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透過教堂彩繪玻璃灑落一地斑斕，程暖調整相機參數，指尖在快門鈕上輕輕摩挲。這是她連續加班的第三天，眼神中的淡青色在粉底遮掩下依然若隱若現。
「原攝影師食物中毒？所以我就得來接手？」當程暖今早接到工作室電話時，幾乎要把手機捏碎。商業婚禮拍攝從來不是她的專長，更不是她的興趣。藝術攝影才是她的追求，可惜追求無法支付房租，更無法支付母親的醫藥費。
"程小姐，新娘希望先拍單人照。"婚禮策劃小跑過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程暖點點頭，將散落的碎髮別到耳後。她走向正在整理頭紗的新娘，嘴角揚起專業弧度："您今天真美，陽光正好，我們去窗邊拍幾張？"
三小時的連軸拍攝讓程暖的胃開始抗議。早餐只匆匆喝了一杯黑咖啡，現在低血糖的症狀開始顯現——指尖微微發抖，視線邊緣泛起黑斑。她不動聲色地靠住一根廊柱，深呼吸試圖平復不適。
"你還好嗎？"
低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同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來一塊薄荷糖。程暖抬頭，對上一雙帶著關切的眼睛。男人穿著剪裁考究的灰色西裝，胸前的伴郎胸花顯示了他的身分。
"謝謝，我只是需要—"
話音未落，一陣眩暈襲來。程暖感覺到自己的膝蓋失去了支撐力，而下一秒，一隻溫暖的手穩穩扶住了她的手肘。
"小心。"伴郎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緊張，"你需要坐下。"
程暖搖搖頭，強迫自己站直身體：「不，婚禮流程不能耽誤。我沒事，真的。」她迅速剝開糖紙將薄荷糖含在口中，清涼感瞬間沖散了部分暈眩。
男人沒有放開手，反而接過她另一隻手中的備用鏡頭："我是寧弈陽，新娘的表哥。至少讓我幫你拿這個。"
程暖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的人。他比她高出大半個頭，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幾分書卷氣，但眉宇間的銳利又昭示著這絕非一個簡單的文弱書生。程暖在攝影圈見過太多徒有其錶的富家子弟，但這位寧弈陽身上有種說不清的氣質－－像是內斂的鋒芒。
"程暖，攝影師。"她簡短地自我介紹，隨即重新舉起相機，"現在，我得去拍切蛋糕的環節了。"
寧弈陽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倔強感到意外又欣賞："我陪你過去。"
接下來的拍攝中，程暖注意到寧弈陽總在不遠處若有若無地關注著她。每當她換位置取景，他就會不著痕跡地移動，確保在她需要時能及時提供幫助。這種隱形的守護讓她既感到被冒犯，又莫名安心。
婚禮進行到拋捧花環節，程暖站在最佳拍攝點，透過取景框捕捉新娘轉身的瞬間。陽光透過櫻花樹灑落，粉紅白花瓣隨風飄舞。她調整焦距，卻意外框進了站在樹下的寧弈陽。
他微微仰頭看著紛飛的花瓣，側臉線條在斑駁光影中顯得格外深邃，眼中閃過一絲程暖無法解讀的情緒──像是嚮往，又像是憂傷。職業本能讓她按下快門，記錄下這意料之外的完美構圖。
"程小姐，合照環節！"策劃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直到日落西山，婚禮才接近尾聲。程暖檢視著今日的成果，滿意地發現儘管狀態不佳，成片品質依然超乎預期。她收拾器材時，發現備用鏡頭不見了──這才想起被寧弈陽拿走後一直沒歸還。
"在找這個嗎？"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程暖轉身，看見寧弈陽手裡正拿著她的鏡頭。
「謝謝。」她伸手去接，卻發現寧弈陽沒有立即鬆手。
"你的攝影技術很出色，"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不像是專門拍婚禮的。"
程暖的手微微一頓："因為確實不是。我是藝術攝影師，只是偶爾接商業拍攝。"
寧弈陽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難怪。你的構圖有故事性，不只是記錄事件。"他鬆開手，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張名片，"我在科技公司工作，經常需要活動攝影師。有興趣聊聊嗎？"
程暖接過名片，燙金的"寧弈陽"三個字下印著"星辰科技 CEO"的字樣。她聽說過這家新興的人工智慧公司，但沒想到它的掌舵者如此年輕。
"我需要考慮一下，"她謹慎地回答，"商業拍攝不是我的主要方向。"
寧弈陽點點頭：「藝術需要麵包的支持。我的報價會很合理。」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彷彿看透了她沒說出口的顧慮。
程暖將名片收進包包裡，沒有承諾什麼。但當她回到家，整理今日照片時，那張無意中拍下的寧弈陽站在櫻花樹下的照片讓她停下了動作。螢幕上，那個瞬間如此生動而私密，彷彿捕捉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寧弈陽。
她猶豫片刻，將照片導入手機，附上簡短文字發到了寧弈陽名片上的信箱："今日意外之作，算是藉用鏡頭的謝禮。"
令她意外的是，不到十分鐘就收到了回覆："比我預想的還要好。週二下午三點，有興趣來我公司詳談合作嗎？星辰科技需要這樣的視角。"
程暖望螢幕，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未落。藝術與商業的天平在她心中搖擺，而天平的一端，是母親日益增加的醫藥費賬單。
最終，她回覆了一個簡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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