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有十六個雕塑作品的展覽廳,它們的衣著變成了罪犯的服裝,相當破爛。嘴裡不知道在呢喃什麼,好像是詛咒的詞彙或者想念親人的溫暖吧!一走到這裡,我就覺得心頭一緊,很是害怕但同樣也很是空虛。我的胃不斷翻騰就像颱風時期的海洋一樣。胃中的東西只有胃酸,但感覺卻滿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瘋了的緣故,我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是骯髒。摩娑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無法將那種異物感去除,只能暗自祈禱自己再過些時刻就會變好。愚蠢?對,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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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數了下數量,變回了十五尊雕塑。不只是它們的衣著改變了,就連站姿也變成扭曲的狀態,就像被處以吊刑的人那種扭曲。除此之外,它們的眼睛不斷有血液滴下,那無數的眼睛變得無神且疲憊。它們告訴我,它們已經累了並且不想再活下去了。當我經過它們的時候,殘破的身子正悄聲道謝。隨後,又繼續呢喃不想活著。我不知道這樣碰雕塑作品算不算違規,但我還是撕下了衣服的一角,替它們擦乾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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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穿越展覽廳過後,我來到了左邊的大門,上頭寫了「深海之間」幾個字。當我碰觸到門把時,一股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如同重低音的聲響從裡面傳了出來,那是屬於這個空間的心跳聲,不是其它什麼動物或者生命,正是這間展覽室本身的心跳聲。我能感覺到,那如同大型野獸不斷奔跑時的心跳聲,巨大且快速,是任何生物都無法比擬的。當我進入展覽室時,立刻就落入了深海之中。我無法呼吸,卻不感覺痛苦,只是感覺肺部充滿水的感覺很奇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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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無數的飛蛾,它們身體因為磷粉而微微發光,讓我能夠看清它們的長相。毛茸茸的鬚鬚隨著它們游動而擺動,看起來十分美麗。此刻,我才意識到原來那巨大的心跳聲,就是出自於這群飛蛾。先不論飛蛾有沒有心臟,那莊嚴神聖的聲響確實吸引住我了。當我往上游時,卻是往下,而往下游時卻又是往上。此刻,這間展覽室再也沒有上下左右了,只有無止盡的水以及無數的飛蛾。我想起了有關飛蛾輪迴的標語,不知道與現況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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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斷往下沉,頭頂上出現了女巫的筆記。那張筆記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單純在我腦海中映照出來的話語。它如此寫道:「無法打破輪迴的人都是飛蛾。」這句話被寫的人重複寫了好幾遍,看起來很是怪異。那些字從海洋深處往上浮去,在漂浮的過程中變成了無數的飛蛾,而那光粉照在我的臉上,看起來十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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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深處,光線越微弱,我能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下潛了數十到百米,但顯然還無法接觸到底。底下,深沉的黑暗將我吞噬,我能感覺到身體變成無數的碎片。它變成無機質的碎屑,緊接著重新組成我的身體。當我再次清醒過來時,我才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沒有藝術品的展覽室。空蕩的空間內只站了一名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聽他的口氣可以知道它就是方才一樓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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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想問女巫的筆記是什麼,對吧?」他告訴我,女巫的筆記是一段自我懷疑的過程,也是這座美術館中不照著規則走的答案。若想探究女巫為何,筆記一定有所幫助。然而,從筆記中尋找答案,可能就太過膚淺了。女巫放棄了記憶,留下了筆記,若是跟隨筆記,我也會變成女巫。他大膽預言,我不是個會照規則走的人,因為直到現在我也沒去三樓的保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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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美術館就是女巫內心的表現,一切都謹遵照規則向前。而我,也僅僅是規則下產生的合理性,即便算是我創造了這座美術館,我也只不過是女巫的棋子罷了。記住!只有女巫是矛盾的,因為她也是人類!」這種口氣聽起來,眼前這位工作人員似乎不是人類。他告訴我,只有我和女巫是生理上的人類,其餘的傢伙都不重要。無論顏色、樣貌等膚淺的東西,都不足以證明他們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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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唱起了哀歌,他感嘆這個時代的不公平,以及悲哀的社會等等。突然間,話鋒一轉,表示一百年前的世道更是可怕、危險,現在已經是和平的年代了。正因為和平,戰爭才是在檯面上的東西。他直言不諱自己曾參加過幾次戰役,即便沒有殺人,那股罪惡感還是將其壟罩其中。最終,他告訴女巫他不打算做人了。女巫將他的心放進這座美術館中,靜靜等待時間發酵、腐敗。為何不去自殺?他也想知道,活了太久導致他沒有面對死亡或者選擇的勇氣,他只敢面對永無止盡的孤獨。緊接著,從懷中扔出無數鮮花,表示自己就像這些鮮花一樣,只能在某個角落被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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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所有東西都像機械齒輪一樣,照著規則走。