。打夜班的社员现在已经来接班了。没有脱粒任务的社员都在忙着往家搬运新分到的粮食。
社成慧借到了生产队的小推车,推完自己的又帮单一清的忙,把她家的两口袋棒子也替她推回家里去了。
胡立军正在和公文凤抬一口袋棒子往小推车上装,杨万财刚好从旁边过,问道:“这粮食是你们俩谁的?”
公文凤满脸堆笑地说:“是我们家的。”
杨万财睁大眼睛看着胡立军说:“你怎么还给她干哪!她哥哥公文才哪去了?”
胡立军挺直了腰回答道:“呵,你是说我师父啊,他被赵队长给叫走了!队里的猪圈门子又坏啦!他给修去啦。怎么啦?你有事儿吗?”
杨万财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了,嘴里狠狠地骂道:“这帮小混蛋儿!都他妈的切糕上案板—找拍!还他妈的整天介喊要站稳阶级立场,要擦亮眼睛,要分清敌我哪,你看这,贫下中农上赶着给地主子干活去了。真是一帮小混蛋儿!”
站在不远处的公爱民看到了这些,他走了过来,刚要开口说话,胡立军先张嘴了,说道:“想用车子吧?等会儿。我们这是最后一趟了,我们用完了你再用。”
公爱民说:“好啊。我跟着你们过去推空车子吧。”
公文凤看着这位阳光帅气的亲叔伯弟弟,眼疼心爱的,嘴里不知道说句什么好。最后她贴近公爱民的耳边小声问道:“又给芳家干吧?”公爱民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他们看见班荆正扛着口袋从眼前走过,班荆扛的棒子口袋是牛家的。他从牛家的前门进了院子,一直走到西屋。牛翠红看见班荆过来,赶紧走上前去,打起西屋的门帘让班荆进去,随手她又拿起自己的手巾给他擦汗。她看着他那满脸的汗问道:“这是第三趟吧?都扛完了。咱们的谷场离咱家太远了。这没个车子,光靠肩扛真是累死人了!二百来斤的口袋,啥轻称东西啊!我给你弄点儿水喝,你等着。”
班荆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说:“等会儿再说吧,我还得去扛一趟。”
牛翠红睁大眼睛说:“不就三口袋棒子吗?哪还有啊?”
班荆说:“我们家还有一口袋,也放在这儿吧?”
牛翠红先是一愣,然后,抿嘴一笑扭头走开了,边说道:“那你就去扛吧!我在家里给你腾出个地方来。”
班荆没有关心牛翠红说什么,他低头走了出去,嘴里嘟囔着:“我们家耗子多,每年的粮食让耗子拉走的不少。今年就放在你们家吧。”
牛大妈在外屋地上听见了他们俩的谈话,走进西屋,看见牛翠红一脸的喜色,瞪了她一眼说:“你们俩这倒好啊!你爹妈还没点头哪,你们就做主啦!把小日子都安排好嘞!别找你爹跟你完儿命!”
牛翠红满脸笑容,把脖子一歪嘴一噘说:“您管不着!”停了一下,她又问道:“妈,您晚饭做好了吗?”
牛大妈头也没抬的答道:“做好啦!你先别揭锅呢啊。灶里的底火挺冲的,多闷一会儿,嘎渣儿大,好吃。”
牛翠红说:“这个我还不知道?不用您说!”说完,自己在外屋地上转了一圈,不知道干点儿什么好。她走到院子里,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走了一趟,还是不知道干点儿什么。她站在猪圈旁边,看着那头猪发愣。她看见自己家的这头猪,四蹄伸开,懒懒地躺在那里,真是舒服又惬意。她刚要拿棍子把猪捅起来,让它去炕下边撒尿,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她知道这是班荆回来了。她赶紧跑向西屋给他掀帘子。扭回身她又去揭锅。
班荆将棒子口袋放在了西屋炕角头的边上,他边掸身上的土边说了一句告辞的话,扭头就出了后门向西走去。牛翠红又追了出来,喊道:“你急什么。等一下,拿着这俩饽饽再走。”班荆头也没回,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牛翠红有些着急,喊道:“你等一下!等一下!”班荆还是没有停下。牛翠红看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拔腿追了上去,站到他的面前当胸就给了他一拳,瞪着眼说道:“你急什么?拿着这个再走!”边说边将两个饽饽往他衣兜里塞。班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手直直地垂着。他看着牛翠红,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牛翠红看见他今天的表情有些异样,就问他说:“你怎么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说啊!真急死人了!”
