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Soul and Contract》
銀色的槍尖劃出了一閃而逝的軌跡,一如冰炎所預料的,槍頭在擊上鬼王前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彈了開來;耶呂鬼王發出了怒吼聲,腐爛的巨掌直往他的方向襲來,而冰炎只是調轉槍頭,借力向後一跳,便閃過了對方的攻擊。
「……倒是和你全盛時期差的可多了。」冰炎冷笑一聲,銀色的結界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心內,下一秒便隨著他的動作疾射而出,在鬼王的四周設下定礎「東座風鳴、南座火起、西座雷狂、北座水疾,第三型態陣法──」
「降神封印。」隨著冰炎的咒文,銀色的光線瞬間連結成型,再次封住了鬼王的下半身,無數冰霜開始凍結,徹底地將眼前的鬼王封在了冰川之內。
『你……是誰……』耶呂鬼王再次發出怒吼,震碎了無數懸於墓室之上的冰柱,黑金色的眼直盯著眼前連黑袍都沒穿的人,像是這樣就能看透對方的真實一般。
「送你回地獄的人。」再次避開了對方的攻擊,冰炎向後退了一步,隨即加速般地又衝了上前「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他再次沉默下來,面對鬼王的質問再也不發一語──帳總是會算的,但不是現在,而且這次……眼角餘光看向了站在遠處的褚冥漾,然後勾起了一抹笑容。
『你學長很強。』蕾拉看著不遠處的光景,淡淡地說道『來吧、趁著你學長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跟著我做。』
『事先跟你說,鑑於你現在的體力與靈力都還不在全盛時期,這個封印陣法一旦開啟,你等等應該會直接暈得很徹底。』漆黑的法陣展開,蕾拉金色的雙眼看向了褚冥漾『我會盡量不讓你敲到腦袋的,再傻下去就沒救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暈了。」褚冥漾無奈地嘆口氣,再次看向了不遠處的身影「來吧、我不希望學長受傷。」
『很好。』在褚冥漾點頭同意的瞬間,蕾拉露出了笑容──下一秒褚冥漾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了一般的疼痛,無數咒文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他的腦內,清晰而完整──能不能溫柔一點?
『把你學長給你的水晶拿出來,然後開始吧。』顯然是直接無視了褚冥漾的抗議,蕾拉飄到了褚冥漾的身前,再次張開了無數漆黑的法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第一句歌獻給天空的羽翼、第二句謠獻給雙足的大地;第三句詩獻給熔岩的紅蓮、第四句詞獻給浪花的海洋。」將方才才從冰炎那拿到的水晶拿了出來,褚冥漾閉上了雙眼,開始詠唱「第五句語獻給光明的白晝、第六句言獻給夜晚的黑暗。」
「向天平之代言獻上誓言、向世間萬物獻上祈望──」隨著褚冥漾的詠唱,無數力量被水晶吸收,然後化成了如夜空般漆黑通透的暗色「向黑白之母神獻上祝願、向創世之父神獻上祈禱!」
「不應於此處存在的扭曲之物啊,在絕對純淨的黑色之力前,由此沉眠吧。」
「──直至默示日為止!」
最後一句詠唱落下,褚冥漾也張開了雙眼,漆黑的力流爆炸開來,瞬間襲向了還位於冰川之中的鬼王──純淨的黑色之力立刻包圍住了鬼王,並且強制將其壓回了冰川深處,宛如被繭包裹住的幼蟲,下一秒整個墓室都沉靜了下來……就像是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做得好、小朋友。』
蕾拉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讚賞的──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和力量都消耗殆盡,褚冥漾只是有氣無力地抬眼看向她後,又看向了不遠處的冰炎……他忍不住懷疑出現在眼前的是錯覺,自家那個學長怎麼會對著他笑呢……他還有些疑惑,然而力量與體力的徹底消耗讓他連問句都吐不出口,身體晃了幾下便瞬間失去了意識,直接向後倒在了冰川之上。
……若不是蕾拉接的即時,怕不是會直接把自己的腦袋給摔個大洞。
*
「──他暈過去了?」
蕾拉抬起頭,只見冰炎不知何時已經站定於兩人身前,銀白的長槍被他插在了一旁的地板上,這才半蹲下來看向了已經昏睡過去的褚冥漾。
『睡過去了噢,畢竟消耗太大。』她輕輕咬了咬唇,這才開口說道『你……是小朋友的學長吧?』
