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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或許人類生下來時是孤獨的,但一個人要在遇到另一個人時,才會開始擁有寂寞這樣的情緒。
但在遇到你之後。
我才知道,人非要在經過寂寞的歲月後,才會懂得有人陪伴的快樂。
1
個人認為,最適合夏天的季語莫過於是「炎天」了。
想必學校會在這種時候放假,一定也是考慮到學生的身體,擔心大家受不了酷暑與課業的雙重壓榨吧。
總而言之,現在的我正在享受暑假假期……沒這回事。
「夏目!我想吃西瓜!」
「……自己去切。」
「你要一隻貓去切西瓜會不會太過分?!」
「可是我動不了了……」
現在的我正倒在房間的地板上,理由則是因為地板比較涼爽。
在氣溫升高到三十七點五度,冷氣也在同時壞掉的暑假第三天,我便從暑假的天堂跌落了炎熱的地獄。
雖然塔子嬸嬸打包票這個禮拜冷氣工人絕對會來修冷氣,但我覺得在工人來之前,我大概就會先變成人乾吧。
「……貓咪老師,到時候,聯絡簿就拜託…了……」我用盡所有力氣,努力伸出了手,但手在碰到貓咪老師之前,就先無力的垂落在地。
聽到我交付的遺言的貓咪老師的眼睛卻在同時閃了起來,貓似乎都很擅長讓眼睛在半夜裡閃閃發光呢。
啊啊,想到我在這世上看見的最後一樣東西居然是貓咪老師閃閃發光的眼睛,我就不禁悲從中來。
「呼、呼呼呼呼,夏目你終於做好決定了嗎?你放心,只要聯絡簿在我手上,就不可能有其他的妖怪搶得走,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的守護住鈴子的遺物的,咕嚕。」貓咪老師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誠摯,雖然我對開頭的呼呼笑聲跟結尾那聽起來像吞口水的聲音都感到相當不安,但我還是想要信賴一直待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他……怎麼可能。
在不安感的驅使之下,我努力的張開眼皮,出現在我眼前的,則是有著一身優雅毛皮的大型野獸。
「謝、謝謝老師……不過老師,你……為什麼要變回原形呢?」
「因為我想以真實的面貌送你一途,這算是我一種敬意的表現。」
「那,你嘴巴幹麼張那麼大?」
「因為變成人乾的夏目就不好吃了,所以我想要在你乾死之前就先把你吃掉啊,呼呼呼呼呼……」
就在這如同小紅帽的對話交錯後十秒。
「你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啊啊啊───」
我祭出了鐵拳。
就在我與貓咪老師(原型)大戰三百回合……不,事實上大概是第三回合時,一個沒有緊張感的聲音突然在一片混亂中突兀地響了起來。
「我還以為天氣這麼熱,你一定會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地板上,沒想到還是可以跟貓咪玩得這麼快樂啊。」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連忙放下(沾滿汗水)的拳頭,往門口看去,而站在那裏的當然就是史上最沒緊張感的男人……
「名、名取先生!」
「哈囉!我來找你們玩了。」他親切的向我揮了揮手,還撲到全身都是毛皮所以光用看就覺得非常熱的貓咪老師身上,給了他一個熱死人的擁抱。數秒後,被他勒脖勒到很痛苦的貓咪老師(估計名取先生原意或許是暗殺)使用了蠻力把名取先生摔到地上。
「名取,你是怎麼進來的啊?」在完美的K‧O後,貓咪老師睥睨看著倒在地上的名取先生。而被撂倒的男人卻依然用無緊張感的聲音笑著回答:
「我一按電鈴,這戶的太太馬上就讓我進來了呢,夏目,你有一個好嬸嬸喔。」話不是這樣說的吧?
不過塔子嬸嬸也是因為知道名取先生跟我是朋友,才會讓他進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有點開心。
這時,另一個沒有緊張感,不,應該說沒有融入緊張現場的聲音也悠悠的從走廊上傳來。
「吶吶,貴志,名取先生,要不要吃點點心……哎呀,名取先生,您為什麼倒在地上呢?」
「我們在練習摔角唷,男孩子果然就該多運動才對。」沒緊張感的問題就要用沒緊張感的方式回答……但這答案未免也太無厘頭了吧?
