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頁因故無法完稿,建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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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三個少年少女正在熱烈討論的同一個時間點,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傢伙」,手裡卻拿著一枝冰棒,與一個抽著菸、年紀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坐在騎樓旁的花圃邊緣上。
伸出舌頭小心翼翼的舔拭著冰棒的天然模樣,實在很難讓人想像的到他就是讓東區以及西路、或者說甚至是整個市內的小混混們都聞之喪膽的危險人物。
他的名字叫做「陸旋」,聽起來似乎是一個毫無殺傷力的名諱。
「陸旋」,只要在充斥著地下社會人士的場合提到這個名字,聽見的人大部份都只會有兩種反應。
第一種是驚惶,因為他們曾經與陸旋交手過而徹底地慘敗;第二種是厭惡,因為他們明明恨他恨得牙癢癢的,卻無法把他給幹掉。
人通常對於自己無法掌握的東西以及難以對抗的傢伙感到不理性的恐懼感,而他們對於陸旋所抱持的態度,正好完整的詮釋了這句話的內涵。
「嘖嘖嘖……陸旋,我說你啊,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
抽菸的男人聽起來頗為無奈的朝陸旋這麼說道。
「唔唔?收斂?你這個大叔是不是腦筋不太清楚了啊?我沒有做什麼太囂張的事情吧?」
舔著冰棒的少年型人物一臉不以為然的挑起眉,朝著抽菸男人橫去一眼。
從陸旋的外型看不太出來他的實際年齡,說是二十歲或是二十七、八歲都不會有突兀的感覺。而且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就和一般的悠閒大學生沒有什麼兩樣,就一個路人的角度觀察的話,根本不會覺得他有那種足以讓人心生畏懼的強大殺傷力。
不過,一切都只是「看起來」而已。
「混蛋,就算我真的比你老了十幾歲,可是再怎麼說我好歹也是你的堂哥吧?什麼大叔啊你……話說回來,你兩個月之前才跟西路那個叫什麼來著——啊,炎磷、叫炎磷對吧?那個西路的頭頭,才剛跟他鬧翻不是嗎?結果馬上就跑來這邊找東區的麻煩,到時候如果引起東西兩方的火拼、你想脫罪都沒辦法啊!我可不想再在警局裡看見你。而且,還要想辦法幫你找替死鬼、這種事情做太多次總有一天會被抓包的,要是變成那樣的話,我的飯碗要怎麼辦啊?」
抽菸男人叨叨絮絮的唸著,粗濃的眉毛揪得死緊。
「喂,我可從來沒有要你幫我脫身啊,我早就不知道該被關起來幾百次了,要是一直平安無事的話我也會良心不安的。倒是你,身為堂堂警察大人,卻坐在這裡跟一個混混流氓抽菸,如果被同事看見怎麼辦啊?」
「如果真的不幸被撞見,你就只好委屈被我摔個幾下做做樣子、然後帶回去囉!但是我真的建議你事情做小一點啦,最好不要扯上全區比較好。」
男人搖搖頭嘆氣,對於自己這一個不長進的堂弟感到無比頭痛。
男人叫做陸風,是東區這一帶的一名刑警。平時有關黑道流氓的流血鬥毆事件都是由他來負責辦案,雖然偶爾會耍耍包庇自己堂弟的卑鄙手段,不過因為作人爽朗又豪邁,所以在部下以及同事之間的評價都算是頗好的程度。
明明已經年過三十卻仍然維持單身,過去一直是一個人獨居,直到兩年前才讓堂弟陸旋寄住在他家中。而身為兄長的他雖然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陸旋的生活方式,不過仍然私自希望他能夠好好活下去,因此常常出手幫他收拾爛攤子。
如果不能幫助陸旋走在正道上的話,那也至少得注意他的安危。陸風的心態是這樣的,所以即使身為刑警卻跟一個流氓同居有一點讓人跌破眼鏡,而陸旋也因為這樣而跟他提過幾次自己要搬出去的事情,他還是很堅持要陸旋待在他的家裡。
自己的這個堂弟能力到底有多強,雖然他沒有跟陸旋面對面衝突過,不過根據每次被陸旋打得稀巴爛的小混混們的說詞來判斷,陸旋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傢伙趕快死掉」。幾乎每個流氓都說過這樣的話,因為陸旋如果還在市內活躍,那麼他們就得一直保持著警戒心。
陸旋並不是一個非常有「原則」的人,應該說,他根本沒有固定的原則可言。過去曾經在西路那邊當手下某一組的組長、不過又因為一點小事而退出了西路,接著自成一格的在各方流氓之間混過一陣子,然後又回到西路那裡去。待了一陣子之後,他似乎又感覺到膩了,所以隨便找了一點小事情跟西路的老大炎磷撕破臉,然後現在又回復到不屬於任何一派、而每一派雖然都討厭他卻又都想要拉攏他的狀態上。