「我一直都是他的學長。」似乎沒有料到蕾拉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冰炎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卻又很快地恢復了平靜的面容「對於這件事,您有疑惑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時間的你,小子。』蕾拉皺起了眉,抬頭看向了眼前的半精靈,口氣也變得有些不客氣『你是小朋友的學長沒錯,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時間點上的他。』
『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真正屬於小朋友的時間點的、他的學長才對。』
「……您非常敏銳。」聞言,冰炎卻只是勾起了一抹笑容,竟帶著幾分無奈「不過很抱歉,由於契約的關係──對於您的猜測,我無法回答是或否。」
『我想也是,和你簽約的傢伙肯定是個非常惡劣的傢伙。』蕾拉點點頭,眼前的半精靈實際上的狀態可以說是惡劣非常,像是拙劣的惡作劇又像是滿懷惡意的贈禮,事實證明不管是哪個都是絕對的差勁──簡直能和她的半身相提並論了啊『有甚麼可以說的嗎?』
「幾乎沒有。」冰炎伸出了手,直接將眼前還在昏睡的人攔腰抱了起來──他到底還知道褚冥漾方才對於『自己』所下的、記憶抹除的咒術,而看來現在的褚冥漾也無法替自己編造的記憶圓謊,也就只能由自己來替他收尾了「可以說的……我會出現在此,算是硬換來的。」
「剩下的,我不能再說下去。」掂了掂手裡的重量,冰炎不太愉快地發現褚冥漾的體重又變回了當初那種有點過輕的狀態,甚至有過之而不及──不知道是重生以來的壓力,還是強制讓自己的力量成長的關係,總之就是讓他很不滿意「褚一直都沒吃東西嗎?」
『不能說就算了。』蕾拉飄了起來,跟在兩人的身邊說道『要說有……我違背不了我的良心,小朋友除了點心之外的正餐幾乎都沒怎麼正常吃,午餐勉強還能定量,但那是他的朋友在的情況下。』
「果然。」心裡預測的答案成為了現實,冰炎一瞬間還是很想往自家學弟的腦袋上賞幾顆爆栗的……可看到緊閉著雙眼、睡的一臉不知世事的褚冥漾,他還是放開了原先已經攥成拳頭的手,只是將人輕輕拋了下,穩穩地抱好了對方「褚就是這樣,以前還會乖乖聽話吃飯,後來倒是各種花招百出。」
「真不懂那種甜得要死的東西他是怎麼吃下去的,還能吃一堆。」
『……我倒是懂一點。』面對冰炎略帶抱怨的語氣,蕾拉敏銳的嗅出了一絲不對勁──這話怎麼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正常的學長學弟關係?『小子、小朋友的記憶裡有很多地方都上了鎖,我是看不到的……你們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既然褚不打算讓您知曉,這問題我也就不回答了。」面對蕾拉的疑問,冰炎直接了當地拒絕回答──雖然他不清楚褚冥漾為何會將記憶上鎖,但這不妨礙冰炎的心情愉悅「以及,我所交換的時間差不多要結束了──關於『我』的事情,還請您務必保密。」
「現在還不是他知道的時候。」他在墓道中走了片刻,終於決定了一個較為乾淨且沒甚麼咒術的地點,不過估計還是得設個小咒術去替自家學弟圓個謊「褚就託付給您了。」
『……你們兩個真令人糾結。』即便對方並沒有回答,然而在冰炎的動作中看出端倪的蕾拉還是忍不住開口『算了算了,看在你都落得這麼一個慘烈的狀態了,姑且替你保守秘密吧。』
她伸出了手,一個小小的法陣出現在她的掌心之上,隨即便被附著在墓道之中的牆面上,省去了冰炎的麻煩。
『我稍微走遠點,你要是有什麼想和他說的,就趁現在吧。』蕾拉轉過了身,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飄了開來,直接將仍然還在昏睡的褚冥漾與有些無言的冰炎留在了原地。
「──說甚麼呢?」看著逐漸飄遠的蕾拉,冰炎乾脆直接坐到了自家學弟身旁,伸手揉了揉對方那頭柔軟的短髮「也只能說辛苦你了吧。」
他能夠使用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想到幾分鐘後,這具身體的主控權將再度回歸『自己』這件事,冰炎就有些不爽──不是他想鄙視自己,然而這個被褚冥漾耍著玩的自己──可以的話果然還是想先揍一頓再說。
「翅膀長硬了,倒是敢耍著我玩了……我就看看你還能耍多久。」
「這帳我們之後再好好算清楚啊、褚。」
然後他俯下了身,將最後一句話磨碎在雙唇相接的狹小距離內。
*
