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失落叫人難過,但友誼的失去更叫人難忘,為甚麼在最近的夢境中,總是夢見她,那個與我像似從無芥蒂,猶如最初的那個她?
我和她相識在剛升上中學的時候,她是一位可愛的女孩子。自步入青春期後,第一位互相傾訴分享的對象。那時候,拍拖是一件很觸目的事情。彷彿能夠在眾人面前宣告,我已不再是稚氣的學生,向成人邁進一步。尤其,身邊不少同學已有伴侶,自然地,想要嘗試那初戀的味道。
二年級時,我表白了,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表白,也是第一次的失敗。
事後,我放棄了,我逃避,為免失去這朋友,我甘心做一個知己良友。
其後我初戀來了,她也有她的對象,我倆很有默契地減少聯絡。直到,我失戀了,她也失戀了。那天因街上人多,我本著防止失散,捉著她的手而行,她沒有拒絕,靜靜地被我牽著手與我走了一小段路。當下,忽然對她多了一種感覺,那感情慢慢醞釀,和中學時的所餘無幾的情素一同發酵。但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我是如何的珍惜這位好友,這感覺應存放在內心深處,不要表達,也不必表達。
時間不留人,她的事業開始起步了,她的人生開始光明了,而我,卻仍停留。我知道自己是一個無法分心的人,若不放下她,便不可能再去尋找新的對象,或許不甘心與她這樣子的關係走下去,於是我做了決定。
我逃到德國,然後向她表白,也許不是表白,是決裂。把心裡的傾慕說出後,便與她分道揚鑣。她尊重我,也祝福我生日快樂。從此,再無聯絡。
是的,我很珍惜她,卻單分面的愛慕,又單分面的決裂,很矛盾。那她的感受呢?我不知道,或許我就是期待她對我的各種悔恨,從而好好記住我。可是,誰知道這是不是她的感受呢?或許我只是一顆微塵,對她而言,只是一個過客。
故事還未結束,當我從外國回到香港之後,身邊的人都說我身材瘦削了,思想也成熟了。可能人總需要出走一下,自己居住的地方太狹小,限制了自己的生活,更限制了思想和內心的探索。原來,世界可以這樣大,生活可以有這種方式;原來,金錢並不太重要;原來,珍惜擁有的比追尋未知更令人踏實。
我對她的情意,也從變質的愛慕,返回正軌。我為失去這名本應可以陪伴我更長時間的好友而痛心,也鄙視那個兩年前的自己,是何等的幼稚,何等的自私。從旅途的終段,以及剛回到香港的那段時間,我有時在想,該如何挽回這段去去的友誼?
直到某天晚上的一個飯聚,她出現了。她面對我,像那從前的她,沒有絲毫違和,旁邊的朋友還以為我們一切如舊。她主動與我說話,把杯子遞給叫我幫助她倒水。是機會吧?還是試探?她想要和好?還是她偽裝得好?然而,我那自卑,又頑固的個性,把那可能的機會親手斷送。我整個晚上都板著臉,而我更忽視與她進一步的交談交流,不發一言,不作回應。
彷似要提醒自己當初的決心,飯後,我在社交平台上寫上八個字「好久不見,不如不見。」這些字除了寫給她看之外,也在提醒我自己。別再糾纏與她的關係,當初主動要決裂的是我,現在又想要挽回?難道這友誼是如此廉價?我不知道當天她收到那個訊息後的心情如何,但肯定曾經傷心。傷過的心又如何復原?錯過的關係即使重修,也存有芥蒂。我和她,已經肯定回不去的了。
那天晚上,我對著上天,撫著內心,提醒自己,要珍惜還擁有的人和事,我不想再失去那些人和事。我決心,把她真正遺忘。
最近的大半年時間,確實再也沒有在日常生活中想到她,只是夢境無法控制。我竟然在夢境中與她重遇,與她的關係不是那種情愛伴侶,只是單純的吃一頓飯,聊聊那兩年的時光,大家發生了甚麼,身體如何?工作順利嗎?很簡單,很普通的一次朋友聚會。
但也許,這樣簡單普通的事情,是我現在最想實現,也最難實現的願望吧?
但願夢境不要再翻我舊帳,讓我能夠平靜地生活。
「對不起,如果可以,能約你吃個便飯,聊聊近況嗎……?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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