班荆两眼模糊,他看着牛翠红,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咱俩的事儿成不了!以后,以后,咱俩,咱俩,咱俩,咱俩不要再来往了。你,你,你还是另做打算吧。”
牛翠红突然僵在那儿了。她似乎没有听见班荆在说什么。两个人谁也没有动。过了两分钟,牛翠红脸上的怒火越来越高,她真想举起右手抡圆咯扇在他的脸上。班荆知道牛翠红下一步会干什么。他似乎把自己的脖子伸了出去,就等着挨她这一巴掌了。奇怪的是,牛翠红今天什么动作也没有,她不理解班荆今天的言行。她低下头,闪身躲过班荆,向自己家的后门走去。班荆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牛翠红给他掖在衣兜里的饽饽,两个饽饽还有些烫手。他迈开沉沉的脚步奔向了自家的后门。
第二天的石梁村仍然继续着一片热火朝天,气象不凡的大好革命形势。少数几家昨天没有分到粮食的社员,今天都跑到了社场里去领来了自己那一份粮食。刀天发等几个去挖河的青年今天早晨已经装备齐整出发了。县里的挖河任务也下来了,明天也要出发。农田基本建设的任务就留给剩下的老弱及女社员们了。积极分子响应村干部的号召,一早起来就去地里插满了红旗,还要在今天白天抄写上百条标语。村路两旁的树上,电线杆上,沿街的墙上都要贴上标语。
东玉柱承担了时代的革命重任已经去县里任职了。时世杰又被公社中学录用。抄写标语的任务就落在了田凤红,慧灵秀两个人身上。易书记怕任务完不成,又安排匡平来帮忙。秋末的太阳已经很受人欢迎了。村路西面的棒子地现在都种上了秋小麦。红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在麦地上迎风飘舞的几十面红旗,又照在社员们的脸上,尤其是照在社员们胸前红红大大的主席像章上,处处都显得红火兴旺,气象蒸腾。村里的高音喇叭每天都一刻不停地在播放着样板戏。今天唱到李铁梅的‘我家的表叔’时,唱词停了,喇叭里传来村通讯员的声音。她在找钱大宝,呼唤他立刻就去大队部。
钱大宝今天和孙有才搭帮在修一条支渠。他对孙有才说:“我就知道我的差事又来了。”孙有才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大喇叭还没叫你之前你就知道了?”
钱大宝说:“对呀。”
孙有才撇了一下嘴说:“你还真能吹!留神牛皮别吹炸喽!”
钱大宝说:“要不说你笨呢。你注意到刚才从东边道上过了一辆212吉普车了吗?”
孙有才说:“我没看见啊。”
钱大宝说:“我就知道你没看见。那辆吉普车来了肯定有事儿。我去啦。你自己先修着,要不你就再找个伴。”
孙有才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见今天来修渠的除去少数几个年轻的男女青年外,还有几个中年男劳力。几个中年妇女都在小队部挑种子。他看见公爱民和芳蔚编成一组,雷志强和夏田田一组,胡立军和公文凤一组……,等等。这些小组都在修支渠,都是一个人管挖,一个人管修。其余的社员都凑在一起修干渠。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招呼谁来合适。自己也不愿意打搅那些配合默契的搭档们。他一低头,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出一句话来:“唉,别打搅他们了。我自己修自己的吧。”
钱大宝离开孙有才,急急地跑到大队部,看见易书记正坐在办公桌前。看见钱大宝进来了,易书记站了起来,指着面前的两个人说:“你来啦,好,来得还不算慢。这两个人你认识吗?这是公社生产主任费天伟,是县里打电话派费干事来的。这个是县里来的干事,姓殷,叫殷红。她是咱们村杰出革命青年东方红的朋友。今天来是帮着东方红来分粮食的。她没力气。所以叫你来。你跟她去,去帮助她把他们家的粮食分回家去。叫你来就是这个事儿。”
钱大宝点了一下头,说:“行,行。这好办。这位费天伟主任我见过。这位殷同志我没见过。不过没关系,现在不就见过了吗!好吧,那咱们就走吧。”
易书记又说:“殷同志初到咱们农村来,有什么事儿,你要照她说的办!”
