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事完結之後 - 序-10

「你真的這麼認為？」輕快地問道，「還是說，你只是在強迫自己相信？」

我握緊鐮刀，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

「不管怎樣，至少我不會再被你控制了。」我低聲說道，但即使這麼說，我的心跳依舊紊亂。

他只是微微一笑，輕輕地向前踏出一步。

———轟！

我的視線忽然天旋地轉，像是整個世界都顛倒了一樣。我的雙腳早已跪在地上。原本的迷霧化作無數黑色的裂紋，吞噬了我的視野，而我像是被扯進了某個無法逃離的深淵。

——這不是幻覺，這是我的記憶

當我回過神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破舊的房間裡，牆上有著一道道被劃破的痕跡，地板上散落著破碎的書頁和玩具。

——這是我小時候的房間

「終於想起來了嗎？」那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猛地轉過頭，看見迷霧中的「我」正站在那裡，眼神帶著溫柔。

你明明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擺脫這裡。」他緩步走向我，語氣輕柔，「你試圖遺忘，試圖偽裝，但你知道，這些記憶從未離開。」

「喔—可憐的雲墨啊，你是不是認為只要自己藏的夠好、裝的夠好，一切就會像沒發生過一樣」他輕捧著我的臉

「看來必須讓你回億一下了」他笑起來溫柔似水，但語氣卻冰冷如霜

「不要⋯」我低聲說，手中的鐮刀顫抖得更加厲害。眼淚不自覺的流出來

我抬起手想抹掉眼淚，但他卻笑的更開心了

「你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句話嗎？明明是你說的」

永遠不要當一個只會哭的廢物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抬起手，瞄準他的脖子。

「你想斬斷我嗎？」他笑了起來，帶著一絲殘忍的興奮，「還是說，你只是在害怕自己？」

「……」

我的身體又僵住了。

「我就是你啊，顧雲墨。」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眼神深不見底，「你能戰勝自己嗎？」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想揮刀，可是身體卻動不了。我害怕的從來都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如果無法戰勝自己，我就無法從這裡出去。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嗎？

我握著鐮刀的手在顫抖，我知道只要一刀揮下去，一切或許都能結束，但我卻無法動彈。因為我知道他說的話沒有錯。

——我一直都在逃避。

逃避過去，逃避那些記憶，甚至逃避「自己」。

「怎麼了？」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歪著頭，語氣溫柔得讓人發寒，「你不是想解決我嗎？你不是說不會再被我控制了嗎？」

他輕輕地靠近，距離近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就說了你根本不敢嘛」

「……」

我狠狠地咬住下唇，努力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

這只不過是內心的恐懼而已

可是⋯為什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某種詛咒，緊緊地纏繞著我，讓我無法擺脫？

「沒關係。」他伸出手，輕輕地按住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如果你無法動手的話，我來幫你吧？」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忽然扭曲起來。

他的瞳孔染上了濃重的黑霧，嘴角的笑容逐漸變得詭異，他的手指收緊，像是要將我摁入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你根本沒有資格擁有新的未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你只是個不斷逃避的懦夫。」

「你愚蠢到以為那些人真的在乎你」

「他們遲早會發現你毫無價值，然後拋棄你。」

「就像——」

「——過去的所有人一樣。」

「……閉嘴……」

「雲墨。」他的聲音幾乎貼近我的耳邊，輕輕地笑了，「我們都知道，你根本改變不了。」

「我說閉嘴！」

我幾乎是嘶吼出聲，手中的鐮刀在這一瞬間瘋狂地揮了出去——

——然而，那一刀卻落了空。

我愣住了。

迷霧中的「我」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然後……笑了。

「你還是無法對我出手啊。」他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你是害怕，還是不願意承認。」

我咬緊牙關，指甲幾乎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流下。

這時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房間早已消失了，我回到了森林裡，迷霧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那個「我」依然站在我的面前

我沒有打敗他，也沒有讓他消失。

他只是……放過了我。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自己贏了？」他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語氣輕快得彷彿剛剛的一切只是場無關緊要的遊戲。

「不。」我低聲道，喉嚨乾澀得發痛，「……我沒有贏。」

「哦？」他眨了眨眼，似乎對這個答案感到滿意，「看來你還不算太遲鈍。」

我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抬頭直視著他的雙眼：「你為什麼要放過我？」

「放過你？」他輕輕笑了，「不是我放過你，而是……繼續玩下去並沒有什麼意義。」

他緩緩地向後退了一步，黑霧在他腳下盤旋，他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但那雙眼睛依舊清晰地注視著我。

「這次就先到這裡吧。」他的聲音低沉而輕柔，「但下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

我心頭一緊，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他的身影已經完全融入了森林之中。

「下次？」

這意味著……他還會回來？

「顧雲墨！」

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跪坐在原地，呼吸急促，額頭上滲滿冷汗。

劉辰和吳冥雅站在我面前，神情焦急，林瑞祥則皺著眉，似乎還沒從剛才的異象中回過神來。

「你怎麼回事？」劉辰的聲音比平時還要冷靜，但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擔憂，「你剛才突然不動了，然後就這樣跪在地上……」