「總之名取先生您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將嬸嬸送來的西瓜塞入貓咪老師的嘴巴後,我終於有餘裕問眼前那老是以名氣欺壓我,以靈力欺壓妖怪的男人的真實來意。
他則在啜飲了一口麥茶後,滿面笑容的對我提出來由。
「說到夏天的季語,就一定是『幽靈』吧。」是、是這樣嗎?
……也是,夏天的靈異節目似乎也特別多。雖然這跟我心目中最適合夏天的季語不一樣,但無可厚非這確實也是夏天的代表性季語,於是我對他點點頭表達我的同意。
他則因而笑了開來。
「所以為了應景,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避暑順便去除靈呀?」
…
……
……啥?
在我貧弱無力的頭腦做出判斷和結論之前,貓咪老師就先在名取先生臉上印下了一個貓腳印。
「你又要把夏目拐去除妖了啊?而且這次居然還說的這麼光明正大,你覺得我應該要因此稱讚你還是辱罵你?」貓咪老師一邊喵喵叫一邊怒罵著……我覺得你是在辱罵他,老師。
「不不不,這次可不是除妖之旅,剛剛不就說了嗎,這次可是幽靈唷!夏目平常會看到的是妖怪而不是幽靈吧。所以絕對會是個嶄新的體驗,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呢?」他笑容滿面的張開雙臂,並且拿出兩張新幹線車票。仔細一看,他從一進門就帶來的包包似乎也是巨大的旅行包……
「吶,一起去吧?要去的地方可是有名的避暑勝地喔!在你家的冷氣修好之前去深山裡避個暑也不錯吧?昨天我也打電話來問過了,你嬸嬸也爽快的答應了,還說這樣對你比較好唷,夏目。」
新幹線的車票在我眼前閃閃發光,名取先生的牙齒也閃閃發光。
你……你這是,這是叫人怎麼拒絕啊!!!
2
於是,捕捉幽靈的工作不知為何就這樣落在我頭上了。
塔子嬸嬸似乎已經習慣我跟名取先生一起出門旅遊了,在我出門前還再三的向名取先生道謝。當然,也不忘再一次詢問我到底是怎麼認識他的,我也一如往常隨便打了個馬虎眼,就溜出家門。
說真的,不管是怎樣的朋友,只要是跟朋友(應該算吧)一起旅行,對我來說都是件愉快的事情。所以就算這個旅行本身的主旨似乎偏離了一般正常旅行該有的模樣,我還是開心(在心裡)的整理行李,並且跟名取先生一起坐上了新幹線。
順便一提,貓咪老師則窩在我替他準備的大型旅行袋裡睡覺。如果被人發現我把貓放在密閉的旅行袋裡帶上新幹線的話,我大概會被動物保護團體控告吧。
由於一大早便急忙趕去搭新幹線,再匆匆忙忙的不斷轉搭交通工具,根本沒有時間吃午飯,於是在抵達據說車程很長的私鐵車站時,名取先生便買了好幾個便當,充當今天的午餐跟下午茶。
買完便當不久,火車發車的時間就到了。
這班火車上的人非常少,名取先生也就大方的將變裝用的眼鏡跟帽子全都拿掉,也因此多了許多與親友一同旅行的感覺。
在我們把所有行李都放好後,名取先生就把便當遞給我。說了聲謝謝後,我便打開便當。便當的配菜不甚豐富,但以午餐的份量來說,也算是足夠了。
看著便當中的菜色,我突然想起,除了是要去抓幽靈以外,名取先生並沒有告知我其他詳細的情況。
「那麼,名取先生,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們今天到底是要去幹麼了嗎?」於是我便趁著這溫馨的午飯時間,向坐在對座的名取先生提出疑問,畢竟吃飯時一向都適合聊天。
「去抓幽靈啊。」他則眨了眨眼,笑咪咪的說了有說跟沒說感覺根本沒差的話。
「總之這也是名取先生的工作吧……每次工作都找我去,真的好嗎?」
「嗯,這的確是我的工作。啊,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付你薪水,畢竟你就像是助手那樣。不過比起工作,我更想享受跟你一起旅行的樂趣喔!對了,薪水的話這個數字行不行?」他對我比出了三個手指。我不清楚那個數值後面有幾位數,不過就算是個位數也無妨,因為雖然每次跟他出去都沒什麼好事,但是他把我救出了酷暑地獄卻是確確實實的事情。
