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5歲的我眼中,Justine與阿龍是全世界最靚最型的兩個人。
阿龍,現在的人不會改這樣的名字,嫌太MK。但阿龍是因為姓龍才叫阿龍,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他有著翩翩公子卻隨意的氣質。
「喂!」在一排排唱片架之間,當Justine輕拍阿龍的後背跟他打招呼,他甩了甩稍過耳朵的頭髮,轉過來是稜角分明的臉,深邃的眼、高聳的鼻。
又是一首主打歌。雄踞流行榜幾十星期那種主打歌。
她拉著他的手臂,笑得異常地燦爛。當時我很不尋常地,沒半點嫉妒也沒半點自卑,反而一下子認清了自己的位置,徹底了解到人生的不平等。
俊男美女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二人連膚色都合襯,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把隨便一曬都變黝黑的我排除在外。後來我在潮流雜誌當過幾年記者,訪問過一些明星𡃁模,但再不曾有過如此驚艷的感覺。畢竟人大了,就很難碰上那種沒有修飾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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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阿龍,還做著我的dream job ── 在HMV打工。考完會考又不打算繼續升學的暑假,阿龍沒什麼方向便到了HMV打工。據說見工的時候需要填問卷,我懷疑連會考也會交白卷的阿龍,怎會有心情答問卷。大概任何老闆都不會拒絕明星般的Sales。可惜那年網絡還不發達,否則阿龍一定會成為賣唱片界的KOL,畢竟阿龍就是那種一個月在尖沙咀街頭碰見幾次星探,丟掉幾叠卡片的人。不過他害怕面對鏡頭,對模特兒及演藝工作毫無興趣,只有唯一一次因為手頭太緊而出演了當年半紅不黑的寶麗金小花的MV。很多年後當他迫不得已被我們拉到卡拉OK,總要看一遍他在矇矓濾鏡中含情脈脈的模樣。對凡事滿不在乎的阿龍,只在那時候露出難得一見的窘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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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頭搞咩呀?」阿龍的聲音也低沉。
「妖,唔好提。」因為脫色事件後Justine把心一橫把頭髮剪短,比本來髮型稍長的阿龍還短一截。
「幾襯你吖。」
「真係?」
「成個波咁。」
「頂你呀!」Justine拍打阿龍手臂的氣力很大。
我知道Justine把我介紹給阿龍,多多少少有點想讓他妒忌的意思,但他漫不經心的神情直接宣告Justine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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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她主要目的是找阿龍,我還是喜孜孜的跟著她去,一遍又一遍。
那時候,我下午4點前的人生是死寂的,距離學校三個地鐵站,尖沙咀漢口道五層高的HMV,成為了我們放學後的遊樂園。上下交錯的扶手電梯,迴旋轉動的唱盤,甩了線的耳機,讓我們樂而忘返。
除了對著人來人往的街頭試聽,Justine眼神總有意無意追蹤在收銀台或唱片架之間的阿龍,而我也練成了假裝在看前面大片的玻璃窗,用眼角餘光看她戴著眼機在看他的側臉。
耳機太大擋住了她的耳朵,我還是更喜歡去翻《Q》、《NME》雜誌,似懂非懂地翻看樂手的訪問。但英文雜誌太貴,要仔細讀也太吃力,最後我會掏錢買的只有袁智聰創辦的《音樂殖民地》。Justine老是跟我報告一些八卦消息,例如Oasis兄弟不和,Pulp的Jarvis Cocker在Brit Awards上搗亂Michael Jackson的舞台然後被拉。
「Elastica個主音Justine Frischmann同緊Blur嘅Damon Albarn拍拖,佢個ex係Suede嘅Brett Anderson,佢都係Suede嘅第一代成員。」Justine興奮地如數家珍。
「所以你個名都係跟佢改?」
「你唔覺得好正咩?」
「Suede嘅第一代成員?」
「有個女人竟然可以同時同Brett同Damon拍拖喎,簡直就係我嘅夢想。」
「所以你夢想就係做樂隊主音嘅女友?」我笑說。
當年的女性自主意識尚未太高漲,「唔得咩?」她瞪了我一眼,還未親近到要打我的地步。「你又有咩夢想咁巴閉?」
「冇喎。」我聳聳肩,當時她以為我故作神秘而發出不屑的「唓」聲,事實是,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思索過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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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睇下信和有冇二手,行咯。」Justine說。
HMV從來不是買唱片的地方,太貴,試聽後我們會步行到信和中心的二手店尋寶。
從尖沙咀步行到旺角,一點都不覺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