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少無知之一 締結靈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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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說過，甩著靈活尾巴的白色毛絨動物是神獸，名字喚作凜，長得像只小豹子，是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他的家人有娘和凜，哦，加上爹。凜和娘親不同，不陪他吃飯和睡覺，整日盡往山裡跑，跟爹一樣隔段時日才回湖畔小屋一趟，每回皆來去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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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年日久，他發現了一則規律——只要爹回家，凜就會離小屋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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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個歲辰的莫離路人小膽大，母親水肖初次離開居住的鎮玉湖整整兩日一宿，留下小路一個孩子獨自看家，他半點兒不懼，還懂給自個兒找樂子，盤算悄悄跟蹤成日往山頭跑的凜，瞧瞧那白尾巴離家都幹什麼去了。跟著跟著，不知何時，跟丟了那條搖晃的長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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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出了家門，前方有湖水和成片桃樹，拐往側面山道小徑走，經過竹林，後頭有一片茂盛林木地。對成年人而言不短的一段路，於小孩而言更似置身大霧迷途。別說是樹，小草也瘋了似的往天上長，一根根都爭著上天去，放眼盡是整片搖曳的綠茫茫，前面和後邊一個樣，叢生雜草的茂林遮蔽了孩子的視線，年幼的小路原地轉了一圈，映入眼簾皆慘綠，來時方向在左方？又似乎在後方？他憑樹的高矮判別方位，試圖尋找萬綠叢中的一道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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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你在哪兒？」小路手扶一棵大樹，另一手圈在嘴邊大喊。他心裡沒有一絲慌張迷亂，自家那只白色小豹子聰慧靈敏，以往他在林子或村鎮耽擱久了，凜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他。這回應該也是一樣的，不斷等下去總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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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煙罕至的深山林是老獵戶最喜愛的狩獵區，經常能獵到鹿和野豬，為了捉到山鼠和山兔子，大樹底下也設置許多陷阱，套繩和尖刺的組合尤為常見，其次是捕獸夾。小路喊累了，決定原地休憩一會兒，手抓樹杈，背靠樹幹，倚著緩緩蹲下，豈料不慎踩中一顆石子，腳不受控制地滑去，他連忙伸手扒住樹杈不放，企圖穩住腳步，一個不留意，另一腳踩到了捕獸夾，響亮的一聲啪驚動林中飛鳥，四散奔逃，小路這才後知後覺，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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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動地的鐵爪彈合聲後，是小路在驚嚇和劇痛之下，扭曲小臉發出的痛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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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獸夾啟動，兩排互嵌的鐵造尖爪嵌進大腿肉裡，八歲孩子的腿細小，這一嵌鐵肉交融，鮮血淋漓，疼得小路滿頭大汗。娘親要隔日才回來，眼下沒人能拉開鐵尖爪，小路試圖掰開捕獸夾，疼得混身顫抖，無力再掙動，徒勞無功。孩子的手太小，實鐵的捕獸夾太重，剛才那一掰，指頭全都磨破了皮，滲出血來，一時鐵鏽味蓋過青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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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一塊沉重的捕獸夾，小路無法行走，只好待在原地咬牙忍耐，尋思著明日母親回來沒見到他，大概就會來山裡頭尋人了。忍著忍著天黑下來，小路失血過多而畏寒，臉頰發燙，嘴唇泛白，全身脫力，頭暈腦脹。想起山外頭村民說過夜裡常有食人野獸出沒，他終於憋不住害怕而紅了眼眶，想要呼救，然而用盡力氣只發出極小聲音：「凜，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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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路踩到捕獸夾，流好多血。凜，你聽見了嗎？」出聲氣若游絲，像極了呢喃。
恍恍惚惚喊著凜，沒過多久，家裡向來晝伏夜出的小豹子從無盡草木中現身，兩只眼睛在黑夜裡綻放出兩顆圓點光亮。小路大喜過望，朝凜伸出軟弱無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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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神志不清，他看見小豹子來到近處，四肢並用，始終掰不開他腿上的捕獸夾，獸身幼小，叼著衣領也拖不動一個八歲孩童，狀似焦躁地繞著自己轉了好多圈，那模樣說是心急如焚也不誇張。往日裡經常神情漠然的凜竟也有著急的時候，小路又喜又悲地哀嘆一聲，半是說笑半是認真地交代：「凜，我死之後，你告訴我娘我在這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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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不是看錯，小豹子居然怒瞪他一眼，眼神還挺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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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我受傷了，很可憐的，你待我好點兒。」他掘起唇，故意奶聲奶氣撒嬌。事實上，力氣確實也消耗得差不多，說話都快使不上勁，也就是這麼哼哼兩句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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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豹子歪頭想了下，貌似思考，沒過多久，彷彿下定決心，伸出尖銳爪子飛快在莫離路眉心戳了三下，刺痛感喚回小路的神志，他抬手摸摸自己額頭，摸到些微溼滑的血珠子。