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扭曲的故事吧?
很久以前的一座大宅裡的一名執事和他的主人,所發生的事,真相讓人不能置信。
那是假的吧?怎麼可能呢?
在他睜開以後,所看到的還是一片的黑暗,這裡是他的房間,簡陋而狹小,但是對比起沒有容身的人來說,有張能稱之為床的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是天賜的禮物──這個時候,他當然是沒想到自己在今後能得到更好、更好的一切。
這些都是對目前的他來說。
他是孤兒,他被個賣孩子的人撿了回去養,那個人養了他現在都已經十七歲了,他還是沒有『好心』的人買他回去,當奴隸也好當成是洩慾的工具也罷,就是沒有人瞧上他一眼。
聽說,是因為他看人的目光不好,很嚇人。但是他從來沒有故意要這樣展露過,相反,他抱著很期待的心情在等。
他的管理人,即是撿他回去的人,相當後悔,經常懊悔自己怎麼撿著個爛貨,罵罵咧咧後順道拿起空酒瓶砸他,好痛。
他沒有朋友,他知道的孩子都已經被人買走了,好羨慕他們。
今天的管理人也酗酒,醉趴在桌上,嘀嘀咕咕的。那個男人年紀很大了,他也老是說著要這退休,只要自己也賣出去了,就算只能賺得一點點,也不介意,他就是想要好好休息,從骯髒的小鬼頭中解脫,從此以後不用去管小孩了。
十七歲的他,一個男孩,在這個尋常的晚上,站著看那個醉倒的男人。他覺得身上的瘀青隱隱發痛,甚至覺得瘀青變大了,他抬起污穢的手指抓了抓手臂上的傷口,把傷口撓得更大。
癢癢的、癢癢的,他蹲了下來,撿起了一個玻璃酒瓶,乾淨剔透,反映著骯髒的他。他把玩了這個瓶子好一會,然後緊緊握住,走到熟睡的男人身邊,楞站了一會後,抬手就把瓶子朝男人的後腦敲下去。
第一下沒碎掉,於是他又反覆砸了好幾下,最後破了,連同那個男人的腦袋。
他沒想到要打碎一個玻璃瓶子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在完全打碎之後,他也熱得冒汗、時間也快要到早上。
管理人說過,他最想就是能安安心心在床上睡覺,於是,他拖著那男人到硬邦邦的床上,讓他躺好,給他從頭到腳掖好被子。
天一亮,外面農戶養的公雞也叫起來了,他不浪費時間,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木製板子,上面綁了條粗麻繩,他套到脖子上,看起來漂漂亮亮的,他也很滿意,他蹲下去穿上他破舊的鞋,就啪噠啪噠的劃著腳步,向鎮上的市集跑去。
希望今天會有好人買他。
市集的人還是差不多,看他的人不多,經過的也只是偶然瞧上幾眼,就跟其他人私語幾句就離開。
他從清早站到中午,太陽把他的影子都縮到腳下去了,他低頭一瞧,看到自己身上的木牌子沾到褐紅色的污跡,他馬上抬起手抹去,等他抹乾淨了再抬起頭時,他看到了一個衣著都相當漂亮簇新的白髮老人,支著一根怎看怎貴的鐵製拐杖,站在他面前,看著他。
太好了!這個人對他感興趣!
他把自己胸前的牌子舉高了一點點,想讓老頭看得更仔細──他不會字,但是管理人說過,上面寫了吸引顧客的字句──所以他急不及待,要對方一定要看到。
對方也看到了他的動作,看了看牌子,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可憐吶。」老人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現在多大了?」接著問。
「十七。」少年張嘴,沙啞回應回去。他沒有試過跟管理人以外的人講過話,本來他就不需要說話,但是今天管理人要睡覺,所以他只能這樣。
希望不會給這位老先生不好的印象。
「真像。」老人盯著他的眼睛,暗暗地說了一句。
老人沉默了下來,他這以為是這個人最後還是不要買他了,他不由得緊張起來。與此同時,幾個身穿制服的人,從路人之間趕出來,走到那個老人身邊。
「原來您跑到這邊來啊老爺,馬車已經備好了。」為首的中年男人一臉緊張。
「我沒事兒的,別太擔心。」老人笑了起來。
「就算您這樣說……」中年男人留意到他,臉色變得有點兒……厭惡?他記得很多人都會這樣看他的,不知不覺之下,他立即就反應出來。
「老爺走吧,這裡太髒了。」似乎是老人的僕人,他急忙的想要讓老人離開這裡,但是不果。
老人依然定定站在他面前,看著他。
「小子,想要跟我在一起生活嗎?」老人突然問。
「老爺!」
他哪管老人這問以後的含意是什麼,就算對方是個變態,他也毫不猶豫地向老人重重地點了一個頭。
「那麼,你的負責人?你多少錢了?」老人也一直奇怪,為什麼這種販賣用人口身邊沒跟著人,就只有被賣人士站在那邊,難道就不怕跑掉?還是在看不見的地方待著?
「…他不舒服,我只要三個銅幣。」他清了清喉嚨,用力地展開嘴巴,露出一抹他自以為的和善笑容,實際,看得令人心寒、只覺得扭曲。
「這裡三個銅幣,你把錢帶回去再回來吧。」把錢幣塞給面前的人,老人示意自己其中一個僕役,跟上這個他剛買的人到原住處去。
他緊握住那三枚得來不易的銅幣,這就是他這輩子人來說,最為昂貴的身價。跑回了住處,跟在他身後的人沒有跟著他進去屋子裡,大概是嫌髒。
房子裡黑漆漆的連扇窗戶都沒開,他輕手輕腳的略過地上的垃圾,走到睡了人的床邊,他將三枚銅幣放到那個人身上就轉身離開。
這樣子,管理人就正式退休了,真好。
跟著僕役回去,老人已經坐上了漂亮的馬車在等他。
一開始中年男人說他太髒,只能走路,但是老人一句允許之後,他坐上了馬車,他這輩子第一次住這種不髒又軟綿綿的馬車,這就像是夢……不對,他大概是連做夢都做不出來這種奢華的畫面。
「小子,你有名字嗎?」坐在他對面的老人問。
他搖了搖頭,如果『喂』是他的名字的話,那他就叫『喂』。
「那樣啊……叫骸如何?」老人輕笑起來,「這麼像個死人的孩子,還真是第一次……不,應該是第二次看到……」
他點了點頭,其實他叫什麼都好,既然老人喜歡,那他以後就叫做『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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