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之中,奔逃的腳步急促而混亂。即便死亡牌腳踝受傷,但帶著沈知妍的韓聿禮跑不快,死亡牌竟如同沉默獵犬般緊追不捨。他的腳步沉穩,氣息極淡,彷彿森林本身都為他讓路,樹影與迷霧掩護著那股如影隨形的壓迫感。
韓聿禮低聲咒罵,扶她轉向一條更險的斜坡,腳下碎石滑落,兩人險些跌倒。
韓聿禮知道,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被追上。他低聲道:「撐一下,我來引開他。」
「什麼?」她驚恐地看向他。
「我知道怎麼讓他失去方向,但需要妳躲起來,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他將她藏進一處覆滿藤蔓的地洞裡,指尖輕敲她的手背三下,那是他們之間約定的暗號——平安、沉默、等待。
接著他猛然轉身,朝另一方向奔去,故意在樹林間踩出明顯痕跡,甚至拋出一枚小型干擾彈,釋放熱源。
死亡牌果然追了上去。
一個小時後,韓聿禮再度悄然返回藏身地,將沈知妍帶離原地。他的臉色蒼白,氣息紊亂,顯然與死亡牌短暫交手過,但成功拖延了時間。
他們繞入一處小溪邊,藉著水流與風向的掩護徹底脫離追蹤。
「他暫時會找不到妳,」韓聿禮低聲說,「這樣我們就有了喘息的機會。」
※
山林深處,霧氣逐漸稀薄,日光從濃密的枝葉縫隙間灑落,在濕潤的土壤與殘枝上印出斑駁的光影。沈知妍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泥濘,雙腿幾近力竭,呼吸濁重,每一下都像是從肺底拉出的痛。
韓聿禮的步伐也明顯慢了下來,舊傷加上新傷,讓他體力快速下降。他一手握著短刀,另一手緊緊握住沈知妍的手腕,力道雖然不重,卻像一道穩定的信號,告訴她:還沒到絕望的時候。
他們穿過一段長滿藤蔓與濕苔的峭壁後,來到一處天然凹陷的岩洞,洞口被傾倒的樹幹與落葉半掩。韓聿禮低聲道:「先躲進去,休息一會兒。」
洞內空氣陰涼而沉悶,地面乾燥,角落堆著幾塊被風吹進來的枯葉。兩人靠牆而坐,韓聿禮撕開新的紗布替自己重新包紮,手指微微顫抖卻依舊冷靜。
沈知妍遞水給他,壓低聲音問:「我們還能逃多久?」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喝了一口水,喉結上下滑動。「死亡牌會繼續追,直到他確認你和我死亡為止。但目前他暫時失去了追蹤方向,這段時間是唯一的空檔。」
她垂下眼,輕聲道:「我真的……太沒用了。每次只能看著你受傷,卻什麼都幫不上……」
他抬眼看她,眼神深邃得像沉靜的水。「受傷是我的問題。」
她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靜靜看著他將紗布纏繞上傷口,眉宇之間不露聲色的痛楚與疲憊,讓她心裡泛起一陣說不出的刺痛。
她早就看見了——那些沉默背後的撐持,那些夜裡他獨自遠望林霧時的神情。可她從沒問,從沒逼他開口。因為她知道,有些傷,是不能碰的,只能陪著。
「可我總是拖慢你的速度,要不是我,死亡牌也追不上你。」她勉強一笑,語氣裡帶著苦澀,「說實話,我知道對你來說,我就是個責任,對吧?你是因為良心、因為愧疚、因為戰車才留下來……」
她伸出手將韓聿禮的手掌打開,掏出USB放到他掌心再包起來,指尖顫抖,卻努力壓抑著情緒。她眼神迴避,不敢看他,語氣故作輕快:「你自己帶著這個走吧,你一個人比較快,你快去完成戰車的遺願吧。」
說著她又強迫自己笑了笑,試圖抽回手,卻被他抓住。
他眼神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語氣低緩卻堅定,「妳不是責任,知妍。一開始就不是。」
她怔住,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這麼好聽。
他的手輕輕施了力,眼神中有種難以動搖的堅定,「是我自己想留下來的,是我選擇守護妳,和任何人、任何過去都無關。」
她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眼淚在眼眶打轉。
想起戀人說過他的冷淡,這是不是代表她在這男人的心中是不一樣的呢?