「剛剛那個孩子是你嗎？」吳冥雅小心翼翼地問。

「……」

周圍的空氣還殘留著迷霧散去後的寒意，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乾澀得難以開口。

劉辰盯著我，眼神銳利得像是在審視，而吳冥雅則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是。」我最後還是低聲承認了。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瑞祥蹙眉，語氣帶著一絲不安，「那個孩子到底讓你看了什麼？」

我垂下視線，緩緩地站起身，拍掉沾在膝蓋上的泥土。

「沒什麼。」我壓低聲音說，「只是些不重要的事。」

「不重要？」劉辰冷笑了一聲，「不重要的話，你剛剛是因為什麼跪在地上的？」

他的語氣明顯不相信我，但我不想多說。

「……沒必要說。」

「顧雲墨！」

吳冥雅皺起眉，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滿，「我們都在擔心你，你怎麼總是這樣？」

「我沒事。」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拉開與他們的距離，「走吧，這裡不安全。」

「而且⋯我累了，可以先回去再說嗎？」我回頭望向他們看了一眼，很明顯他們都看到了什麼，有可能是哭到發紅的眼眶、又或者是還未乾凅的淚痕，不管是什麼，我只希望他們先不要問了

⋯我現在一定哭的很難看⋯⋯

我們回到了營區，啊小木屋內靜悄悄的，午後的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灑在木製地板上，映出細碎的光影。但即使天色明亮，屋裡的氣氛卻異常沉悶，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感覺渾身都被掏空了似的。明明現在才下午兩點，但我的精神卻像是已經熬了整夜，疲憊得連思考都變得遲鈍。

劉辰靠在牆邊，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我身上，像是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林瑞祥則坐在一旁，拿著水壺喝了一口水，神情若有所思。

「……今天發生的事太奇怪了。」林瑞祥緩緩開口，「迷霧、那些詭異的東西……還有最後，顧雲墨的狀況。」

眾人的視線再次落在我身上。

我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知道這個話題躲不掉，卻又不想多說什麼，只能輕聲回應：「我沒事。」

「你確定？」劉辰的語氣不帶情緒，卻意外地帶著壓迫感，「你剛才在迷霧裡的時候，臉色根本像死人一樣白，眼睛還紅紅的。」

「……只是有點累了。」我低下頭，不去看他們的表情。

「累了？」吳冥雅皺眉，「累到連說話都變得不像你？你現在這樣，根本就像——」

「算了。」劉辰打斷她，語氣雖然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反駁的意味，「他不想說就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我抬頭看了劉辰一眼，他的神情仍舊冷靜，但眼底的情緒讓人難以捉摸。

「……」我低聲說。

劉辰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走到桌邊，幫我到了ㄧ杯水給我：「喝點水，調整一下狀態。」

我伸手接住，感受著杯身冰冷的觸感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腦海裡，那道稚嫩卻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我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

水從杯口灑出幾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帶著一絲冷意，卻沒有讓我的腦袋清醒多少。

我不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明天再繼續吧，今天就先休息。」林瑞祥總結道。

沒有人反對，這場討論也到此為止。

劉辰和陳宥傑交換了一下眼神，像是早有默契般站起身。

「二樓之前沒整理完，我們去弄一下。」劉辰說。

「那你們去吧。」吳冥雅拍拍我的肩，語氣輕快地說：「雲墨，我們去外面晃晃，順便透透氣吧？」

我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想拒絕，但看到她和林瑞祥都已經站起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行。」

我們三人離開小木屋，走向營區。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林間，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比起森林裡那詭異的迷霧，這裡顯得格外寧靜。

走了一會兒，林瑞祥率先開口：「……說真的，剛剛在迷霧裡發生的事，你真的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

「林瑞祥，你就別逼他了。」吳冥雅嘆了口氣，雙手抱胸，「他如果願意講，早就說了。」

「我只是擔心。」林瑞祥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你們沒看到嗎？他剛才的表情……說真的，我很少看到他那樣的表情。」

吳冥雅沉默了一下，像是想反駁，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我沒事。」我終於開口了，語氣比我預想的還要淡，「真的。」

「你每次說『沒事』的時候，看起來都超有事的。」吳冥雅翻了個白眼。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哎呀，被發現了。」

「你這人……」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戳了戳我的手臂，「算了，反正我們只是出來散步，沒必要討論那些沉重的話題。」

林瑞祥聳聳肩，沒有再追問，只是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營區。

「走吧，既然都來了，就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幫忙吧」

吳冥雅帶著我走進一間小店，店裡的空氣帶著淡淡的木頭香氣，簡單但溫暖。店裡的老闆——一位看起來約莫五十歲的大叔，正在櫃檯後整理木材，見到吳冥雅，他抬起頭，露出笑容。