因為不管他落在哪一組裡面,都意味著那一組的實力即將大幅提升,威脅性也就更高。但是一旦他加入了任何一組,收攏他的組織又必須承擔他隨時有可能跟自己人翻臉然後一走了之的風險,簡單來說就是所謂的不定時炸彈。
「反正現在的我是自由之身啊,就算真的做了什麼也扯不上整個區啦,我沒有那麼偉大。」
陸旋側頭舔掉快要滴落到手背上的冰棒液體,露出一個看起來頗為天真的微笑。
「這種時刻的謙虛讓人真的很想揍你一頓啊……哎。」
陸風苦笑了一聲,接著將手中的菸屁股扔到地上踩熄,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
陸旋學著他的動作一樣仰起頭,不過很快就因為冰棒融化之後的液體滴在手上而又把頭低了下去。
「喂,陸旋,最近有聽見什麼風聲嗎?」
陸風維持著凝視天空的姿勢,忽然如此問道。
「什麼風聲?」
「在各個組織之間,總是會流傳一些小道消息吧?最近我們在查一個案子,追查的對象是一種新開發出來的毒品,不過雖然知道那種藥品的危險性頗高,除此之外我們卻對它沒有任何頭緒。所以想要問你有沒有聽過有關這一類的事情,有嗎?」
「你知道我不吸毒的好不好,死大叔。」
「這個我知道啊,我只是想了解有沒有相關的情報而已,幹嘛發脾氣啊?還有,別再叫我大叔了!」
「總之我不知道啦,有關毒品這種東西,就算我現在屬於任何一個組,也不會經過我手上啊。危險物品的流通通常都會避開我,大概是怕我挾帶附加價值極高的利益商品逃走吧?不過這樣正好,因為就算當了組頭我也樂得清閒,什麼都不用做,頂多在自己手下被找麻煩的時候出來露個臉這樣而已,還會有數目超多的保護費一直掉進我的口袋。」
說到這裡,陸旋臉上露出了調皮搗蛋的笑容。
「你啊,就連當個小混混都要搞投機嗎?該說你這是劣根性還是什麼啊?」
「廢話,有關毒品的事情我當然適能避就避啊,否則要是被你的同事纏上的話麻煩的可是你喔。緝毒組的人好像都很難搞是不是啊?以前曾經聽炎磷那個傢伙抱怨過。」
「那是因為緝毒組的人都像是警犬一樣啦!一旦咬住目標就會緊緊不放,那些傢伙全都是一個樣子。我也不怎麼喜歡他們,因為很難應付。」
話說回來,居然能夠做到讓炎磷會對著他抱怨這樣的地位,真不知道那時候的陸旋是怎麼混上去的。
聞言,陸旋立刻抬頭望了對方一眼,接著誇張的大笑起來。
「喂喂喂,陸風大叔,你實在沒有資格說別人啦。你自己也很像狗啊,而且還忠心到不行欸。」
「……去你的,混帳陸旋!你倒是說說看我到底哪裡像狗了啊!而且是狗的話總該有主人吧?我可不記得我有主人這種東西。」
「主人?當然是我啊。你的各種行徑不都是在幫我擦屁股嗎?而且我這麼胡搞瞎搞的在這附近大鬧,你卻還是義無反顧的跟在我後面幫我善後,這樣就是很標準的忠狗啊。看得我都不忍心再欺負你了。」
「什麼鬼話啊?陸旋、你不要欺人太甚喔,居然把身為哥哥的我說成是狗,實在是太過份了吧!要不是因為你是我有血緣關係的堂弟,否則我根本一點都不想這樣每天照顧你!」
「既然如此,那麼我在說要搬走的時候就應該要讓我走才對吧?我都已經成年了欸,才不需要什麼照顧。」
「那是因為你這個人讓人很不放心、所以不能讓你一個人生活!要是不讓你一直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的話,天知道你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所以總而言之你還是很關心我的嘛,大叔。哈,沒有想到平常有威嚴又豪放的陸風刑警也會有這麼窘迫的時刻啊?」
「嘖!你啊——」
陸風的臉色像是被人倒立過來似的脹得通紅,握著拳頭狠狠往陸旋的頭上敲了過去。「咚」的一聲脆響,在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車的街道上顯得特別響亮。
而陸旋則是毫不在乎的咧著嘴,把手裡只剩下半截的冰棒塞給了對方。
「看你氣得都快要燒起來了,吃一點冰的東西滅火吧。這個口味很好吃喔。」
「……哧!你這個混帳。」
陸風白了他一眼,看似頗不甘願的將融化得滴滴答答的冰棒含進嘴裡。
「喂——總之,有關毒品的事情你還是幫我注意一下啦,在那種地下社會生活,一定多多少少會有一點消息透露出來的。一旦你知道了任何情報,都一定要記得告訴我,聽見沒有?」
「好啦好啦,我盡量看看吧。到時候如果有什麼好處可別忘了我的份啊。」
「……死性不改的投機份子、實在是很要不得……」
陸風像是個老頭子似的碎念著,最後沉默了下來,認真的吃起手中的半截冰棒。
而陸旋則是一臉愉快的看著自己堂兄一臉鬱卒的模樣。
陸風總是拿他沒有辦法、真的要耍無賴的話也絕對沒有他強,所以註定是要被他吃死的。明明不甘心可是又會對他妥協,這一點果然只有溺愛弟弟的大哥哥才做得到啊。
