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5年 H國首都 終審法院
今天,首都終審法院的旁聽席出現多年未見的爆滿,連各大新聞社罕見地同步派出記者到現場記錄。事關今天是著名民運領袖陳品濤終極上訴的裁決,大批的支持者到法院外面集會聲援他,期望他能無罪釋放。
「法官大人,如果你判我死刑,將會激起全國人民的憤怒,到時候全國各地將會爆發示威和抗爭,社會陷入混亂。就算我死了,還是會有人挺身而出,捍衛公義!你是不能打壓人民的自由,腐敗無能的政權必然會被人民推翻!」反對黨的領袖陳品濤在法庭上大喊。
「正義必勝!正義必勝!」
一眾支持者聽後立即起哄並納喊口號。
「肅靜!再吵我就告你們藐視法庭!被告,請你冷靜。」法官立即用鎚敲打桌子。一眾記者亦立即用畫筆畫下這情況。
「本席年輕時也曾一腔熱血地投身民運,喜歡抱打不平,想為國家建設出一分力,更希望能使人民的生活改變。所以我特別欣賞你這樣的年輕人,亦希望你能好好保存這一團火,好好改變社會。然而,發動社運伸張正義並不是違法的籍口,參與公民抗命本來就必須承擔法律的後果,著名民運領:馬丁·路德·金,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判決前我想知道不管未來你的判決如何,你會否願意繼續為我國的民生、民主和民族等各方面出力?」法官托了托眼鏡,蹙著眉看著陳品濤。
陳品濤對法官的態度突然改變起了一點疑心,因此低頭沉思了一會才回答。
「......當然願意。但我絕不願意為強權服務」
投身社運多年的陳品濤早已累積了十分豐富的訴訟經驗,可是仍未遇過如此古怪的情況。而這法官更是第一次審理有關社運的案件,因此黨友們對他也沒有經驗。他隨即望向身懷六甲坐在旁聽席的嬌妻曉萱,示意她不要太緊張,生怕肚裡的寶寶會受到影響。
曉萱看著他,心一直懸著,各種焦急,煩燥都一下子湧上來。肚內的嬰兒也感到來自母親的不安,連母親本人感到孩子的心怦怦直跳。她腦袋一片混沌,直至品濤的戰友林子為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緊握了她的手並投了一個放心的眼色,她的呼吸才慢慢平復下來。
此刻,林子為亦十分著急,生怕又有一個戰友要被處死,令反對派失去一個靈魂人物。
「被告,我想了解清楚你投身社運多年是為了甚麼?」法官瞄了瞄控方提交的證據又盯著品濤看來他對品濤充滿好奇。
「為了人民的幸福、人民的自由、為了建設一個使人民可以活得有尊嚴、基本生活得到保障的社會。」品濤想也不想便說出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理想。
「所以就算需要極長時間、生活艱苦甚至要你犧牲一切以達到理想,你仍願意嗎?」法官除下了眼鏡,放輕語氣,十分認真地問。
「願意,正因如此,我才不怕你們的政治檢控,所以我才參與公民抗命。」品濤說得擲地有聲。
「Good,你果然是一個人才。政府沒有重用你實在太可惜。」法官面帶笑容,豎起了一個姆指,並露出了一個滿意的表情。「對,為何你不加入政府,從內部去改變這個國家?」
「因為這個國家充滿腐敗......」品濤欲言又止,生怕說多錯多。雖然他參與民運多年亦是前線抗爭的人員,但老實說誰不怕坐牢呢?常言道:「出來混最怕有家室」,從政何嘗不是?