「哎呀，今天又帶新朋友來啦？」

「是啊，讓他活動活動筋骨。」吳冥雅笑著回答，語氣輕快。

「新來的？」大叔看向我，語氣和善，「怎麼稱呼？」

「顧雲墨。」我簡單地回道，心裡有些疑惑吳冥雅到底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顧雲墨啊……」大叔點點頭，像是在記住這個名字，「來吧，跟我到後院去。」

我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他已經轉身走向店後的小門，吳冥雅拍了拍我的肩：「走吧。」

後院比我想像的要大，堆著一整排木材，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木屑味。一旁放著幾把斧頭，看來這裡是劈柴的地方。

「今天的工作很簡單。」大叔笑著，拍了拍木材堆，「把這些劈完就好。」

「……等等，什麼？」我愣住了，「吳冥雅，你帶我來這裡，是讓我來當勞力？」

「哪有？這是放鬆心情的方法之一啊。」她笑得一臉輕鬆，「勞動能讓人清醒，對吧，大叔？」

「沒錯。」大叔爽朗地笑著，拿起一把斧頭遞給我，「來吧，試試看。」

我接過斧頭，感覺比想像中還要沉。

「霹木頭的訣竅在於找準切口，用力往下劈。」大叔示範了一次，乾脆俐落地將木頭劈成兩半，「不用太勉強自己，但也別太猶豫。」

「……好。」

我深吸一口氣，舉起斧頭，然後照著大叔的動作往下一劈——

咚！

木頭沒斷，斧頭只是卡在了裡面。

大叔哈哈大笑：「沒關係，再試試！」

吳冥雅則是抱著手臂，站在一旁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加油啊，顧雲墨！」

我懶得理她，抿著唇又劈了一次。

這次好不容易把木頭劈開了一半，但手臂已經隱隱發酸。

「累了吧？」吳冥雅問。

「還行。」我咬牙回道。

「那就多劈幾塊吧。」她笑得很開心。

我沉默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該把斧頭往她那邊劈過去算了。

「她就這樣丟下你了？」大叔笑著拍了拍我的肩，「看來她很信任你啊。」

「……我比較覺得她是故意的。」我無奈地看著吳冥雅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跑得還挺快的，連頭都沒回一下。

算了，懶得管她去哪了。

我轉頭掃視四周，忽然意識到另一件事——林瑞祥呢？

他剛剛不是還和我們一起離開小木屋嗎？但從進店裡開始，他就完全沒有出聲，現在人甚至都不見了。

「他不會也是被吳冥雅拖去當勞工了吧？」我低聲嘀咕。

「你是說剛剛那個戴眼鏡矮個子的男生嗎？」大叔聽到了，隨口回道：「他剛才和吳冥雅說了幾句話，就往另一邊去了，應該是去幫忙別的事吧。」

「……」

果然魔法師都很陰險

所以說，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感覺像是某種強制勞動日？

你們都是這樣對待剛受打擊的人？

我歎了口氣，甩甩手上的木屑，繼續抄起斧頭。

「不管了，反正現在逃不了，還是快點劈完回去休息吧……」

劈完最後一塊木材後，我甩了甩手腕，感覺整隻手臂都麻了。

「幹得不錯啊，小子。」大叔滿意地點點頭，隨後拿出一些酬勞遞給我，「這是應得的，拿著吧。」

我接過來時，他又偷偷在我手裡塞了一些額外的酬勞，對我眨了眨眼。

「今天狀態不太好吧？拿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低頭看了看掌心裡的額外酬勞，最終沒有拒絕，只是點了點頭：「……謝了。」

大叔只是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轉身進了店裡。

離開小店後，我懶得直接回小木屋，索性沿著街道走走。這附近剛好有個市集，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有食物、武器、材料，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被一家店鋪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家專門販賣魔獸的店。

門口掛著一塊木製的招牌，上面刻著幾個深色的大字：「異獸閣」

店內的籠子裡關著各式各樣的魔獸，有些正懶洋洋地趴著，有些則是戒備地盯著來往的客人。角落甚至還有一隻渾身長滿藍色鱗片的幼龍，正發出低低的嘶鳴聲。

我站在門口，看著裡面那些陌生而危險的生物，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好奇。

「有興趣嗎？」

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我轉過頭，發現是一名店員。他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如果有喜歡的，可以進來看看。」

「……」

我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踏進了店裡。

一踏進店裡，空氣中就瀰漫著一種獨特的氣息——混合著獸皮、飼料，以及某種淡淡的藥草味。

店內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還要大，四周擺滿了鐵籠、玻璃箱和木製圍欄，裡頭關著各式各樣的魔獸。

「我們這裡的魔獸種類很多，從低階到高階的都有。」店員走到我身邊，語氣輕鬆，「不管是戰鬥型的，還是馴養型的，應有盡有。」

他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排籠子：「比如這些是『影狼』，擅長潛行與暗殺，能夠完全融入影子之中，適合需要高機動性的戰鬥者。」

我看向籠子裡，那些黑色毛髮的狼型魔獸正靜靜地趴著，牠們的眼睛是異常銳利的金色，即使不動，也能讓人感受到隱藏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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