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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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大人忽然露出了耐人尋味的微笑。他稍微藐視的眼神掠過我,然後移到了身後的中年侍女——奧沙娜身上。她早已慌張得不懂得應答,低下頭來,但雙腳的顫抖早已出賣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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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人……」奧沙娜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今天的審判最終會找上她。那個會在宴會中和我細數家族和商會的八卦事和秘聞,熟知小姐喜好和厭惡的侍女,她是我在哥蒙大人門庭內的前輩,我的半個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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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沙娜,這些年來我待你不薄,對吧?」哥蒙大人冷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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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不是我……」奧沙娜喃嘸着沒有意義的否認,但這些說話並不能動搖哥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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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裝作不經意讓我女兒看見你家鄉的書信,說要一頭灰斑羚的角用作治病,你知道她會心軟。」哥蒙大人擺擺手,僕人遞上了一張燃燒成灰的紙,卻沒有被完全燒盡,仔細地拼湊了回去,上面的字跡還隱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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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心思細密的安排,竟然沒有考慮這些怕死的私掠者會臨陣逃跑?」哥蒙大人彷彿在嘲諷她:「為什麼不請奴隸兵?為了殺我哥蒙家族的人,難道還不願意花多幾塊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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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不夠心狠手辣,事敗了之後,你就是倚仗着只有她知道這件事,才敢繼續留在我的家裏,對吧?」哥蒙大人最後一句幾乎咆哮出來,我從沒見過他如此狂怒:「你當我是什麼?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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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腦海一片空白,卻明白了事實的全部。我和哥蒙小姐,因為秘密結成了同盟,我自以為這已經是一切。但秘密只是表像,裏面埋藏着更多秘密,包括了奧沙娜和哥蒙小姐各自在心底裏的秘密。我依然是個凡夫俗子,自以為我心中的同盟能讓我攀附上哥蒙小姐,卻不知我只是其中一個憂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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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萊.亂石。」哥蒙大人忽然來到了我面前,呼喚我的名字,我第一次抬起頭,仰望眼前像神一般的哥蒙大人,他的聲音沉穩卻冷酷:「殺了她,你效忠的人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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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哥蒙小姐再次哀求。但這次是在哀求別讓我面對這種艱難的抉擇,還是在哀求寬恕那個事奉了她一輩子的侍女,奧沙娜的性命?我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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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因師傅站立而起,並且拔出了他的長劍。貨真價實的長劍,不是我腰間那種低賤、半吊子的混種劍,而是騎士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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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夠了。」他說:「請降罪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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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手起劍落,沒有半點猶豫。哥蒙小姐倒抽一口涼氣,別過了頭,我卻呆住,看着鮮血濺在塵灰色的岩石地板上,頭顱滾落,與她自己的棕色長髮糾纏在一起。師傅沒有停下來,大步向前,兩名挾持着私掠者的商隊護衛也被他的氣勢震懾,往後退開。他站立於最後的罪人面前,擔當了劊子手的職責,我不願面對的職責,我猶豫着,妄想以騎士精神來逃避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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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師傅跪在哥蒙大人面前,將劍尖抵於地上。血沿着劍身流淌而下,他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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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你所效忠的人的安危,到底是你最後沒有狠下心腸,還是力有不逮?」哥蒙大人站在我身旁,就像為這宗鬧劇立下結論:「若果是前者,那麼就是愚昧的忠誠,沒有資格繼續擔當我女兒的護衛,若果是後者,還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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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等候我的回答,離開只餘下殘羹剩飯的餐桌。商隊護衛面面相覷,地上無頭的屍體成為了他們的職責。空氣中彌漫着血腥味,我跪在這災難般的景象前,看着血流成了小池,滲進地板上的石縫裏,像一場春季的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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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大人最後沒有降罪師傅,這一切並非他的錯,他只是在為我這教而不善的弟子承擔罪孽。我有意隱瞞聘用我的埃米爾,失去了哥蒙大人對我的信任。我為了守護心底裏脆弱而幼稚的想法,那個秘密的同盟,自以為是地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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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無法入眠。哥蒙小姐卻闖進了我醒着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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