新幹線超冷的。
「重點不是在報酬的問題啦!而是如果你真的要把我當成助手,就應該要告訴我這次任務的詳細內容吧?」我一邊說著,一邊將排骨放進嘴裡。這時貓咪老師似乎醒來了,開始在旅行袋裡蠕動。
「嗚嗯……詳細內容啊?簡單說,我們現在要前往一個廢棄的村莊,解決那裡的鬧鬼問題。基本上那村莊是因為人口過少才廢棄的,也才廢棄沒二十年,還算是挺新的……對不起,二十年的話夏目你還沒出生呢──總之,最近原本住在那村莊的居民似乎有人發達了,想要回去重建故里,但是工程中卻總是有工人會憑空消失,去現場探勘的工程師、市公所的員工甚至到送便當的小弟也都有人鬧過失蹤。雖然到目前並沒有造成任何死傷,失蹤的人也都有找回來,卻都像得了失心瘋。有人成天鬼吼鬼叫,也有人則是從此再也不出家門。類似的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發生,工程當然也就停止進行了……怎樣?是很普通的都市傳說題材吧?因為沒什麼好說的,所以我才一直懶得跟你說嘛,畢竟工作只是旅行的一小環,我的最終目的還是跟夏目一起去避暑。」名取先生連氣都沒換(似乎)的霹靂啪啦說了一大堆的話,在敬佩之餘,我更為此感到頭痛欲裂,這大概就跟孫悟空碰到三藏法師的狀況一樣吧,念經聽久了真的很可怕。
更可怕的就是明明是這樣的內容,名取先生說起來卻像在談論花園的花草真美麗一樣,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大的器量,可以沒緊張感到這種程度呢?
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我閉上眼睛開始從頭思考起這整件事。
這次要處理的事件確實是跟一般的都市傳說相去不遠的事情。但卻不是什麼工人受傷、死亡,也沒有什麼機械手臂不能用,快門按不下去之類的傳聞……不,搞不好有,只是名取先生沒有說出來而已。但就現在看來,總覺得這次的事件跟往常聽說過的都不太一樣。
感覺上似乎並不是什麼狂暴的妖怪因為想吃人而到處狩獵,也不像是具有濃烈怨恨的怨靈作祟(雖然我確實沒有看過幽靈,但這類型的作品卻看過不少)。
如果要以殺人事件來形容的話,雖然是隨機殺人,感覺卻又像是有做過計畫(好矛盾),而非情緒性犯罪。
那麼,那個「幽靈」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他又是做了什麼事,才會讓那些人人格崩壞?
還有,不管從哪個角度想,我都覺得我此行非常的危險。根據經驗,繼承了外婆龐大力量的我(甚至被當成家附近的主人),似乎也遵守著萬有引力法則,是塊天生的災難吸引器。
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有對跟名取先生一起出來這個決定感到後悔。
理由……就連自己都不是非常清楚。
真的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衝動購物卻買到了真的很適合自己的衣服的感覺吧?
因為,一個人很寂寞。
就算抱著軟綿綿的貓咪老師時,還是會感到寂寞。
……話說我是不是應該把貓咪老師從旅行袋裡放出來啦?讓他一直待在袋子裡也挺可憐的。就在我抱持著好意,正準備把旅行袋的拉鍊拉開時,卻猛然驚覺大腿上不知何時已經被多餘的重量壓到麻痺,也在同時看到了空空如也的便當盒……
「夏目睡著了嗎?就這樣放著便當睡著了嗎?看來他真的很累呢。」這是名取先生沒緊張感的聲音。
「所以我才好心的幫他把便當吃掉啊,要不然如果翻了不是很糟糕嗎,喵喵喵。」這則是貓咪老師那欠打的聲音。
「誰說我睡著了啊……貓、咪、老、師……」而我,則用單手拎起了貓咪老師……
名取先生則在對座開心的笑著。