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時候,我來到了台灣北部的海角定居。我的國家發生了戰亂,因此我只能逃跑。在這裡的日子很是安逸,不知何時起,我已經不再注意有關祖國的新聞。每晚,我總是坐在海邊抽菸,香菸的味道很像咖啡,同樣苦澀且難懂。記得,庚總是說我的味覺不好,根本不懂美味的茶或咖啡的好。我坐在搖搖椅上頭,庚從後面走了過來,我們一起看著月亮還有星空發呆。有時候,我會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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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是抱怨我不喜歡工作、讀書,而我則會反駁他過的日子太過輕鬆,不需要放鬆發呆的時間。面對互相的指責,我們只會笑笑帶過,並打開一罐上好的咖啡豆,泡咖啡悠閒地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每天都是如此悠閒且無爭,就好像舞台上的戲劇人偶一樣,我們不需要煩惱將來或者身為人的苦痛。只需要靜靜讀書、做飯、散步、研究昆蟲與海洋生物就好,這樣的日子誰不喜歡呢?但一切都只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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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先討論快樂的部分吧,像是茶點、訪客還有美景。我很享受海角的景色,每日的夕陽都長得不一樣,偶爾我會將其用繪畫的方式留作紀念。興許,這就是為什麼我與庚有所交集吧!當我們一同欣賞夕陽落下海平面時,即便我們沒有在一起,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心境。他總是在把玩自己從父親那拿到的小球,據說那是個機關玩具,裡頭有個八音盒,不過我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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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研究那本魔法書嗎?」晚上,我跟庚坐在家裡喝茶以及研究那些好幾世紀前的書本。他笑了出來,反問我是不是還在研究那本《女巫之槌》,我點點頭並表示那本書沒什麼值得探討的部分,但當作喜劇來看還行。此刻,《女巫之槌》就躺在桌上墊我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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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了幾頁,表示這本書確實沒什麼探討價值,有些部分還出現了不知國家的語言,好像是在模擬女巫用的古老語言。他叫我趕緊把這本書當成柴燒,根本沒有留下來的價值。而我則反虧他,他在研究創造心靈世界、輪迴,以及死而復生。當我說到這裡時,就笑了出來,我的笑聲將整個黑夜都埋沒了,無法想像這種天方夜譚的魔法有多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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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真的,或許有一天這種魔法派得上用場!」他告訴我,這種魔法需要各種材料,像是黃金鹿的角、葛恩拉草的莖、麥里拉石的粉末,還有其餘十來項沒聽過名字的怪東西。他示意我,雖然很難湊其這些材料,但他在父親朋友航海經商的過程中取得了大部分的材料。我隨口一問,還差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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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心臟。」我示意他,若是有需要可以拿我的心臟,我可是出自盛產巫術的國家。就血緣而論,我也算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女巫。庚叫我不要開玩笑了!他一輩子都不會用朋友的心臟來做實驗,就算要賭上性命,也是賭他的而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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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經很晚了,我跟庚的香菸都抽完了。雖然他說有一種東西叫做鴉片,味道不錯,但我實在沒興趣。老實說,我對香菸的品味也只是門外漢等級的。我告訴他,若要給我禮物的話,最好還是昆蟲乾。隨後,我滔滔不絕地講了最近發現的幾種蟲乾的功效,有可以降溫的、緩解胃痛的、減輕壓力的、降下心跳速率的等等。他只虧了我一聲工作狂後,便叫我忘掉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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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明天有空嗎?我想請妳看看幾幅畫,我分辨不出來它們的真假。」幾個月前,我來到了庚的美術館。裡頭有幾幅畫看起來像是贗品,當我告訴他我的觀點後,他對此相當敬佩。從此以後,時不時他就會請我到美術館中辨認新作品的真偽。對此,我樂此不疲。雖然我只能很粗淺地告訴他我的觀點,但他願意相信我並將那些贗品關進倉庫中,不再展覽。或許,這也是他對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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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無聊,拿出了星座盤給庚看看。庚不懂星座,我也不是很懂,只是能大致說出來哪幾顆星星代表哪個星座罷了。對我來說,星座與星象學並不是本業,只適用星星來唬爛顧客後,可以再跟他們多收一點錢。他拿著星座盤問我,若是在白天也能看到星星嗎?我告訴他,太陽就是種星星,當然可以看見。不過,他只覺得我是在亂講話,就沒有將其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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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約明天下午吧,去看幾幅我要特別展覽的畫作。」庚表示,明天早上要去黑街一趟,那裡有幾位病人需要醫治。根據他們所說,似乎都是發燒不止還有上吐下瀉的問題。聽起來,似乎是食物或水源方面出現了不乾淨的病原體。但是,黑街的人更相信這是一種集體中邪。為此,他們甚至特地準備了眾人向神明的祈禱。