眨眨眼，不知是因為額頭疼還是身體難受，癟嘴不住想哭。淚目婆娑中，小豹子用尖銳爪子也在毛絨絨的額頭上劃了奇怪形狀，瞧起來宛若三個相對的弧形，奇怪的是傷口沒流血，從傷處冒出來星星點點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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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流血？那些亮亮的光點......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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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離路兀自發怔，毛絨絨的額頭在眼前愈來愈大。凜靠了過來，貼上他冒血的額頭，將炫目的光點壓在他眼睛上方正冒血珠的三顆小孔上。起先一碰，疼得小路皺眉，很快一股暖流從相貼的額頭傳來，刺痛感立刻消失，暖洋洋的舒暢感緩緩從額頭傷處湧進身體，先是臉、耳、頸、胸再到腹部，擴散至四肢百骸，難以形容的舒適一點一點驅趕疼痛和疲憊，一股說不清的酥麻隨之流淌過全身，所經之處又癢又清爽，一陣陣洗刷過全身每一處關節和皮膚，那感覺實在太舒服，又暖又睏，酥酥麻麻的舒暢感讓疲憊不堪的小路直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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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本身也不明白這是什麼法子，沒有誰教過他，幼獸時期，他父母就給天界神官害死了，記憶裡結靈契的方法，不知是幼時父母教過或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見莫離路危機時刻，這法子隱隱約約浮現心頭，當下即刻瞭然，要救水肖的孩子只能這麼做——與他結下靈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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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下靈契之後，神獸能將體內的靈力分給結了靈契的盟友，唯一知曉的方法只有這招，至於分了靈力之後是否真能救回普通凡人？凜也不知道，只能賭一把了，賭的是仙子與凡人結合所生之子，莫離路身上那屬於仙胎孕育的一半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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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莫離路再睜眼時，所見景色全然不同，成片搖搖晃晃的綠色消失，人已返回從小到大居住的小屋，正躺在床舖上一臉迷糊。清醒過來後，他先察看傷處，大腿上被捕獸夾折騰出來的傷痊癒了，餘下一條淡淡疤痕。他全身精力充沛，不頭昏也不發熱，不久前的畏寒和虛脫消失無踪，那一場遭遇簡直像個惡夢，若非淺色疤痕提醒著，他肯定要以為真是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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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下床走動，房外響起娘親的聲音：「小路這孩子就愛跟在你身後跑，多虧有你關照。我這一趟從天界帶回許多靈果和靈草，你許久未嚐天界靈果了吧？話說回來，兩百年你都沒長個子，我就去了一趟天界，你竟然化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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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契機。」為了把莫離路帶回小屋，肯定得一路叼著拖回來，八歲孩子的細皮嫩肉哪裡經得起拖地磨石。水肖的孩子是他看著出生長大的，雖然凡人小孩是名副其實的煩人，平時吵鬧不休，煩不勝煩，可好歹相知相熟。這些年看小生命一點一滴長得比自己大點兒，從牙牙學語到凜凜凜的喧譁不休，老追著他尾巴尖跑，再怎麼鐵石心腸，他也得想辦法把昏睡過去的莫離路弄回小屋，想著想著，便依記憶中神族樣貌化出形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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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彌漫一股靈草香味，小路下床走向廚房，見到披散一頭銀髮的小姑娘正在熬靈草湯，一雙大眼睛直盯柴火，神情專注。側面瞧去，小姑娘約莫七八歲，與自己差不多年紀，靈敏的耳朵聽見腳步聲微動了下，轉過頭來是一張精緻粉嫩的瓜子臉，登時將莫離路看得癡傻，彷彿跌進一雙波光瀲灩的縹色水池，久久難以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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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莫離路驚呆的傻樣，凜將熬好的靈草湯遞過去，轉頭繼續和水肖談話，以不甚靈巧的唇舌問水肖：「神官，為何事，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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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肖柔柔嘆息，輕聲道：「這些年天界消息傳遞得慢，有凡人修行者闖入精怪地，盜取聚靈珠。至今也沒能查出是誰，正巧人間界和精怪地的交接處也在這五山一湖，神官就想問問，這些年鎮玉湖有沒有修道者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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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者的事，你說了？」幻化外型沒多長時間，凜的笨嘴拙舌說得有些吃力。