钱大宝答应了一声,说:“行,行啊。这点事儿好办!”说着,钱大宝领着殷红出了大队部的前门,一直向谷场奔去。
殷红跟在钱大宝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几十米远也没有说什么。
钱大宝心想,这可是我东大哥的女朋友,可别冷落了人家,就回过头来说:“东玉柱,啊,就是东方红,我东大哥,和我好着哪。我们是哥们儿。我们俩从小就,就,就好着哪!您有啥事儿就说,我肯定照办。”说着他脚步放慢,眼睛打量着殷红。见她身体消薄,弱不禁风。瘦黄的小脸蛋上,处处泛起掩不住的青春秀色。两只透明的眼睛,在尽量躲闪着钱大宝的视线。左前额上好像还有一道还未痊愈的新疤痕。虽然脚下的步伐轻快敏捷,但说起话来还是有些衰微,说话没有底气。
见钱大宝这样客气,她的精神好像有些放松。她把脚步放快了一些,跟上钱大宝,怯生生地说:“我家离这里很远,在,在城里。你东大哥,他,他说他会保护我的。他,他最近对我很好,今年我们的粮食在咱们村里分,他说明年他就转成正式职工了,到那时我们吃商品粮就不麻烦你了,所以……。”
听到这儿,钱大宝全明白了。他知道现在全国到处都在‘痛打落水狗’,所以,我东大哥捡个便宜也是自然的了。他一拍胸脯说:“这好办。您说,您说,您说您有什么要求。全包在我身上。您这点儿活儿对于我来说这不算事儿。您到了这儿就到了家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殷红听他这样一说,好像更有精神了,她挺起胸,将一尺多长的发辫甩到了身后,举起右手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那一会儿分完粮食,你带我去看看你们村里的牛和猪吧。这些家畜我都没见过,只是在动物园里见过几种动物。我就这么多要求。”
听她说出这个要求,钱大宝初是一惊,然后是哈哈大笑。他说:“好办,好办!好办!这咱们一会儿就去看。您想看什么样的都有!猪、牛、羊、狗、鸡,这些东西咱这儿都有,就连黄儿狼、刺儿猬、耗子都多得是。”
殷红看见钱大宝这样善良好说话,心里感激不尽,激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心想,这里的人真好!
牛翠红昨天与班荆分手后,进家就坐在了自己西屋的炕沿上发愣。牛大妈看见闺女的脸色不好也没敢多问什么,只是隔着门帘提醒了她两次让她吃饭。牛翠红一直在炕沿上坐着,都该睡觉了,牛大妈也没听到西屋有什么动静。今天早晨只见自己的宝贝闺女从西屋出来,脸都没洗拿着木锨就出去了。直到今天晚上回来,她的脸色还是没有一丝笑容。晚饭熟了,牛大妈跟牛大爷说:“要不,你去叫闺女吃饭吧。我叫了几次她都没动弹。真是急死人了!这都是犯了什么病了,啊?都中了邪了!”
牛大爷将手里的烟袋往炕沿上磕了磕,面带喜色的咳嗽了一声,说:“好事儿啊!好事儿!”
牛大妈眼睛瞪着,满脸怒气狠狠地盯着老头子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咱闺女遭殃你倒乐起来啦!老不死的老骨头!”
牛大爷眼睛一瞪骂道:“你知道个屁!要不说你们头发长见识短啊。咱们闺女要是和那个地主儿子掰喽是遭殃?啊?你真他妈的不知道好歹!他们俩要是成喽那才是遭殃呢!赶明儿弄得咱们外孙子都是地主崽子!哼!”