聽說,庚明天也要參加那場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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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懷錶,看了看上頭的時間,停在十二點十五分,永遠不會向前跑了。這只懷錶是母親送我的,上面還有被子彈劃過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讓裡頭的齒輪故障,才導致它不再前進。雖說庚幫我檢查過裡面,但卻找不出原因,只知道或許得回到歐洲才能查清楚。而我只是嚴正警告他,我不想回去那個鬼地方。不管是我出生的國家也好,曾流浪過的大陸也罷,我都不想再看到它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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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萬物皆有靈這句詞嗎?或許,妳的懷錶只是失去了靈魂,所以才不會動的。」我笑了出來,認為他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伶牙俐齒。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或許是最接近解答的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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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我來到了四層樓的美術館中,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這座美術館很是漂亮。我時常問庚有關牆面浮雕的專業知識,不知道我那破舊的小木屋能不能做出類似的雕刻。每當聽到我要在家裡多放什麼藝術品時,庚總是會笑我沒什麼美術知識。或許,就是因為沒有什麼知識,我的房子裡頭才會堆滿了許多雜物。除了各種草藥、蟲乾、蕈類以外,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藝術品。它們的樣貌皆不同,所以我沒有一個捨得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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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庚表現出灰頭土臉的一面。當我問他時,他才告訴我有關黑街人的事情。他形容得很誇張,說村長直接在禮拜堂內獻祭了一隻黑色的母豬,當匕首刺入母豬身體時,那血液噴得到處都是。庚就是在那時候被黑色的血液濺到,才會如此不開心。除此之外,村長還要求庚戴上代表飛蛾教會的面具,並且一起低聲朗誦祈禱歌詞,這點讓不信教的他很是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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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幾幅畫了。」當我看到這些畫時,不禁笑了出來。這歪七扭八的筆觸還有天馬行空的異想,一看就知道誰是作者:庚。我誇獎他技術增長了不少,感覺有點像幾個印象派畫家的風格,有那種藝術家的味道了。他聽到我的誇獎後,很是尷尬地點點頭,認為我幾個觀點說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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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人很奇怪,他們似乎在尋找些什麼。」庚表示,在黑街的教堂中可以看見許多奇怪的藥品。他告訴我幾個特製藥物的特徵,我詳細解釋了一下。然而,還有許多種藥材我無法想出答案。而庚說出了非常危險的發言,讓我堵住了他的嘴巴一下,要他確定事實後再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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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黑街人在研究能夠讓人上癮的藥。」他表示,有些黑街人會吸入某一種類似草藥跟蟲乾混合的粉末,據說能夠產生類似鴉片或罌粟的效果。但根據他的觀察,那種粉末致幻的能力與副作用似乎非常大,人們都有些記憶不清楚的狀況。當問起那種粉末的材料時,大家都只說是村長跟神明拿來的聖物,跟酒混在一起就有治療精神不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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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有點像同時喝酒與咖啡,對吧?」當我如此形容時,他卻搖搖頭並且表示,那是種非常強效的麻醉劑,除了成癮性外,對身體的副作用也很大。他說,他翻閱了自己父親對黑街人的牙齒健康報告,那種粉末會造成牙齒脫落,並且對細胞組織會有不可逆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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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認為黑街人在尋找什麼?」我告訴他,很多古老的部族會靠具有迷幻效果的草藥來達成與神靈溝通,庚是不是覺得他們那是一種宗教行為呢?他點點頭,認為這裡頭可能牽扯到了整個黑街的信仰問題。最後,我總結了一句話,就是那都不甘我們的事情,沒必要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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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跟他繼續研究繪畫,直到深夜才回去海角的小屋。我一個人獨自坐在海邊思索有關黑街人的一切,但不管怎麼樣都想不出來。此刻,我的香菸逐漸消失,當我正因此準備回去再拿幾隻時,一個男孩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的神色緊張,看起來似乎受到巨大的壓力脅迫,那個樣貌就好像以前被戰火追趕的我一樣。對此,我居然產生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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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是女巫嗎?」