當褚冥漾再次醒來時,他已經不在充斥著冰與水的鬼王塚之內,而是躺在極為熟悉的一個地方──保健室的天花板白的發亮,充斥於鼻尖的消毒水氣味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然而當他想要坐起身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灌滿了鉛塊一般的沉重,僅僅是想要挪動手指都是徒勞,只能躺在床上乾瞪著眼。
『小朋友,醒啦?』蕾拉的聲音從他的腦內傳了出來,清亮又有些慵懶『身體怎麼樣?』
『……重得要死。』褚冥漾翻了個白眼,這才回答了蕾拉的話──下一秒他像是回想起了甚麼般又急沖沖的開了口『鬼王塚怎麼樣了?!學長呢?!』
『放心、鬼王塚和你家學長都沒事。』蕾拉的聲音溫柔又和緩,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一般『鬼王被你封回去了,你倒是瞬間倒了下來……你學長差不多和你同時倒的,累得我還要把你們兩個人拖進墓道裡──下次捏造記憶敢不敢實際點啊小朋友!』
『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啊……』面對蕾拉下一秒的控訴,褚冥漾有些乾巴巴的開口『不、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計畫趕不上變化嘛……』
『下次我絕對不要幫你拖人了,差點累死我!』看著褚冥漾委屈巴巴的樣子,饒是方才還充滿氣勢的蕾拉也軟和了下來,然後嘆了口氣『你的言靈很不錯,你家學長什麼也沒記得……剛剛過來看了你一眼後就又衝出去了。』
『欸?』什麼也不記得?!褚冥漾有些意外,他還以為他的言靈失效了,沒想到原來有效啊……『那就好……這樣就不會被學長種在黑館大門前了。』
怎麼可能會沒效呢,看著鬆了一口氣的褚冥漾,蕾拉淡淡地想著──妖師的言靈是絕對的、一定會實現的,只是被施下言靈的只有『褚冥漾所知的冰炎』、而不是躲在那具身體之中的、『褚冥漾真正的學長』……真是讓人糾結的兩個小朋友啊。蕾拉又嘆了口氣。
『蕾拉妳嘆什麼氣啊?』突然聽見對方的嘆氣聲,褚冥漾有些疑惑的開口『是太累了嗎?』
『對、我真的累死了──所以我現在要去休息睡一下,除非你學長來了否則絕對不要吵我!』蕾拉翻了個白眼,乾脆了當地拋下了這句話後便直接沉入了褚冥漾的影子之內,再也沒有開口。
「──年輕的學生醒了嗎?」
正當褚冥漾還在思考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了蕾拉時,一個溫柔又熟悉的嗓音卻響了起來;他有些艱難的轉過了頭,只見那名熟悉的、白的像是會發光的千年精靈就站在自己的床邊,並且對著自己溫柔的微笑著。
「……日安、賽塔。」褚冥漾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終於發出了聲音「請問找我有甚麼事情嗎?」
「我聽說你與年輕的殿下在鬼王塚內昏倒了,有些擔心。」賽塔微微笑著,逕自拉過了床邊的一張椅子便坐了下來「鬼王塚畢竟不是個好地方,雖然你們中的只是很簡單的小咒術,但被鬼王殘留的鬼氣影響太久,還是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是我的錯,我不該亂跑的。」褚冥漾眨了眨眼,有些心虛的道了歉──要不是自己把鬼王給搞出來,學長也不會跟著他一起昏在那裏……還是自己親手弄昏的「讓賽塔擔心了。」
「比起我,你的朋友們更擔心一些──因為你還在留院觀察,所以提爾並沒讓他們進來探望你。」賽塔伸手將褚冥漾給扶了起來,並且貼心的將枕頭立起,以便讓他靠著枕頭坐起來「無論年輕的學生想要做甚麼、或是完成甚麼願望──我都還是要建議你,別再讓你的朋友擔心會更好些。」
「賽塔……」褚冥漾有些錯愕的瞠大了雙眼,難不成連賽塔也……「賽塔你是不是──」
「我什麼都不知道哦。」他的話才剛吐出隻字片語,便被賽塔溫柔卻堅定的嗓音打斷,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只是從不知道哪裡的地方變出了一罐飲料「我只是受了學生們的託付,進來看看你──當然,我不否認我也有些私心想探望你。」
「這是精靈飲料,喝下去會舒服很多。」他將那罐飲料遞到了褚冥漾的手心內,瓶口甚至被貼心的打開了「我要說的也只有這些──還請你好好休息,聽你的朋友說、你們不是還要一起去參加魔女一族的祭典嗎?」
「在那之前,還是趕緊將身體養好吧。」
賽塔說完這些話便微笑著離開了,徒留褚冥漾看著手裡的精靈飲料,帶著滿腔的疑惑與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坐在床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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