水肖搖頭，心事重重：「我沒敢告訴神官太多，小路的事，我是一個字也不敢提的，小路他爹家裡的事，說了反而無故惹天界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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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些什麼？他聽得懂每個字，箇中意思卻難以理解，為什麼對神官提起他和爹像犯了大錯似的？小路傻愣愣接過湯碗，雙眼定定瞧著遞給他靈草湯的小姑娘，一面走神，動作沒停，看也不看手中湯碗，仰頭喝了一口，嘴唇立刻被燙得紅腫，他忍不住將滾燙的靈草湯吐回碗裡，疼得嗷嗷直叫，手不住往嘴邊搧風，可惜半點挽救不了那灼傷的異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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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著了？給娘瞧瞧。」水肖撫了撫小路燙紅的嘴，很快地，小路就不覺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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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很厲害，從小到現在無論跌了還是扭了，溫柔的娘只需要瞧一瞧，輕碰一碰就能止疼，傷處立時好轉，就像現在這樣，小路燙傷的唇舌不疼了，便又笑臉盈盈的，甜甜道聲謝謝娘。想了想，忽然指著熬靈草湯的小姑娘，問娘親道：「娘，長大以後，她能不能當咱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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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把水肖和凜問愣了，好一會兒，凜終於反應過來，一雙水漾眸子盛滿波濤洶湧，惡狠狠地拍打而去，冷冰冰道：「你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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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兒子傻成這副德性，水肖掩嘴笑了，怎地沒發現凜是個小男孩兒？傻里傻氣地開口就討媳婦，也不曉得這詞兒從哪裡學來的，八成是山頭外的村鎮。小路自幼缺玩伴，最喜追著凜的尾巴四處跑，還經常悄悄往山頭外去窥視凡人孩童玩耍，這些她都知曉，睜只眼閉只眼地縱容小路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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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兒子，媳婦是什麼你可知道？」共同生活許多年，凜一直維持幼獸模樣，比起威猛的豹子更像只山貓，小路能記住凜是豹子就不簡單了，教導八歲孩童關於天界和神獸的種種，言之尚早，較能解釋說明的，大約只有「媳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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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開口解開傻兒子的誤會，忽然凜一臉凝重地道：「有凡人，不是莫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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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玉湖是五山一湖的偏僻小地方，凡人難以進到山裡頭來，那年小路的爹誤打誤撞闖進山區裡，水肖飽受驚訝許久才緩過來。這五座山屏障似的遮蔽一池湖水，山外頭的村鎮人民沒事不會往山裡跑，不說獵戶設置的陷阱多危險，就是走在草比人高的荒山裡也不曉得會迷失到何處去。主要也是因為山與山之間設有迷陣，為防止天界神族或神官來到人間界時巧遇凡人，造成誤會或麻煩，天界與凡間的交界處便設置了隔絕凡夫俗子誤闖的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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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煙罕至的鎮玉湖兩百年來甚少凡人踏足，水肖是天界來的守湖仙子，因職責固守湖畔，極少到山頭外的村鎮結識凡人，是以凡人亦無理由尋來這隱秘的山中湖。仙子不愁吃穿用度，近幾年較常出入村鎮與湖畔的就屬莫離路的爹。三兩個月，莫以賢會親自拉車進山給兒子送來衣食用品。除此以外，湖與山外頭的村鎮互不往來，這會兒，怎麼會有凡人徒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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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凜所言，第一個奔出屋子的是小路，出屋門就發現湖畔桃樹下倒卧一女子，走近瞧，女子懷中抱了個嬰孩，一大一小面黃肌瘦。小路喊來了娘，水肖見了女子蒼白臉色，伸手探了女子鼻息，幸好，一息尚存。想起這趟天界往返帶了大量靈果，正好用來救助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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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果汁液飽含靈力，一滴相當於飽餐一頓，於凡人之軀有奇效，過多則無益，一滴滑入唇內，女子當即悠悠轉醒，睜眼見自己獲救，顧不上其他，急於懇求水肖救助懷中嬰孩。水肖抹了一指靈果汁在嬰孩唇瓣，氣息奄奄的孩子這才有了一絲紅潤氣色，不再慘白著小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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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不住道謝，經水肖追問如何來到此處，渾渾噩噩講起自己和孩子的遭遇：「我是帶著孩子逃跑的，我婆婆和村裡人都說這孩子不吉利，剋爹，要把我的孩子埋進土裡。我不能眼睜睜看孩子遭活埋，夜裡抱著孩子逃了出來，一通胡奔亂跑，愈跑草木愈茂密。村人都說深山裡有食人獸，我心裡害怕，就這麼一路跑到天光大亮，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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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埋？那不是殺人嗎？」這種稀奇古怪的行徑聽得小路訝異不已，水肖和凜早已經見怪不怪，凡人一旦遭遇無法解決的事便胡亂怪罪，似乎只要找到替罪者，事情就會好轉一樣，許多匪夷所思的作為在人世間一直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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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肖問道：「他們為何說這孩子剋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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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還好，一聽問題，女子立即潸然淚下，哭哭啼啼起來，邊抹眼淚邊說：「這孩子生下來沒多久，他爹就染上怪病，從手腳開始發黑僵化，大城鎮請來的大夫看不出所以然來，村裡人都說肯定是這孩子招禍給害的，剋爹，必須埋了，再不濟也要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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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小路瞧著嬰孩稚嫩的臉頰，想不通村裡人莫須有的瞎折騰，區區一個嬰孩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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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辛茹苦，懷胎十月才生下孩子，差點給他們幾句話害死，我婆婆是真打算要活埋，我這才連夜抱著孩子往外逃，本想逃到大一點的城鎮，沿途討一些吃食，不曾想跑錯了方向，這下可怎生是好？」