無論它們長相如何,都還是遵照了一定的規則。簡單來說,逃出去的路肯定有的,只是充滿了艱難與危險,但我始終相信輪迴終將被打破。」聽起來,他對我莫名地放心,或許是因為他認為我會照他給的指示前進。不,應該說現在除了他以外沒人能夠相信,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讓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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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紅色制服的人,我無法分辨它們的善惡,所以只能叫妳不要相信它們。或許,他們是對的,也或許不是。但無論如何,我都相信在他們之中有想要利用妳的存在。」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表示,那些紅衣服的傢伙是被美術館吞進去的,沒有目的、沒有規則、沒有善,也同時沒有惡的一群人。可以將這種情況視為一種天命,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被美術館吞進去,永遠徘徊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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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美術館是女巫內心的表象,內心怎麼可能會吞是活生生的人呢?」它要我認清一個事實:內心存在的事物在表側的世界也能存在,這並不衝突,只是讓人感到困惑。他告訴我,這裡每一個磁磚、每一副藝術品都代表了女巫的某一部份,那些藝術品既非現實又現實,是一種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事物。當然,這只不過是他認為的答案,我怎麼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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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是被吞進來的人嗎?」面對這個疑問,他搖搖頭並且表示,我是被挑選上的精緻禮物。隨後,他用充滿疑惑的口氣問了我,難道我沒感覺嗎?為什麼這一切都這麼順利?為什麼每一步路子都有往前的道具呢?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別人安排好的一場秀嗎?太剛好又太完美了,女巫正在關注我!看我的一舉一動!她想要把我關在這裡,同時又希望我能夠逃出生天。這樣的矛盾,才符合人類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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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它拿出兩根香菸,並點燃了其中一根。點燃的那根燃燒的速度很快,但未點燃的那根也隨著時間消逝。結果,兩根香菸在同時燒盡。他告訴我,香菸一根代表現實,一根代表心理,兩根會互相影響,就好像有心電感應似的。緊接著,說出更讓人無法相信的話語:一根香菸代表了女巫,另一根代表了我。我與女巫是會互相影響的個體,甚至不能用個體來形容。最後,即便我再次問他是否知道我是誰,他卻僅僅是點點頭並告訴我,不能破壞美術館的規則。他不想告知,但仍說出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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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能相信你嗎?」他搖搖頭,認為離開這裡的最好方法就是誰都不要信任。他告訴我,他隨時都能換上紅色的制服,又或者發出犬吠聲來疑惑我,但是他不會這樣做。這是有關工作人員的規則,打破那些規則會導致客觀事實出現問題。客觀事實是什麼?當我問了這件事時,他笑了出來並且告訴我客觀事實沒什麼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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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客觀事實就是女巫會傷心。」女巫就是辛,而辛就是我自己。所以,可以這樣說,我就是女巫。當他提到這裡時,我擺出疑惑的神情。他搖了搖頭,要我不要想這麼多,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不說謊,就連剛剛那句話也有可能是謊言。隨後,他從懷中拿出一顆小巧的金屬球,問我是否知道這是什麼形狀。理所當然的,我會回答圓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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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多角形,它一點也不圓,只是妳擅自認為它是圓型的。」隨後,又表示剛剛那都是謊言,這是一顆圓型的球沒有問題。重點是,我相信了他的話語,這可不行!在所謂的真理面前,人會不斷說謊,所以請不要相信任何人,就連辛也是。然而,他又露出誠懇的表情,雖然我不喜歡他的五官,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真切與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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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辦法,請妳拯救辛吧!」此刻,我身上的工作證出現了更像是我的照片,看起來是個小女孩,應該就是某個時候的我了吧!我看了看那張照片,感覺實在看不出來這是一百年前的女巫。而我,直到現在也無法相信自己就是辛,只是感到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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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東西可以相信,某些東西則不。有時候,相信錯誤的東西才能帶來強大的力量。為此,我跟其他傢伙才會開始說謊。說到底,這裡本來就沒有善良的傢伙存在。」他將小球放到我手中,告訴我這顆小球是一項工藝品,只要仔細看就不難發現,上頭有很多的機關與隙縫。只要將其加熱,它的結構就能展開,裡頭是一個小巧的八音盒,是屬於他與女巫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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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個房間就會遇到火焰了,妳應該就能想起一些事情了。祝妳武運昌隆。」說罷,這整個展覽室開始下墜,就好像失速的電梯一樣。