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老師 - 第一章01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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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01

Nekolas

Jun 26, 2014

25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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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胸口又熱又悶。很難形容的感覺，非要說個所以然的話大概就是關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裏，幾乎沒有空氣流動，氧氣越來越少而呼出的廢氣填滿整個空間。

快要活活悶死的感覺。

事實當然差得遠了，這只是一種自我厭惡似的形容比方，為著發散不出去的煩躁。

造成這種情況的多半是因為要下一場暴雨，伴臨著狂風雷電。

深度，淺眠，蘇醒。

逐步的蘇醒。

意識到自己無法再度深睡之後，首先行動起來的不會是眼睛。

她閉著眼，腦子裏還在做著忽睡忽醒的切換，手率先想要推開裹得她煩悶不已的被褥。

觸手的是冷。寒冷。冰冷。

惡寒。

乍然開眼，造成一陣眩暈。

手臂揮過的弧線，啪地一聲明確的打到了什麼。只是慌亂間，她僅憑本能的抽回手，超乎她平時的速度。手碰到的是一個前所未有令她感到噁心的東西。壓榨她所有的想像也只能拿出那些黏糊糊、滑溜溜的爬蟲作以類比。光是想到蟲子她就覺得不自覺的皺眉蹙額。

只是這一個，在她腦海裏不停地闊大地回蕩地，只有兩個字——噁心。

完全清醒地張著眼睛，她預期的光明沒有降臨。周圍的顏色單調的剩下深黑色。

她急忙忙地曲起膝蓋頂開伏趴於她腰腹的東西。壓抑著嗓子裏的驚叫，壓不住的就成了喘息。

什麼也看不到。

與黑色相近色系的眼睛茫然大睜著，因為害怕而僵硬的脖子，轉頭的時候甚至聽到後頸傳來的喀喀聲。不過因為害怕，連這聲音也忽視了。

注意到了恐怕也分不清。

上排與下排的牙齒格格打架。急促的呼吸，上顎黏膜乾燥到發疼。

無法判定那是什麼。

無法斷定害怕什麼。

本能的判斷高過思維。

她只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如果這一切是夢就好了。

黑暗裏沒有光亮。

人類只會對著光明許願——太陽、月亮、星星甚至火光。

這些保護神的化身不在這裏。

吞沒她的是黑是冷。

冷。打顫到肩胛骨都在抽痛。那個令人惡寒畏懼的東西，徒留吹拂過她赤裸腳背的一口氣後悄然離去。但是那口氣息裏的寒意便肆無忌憚沿著腳踝蜿蜒上來。

肌肉的不能控制逐漸影響到體內。胃部糾結的如同順時針擰一圈逆時針再擰一圈的水囊。胃液翻湧著叫囂著侵略上來。

真是、真是夠了。

殘存的理智叫她趕快阻止，不要再狼狽下去。

哆嗦裏，舌頭發僵的不聽使喚，發出的單詞磕磕巴巴。只能從語氣裏分辨著大概是「該死」、「可惡」之類沒有殺傷力的話。

從前見識過的眾多醜陋字眼似乎永遠無法有發揮的機會。

來來回回的，終於把「該死」、「可惡」這兩個詞說清楚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一覺醒來會是這般境地。曾經還天真的以為沒有什麼比一覺醒來身邊露出個獸人臉這種事更厭惡至極的。

搖搖頭——身體已經是搖搖晃晃的，這一搖幾乎讓她趴下。顫顫巍巍地站起身，雙手抱緊自己，上臂無論怎麼揉搓還是冷的。

她不知道這是哪里。之前她還睡在柔軟輕盈的天鵝絨上，閉眼之前明明是泡沫一樣的白色紗帳。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她冷的躬起身，脊背不自主的彎曲，意識到自己難看的形態後硬是讓自己掰回來一點。

無論如何也不該輸給區區的寒冷。

下完決心，冷的腰都發痛。

為什麼會在這種沒有蜂蜜、牛奶與麵包的地方醒來。每天醒來不該是鳥語花香，陽光半掀窗簾來叫醒自己嗎？即使是下雨天，也該有著淅淅瀝瀝的風琴曲，渡過滋潤的一天嗎？

而不是、而不是……

黑與寂。

難道——

她頓時顫抖的更劇烈。

這裏是死後的世界？

怎麼會……

她甩頭趕走這荒誕可怕的想法。沒有預兆的在睡夢中死去，這也太可笑了。

可是……這裏不是冥界……又會是哪里？

沒有光，空氣稀薄，無聲無息的。還有剛才噁心可怕令人絕望至頂的東西。

這裏不是冥界又是哪里？

極其慌忙的張開嘴，半晌發出沙啞的聲音：「有沒有人？」

接著問：「有人在嗎？」

彌散的暗色吞噬聲音的波線，回饋的是空虛的寂靜。

「有沒有誰在啊？」

再發聲，每個單詞震動出喉嚨似乎連嘴唇都被震的發麻。

沒有人回答就是沒有人回答。

她不敢再大聲了。怕招來不必要的恐懼。

幽暗裏好像四伏著危機。

小的時候，大人們總拿可怕的故事嚇唬孩子。

壯著膽子聽完，逞能地不告訴母親自己的害怕。

腦海裏揮之不去的盡是想像出來的怪獸妖物，張牙舞爪的似乎要從那一抹黑裏竄出來，可竄出來後會做什麼？能想到的大概就是死亡了。

第一次知道死亡的含義，是外公的突然離去。這並不是她失去的第一個親人，卻是結結實實感受到悲傷的一次。擺放素潔白花的靈柩裏，靜靜躺著不會說話不會慈祥微笑不會缺了滿口牙仍喜歡含著牛肉幹細細磨品的老人。青白的膚色，沒有支撐的軀殼。

——這個身體是空的。

她不知道真正的老人去了什麼地方。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失去。

唱最美的讚歌也喚不回來。

身為光明牧師的母親，那個堅韌如蒲草的女人，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哭的嘶聲力竭。母親的眼淚比無知的她任何一次耍賴撒潑索要玩具時哭的都要多，並非完全透明的淚水貼著母親的臉頰，流淌進老人溝壑縱橫的額頭裏。

手足無措地拉住母親衣袖：

「媽媽，外公去哪了？他不回來了？」

母親的神色大為震顫，悲劇的氛圍叫她無心再做太多美好溫和的解釋。

「你的外公死了。」

冷冰冰的宣告讓年幼的她大為疑惑，她想起自出生就未曾謀面的父親。

「父親死了。母親不是說他只是去了遠方嗎？」

「遠方……是啊，他們都去了冥界不會再回來了。」

對於陌生的父親，她沒有多少概念，頂多是別人家的孩子有父親陪伴時，她氣憤自己為什麼沒有這樣一個大人就像氣憤為什麼別人有的玩具零食而自己沒有。

可是外公不一樣……

那個可愛的老人，輕而易舉舉起自己抓蝴蝶，給自己找的好吃的甜甜草，教自己怎麼穿魚線，一整個下午在老人身邊問東問西都笑眯眯的回答自己……太多……太多……

這樣一個令人不舍的存在，這樣一個令人溫暖的存在……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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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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