「乞道其詳。」法官狐疑地問。他聽說陳品濤是個激進派的民運領袖,只是沒想過他夠膽在法庭上大罵政府。
「當權者巴巴拉大總統用人唯親,又逼害異己。已經完全脫離了當初支持他的基層,成了一隻只為權貴謀財的走狗。政府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對著反對派十分勇猛,對著外國卻屈膝卑躬,對列強處處讓利,任由他們的軍隊在國土上橫行,姦淫擄掠,教國人如何平安地生活?總統帶頭對外人低頭,叫國民顏面何存?政府在國土碧血未乾之際竟課重稅,完全無視國人生活之艱苦。這樣的國家只有推倒重來才有希望。」陳品濤厲聲疾色,身旁的庭警生怕他會太過激動馬上把他按著。
這番話在旁聽席上引起了一陣騷動,眾人紛紛交頭接耳。
「哦!本席明白了,所以如果你是執政者,你會去建立民主開放,唯才是用,建造令國人可以抬起頭做人的國家嗎?」法官露出滿足的笑容,並頻頻點頭表示認同品濤。
「那是必然的。」品濤不加思索立時道。
「我欣賞你。相信你是一個愛國愛黨的人。」法官慈祥地笑道。
在旁聽席的林子為對法官的作風慢慢產生好感,而身邊的人也為陳品濤感到高興,亦對判決感到樂觀。曉萱總算可以放下心來,肚裡的嬰兒也安靜了下來。
「本席現在宣判:被告陳品濤煽動罪成立。基於被告是出於善意以及民主和民生等為市民的理由上,本席對被告陳品濤判處一百二十小時社會服務令......」話音方落旁聽席已吵成一片,親政府一邊的人大聲道指判決太輕沒有阻嚇力,會影響社會發展,更甚者辱罵他叛國,庭警馬上著令眾人安靜。
而陳品濤黨友的那一邊則大聲歡呼,不少人大喊法官英明、正義終於得到伸張等等,眾人觀樂得如在開派對一樣。
陳品濤聽到後也笑逐顏開。他立時望向妻子,露一個燦爛的笑容,嬌妻見狀更是喜極而泣,心想遇到正義的法官,總算是苦盡甘來,國家有希望了。
「肅靜!肅靜!這裡是法庭,不是街市。」法官用力敲了木槌兩下。「基於被告陳品濤具備忠君愛國、為人民服務、敢於犧牲、貼近基層等良好的素質,而且國家應該本著用人唯才的原則,本席決定安排被告到山卡拉新發展區服務120小時,好好發揮才能,貢獻國家,即時執行。」法官的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一面不屑地搖頭輕笑。
旁聽席的人先是靜了幾秒,然後再次一片嘈吵。
這一次輪到親政府的人高呼法官英明,正義得到伸張,大讚法官愛國。而反對派則大喊狗官。林子為聽到後整個人呆了,臉上慘無血色,如死灰一樣。因為他知道他在有生之年再也不會見到陳品濤。
陳品濤瞪大了眼睛倚著被告席的欄杆一言不發,目無表情,臉上不斷有豆大的汗珠落下,身上的衣服也濕透。旁邊的庭警見狀也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畢竟這判決太殘忍了。
「呀,我的肚子很痛啊!!!我要生了!呀。」妻子按著肚皮倒地,羊水穿了,也見紅了。眾黨友立時上前幫忙,身為丈夫的陳品濤只能在被告席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受苦,卻連在旁安慰也無法做到。
「啊,好痛呀。」曉萱痛得臉面容扭曲。
「忍耐一會,已經看見頭了。」身為醫生的黨友林子為正在旁聽席上即時接生。
品濤望著妻子不斷呻吟,眼淚如缺堤般不斷流下,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痛心。
「陳品濤,那裡沒有政府,沒有腐敗、沒有內鬥、沒有利益集團,你就好好在那裡建立一個你認為民主開放的國家吧。哈!哈!哈!不過聽說那裡連空氣和人都沒有,你就犧牲一生去改善那裡的環境吧。話說那裡連警察都沒有,自由得很。哈!哈!哈!」法官從法官席走到被告席前去揶揄陳品濤,更放聲大笑去奚落他及其黨羽。
「怎麼了,判120小時社會服務令太開心,連孩子也急不及待地要生出來贈慶嗎?哈!哈!哈!」法官對著其黨友的方向狂笑。
「狗官!」
「走狗!」一陣辱罵聲立時撲面而來。
「仆!街!」陳品濤一字一頓。
「沒有處死你已經很好了,還不滿嗎?如果你的孩子夠長壽,你還有機會回來看看到時已風燭殘年的孩子。」法官把頭伸到品濤耳旁細聲道。
「出來了,生出來了,品濤快看看孩子。」黨友對著正在被押走的品濤大聲道。
品濤立即回望多看幾眼,一言不發地對妻子及其手上那仍未剪臍帶的嬰兒揮手道別。一名黨友不顧一切地拿出相機為他們拍下唯一一張全家幅,數名庭警立即衝前把他拿下。
法官威風八面地離開法庭後到了地下停車場,一輛名貴房車慢慢駛近。他從容不逼地坐上了車,後座的黑衣人關門後馬上給了他一個公事包。
法官笑容滿臉地打開它,一張一張鈔票地慢慢地點算後笑道:「開車!到我家!」
山卡拉新發展區位置天狼星28號星球上,距離地球大約50光年。七十年前,航天局發現這星球的稀土蘊藏量足夠地球用五千年,一年後政府決定全力開採。然而由於一來一回需時極長,加上那裡一片荒蕪,沒有大氣層,沒有陽光、沒有任何生物、沒有空氣,沒有水,完全不適合人類生存。縱然薪金極高,願意前往工作的人還是屈指可數,因此政府只好派出極大量的機械人前往工作。至今第一批礦產仍在回程的路上......
陳品濤要回國繼續革命,想必也是一百年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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