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貓逐一掃過面前四人,他們或倨傲、或嘻笑,沒有一個是真心服從的,他心中冷然。這些人不服他,理由再簡單不過。只因他一介世家子弟,空有皮囊,毫無戰功;更因他如今的身分,明明是個男子卻居於後宮成為「貴君」,在他們眼中,與權貴養的面首又有何異?
念及此處,他忽地輕笑了一聲,聲音不高,卻像是薄冰碎裂,清脆刺耳。眼神隨之鋒利起來,如刀出鞘,直逼人心。
「想必諸位早已知曉北境局勢,也該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他語氣平靜,卻字字如鐵敲石落,「你們不服我,我能理解。我確實沒有軍功,只是個出身後宮的世家公子。」
他語調一轉,緩步前行,步伐不急不緩,卻自有一股無聲的壓迫:「但我也曾在邊關吃過沙,喝過混著血的烈酒。這世上沒有人天生配得上戰場,都是拿命拼出來的。」
他在眾人面前站定,背對斜陽長身而立,整個人彷彿籠罩在一層淺金色的光芒中,神情晦暗難辨,聲音卻如霜刃入骨。
「軍中首重服從。你們各有本事沒錯,但本君憑什麼信你們?你們的不服,與我的質疑,又有何異?」
他聲音漸冷,眉目間笑意盡褪,只餘森然寒意。
「別忘了你們的身分。延誤軍令,所賠的不是你們幾條命,而是成千上萬百姓的生死!」
語畢,他環顧眾人一圈,目光如霜,寒氣逼人。
「我不需要巧言令色之徒,更不要苟且偷生之輩。雲州如今群狼環伺,本君要的,是能共進退、同生死的夥伴。經不起風沙、承不起重任的,現在就可以轉身,留在京城!」
陳懷清等人聽完這番話,面色皆是一凜。方才眼中的嘻笑與輕蔑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然的凝重。他們對視一眼,同時單膝跪地,齊聲道:「我等誓死追隨主子!」
聲音鏗鏘,迴盪在靜謐的院落中,宛如鐵誓落地。
不遠處的涼亭中,古誠懶懶斜倚著,看著這一幕,唇角微挑,眼中興味漸濃。他手中把玩著茶盞,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卻皺了皺眉,茶不知何時早已涼透。
他將茶盞輕放回案上,指腹在瓷面上緩緩摩挲,眼神落在院中那道挺拔的身影上。逆光之中,趙貓立於眾人之前,語聲已歇,氣勢未收。
古誠看著他,忽覺眼前這個人,有種與眾不同的的氣質,既有冷靜的鋒芒,又不失張弛有度的沉穩。他的存在,似乎總能吸引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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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今晚的夜似乎特別黑,無月無星,風聲都格外壓抑,替安靜的院落中更添幾分寂寥。
趙貓已然洗漱完畢,披了一件暗紅色外袍,深沉的色澤襯得他肌膚越發白皙,映著燭光,竟有幾分不真實。他步入殿中,便見古誠仍著常服,倚坐在榻邊,神情閒散,並未離開的意思。
「夜色已深,陛下今晚⋯⋯打算在此處就寢嗎?若是如此,臣便移去旁房,不敢打擾。」趙貓溫聲問道。
古誠聞言抬起頭來不著痕跡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隨即笑道:「那幾位都安頓好了?」
「是,已著人在東側安排好,他們幾人各自有房。周瑾那丫頭安排在了西側。」說到這裡,趙貓眉間浮起一絲笑意,語氣帶著點輕鬆,「這景仁宮裡除了宮女全是男子,為難她這個小姑娘了。」
古誠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語調平靜,卻似乎藏了些許不明的情緒:「一個下屬罷了,還沒資格挑三揀四。」
殿內一時靜默,燭影搖曳,古誠一手支著額,忽然又開口道:「大公子還是朕的貴君呢,就在這裡歇下吧?」
趙貓愕然,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耳尖悄悄染上一點紅意,窘然道:「陛下這⋯⋯可我一個男人⋯⋯」話未說完,迎上對方的目光,這才發現古誠眼底幾分促狹的笑意,他立即醒悟,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陛下⋯⋯」
古誠的長笑一聲,如松風入林般迴盪在殿內,他笑得開懷,仿佛許久未曾如此痛快,直到笑意漸歇,方才走上前來,伸手為趙貓攏了攏衣襟,動作隨意卻自然。
古誠聲音放緩,仍然帶著笑意:「朕今日才知道原來大公子這般面皮薄,別惱,朕就是和你開個玩笑。」語調微頓,又道:「朕還有奏摺尚待批閱,今日就不歇在此處了。」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宮門口,忽地回過頭來笑著補了句:「免得大公子以為朕要和你搶床位。」說完便揚長而去。
趙貓看著遠去的背影,無語了片刻,短促的笑了聲,看起來心情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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