轟隆的金屬摩擦聲響不斷,甚至該說越來越大聲。當我注意到時,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消失了,只剩下他剛燒盡的香菸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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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到了地上,躲在角落等待落墜停下。突然間,碰!一聲展覽室砸到了地上。我的腦袋因為衝擊而變得遲鈍,當我回過神來,眼前是如同地獄的焦土。那是一間原本應該很漂亮的小屋,看起來像是一百年前的洋房一樣,但殘破感讓人感到不安。該怎麼說呢?隨時都有鬼魂會跑出來一樣!我檢查了這棟兩層樓的洋房,看起來好像不久前還有人住在這裡過,但突然發生了火災,所有一切都燒毀了。鼻腔充斥濃厚的木頭、布匹、陶瓷的燒焦味道,感覺不是很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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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有個觀景的房間,往外看是漂亮的海角,若是從這裡掉下去的話,肯定必死無疑。我碰了碰觀景窗的窗櫺,好燙,立刻將手收回。隨後,我手裡的那顆小球展開了,出現了一個八音盒的機關,彈奏出一曲認不出名字的小曲,聽起來應該是C大調的曲子,非常快樂。當我轉過頭面對廚房時,一個聲音叫住了我!那是一個年邁的老婦人,她正端著兩份鬆餅並詢問我要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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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示自己是這棟洋房主人的母親,因為很久沒有收到聯絡,才會來這棟洋房看。此刻,她才知道因為大火的緣故,這裡已經成為了廢墟。她說,她的女兒就是辛,是個只在乎自己的人。然而,這也不代表她是個討人厭的傢伙,她只是獨來獨往,沒有朋友、沒有目標、沒有善惡觀、沒有愛罷了。她不知道為何辛會走到這一步,將人關在美術館中,並自以為是地認為這是種懲罰。她反問我,將所有相關人士還有無關者都關起來殺死,這是一種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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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是被村子裡的仕紳聯合陷害而死的,他們認為辛會妨礙他們開發海角的土地,所以私下造謠並讓村子裡的人懼怕她。等到時機成熟,就將其殺死,不只如此,殺人還要誅心。直到現在,辛的心臟在何處沒人知道。有人說她的心臟藏在教堂之中,有人說被當時的仕紳煮來吃了,有人說辛本來就沒有心臟,也有人說心臟早就還給辛了。但是,不管如何那些人做過的事情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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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創造我的理由是什麼?我是辛,辛就是我,但我並不認為辛就是我!」即便我很清楚明白我就是辛這件事情,但我仍無法接受。該怎麼說呢?無法接受自己的那一關!我果然是自由的!當我如此表示時,辛的母親笑了出來並表示,我跟辛一點分別也沒有,同樣嚮往自由並且想要終結這趟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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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殺死太多人了,已經無法離開輪迴。但妳不同,妳是辛創造出來的,是辛想要知道要是重來會不會有不一樣結局的人!」她指向那個八音盒,表示那是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送給辛的禮物,那位工作人員被人稱做庚,代表了金之陽,而辛則是金之陰。兩者互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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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戒指,戒指代表了輪迴,唯有到達教堂後將輪迴破除,我的任務才算結束。她告訴我,就算是現在辛跟庚都在觀察我。然而,即便是如此親密的庚也無法觸碰辛的心理。庚會說謊,會故意隱瞞事實,但前提是對辛有利。對於庚來說,辛就是一切。或許是對生命抱有執念,無論是誰,只要進去美術館的無關者們都會變成紅色制服的工作人員。他們只會像是機器人一樣引導那些不必要的人出去,而那些在時間內仍未出去的人就會同樣變成紅色制服的工作人員。辛討厭那些可憐人,所以將其不斷殺死,直到輪迴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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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吃人是不得已的,為了維持住生命,辛是不會放棄殺人的。」一直以來,辛都是靠吃下無關者的靈魂維持生命的。對此,她無從為自己辯解。然而,她仍認為錯的不是她,而是這個扭曲的世界,若是要復仇,即便犧牲所有人也在所不惜。辛的世界已經被復仇給掩蓋住了,現在的她無法判斷善惡以及是非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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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的母親認為,很快我就能見到辛了。待會,我往村子的道路一直跑,就能回到美術館中了。下一個目標很清楚,就是二樓的圖書室。圖書室偌大,千萬要小心提燈人,他們是憎恨辛的人化身而成的,只要讓他們聞到辛的氣味,他們就會攻擊。但是逃過的方法很簡單,只要不看他們就行了,不管是撇頭或者閉眼睛都行,只要假裝他們不存在,那些提燈人就不會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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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八音盒交給了辛的母親,緊接著往村子的道路上全力衝刺,看到一旁的路標上寫著「黑街」二字,不知道是哪裡的道路名字。很快,我穿越了無數的林子還有不知為何種作物的農田,當我的意識因為跑步而模糊時,便回到了那座陰森的美術館中,我靜靜呼吸想要平緩下來,而現在正在我眼前的正是那間圖書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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