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貴婦
于俊衡很不爽。
自稱為徐語辰最好的死黨,一直將徐語辰當成天使的他,要是昨晚不受那個從外面俗到裡面的庸脂俗粉引誘,而是洗完澡便跟徐語辰一起下棋直至天亮,那麼蕭沁華這個邪惡魔女就不會有機可乘了。
當蕭沁華故意擺出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兩隻手掌模擬水母游泳般的詭異動作,燦爛地形容著徐語辰苦苦掙扎的表情,以及徐語辰「那裡」的手感與熱度時,于俊衡除了罵她是色女、妓女外,就是罵她變態、下流、無恥、賤格。蕭沁華笑得更迷人了,于俊衡沒好氣地再罵她是M,但她依然保持了嘴唇的曲線。
「嗯?呵呵呵……你不覺得我是S才對嗎?」
「啊,沒錯,徹徹底底的S,真沒想到我們的大小姐還有自知之明呢!」
于俊衡冷冷地說,然後忿忿離開。
蕭沁華,外表是成熟能幹的學生會幹部,知名藥商的千金小姐,但骨子裡的汁都是毒藥的,腦裡全都是害人的鬼主意。敢情是被徐語辰撞破了她跟陳依柔的關係,她便藉機欺負他,企圖得到某些叫征服感的無聊東西。
幸好陳依柔說蕭沁華的征服行動不到五分鐘就終止了,徐語辰的內褲由始至終都穿得好好的,再加上蕭沁華已表示不會再侵犯徐語辰,以後會跟他保持朋友的距離,于俊衡才稍稍鬆一口氣。
蕭沁華心計高,但本身極其高傲,所以答應了的事絕不反悔。
不過,縱使有這種保證,在緊接的兩天,于俊衡不再跟任何女同學勾搭了,像個護衛般死守在徐語辰旁邊。
對於于俊衡這番貼身保護,徐語辰雖感到不自在之餘卻也是無限感激,他可以肯定于俊衡確實是他最好的朋友了,人生得一知己,於願足矣。反正徐語辰也不想再單獨面對蕭沁華和陳依柔,于俊衡的存在倒是能定驚。
但是,徐語辰對於那句「于俊衡本來就是她們的共犯」卻耿耿於懷,只差不敢開口詢問。
直到三日兩夜的宿營終於結束,那兩個女孩跟他們岔路道別,徐語辰才寬心了。前往咖啡店的路上,他便問于俊衡是否早已知道蕭沁華和陳依柔的秘密。
于俊衡沒有隱瞞,爽快地點頭。
「那、蕭沁華沒有做什麼嗎?」
于俊衡還是爽快地點頭:「當然有,那個魔女怎可能放過我。那時我嚇了一跳,一下不留神就被她們暴力突襲然後全身綁住。唔──蕭妹企圖強暴我,還威脅我要乖乖聽話,否則就將我的裸照賣出去。」
「這……」徐語辰只是幻想一下,便已經毛管直豎了;所以蕭沁華對自己已經很仁慈嗎?
回想著當時的情況,于俊衡竟然露出了不屑的邪笑:「嘖嘖,她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實在太天真了點。」
「呃?」
「蕭妹跟柔妹都是美女吧,被她們服務肯定好爽吧?還會有一堆人找著我來罵!拍裸照也不錯,蕭妹負責幫我發售,利潤歸我這個模特兒!可惜啊,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幹。」于俊衡伸個懶腰,把手放在後頭,整個人看起來更像那種擅於玩弄女人的風流才子了:「說到底,哎,蕭妹還是有顧念到朋友情誼吧,不敢真的傷害我。」
徐語辰吞吞口水,他從以前就知道于俊衡跟自己是兩類人,不過到現在才發現他們的差異。「之後呢?」
「蕭妹既然威脅不了我,就放了我啊。後來她查了我的事,我們進行了交易。」
話題尚未結束,兩人已經來到咖啡店了。領在前頭的于俊衡儼然是瀟洒公子的樣兒,身上有淡淡的男性香水味;跟在後面的徐語辰卻是秀逸的天使,要是肯笑一個必定很漂亮吧?引人注目的二人組就這樣共坐一桌,于俊衡叫了兩份精選蛋糕和奶茶,靜靜用茶,徐語辰也配合地沒有說話,先吃幾口蛋糕。等到別人好奇的目光漸漸淡去,于俊衡才輕輕說:
「你記得我媽媽要長期住院吧?」
「嗯。」
「蕭妹的交易是,她可以安排我媽媽入住私家醫院接受完善治療,不用擔心醫藥費或手術費,但我絕對不可以洩露她和柔妹的關係,也不可以威脅她們。」
聽完于俊衡的故事,徐語辰暗嘆。這是不是叫因禍得福?