一肚子辛酸吐出，她繼續嚶嚶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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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人從不會錯看山路和大道，目標往大城鎮卻迷途走進深山，怎麼說也犯傻得過了頭。凜使著不熟悉的舌頭，生硬地問：「你，哪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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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女子並非山外頭村鎮中人，是從城裡嫁過來的，嫁給村鎮的李大郎。說來也是孽緣，一年多前，女子與初到城裡商舖謀生的李大郎相識相知，不顧店主父親的反對，堅持和李大郎私奔，兩人攜手回李大郎家鄉成親。起初兩相繾綣，情意綿綿，日子雖然辛苦還算舒心，可是時間長了，迫於柴米油塩，又要再添一口人，無所專長的李大郎就開始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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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鎮可不比大城，沒有商舖主人家僱用，想填上生活所需，唯有給村裡還過得去的人家砍柴挑水，掙些微薄零星小錢。嫁入貧戶的城中大小姐做不來粗活，活計全得靠李大郎一人肩挑，偶爾見別人家無憂無慮，難免心生怨懟，酒後淨是胡言，說不該娶商舖人家的大小姐，嬌貴難侍候，光吃不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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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說得過份點兒，她確實自小嬌生慣養，加上有了身孕，一吐二喘的，多數活兒都讓婆婆幹了，嫌棄的話語自然也就多，這些還能忍耐，可孩子落地之後，孩子的爹無緣無故生了怪病，村裡人討厭外地人，遇到這類解釋不清的怪事，一律怪在她身上，又因為怪病是從孩子生下來之後才發作，婆婆和村裡人一致認同她生了個鬼胎，是來殘害李大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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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這湖畔小屋住不下多人，收留這對母子不實在，何況養大孩子不是三五年的事，這一點，水肖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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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子茫無頭緒，瞧瞧水肖，又看了看小路，紅著臉提出了要求：「你能不能......陪我回村鎮一趟？有他人相伴，想必婆婆和村裡人也不敢對我們怎樣，我想回去看看孩子的爹再走，他病得不輕，說不定是最後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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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肖想了想，確實不放心村民的怪病，也無法袖手不理這對母子，最終決定由她和凜陪伴女子前往村鎮，小路則待在家裡守門，順道聯繫他爹，給這趟未知數一個身後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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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瞄精緻的小姑娘好幾眼，莫離路扯扯娘親袖子，央求道：「娘，我也想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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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爹送信派人來，那病有蹊蹺，去了危險。」水肖柔聲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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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離路不服，指著凜反駁：「她這麼小都能去，我為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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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這是凜，平時你總追著跑的凜，明白沒有？」總不能當著凡人的面說這是咱們家那只小豹子，你總追著尾巴跑。水肖眨了眨單眼，暗自期盼兒子聽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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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抗辯，忽地記起醒來時無意聽見的一段話，原來凜這模樣兩百年了。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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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靈靈的小姑娘是凜幻化的一點兒也不意外，那雙縹色眼睛確實像極了小豹子的眼眸，那頭銀色秀髮也如同銀白毛色般光澤閃爍，不同於凡人的外貌特徵，他當然不會傻到以為是個平凡小姑娘，問題出在兩百歲和八歲的差距，怪不得小豹子總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原來凜已經兩百歲。兩百歲麻煩可大了，山外頭村民說過，媳婦年歲大是會被壓一頭的，不過......壓一頭又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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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一夥人離去，小路給爹放了隻竹林飛鳥。飛鳥傳信最快也得半日，如此一來，若是娘親出了意外，爹或許趕不及。莫離路自幼與娘親相處時日更長於爹，回莫家大宅也就逢年過節，比起爹來，娘親自然是最重要的，要他安然在家等待爹歸來，這事小路做不到。放完了竹林飛鳥，焦急來回走了幾圈後，莫離路豁然決定，他要悄悄跟在後頭保護娘，至於爹，小屋中留張字條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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