他手上的老繭與新傷,在她掌中傳來微弱卻堅定的熱度。那不是負累的象徵,而是他親手撐起的信念。洞中光線昏黃,風聲從洞口外掠過,彷彿世界只剩他們兩人緊緊連繫在這一方小小的避風港。
她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再說話,只讓這份沉默拉長,像一條安靜而堅固的線,縫合兩人間的縫隙。
「那我也要選擇守護你。」她低聲回應,淚水混著笑意,「所以別再一個人擋在我前面了。」
外頭樹葉晃動,傳來一聲低低的鳥鳴。韓聿禮瞬間警覺,握緊短刀。「有人來過這片區域……但不是死亡牌的腳步聲。」
話音未落,洞口外的灌木中走出一道人影——是魔術師。
他神情從容,肩背揹著背包,舉手示意:「是我。沒被跟蹤。」
韓聿禮鬆開短刀,眉頭仍未放鬆:「你怎麼會來?」
魔術師坐下,從包中取出一張折疊地圖與幾瓶藥劑與兩本護照,「接到戀人的訊號,她回報死亡的位置。看來你們的路線暴露只是時間問題。」
他將地圖攤開,指著其中一個交界點說:「這裡,有條被廢棄的地下通道,從前是組織運輸線的一部分,只有少數舊成員知道。如果你們想脫離追蹤,必須從這裡繞出山區,再去搭船離開。」
「但這條通道也可能有埋伏。」韓聿禮低聲說。
魔術師點頭:「或者另一條路,沿舊礦道走,但要翻越崩塌的山坡。妳的體力……」他看了沈知妍一眼,沒有說下去。
沈知妍抬頭,看著兩人之間鋪展開的地圖與選項,咬緊牙關:「我可以的。」
韓聿禮望著她,沉默片刻,終於說:「我們走通道。」
魔術師微笑,將地圖折回,語氣淡然:「那麼,我會幫你們引開西南側的監視線。十字路口那裡,我留下了替身誘導包,。」
他站起身,最後看了沈知妍一眼,那眼神中有一種略帶欣慰的認可。
「妳的眼神,開始像一張牌了。」他語氣輕飄飄地說。
說罷,魔術師轉身離去,腳步漸遠。
洞中恢復寂靜。韓聿禮低頭調整裝備,沈知妍則緊握水瓶,指尖微顫。
他忽然開口:「這次通道之後,可能就是我們真正的轉捩點。」
她點頭,「我準備好了。」
風聲再起,拂過洞口的落葉,帶來一絲未明的預感。
而他們,正要走進命運的深處。
※
夜色降臨,韓聿禮與沈知妍依地圖穿行至通道入口,卻在一處斷崖旁被突如其來的黑影攔下——死亡牌出現了。
「你以為,憑藉一點藥粉與水流,就能騙過我?」他聲音低啞,帶著幾分疲倦與不屑。
韓聿禮眼神一沉,「妳先走。」
「不行——」沈知妍剛開口,卻被他一掌推開,身體被撞向崖壁的另一側安全坡道。
兩人再度交鋒。
這一次,韓聿禮不再防守,而是徹底進入搏命模式。他迅速轉入一條狹窄的岩壁通道,迫使死亡牌的鋼索難以發揮靈活優勢。碎石、濕滑的青苔與逼仄空間成了他的盟友。
死亡牌冷冷一笑,目光如刀:「我早就想知道,你和我,到底誰比較強。」
語畢,他鋼索一振,像銀蛇突刺,直取韓聿禮喉間。韓聿禮側身避開,短刀猛劃鋼索來勢,擦出一串火星。兩人交鋒如電光石火,刀刃與金屬索激烈碰撞,發出一連串悶響與震顫回音。韓聿禮迅速滑步換位,利用地勢在石縫間繞圈拉扯節奏,試圖削弱對方的攻勢。
死亡牌身形幾如幽影,雙腳點地無聲,鋼索揮舞間帶起呼嘯氣浪,逼得韓聿禮不斷後退閃避。他翻身躍上突岩,轉身飛踢將對方逼離原地,趁勢俯衝,短刀直取腰側,但鋼索如有意識般盤旋反擋,逼得他再次收刀閃避。
韓聿禮忽然往牆上一蹬,藉著反震之力撲向死亡牌,肩膀硬吃對方一記肘擊,鼻樑瞬間血濺,卻趁對方鋼索纏在石角無法回防時,短刀深深刺入死亡牌左肩,血濺石壁。對方怒吼,猛然揮臂將韓聿禮掀飛數步,背脊重重撞上岩壁。
死亡牌低吼一聲,反手短刃劃破韓聿禮胸口,衣衫瞬間染紅。他猛然反手鎖住對方手腕,兩人同時倒地翻滾,短兵相接,幾乎貼身廝殺。刀刃與鋼索交纏,彼此的呼吸幾乎貼在對方耳際,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搏命的決絕。
「你逃不了,」死亡牌咬牙,眼神瘋狂而堅決,「她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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