班上暗地裡散播著各種有關于俊衡的傳聞,例如他父親已經跟別的女人跑了,家境陷入困境。徐語辰並不這樣認為,因為他的用品和衣服一點也不殘舊,相反地,有些更是名牌子,還會有心情買古龍水,看來是比父母雙亡的自己奢華很多。然而,確實從未聽過于俊衡說有關自己家庭的事,作文題目也會故意跳開家庭題材。
像于俊衡這種外貌非凡又身世神秘的帥氣男生,總會讓人感到萬分好奇。作為朋友的徐語辰也不例外。然而,徐語辰並不打算相信班中各種關於他的荒誕傳說,外遇、後母、孤兒、貴族後裔等各種版本的流言滿天飛,使人討厭。
人們就是這樣,總愛找些話題來聊,即使是事不關己,別人的私事也可以拿來暢談一番,加鹽加醋就將不實謠言散播,甚至可以在暗角裡正氣凜然地數落別人的缺點和醜事,加以指責。這時候,徐語辰總會悄悄溜開,返回座位靜靜看書,或是眺望窗外的雲朵,以尋求一處心靈休息處。
縱使他的人緣很好,但其實徐語辰並不特別喜歡親近人群──他討厭「俗人」。
徐語辰是那種眼見為實的人,除非親眼看見,或者對方可以絕對信任,否則決不會輕信流言。
所以,當一個打扮豔俗的女人進入咖啡店,大搖大擺地來到于俊衡旁邊,徐語辰實在吃了一驚。戴著藍色大寶石耳環,脂粉滿塗的粉白脖子上掛著三串金燦燦的項鍊,手上還有數枚不同款式的戒指,顯然是有錢人格局。那女人的手不知怎的很奇怪,塗得一團鮮紅的長指甲勾劃著于俊衡的毫無斑點的脖子,不規矩地慢慢向下溜。到底最後那隻手摸到哪裡,徐語辰看不見,因為腹肌以下全被桌子遮住。
眼見徐語辰尷尬地低著頭不斷用叉子切蛋糕卻沒放進嘴裡,于俊衡的臉色比起玩飛行棋時更難看了,眉頭深鎖;但那女人好像看不見,旁若無人地吐出句句禁語:
「喲,小俊,你終於回來啦,有想我麼?」
「是……有。」
徐語辰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也不想知道。他只能裝聾扮啞,把聽到的說話當成耳邊風,匆忙把蛋糕和奶茶塞進嘴裡。
「這陣子可真悶壞我了,我發現其他男人根本比不上你呢。年長的我不喜歡,年輕的技術又不夠你好。」
「……是嗎?」
「所以你要好好讓我舒服啊,要是做得我高興,我會給你雙倍價錢啊。」
「……盡力吧。」
「喂喂,這個可愛小男生是誰?多少錢?」
「別亂打主意,他是我的朋友……不對。總之,他絕對不是商品。」
「真是可惜呢,明明就是上等貨。」
「夠了,住口。」
「好兇喔,隨口問問嘛,難得你這麼緊張呢。不過,有朋友很好嘛,小俊。」
銀色的鑰匙反射出的光芒,在奶茶上映成一道刺眼的白痕。
「來,鑰匙拿住。星期日晚十一時東都酒店,101號房。」
「……是。」
「哎喲,半個月沒找你做了,好期待喲,你呢?」
「……是,很期待。」
「嘻嘻嘻,怎麼今天這麼冷淡啊小俊,以前我在你同學面前逗你玩你也不會這樣啊,真的很過份呢,在渡假村遇到不開心的事嗎?……」
到底于俊衡的臉色有多白,眼中載著多少痛苦?徐語辰不知道。他吃完蛋糕後連奶茶都沒喝,二話不說便放下錢逃出店外,跌跌撞撞地拐到街尾的街市,凝神聽那雞飛狗走的叫價聲:白菜四元一斤,梅頭肉十二元一塊,洋蔥五元一袋,雞蛋十元一排……只要讓腦袋塞滿這些名稱、價格和份量,就不會再記得那些咖啡店聽到的那些話了。
人的短期記憶很有限,這麼多的對話一下子就會忘記了。
然而,浮在肉色奶茶上的白痕,無論如何也沖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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