話說回來,在自己這輩子所打過照面的人物當中,只有陸風這個人是能夠大大方方的跟他說話聊天甚至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而不會一見面就逃之夭夭的對象。因此雖然嘴巴上不說,但是陸旋事實上非常在意他的這個堂兄。
對於自己帶給別人的恐懼感,其實陸旋他自己也非常明白。即使肉搏對他而言不是強項、但是卻是最好用的方式,在手邊沒有能夠使用的工具時,他的拳腳就是最令人害怕的武器,自己本身的力道以及使用自己身體運動的靈活度都強大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境界,所以對付一般的小混混是綽綽有餘。
一開始會被西路那邊的人拉攏,是因為陸旋在那一天把想要找他碴的東區份子給狠狠的痛揍了一頓。憑他一個人的赤手空拳,就撂倒了對方將近十五個操著傢伙的人,結果這個令人吃驚的戰果被西路的頭——炎磷給看上了。
當時的陸旋對於加入什麼組織這一類的事情抱持著相當不屑的態度,不過炎霖卻非常大方的把手下的一個大組硬是塞給了他,接著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安在那一組原本的組頭身上,然後讓陸旋在所有組員的面前將對方給擊斃。
就像是某種交接的儀式。
而面對這種從天上掉下來的大禮物,陸旋實在沒有理由不接受。
在西路待了一陣子之後,沒有什麼耐性的陸旋隨便找了一點藉口退出了那個組。好在他退出時有留下一點成就,所以炎磷才沒有把他給做掉——在退出的那一個晚上,陸旋跑到東區的本組那裡,打垮一票人之後將對方當時手中所持有的大量毒品給偷了出來丟給西路,讓西路好好的大賺了一筆。
從那時候開始,就流傳起有關陸旋這個「恐怖份子」的事情了。
想想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他之所以會那麼出名,全都是拜西路之賜。
兩個月之前又從西路那邊脫離出來,現在應該不管是東區還是西路,甚至是連北道和南域的傢伙們都想要宰了他吧?
不過照著陸旋自己本身的實力,以及擁有一個刑警做為靠山的身份,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反而是比較想要將他拉攏入組以增加己方的能力。
但是就像最初的那個時候一樣,陸旋依然對於加入組織的這種行為感到很不屑。所以他並沒有打算要回應任何一方的拉攏。
再這麼搞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所有的派系都聯合起來、決定把他給做掉以絕後患的場面,要走到那個局面,只是時間上長短的問題。
未來的事情實在很難說,他也不知道到時候自己打算要怎麼應對。
反正就看著辦吧。
「……你一直盯著我看個什麼勁啊?噁心死了。」
陸風的臉色有一點臭,手中搖晃著已經變得光禿禿的冰棒棍。
「已經吃完了啊?那——也差不多該回家去了吧!」
陸旋率先站起身來,朝著天張章開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因為在市中心的關係,所以就算到了晚上空氣也不算清新,深呼吸進入到肺中的氣息仍然有著令人不舒服的廢氣味,使得陸旋不禁皺起眉頭。
「怎麼啦?表情怎麼怪怪的?」
「喔,因為看見你,所以有一點不舒服啊。」
「……媽的,居然敢說這種話!」
陸風再度揮拳打向陸旋的後腦杓,然後毫不意外的看到陸旋展開一個像是小朋友的惡作劇笑容。
陸風可能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動手打了陸旋之後、卻不用擔心自己會有性命上的威脅的人吧。
陸旋很習慣跟自己的堂哥在對話時配上對方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幾個拳頭,大概是因為感覺得出來陸風的拳頭並不帶有任何的威嚇成份在。堂哥會動手都是因為自己說出讓他氣急敗壞又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的對白來,所以讓堂哥打個幾下是無所謂的。
而且這樣打打鬧鬧的很好玩,看堂哥氣得說不出話來又滿臉通紅的樣子也很有趣。
「啊啊,回家吧回家吧,堂哥。」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好好的稱呼我為堂哥,你這個人欠揍啊……嘖!」
有著天壤之別的性格與生活背景的兩兄弟,就這樣進行著沒有營養的對話朝著住處前進。從背影看過去,就和一般的正常兄弟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