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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著喧鬧的空間已經承載不住而溢出,朴延宇坐在天台上,音樂終於把過多紛雜的熱鬧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安靜得像一顆星星,他享受安靜,只有在安靜裡才能清楚聽見演唱者得滿一字一句。
於是他沒有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冒著冷汗的汽水鋁瓶捕捉四周的水氣,他的臉頰因此濕了一片,冰涼而莫名打斷了他的星球運行。他睜開眼,少年已經彎下身。
「嘿,原來你躲在這。」
和他想的不同,來的是兩個人,他接過車京柱拿過來那冰到骨頭裡的汽水,賣力沾黏的水珠終於瓦解,褲頭在水珠的洗禮由淺轉深。他笑似非笑,伸手撫過校服吸水力不佳的表面,徐伊登坐在他旁邊,四周終於由寬敞變得擁擠。
他摘下左邊的耳機,分給徐伊登,車京柱在徐伊登另一邊坐下,他不介意自己沒有分到耳機,比起音樂,還是樓下的球場更加誘人。
徐伊登接過耳機,看了他手機得螢幕一眼:「〈It Starts Today〉?」
朴延宇點頭:「황인엽的歌。」
「我知道你喜歡他。」徐伊登一笑。
「嗯,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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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是少年,純粹,無畏,煩惱還不足以侵蝕他們的一切,那種彷彿是在青春日記裡看就格外勵志的少年。其實年少是平凡無奇的,他們擁有很簡單而暗戳戳的臉紅心跳,會開無腦不足掛齒的玩笑。
就像把在泥地滾髒的校服漂白,或和分班前的摯友擦肩而過,你記得他,他記得你,存在彼此不在重要的腦內空缺。
朴延宇就是這麼平凡,平凡的不需要去喜歡上誰,更不用執著著討厭某個明明交際不深的人,他只是習慣穿著校服宇車京柱或徐伊登在上學路途碰上的感覺,習慣了四處同校的陌生人,習慣老師臨時發下的考卷,習慣毫無起色卻不曾跌落的成績,習慣父母出差不在家的日子,習慣無所事事的自由。
學期期中,爸爸從英國回到韓國,結束一個短期提案的出差。
他縮在沒有開燈的客廳沙發,聞著微波爐裡飄散出來的香味,門外的電子鎖滴滴地想, 知道密碼的人除了媽媽就是爸爸,他並沒有理會那個穿著正裝的中年男人在玄關脫下已經過氣的皮鞋,中年男人皺著嚴肅的眉頭推開推放在門口的雜物,打擾他手機裡播放的432hz,他才願意挪動久盯電磁波的視線。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ZC6R9YreM
「生活費不夠話嗎?怎麼不去餐廳吃?」中年男人走到微波爐前:「老是吃這些東西是不健康的,你有需要可以打電跟我說。」
朴延宇把音樂聲調小:「吃習慣了,懶得下去。」
「可以叫外送啊。」
這是他父親,在發酒瘋之前還慈眉善目的父親,能夠這樣笑著閒談的一個正常中年男性。
五歲之前,他們還有密切接觸,那就像一個正常的家。
當你以為失業酗酒的男人只存在電視節目或社會新聞,現實中與你想的實在相差太多太多,現實是那些虛幻的刻模,你看見的童話故事全都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反反覆覆排演。
從前從前朴延宇小男孩也跟那些電視前嚷嚷著要成為騎士的孩子一樣有幻想,如今幻想成真,輪不到他扮演騎士。
原來根本沒有人願意變成高塔裡的公主任人解救。
他親眼看著父親把美夢撕裂,所謂美好不堪一擊,像酒瓶打在身上時碎裂的聲音,像媽媽扔下自己逃跑的甩門聲,像打不出去的求救電話,而爸爸還是在清醒之後抱著他痛哭流涕。
媽媽還是回來了,時間還是要演進,他正常得像個錯過公車在後面狂奔的中學生,那怕昨天晚上他還躺在離家最近的醫院哩,聽著護士哥哥的喁喁細語,撒著父親教他的謊說自己只是踩空摔下樓梯。
既然宇宙都拋棄他了,那他也不會指望被星辰救贖。
世界持續扮做壞人,讓他只能忍氣吞聲。
畢竟當你被整個太陽系拋棄,還有人會想起你嗎?
當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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