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同學,你滿有天份的嘛。」拍我肩膀的是一個金髮俏妞。確切的說,是頂著大金染髮,髮色已褪得差不多,髮頂露出一圈明顯黑髮的妞;不算白的臉上搽著亮粉藍色的眼影,底妝上得十分不勻,隱約冒著小顆汗粒的粗大毛孔上附著粉粒,標新立異的黑紫色唇膏,耳下墜著的超過4公分金屬流蘇長耳環,她一講話那耳環就在旁浪浪地盪。
「蛤?」
我真的只能說蛤。
「欸,賣假肖喔。」金髮妞攬住我肩,半拖著我走到暗處,我還來不及阻止她,她已把手伸進我的補習袋中。
「你幹嘛啊?我又不認識你......!」
金髮妞亂七八糟塗滿廉價指甲油的五指從我袋中摸出一袋餅乾,是我一植滿想吃的那款韓國餅乾,五十五元,有點貴。不過便利商店的東西本來就不便宜。
「蛤?」
我還是只能說蛤。不過這蛤已經從半驚訝半憤怒的蛤,變成半疑惑半不安的蛤。
「還蛤咧,明明很會嘛,不要裝了啦。你看我,看起來像抓耙仔嗎?」金髮妞在黑暗中低聲兇我,但從她彎著的眼角中讀得出略帶讚賞的笑意。
「蛤?連隨便一家便利商店的店員也暗戀我,偷偷塞我餅乾?」
※
「蛤?」我腦袋當機。也許是出於自我防衛意識,我不願再往下多揣測一步。
不不不,不,我,葉怡真,從小到大上課交作業都準時,警告小過大過全與我無緣,甚至會被嫌呆的超級乖學生,絕對不會,也沒那個腦袋,去偷竊。
「欸,你也是向中的喔?」金髮妞很近地打量了我一下,眼光停留在我刺了"向同"兩字的制服胸前口袋上,還輕佻地掀了一下我裙子。
「叫聲學姊來聽聽啊,聽過我名字沒?我就是謝姊啦,謝怡善!」
我當然知道謝姊,當然也聽過謝怡善,而且不只一次,是很多次,從教官室的廣播中。但從沒見過本人,本來也以為沒機會再見到了,因為我剛升二年級時,聽說她就被退學了。還是休學?是因為吸毒還是懷孕還是被人家告?聽說她在外還是大哥的女人,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她在學校算很大尾。
謝姊從口袋中摸出一包菸和一支原子筆,打火機火光啪地在黑暗中照亮她的臉,五官清晰,低頭時微閉的眼,孤俐的鼻梁,銳化的陰柔。菸點燃後她用細長兩指夾著,深吸了一口,腮幫子凹陷下去,使她原本的小臉,看起來更瘦了。她舒坦地吐出一口濃煙後,從窄巷牆上胡亂張貼的廣告單上撕下一角,寫下歪七扭八幾個數字,然後把皺巴巴的紙往我胸前口袋一塞。
「你這乾妹,我認了。這我電話號碼,有空也多教教學姊啊,那麼優秀,不要藏私嘿!」
「走,你家住哪?學姊載你回去!」
「蛤?我,我...十點多了耶,我補習才剛下課,很晚,你也要回家比較好吧。」
「十點多,還不夠晚咧!我謝怡善你敢不賞臉?你家今晚有人嗎?不然今天睡我家?」
謝姊打開她那台小綿羊的坐墊,拿出一頂安全帽,硬是扣在我頭上後,一甩那頭色差嚴重的金髮,跨身上她的小綿羊,衝進黑夜前抓了我手環緊她腰。
ns3.137.203.5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