班荆今天出去跟着修渠也是一天的闷闷不乐。以往逢上这样的活计,肯定是他和牛翠红搭帮编成一组。虽然有些贫下中农的小伙子都用嫉妒的眼光看他,那他也不在乎。可今天两个人在地里干活,谁也没理谁。晚上回家后,他在锅里添上两瓢水,抓了一把小米正在熬粥,这时牛翠红从后门走了进来。听见响声,班荆一回头,两双眼睛碰到了一起。牛翠红面带三分怒色。可班荆一见是她,却面带惭愧赶紧扭过脸来,拿起铲子搅拌粥锅。牛翠红站在那里没动,她期望着班荆和往次一样,又能赶紧走上前来招呼她,嘘寒问暖,安排坐处。可今天班荆扭过脸去就不再看她了。她顿时心内火起,可她又立刻压住了。因为她觉得班荆的反常举动或许有什么缘由。先别跟他怄气,以后再跟他算账。她随手找来一个蒲团,坐在上面就替他烧火。想用实际行动给他下气。班荆觉察到她坐下在替自己烧火,他的脸阴的更沉了。有那么两分钟,外屋地上什么声音也没有,只能听见灶膛里柴火细微的燃烧声和班荆母亲在里屋轻轻的呻吟声。
牛翠红抬起头来看着班荆,她正要装作没事儿似的跟班荆找句话说,只听班荆眼睛一瞪,向她吼道:“你这火怎么烧的!会烧火吗?你把我的粥锅都烧糊啦!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
牛翠红立时觉得大脑有些懵。她绝没料到班荆会跟她发脾气。而且她长这么大,除去她爹敢跟她喊两声,还没有什么人敢在她面前使脸色。她一挺身从地上蹦了起来,举起手里的烧火棍就要打。这时,从里屋传出班荆母亲的呻吟声又提醒她要压着点儿火儿。她气得火冒三丈也不知道怎么发泄,右手举起烧火棍在空中晃了晃,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好。最后,她啪的一声将烧火棍摔在了地上,一扭身跑出了后门。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她的左腿刚迈出后门槛,就听班荆又再次吼道:“不会烧火回家学学去!学会了再来!”
听到这些,牛翠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真的气疯了。她想扭头回去跟他理论。可一个姑娘家,想跟一个小伙子好,又被人家给骂出来了,这该是什么样的耻辱啊!还能活吗?!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咣当一声摔上门,趴在自己的炕上就哭。在东屋的牛大妈听见闺女回来了,想过来叫她吃饭,一听她在哭,扭头又回东屋了。牛大爷见老伴脸色不好,知道一定是有事儿发生了。他披上夹袄,走到西屋门前听了听,听见闺女在抽泣。他推门进到西屋,问道:“怎么啦?啊?怎么啦?”
牛翠红没有出声,牛大爷又问:“怎么啦!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啊!谁欺侮了你了吗?啊?你倒是说话啊!”牛翠红还是没有出声,只是一个劲地抽泣。
牛大妈将他拉到外屋地上说:“嗐,这还用问吗?这一定是在跟班荆闹别扭。别人谁敢啊!”
牛大爷一听这话,立刻就心头火起,血往上撞。他心里念叨着,别人不敢,班荆倒敢?地主崽子倒敢!他腾的一下又跨进西屋,问道:“是班荆那小杂种欺侮你了吗?啊?你说啊!”见牛翠红没吭声,知道这是真的了,牛大爷一把将披着的夹袄甩给牛大妈,三步两步就跨到了院子里,抄起一把挠钩就往后门外闯,嘴里骂着:“好个你地主崽子!你真是找死啊!敢欺侮到我头上!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他妈的今天要不刀你俩窟窿我就不姓牛!”