我覺得這個問題挺愚蠢的,告訴他我是不是女巫都無所謂。我示意他過來我旁邊坐下,他才戰戰兢兢地跑了過來。我跟他一同望著月光映照在海面上的倒影,過了數分鐘才繼續說話。期間,我只是倒了杯茶要他好好喝完,順道遞了根香菸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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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但我不抽菸。」我示意,香菸可以放鬆精神,是很棒的東西。只是很可惜,太少人知道香菸的好處了。當我問他,是不是覺得月亮很圓時,他點點頭並且反問我,月亮不是一直都是圓的嗎?我笑了出來並且告訴他我的想法,我認為月亮其實是個多邊形,只是因為離我們太遠了,才會錯以為月亮很圓。當他聽到我的詭辯時,不禁睜大了眼睛,以為我是魔法師才懂這麼深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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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忘記問妳的名字了。」我告訴他我叫做辛,他從未聽過只有單字的名字。不過,當他看到我立體的五官後,就似乎釋懷了。而男孩則告訴我,可以叫他燈籠魚,燈籠魚是他最喜歡的動物,如同電燈泡的腦袋就好像科學家一樣,在這個嚴重偏向宗教的黑街,算是一種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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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是從哪來的啊?」我看向雜木林那邊,燈籠魚似乎就是從那邊過來的。他告訴我,他很自卑因為他很膽小,為了跟別人證明自己才過來這裡的。聽到這裡,我只評價了一句,真是無聊的理由!隨後,便回到屋中拿香菸繼續抽,味道果然因為無聊的理由而變得難聞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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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了伸懶腰,問他要不要在這裡過夜,主要是因為很久沒有性愛了,同時也沒跟十二或三歲的孩子做過,感覺應該不錯吧!我跟他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的髒點,不知道該怎麼向前。我緊緊抱住了他,想感受他的溫度。原本以為會暖呼呼的,但其實因為天氣的關係有點冷。我脫掉了我們兩人的衣服,被棉被緊緊裹住,此刻的感覺很棒,讓我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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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他都過來我這找我玩。大多時候,我都在教他一些有關醫藥的知識。除此之外,也會跟他畫畫、創作故事、去庚那裡看畫展,又或者只是靜靜望向天空的海鳥飛過,發呆度過一整天。我不知道庚對他的感覺如何,只知道他覺得我在誘拐小孩子,是不是一種犯罪或心理缺失呢?我一邊吃著奇怪味道的麵包一邊聽庚解釋他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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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創造心理世界,就需要足夠的意念。根據這本書的說法,人的主觀意識能夠改變世界,也同時造就了神明的存在。」燈籠魚問了庚,神明會長什麼樣子?但庚並沒有回答,只是覺得神明應該不是黑街人所想的那樣。不,也許只是因為他不了解黑街人而已。他做了很多的思考,但卻沒有任何一個是正確解答。對他來說,神明是什麼樣子都無所謂了,只要能夠讓人前進是誰都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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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這世界本身沒有神明,只有輪迴。輪迴這詞現在還不清楚出自於何處,根據這本書所言,輪迴可能出自於東歐洲或南亞,這兩個地方巫術盛行,不知道有沒有關係。」他一邊說話,食物也跟著一邊掉下來。當我告訴他注意禮節時,他笑了出來並且反問我,誘拐小孩子的人跟他談什麼禮節?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繼續喝著咖啡並且吃下一顆國外特製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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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魚,你喜歡吃甜食嗎?我這邊進了很多甜食可以給你試試,但是要用黑街人平常在時用的那種粉末交換,這個條件可以嗎?」燈籠魚點點頭,但我卻阻止了他。我告訴庚,這樣做或許有危險。然而,他卻聽不進去,只覺得這是一個弄清楚那神秘粉末的機會。既然燈籠魚能夠點頭答應,那就表示就連他也常接觸那種粉末,或許解開神秘粉末的祕密後,就能讓黑街人重回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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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拿出七彩的糖果,表示這是訂金。我搖搖頭並且問他價格,我願意用自己的錢來買這些糖果,不要將燈籠魚扯進我們的研究之中。然而,燈籠魚沒搞清楚狀況,只是告訴我們沒有關係,要弄到粉末很容易,只要跟村長要就行了。雖然村長只給大人那種粉末,但其實小孩子用錢也能買到。不過,若是要用來研究,那個份量會起懷疑。我嘆了口氣,告訴這兩個大男孩這樣做可能會有危險,但他們執意不聽勸,只是拿了錢和糖果後便開始了研究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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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問題的話,我可不管!」我警告他們別把我扯進來,若有問題我會第一個逃跑。當我說出這些話時,他們只覺得我有點膽小,而我只是反駁他們說,因為我知道隨意觸碰禁忌的下場,我的國家就是這樣滅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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