牛翠红一听她爹这些举动,立刻从炕上跳下来,追到后门外将他拽了回来,说:“我的事不用您管!您给我去东屋老老实实歇着去!您,您要是再瞎闹,我,我,我扎井死了去!”说着就要往前门外跑。
牛大妈一把将牛翠红拉住,说:“哎呀,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祖宗!得了,得了!这个该死的班荆!把咱们家闹的鸡飞狗跳的!这个臭地主子!这个挨千刀的!真个的是个坏种!这个,这个……。”气得牛大妈不知道骂什么好啦。
再说钱大宝刚才正在地里修渠的时候,忽然被村大喇叭给叫走了。他完成了书记交给的任务,再回到地里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的腰歇时候了。他仍然和孙有才做搭档,一起修支渠。腰歇的时候,大家都聚拢到了干渠上。几个男青年,尤其是积极分子,都坐在了人群中央。芳蔚和公文凤坐在了西头的最外围。社员们每个人都从衣兜里掏出主席语录,开始了腰歇的政治学习。坐在北干渠埂上的多数都是男社员。他们面朝太阳,胸前红红的主席像章映衬着手里红红的主席语录,显得阵容恢宏,气势不凡。坐在南干渠埂上的多数是女社员,这些女社员虽然是‘共怜时世俭梳妆’,但是她们比男社员还是更艳丽,更精神。虽然她们没有面朝太阳,但是她们那些青春的脸蛋儿,那些穿红挂绿的衣服,尤其是她们健康的前胸,和胸前满挂着巴掌大的主席像章,更显得红火多姿,魅力万千。
时世杰等的青年骨干分子都去承担了更重要的革命工作,政治学习就由剩下的几个青年主持,今天是雷志强来领导大家学习,内容还是那些大家都熟悉的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我们应该相信群众,我们应该相信党。这是两条基本的原理……,等等。这常用的几十条语录大家都很熟悉了。
雷志强带领大家读了一遍后说:“我们大家都会背诵这些主席语录了。干脆我们大家都不要看书,我们共同背一遍吧。”他的提议受到了大家的首肯,尤其年轻人,都能背诵得很流利。没有几分钟几十条主席语录又都背诵完毕。雷志强说:“主席语录我们又都背诵了一遍。根据上级要求,我们还要背诵《老三篇》。大家要抓紧自己的空余时间,把老三篇背下来。”
胡大爷将不算长的旱烟袋从嘴里抽出来,问道:“老三篇是什么?”
雷志强回答说:“老三篇就是主席的三篇文章,有《愚公移山》;有《纪念白求恩》;还有《为人民服务》。”
胡大爷又问:“那上边有多少个字啊?怕得有几百个字吧?”
雷志强解释说:“比那多得多!”
胡大爷又追问道:“多得多是多少?”
雷志强说:“或许得有万八千字吧。”胡大爷欸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雷志强看看还不该起歇,就面向胡大爷,毕恭毕敬地说:“胡大爷,听说您老肚子里有的是故事,给我们讲一个听听吧。”说完,他转过脸去面向大家使了个眼色,在场的人都会意地应了一声说:“是啊,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孙有才凑了过去说:“胡大爷,您给我们讲一个吧,我们大家都爱听您讲的故事。”
胡大爷看了看孙有才说:“我这大晌午的就吃了几块白薯,还有两碗稀小米粥,那有力气讲故事啊!我这肚子都咕咕叫了,这一会儿还得接着挖渠,要我老命呢吧!”
孙有才故作嬉皮笑脸地说:“您给我们讲一个,一会儿您那份渠我给您修喽,怎么样?”旁边的公爱民拉了一下孙有才的衣襟,暗地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两个人相视一笑。
胡大爷看着大家都有这个意思,就把嘴里的烟袋抽出来,在鞋底儿上磕了磕,说道:“好吧,我就给大家讲一个。诶呀,讲一个什么呢?”他把脸偏向了天外,略一琢磨,说:“好吧,就讲一个咱们村的实事吧。”说着他眼睛瞪着看着大家说:“这可是我听说的啊,可不是我瞎编的,如果出来什么政治乱子,那可,可是不赖我的啊!”
说到这儿,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胡大爷到底能讲出什么故事来。下次再说。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f6BlR5NYf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APCbwgaTB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gk5YQQqH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